解读三亚黎族姓氏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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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故事里的三亚》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121
颗粒名称: 解读三亚黎族姓氏
分类号: K810.2
页数: 6
页码: 191-196
摘要: 本文从黎族姓氏的使用现状出发,探讨了黎族姓氏的发音和汉化现象,指出黎族姓氏已经被淡化,有被遗忘的可能。通过黎族民间故事,介绍了三亚黎族姓氏的来源传说,以及黎族人的称呼方式。文章提出了文化流传和移民生活对姓氏变化的影响。
关键词: 黎族姓氏 使用现状

内容

在长期生活、生产的劳动中,黎族内部自然地产生聚居群体,形成部落、氏族,产生独特的姓氏。由于黎族没有文字记载,受有文字民族的影响,逐渐转化为使用汉族姓氏,在书面上黎族姓氏几乎不用,仅在口头上使用。以致一些长期从事民族民俗文化研究的学者,也很少人对黎族姓氏进行专门的研究。甚至当今各个黎族村寨的奥雅(家族长者)也无法准确地说出自己姓氏的本意或来由。笔者出生于黎族家庭,生长于黎族自然山村,因长期使用三亚黎族方言,对三亚地区的黎族姓氏进行探讨,从传说故事及发音、词义去挖掘黎族姓氏的本源,发现一些规律,特提供给大家参考。
  黎族人的姓氏使用现状
  当代社会,黎族人姓名大多数汉化。特别是居住在城区的黎族人,从小父母就只教他们说汉语,直接使用汉姓汉名,长大了不会说母语已经成为普遍现象,一些民族习俗已经消失,与汉族人基本没有区别。
  据笔者调查,目前在40岁以下的黎族人,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姓氏来源和含义,很多年轻的黎族人甚至不知道还有黎族姓氏,连自己的黎族姓氏如何发音都不清楚,有的人甚至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黎族姓氏;有些黎族乡村,50岁以下不会说母语的人占大多数,即使是70岁以上的老人,都不知道自己的黎姓是什么;当前,黎族子女一般都从父姓,由于倒装语序的缘故,故先读名再读姓。但是,在日常的交往中,姓氏很少被提及,一般只读名不读姓,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一个人,只有遇到两个同名的人,才会冠以姓氏或者用村名区分。另外,依照黎族祖先崇拜的习俗,在祭祀祖先时,才特别彰显姓氏的重要性。或者,在请求祖先保护平安的原始宗教活动中会念及姓氏。
  黎姓的发音无法使用汉字书写。这样,黎族姓氏鲜为人知。20世纪50年代末期,经国务院批准出台了拉丁字母的黎文方案,却没有在民族地区推广成功,会读写黎文的人不多,书面的黎族姓氏又几乎不用,黎姓仅仅在黎族地区口头交流时候使用,出现“汉姓”完全融入的生活现状,黎族姓氏逐渐被淡化,有被子孙后代遗忘的可能。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发人深思,有些自称祖先是从福建漂洋过海来到海南岛的汉人,后来转化分为黎族人的后裔,却保留了黎族姓氏。这种现象值得专门研究,以考证文化流传对移民生活以及姓氏变化的意义。
  从黎族民间故事窥探三亚黎族姓氏的来源
  黎族人的称呼是论辈分,不是按年龄大小,比如一个80岁的老人,按辈分称呼,他也可能把一个5岁的小孩子叫作哥哥或者叫叔叔。反之,成年人也可能称呼一个尚躺在摇篮里的婴儿为爷爷。三亚黎族人普遍认为,黎族姓氏是在“天涯海角”一带产生。有几个版本的传说:
  版本一:古时候,黎族先民们牵着一头肥牛,自崖城一带沿着海边向东边走,由于这头水牛的犄角过长,在路过天涯海角时,卡在两块石头之间,动弹不得,死了,于是先民们只好就地宰杀,准备分肉。突然,天色大变,狂风呼啸,大雨即将来临,先民们纷纷散开,各自寻找避雨的地方。后来,凡躲到田埂边的人都被称为“田的孩子”,躲到竹林里的人则称为“竹的孩子”,躲到芭蕉树底下的人称为“芭蕉的孩子”,如此等等。这些称谓后来演变成为黎族具有血缘关系的称谓,也就是“黎姓”。从此以后,黎族社会才有了姓氏。这块被黎族人称为qiennganhau(意思是“卡住牛角的石头”)的石头经过千百年的风吹日晒海浸,如今依然屹立在天涯海角的沙滩上。
  版本二:古时候,黎族先民们从东往西赶着一群牛。在到达天涯海角这个地方时,牛群放慢了脚步,在石头群缝隙中慢慢穿行。很多犄角长长的水牛都能顺利地通过天涯群石,唯独有一头母牛在最后经过石林时犄角却卡在两块巨石之间,这头母牛犄角短且向后弯曲,一般不容易卡住,先民们觉得很奇怪,使用了各种办法都无法拔出,最后牛挣扎着,犄角掉在沙滩上,死了。这两块石头因此被称为meismuenxnganhau,直译为:温顺的母牛卡住犄角;大意是:卡住母牛犄角的石头。Muenx在黎族话中,本意为牛的犄角向后自然弯曲,无法和别的牛顶角决斗,Muenx的引申义为“温顺”的意思。
  版本三主要流传在三亚市高峰地区,故事大意是这样的:兄弟俩各牵一头牛从东往西,到崖城贩卖,并约定好,如果谁先到崖城,谁就当大哥。快走到天涯海角的时候,俩人累了,都歇着吃干粮。弟弟先吃完,顺手牵走哥哥的牛,留下自己的牛,顺利地通过石头群,而哥哥吃得慢,只能牵弟弟原先牵的那头母牛,哥哥在通过石头群时,牛犄角卡在两块石头之间,动弹不得,母牛挣扎着,犄角脱落,倒地身亡。Hluuxngancunduismuenx,hluuxruenxcunduiszoengs,这句话一直流传至今(意思为:阿ngan牵着一头温顺的水牛,阿ruenx牵着一头犄角很长的水牛)。于是,通知各村各峒来分牛肉,然后兄弟俩的名字也成为两个家族姓氏,弟弟改当大哥了,弟弟的后代人都称为兄姐,哥哥的子孙们都为弟妹,按这个辈分世代称呼至今。Ngan和ruenx的子孙们都使用汉姓“符”。
  不同的黎族地区流传着不同的故事版本,但无论是牵一头牛,两头牛,还是一群牛,牛的犄角卡在两块大石头之间的故事是一样的,先分牛肉再分姓氏的故事也是一样的。由于没有文字记录下当年发生的事情经过,只有口传一直延续,千百年后出现各个版本不足为奇。
  值得注意的是,黎族古人为何会分牛肉?且不说这头牛是集体的还是自家的。这又不得不提到黎族人的一个习俗,在过去,生产力的低下,迫使黎族群居生活,处于原始共产主义状态。在生产中无论是谁抓到大的猎物,猎手都会和全寨子的老人和小孩分享。即使是过路人,包括汉人,也会分得同样多的份数,黎族话叫“见者有份”。凡抓到或者首先击中猎物的猎手,猎物的头是归他所有的,猎狗也能分得与其他猎手一样多的一份,剩余分配的份额和大伙一样多。全峒分肉也有一个现实的原因,就是古时无法冷藏储存大量食物,与其让食物变质还不如分给大伙食用。今后别人抓到猎物也同样会分给自己一份。
  在天涯海角沙滩上分牛肉了,当时的通信就是靠人一路走回去通知各村各峒,有远有近,如果来晚了就不一定有份。而且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分牛肉。只要通知到,来晚的人分不到食物是不能埋怨的。据说王姓先人最早到,但不急着吃,他把牛肠子洗干净后灌入牛血和米以及捣碎的野菜,做成血肠,煮熟后,一圈一圈地盘在帽子和脖子上,边走边吃,vaeng,是“圈”的意思,vaengcuens就是“血肠圈”的意思,vaeng发音接近普通话“旺”,因此vaeng姓用汉字书写,则取谐音字“王”。黄姓先人随后赶到,吃到肚子圆鼓鼓的,被称为“大肚黄”;甫姓先人来慢了一步,吃到烤焦的牛肉,被分姓氏为gin,黎族话的意思就是“烤焦”;董姓先人也来晚了,只能闻闻切肉的垫板和别人吃剩的骨头,黎族话读Haeirahaeirin,因此董姓被称为“lahaei”,有的书籍写成“拉海”。“la”没有具体语义,“haei”是“闻”的意思。
  黎族人最初使用汉姓的背景及含义
  《崖州志》卷之十三:黎分生、熟、半熟三种。“有纳粮当差之峒,有纳粮不差之峒”。“村峒以入版图为熟黎,未入者为生岐”,“岐”为黎族的其中一个自称。居住在沿海一带的黎族人,俗称熟黎,和汉人交往较为频繁;而生黎则居住在深山老林,与外界接触较少,长期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长居深山靠山吃山,以物换物。熟黎和生黎之间则为半熟黎。
  汉姓的推广与古代中国的户籍制度有关。国家直接控制“编户”稽查户口、征收赋税、调派徭役来维护政权统治。公元1381年(明洪武十四年),朱元璋诏令天下编制赋役黄册(户籍),“因赋定役,丁夫出于田亩,”详列所有户籍人口情况,作为管理民户、征收租赋、征发徭役和兵役的根据。黎族人被登记户口则必须有姓名,小孩子入私塾也需要姓名,由于黎族没有文字,只能使用汉字表示,由此黎族人使用汉姓汉名就沿袭下来。
  黎族人使用汉姓的来源有几种说法,并非单一的,也不是“我想姓啥就姓啥”。为了方便登记和管理的需要,统治阶级的基层官员或者黎族峒长简单化一确定汉姓,普遍的说法有以下几种:
  一是抓阄,由官方主持,而由族长现场抓到什么姓,这个族群今后就姓什么。
  二是朝廷派遣到当地做官的官员姓啥,当地的黎族百姓就使用这位官员的姓。
  三是教书的先生给取的,有姓氏的黎族儿童入学后先生给取名字(笔者的父亲以及叔叔们的汉名都是由汉族老师帮取的)。
  黎族人使用汉姓也有音译和意译等之分:
  1.音译,比如“刘”姓,黎族话发音为“viu”,本意是“风”,发音和汉语的“liu”接近,所以取汉姓时采用谐音“刘”。其他还有吉姓发音为gin,陈姓发音为cuuen,苏姓发音为dua,黄姓发音为Vaeng等等,这些都是采用接近海南话的谐音。
  2.意译,比如符姓的“符”是竹字头,黎族话的发音为ruenx,也是“竹子”的意思,但不是所有的符姓都叫ruenx。
  3.形声字,比如麦姓本意为黄牛,而发音为mes,是黄牛的叫声,又和海南方言的“麦”字发音接近。
  黎族姓氏和汉族姓氏不是一回事。汉姓相同,黎姓不一定相同。以蒲姓为例,吉阳区榆红村蒲姓发音为za,吉阳区博后村和南岛农场蒲姓发音为rax,落笔村蒲姓发音为gin,天涯镇华丽村甫姓也发音为gin;三亚的“符姓”就有数种发音:ruenx、rin、ngan、za等。相同的黎姓,由于居住的地区不同,各地的汉姓也不一定相同。比如“dhakVaeng德旺”黎姓,在乐东姓罗,在三亚则姓“黄”或者“王”。
  黎族姓氏的发音及本意:姓氏在黎语中叫作“番茂”fanxmaux,或者“困茂”kunmaux,“番”单独的意思是“种子”,“困”指的是“群体”。“番茂”,则主要指姓氏,也泛指族群、部落等。笔者在对黎族姓氏的调查中,发现天地间、自然界万事万物,黎族人都有可能取之为姓氏。根据发音,发现有使用动物名称的,比如狗、蛇、黄牛、蛤蟆、鱼等;也有使用植物名称的,比如薯类、花、草等;还有用量词、方位词、象声词、动词、形容词等,比如一束、河水、新年、风、上游、上边、烤焦、闻等。在古崖州地区,大多数的黎族姓氏都在第一个字前冠以“小、孩子”。黎语发音为:Hluux或者dhak,这是两种不同的黎族方言,单独字面的意思都是“小、孩子”,在姓氏前头加入此音,已经不是专指“小”。以符姓为例,无论是婴儿还是老人,他们全都是“竹子的子孙”。
  由于黎语的特殊性,使之无法完全按现代汉语的意思去翻译。比如刘姓,直译为“小风”,“风的孩子、风的子孙们”。就如汉语中,小伙子的小,并非实际意义的小,此小非彼小也。其他还有“比目鱼的子孙;花的子孙;草的孩子们”等。洪姓,黎族话的意思是:回来的孩子,猜测这个姓氏的祖先曾经远离故土,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又回到祖籍地。在罗活方言区,传说有些部落则以自己的保护神为姓氏。保护神在自然界“五行”中,以“木”居多。有些史书记载黎族人“婚姻不避同姓”,或“同姓为婚”,实为误解。记录者只知汉姓,不知道黎族人还有黎姓。黎族姓氏也有忌讳,三亚的吕姓,黎族话读dzaxghien,即“龙舌鱼”的古称。有一说法:“龙舌鱼是吕姓的祖先或者保护神”,因而吕姓先人都忌讳吃海里的“龙舌鱼”。高峰地区的黄姓和荔枝沟的吴姓忌食蛇肉,因为他们的黎族姓氏姓蛇,但现在部分蛇姓家族已经不再忌讳。黎族人也会用姓氏作为村名,比如高峰地区的“林家村”,该村村民以林姓居多,林姓发音为hluuxma。
  作为一个文化符号,姓氏文化是黎族最古老的传统文化之一,反映了一个黎族的历史侧影。遗憾的是,在滚滚的社会发展大潮中,黎族姓氏已淡出人们的视野,有逐渐被遗忘的倾向。
  (注:文中部分文字使用的是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的黎文)

知识出处

故事里的三亚

《故事里的三亚》

出版者:中国华侨出版社

本书从三亚历史文化、海洋文化、民族文化以及建国以来社会建设与经济发展等角度切入,深入挖掘了三亚的历史底蕴,回顾了三亚的发展历程以及作为改革开放样本城市折射出来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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