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州陈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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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故事里的三亚》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090
颗粒名称: 崖州陈驸马
分类号: K825
页数: 5
页码: 22-26
摘要: 本文记述了崖州陈氏家族的入琼迁崖始祖是宋理宗的女儿谢道清的半子,是驸马都尉。陈氏家族官民人等,在清明时节,到天子岭下的香采塘参加一年一度的祭祖盛典,听长者讲述七百年前驸马公的历史传奇。
关键词: 崖州 陈氏家族 历史传奇

内容

驸马坟枕着天子岭,傍着牛落湖,静静地躺卧在崖城西北面的山地上。
  宋驸马陈太公讳福仔,怡然地享用子孙们供奉的牲醴香火,心情酣畅淋漓。他的灵魂是一只黄莺,扑喇喇飞出豪华墓宅,掠过草树翩然直上马鞍岭。岭之南,晴川碧野,烟村老寨,崖州城笼罩着紫气祥光,一派皇天后土模样。崖州八音隐隐约约传来,宛若宫廷礼乐袅袅入怀,深深地触动他的情思,禁不住振翅天子岭头,北望中原,寻觅一个旧梦的痕迹。烟雨苍茫中,飞檐依稀,殿角迷离……
  我应邀考察驸马坟归来,翻阅陈氏族人送来的谱牒等史料,听着他们对这前尘影事的叙述,眼前飘忽着一幅似真似幻的画面。这组悠然而生的奇异想象,其实就是陈氏一族的心灵情结,也是崖州百姓久来品咂的典故,成为中国历史的一个意象。
  崖州陈氏家族的入琼迁崖始祖,竟是至贵至尊的皇亲国戚,皇帝赵昀的女婿,皇后娘娘谢道清的半子,宋代理宗朝的驸马都尉。悠远深厚的根基,流光溢彩的血脉,枝繁叶茂的世系,令子孙们倍感荣耀。也许是姓氏正统观念和家族情结超越了史识,大多数陈氏子孙们大概不太在意十二世纪时的外太祖皇帝,怎样酿制了大汉民族的悲剧,一个文风腾蔚、风华旖旎的大宋,最终在北方番邦铁骑的呼啸奔腾中消亡;可能也淡忘了太公驸马亲历国亡家破时的苦痛和抗争,淡忘了他远遁天涯的恓惶,这一切已是流年逝水了。嬗递的岁月滤掉屈辱和不幸,将凝聚胶结的宗亲观念留存下来,化为一种历史情结和世俗力量。他们感到欣慰并可以炫耀的是:外太祖是一朝天子,他赐予陈氏家族天潢贵胄的血脉;太公是驸马,是崖州陈氏开宗始祖,他使陈氏家门竹苞松茂,瓜瓞绵绵,世系传承七百余年,子孙遍布琼崖各地。为此,清明时节,陈氏家族官民人等,挈妇将雏,从四面八方聚集崖城,怀着虔诚的感恩情怀,到天子岭下的香采塘参加一年一度的祭祖盛典。在氤氲的高香明烛中,听长者讲述七百年前驸马公的历史传奇。
  七百年前后的赵宋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繁荣富裕的王朝,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昏庸腐朽的王朝。这个王朝盛产诗词,盛产英雄,也盛产奸佞,而列列帝王骨壳缺钙,一蟹不如一蟹。陈家公子成为赵家女婿时,大宋半轮残红的太阳,已由北宋颓废的大殿屋脊向南宋摇摇欲坠的宫苑墙根滑落,这就注定春风得意的驸马爷将在风雨飘摇中遭逢命运的突变。丈人赵昀原是赵家远支的一介布衣,阴差阳错穿上不太合适的龙袍后,不甘抱守半壁江山,抖起袍袖手指苍天,信誓旦旦中兴宋室。他对内实行“端平更化”,但隔靴搔痒的改革,并不能改变南宋业已形成的强大惯性走向衰落的轨迹;他对外联合蒙古灭了仇敌金国,一雪徽宗、钦宗父子两帝被掳、北宋灭亡的“靖康之耻”。然而,草率的“端平入洛”惹怒了盟友蒙古,不但断灭了南宋臣民收复中原的希望,而且挑起了旷日持久的宋蒙战争。德祐二年(1276),从黄河岸边排山倒海而来的蒙元铁骑踏平了京都临安,宋廷瑟瑟颤抖地在北番高昂的马头前磕地下跪了。铁血的部分大臣率领军民南下闽广重建小朝廷继续抗元。在南方一隅逼仄的残山剩水间,干戈寥落,云愁雾惨,散兵游勇般的残余力量扶植拥戴的小朝廷还能苦撑多久?祥兴二年(1279)2月7日,一幅惨烈悲壮的画面在历史深空下定格了:广东厓山海面,元军围攻宋军。43岁的左丞相陆秀夫背着9岁的幼帝赵昺,从破帆低垂的艨艟上向大海惊世一跳,二十万军民跟着从樯倾楫摧的漏船中慷慨蹈海,血色浪花溅湿了中原大地。汴梁城毁于金人狼牙棒,临安城废于蒙元大弯刀;大宋天下被南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延续18朝319年的赵家香火灰飞烟灭。
  在这场乾坤翻转的大变故中,赵家老子拉开这一悲剧的序幕后不久便当甩手掌柜,罔顾江山,委政佞臣,一头扎进酒色诗画,沉湎后宫,在重帘绣幕中日夜与三妃五嫔摇滚,数年后也就驾崩了。他撂下的烂摊子传到末代三位还尿床的小皇帝时,可怜的南宋已在佞臣的拿捏下,被北番逼到壁角了。面对小朝廷穷途末路,已当太皇太后的丈母娘谢道清下诏天下勤王。驸马身为皇亲,挽狂澜扶社稷义不容辞,便在一幅朝臣纷纷叛逃,州、县官吏望风而降的景观中,携妻儿南下抗元。柔弱的赵氏公主不堪惊吓和颠沛流离之苦,在广东东莞香消玉殒。驸马强忍悲痛草草掩埋亡妻后,青锋出鞘,与文天祥余部及当地义民抗击元军,最终不敌骁勇剽悍的元人金戈铁马。驸马欲下南海护驾,但见狼烟浩浩,鼓角连营,厓山去路早被元军兵锋阻断,深知南宋气数已尽。绝望的勤王之臣走上逃亡之路,带着长子,拨转马头,避开锋镝,从南粤仓皇入桂,取道安南,潜渡琼州,投奔任琼山县尹的长兄福存。兄弟俩一碰头,当机立断远走天涯,隐埋皇亲国戚之身和大宋遗臣之名,青衣小帽,匿居寻常巷陌,栖身蓬庐茅舍。
  兄弟俩先后逝世,合葬于崖州城西北十里天子岭下的香采塘。大哥福存无谱;二哥福仔的后裔成了大元的顺民。直到明代,才有一支脉从崖城入籍崖州西里乐罗。后来,乐罗的分房子孙移居九所、冲坡、黄流、莺海、佛罗等海南岛西南滨海乡村。再后来,崖城、乐东两地的陈氏子孙播迁琼崖各地。
  岁月的烟云遮掩了远去的身影,老迈的故事在历史风雨的漫漶下扑朔迷离,好在祖坟横陈在大山的褶皱里,散发着缕缕历史气息,对陈氏家族的来龙去脉作着孤证。1962年,郭沫若先生重游时称赞崖县的三亚,在点校《崖州志》时发现驸马史迹,欲前往墓地考察其渊薮,无奈道路梗阻而未果。而今,我受陈氏族人之托将其祖宗旧事昭彰于世,心底不禁泛起难色。国事有史可稽,家事无书可凭,我该如何为他们圆家族梦呢?
  还是姑且为之吧。我从现代高速公路的出口,踏上了西风古道,开始了一次穿越时空的远足。披着残阳夕照,迎着横风斜雨,走进荒村野寨,踏过故垒废墟,穿越古巷老街,来到了京都临安。只见满城亭台楼阁,披红挂彩,车水马龙,喧闹腾欢;西子湖畔,暖风轻拂,红男绿女,游人熙攘;湖面之上,画舫楼船,歌舞宴乐,不舍昼夜。我目眩头晕,思绪纷乱。一个备极繁华气象的南宋,它的皇旗,怎么会被北漠朔风卷飞了呢?后来我还是彻悟了:一个不需要大丈夫而宠信乱臣贼子的王朝,一个缺乏强盛精神而徒有繁华物象的王朝,不但繁华极其脆弱,而且江山难以永固。
  西子湖畔,凤凰山麓,南宋宫阙,巍峨辉煌。我入得宫来盘桓数日,搜寻南宋史册,翻找皇室玉牒,拜访三省六部,咨问三宫六院。威严的公卿大臣缄口不语,花容月貌的妃嫔媵嫱羞而不答,竟讨不得片言只语。我失望地揖别京师,回归崖州;从寒烟迷蒙的正史野史稗史,走进蓑草披离的墓地,再一次拜访老陈,或许能从丝丝缕缕的古远气息中感应到一点什么。
  驸马的墓室,自宋后曾多次修葺,1989年又对清咸丰年间的遗存增其旧制,墓室高耸,享堂广阔,与散布在山地上的座座坟茔相比,显得堂皇而典雅,这无疑是另一时空里的豪门府第了。明烛高烧时的祭奠,让驸马有受用不尽的五酒五茶,全羊全猪,各色果品,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更有现代的电视机慰藉他山居的寂寞,双卡双待手机呼应着古今两极阴阳两界的来声,越野小轿车载着他来回往返于三亚和杭州,联想电脑让他在网上过一把瘾又一把瘾。驸马生前在皇宫里的奢华,怎及始祖身后在崖州的超级享受;一朝天子的浩荡皇恩,比不上历代子孙们绵延的孝悌。
  驸马多福。他陈福仔,字梦龙,福建省福州府福清县福塘里人氏。名字虽俗,却五福连珠,福气绵长。他登龙门,入仕门,为宋臣,成皇亲,前半生锦衣玉食、香车宝马,身荣声隆。虽然后来的不幸十分深重,从峨冠博带出入庙堂到布衣芒鞋蛰居村野,从门阀之家沦为卑庶之家,命运的落差可谓天壤之距。然而,他经历大劫仍持守气节,刀剑争鸣,在人生的关键节点上抹下了浓墨重彩。家亡国破之后,果断选择了人生的归宿,在天涯海角这方水土极善之地,隐忍度世,一炉香火,传承至今,成为衣冠济济的望族。驸马把自己人生的终极结局和身后事,演绎得还算比较圆满。他的福气,归结为平安两字,归结为孝子贤孙们百世祭奠的仪式。
  正史旷远苍茫,野史路径凄迷,稗史荒寒迷蒙。虽然驸马的完整身世文献莫稽,但这并不妨碍家传历史的可靠性。大山里的一方青冢,方志中的两行简约文字,家谱中的几页泛黄纸笺,还有明代崇祯十三年祖庙的一纸祭文,便能佐证驸马的史实了,即使仅凭家谱也可采信。国家有史,地方有志,家族有谱,古来如此。家谱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是历史文化的瑰宝,它记载家族血亲世系及其人物功德事迹,同时蕴藏着重要的历史密码信息,对正史的疏缺和错谬进行补充和纠偏,正史、方志、家谱是撑起中国历史星空的三大支柱。陈氏族谱不仅昭彰始祖考妣乃皇婿帝女,而且揭示一段风云变幻、天崩地坼的沧桑岁月。驸马命运的浮沉起落与南宋国运的盛衰兴废,并轨运行在中国历史的天空。我翻阅陈氏族谱,浏览的却是一部南宋衰亡史。
  陈家人说,驸马是大帅哥。画像中,驸马身材魁伟,手按长剑,雄姿英发,一派儒将风采。皇帝嫁女,当是伟男俊汉;而陈氏今人不乏潇洒倜傥儿郎,不乏贤淑娇媚女子,端合始祖精血。不过,最值得陈氏裔孙们崇仰和传承的是:驸马公的孤忠气节和生命锋芒。

知识出处

故事里的三亚

《故事里的三亚》

出版者:中国华侨出版社

本书从三亚历史文化、海洋文化、民族文化以及建国以来社会建设与经济发展等角度切入,深入挖掘了三亚的历史底蕴,回顾了三亚的发展历程以及作为改革开放样本城市折射出来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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