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老同学荣升高明县副县长。“再来高明走走。”他邀请我。
  提起高明，就想到了当年，明城每条大街墙上都有白底黑字的“五类分子名单”，我这个“右派分子”巳臭不堪闻了。还去？
  “不，你不怀念城南管理区（当年环城公社）的白庙村人和你寄居的房东么？”
  啊——三十年坎坷俱付流水，唯独忘不了这一点。趁寒假，我去了。
  乘车穿过明城，直插城南白庙村。村前三棵老榕树远远地向我招手。老榕树，我的老榕树——
  当年，我们五名大学的“右派分子”被送往这里“监督劳动”，每天就挑砖去一公里外建“万头猪场”，每趟都要在大榕树下面歇担的。我的肩膀红肿溃烂。房东谭二叔每晚都用盐水为我洗伤口。秋收时节，榕树根绊了我一跤，镰刀把左手小指割到见了白骨头。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姑娘马上在路边捋了把岗稔叶嚼烂给我敷伤。二叔还每天照样为我换药。
  食、住、作三到田头时，幕天席地，寒风飒飒，光身一条怎么睡？谭二叔为我选了块较干爽的田垄，拉来稻草作垫，又在我身上盖了二尺多厚，严严实实的一层稻草。
  一场伤寒病几乎夺去我的小命，是谭二叔把我送去医院的。病刚好，我就被召回学院农场养三鸟去了。此去一晃三十载，不知你二叔还健在否？
  入村，几乎户户都盖了新房，认不出旧貌了。乡亲们闻讯纷纷来聚，当然兔不了一番感慨。原来我的二叔名叫谭植，无后。他于一九七八年才辞世，享年八十有二。
  为什么不早来呢？我恨自己，但也无法了，只好面对巳拆平的旧房默默凭吊一番，鞭策自己永远忠于我们的民族，珍惜今天的大好时光。
  乡亲们再三挽留，我在明城一住四天。据乡亲们说，今天全管理区二千多人，耕三千多亩水田，六百多亩鱼塘，二百多亩蔬菜，三千多亩荒山也种了柑、橙、荔枝等优质水果。果、菜还是出口的呢。这里人均年收入九百多元。学校巳翻新，考入大学的都有二十多人了。
  我释然了。这些，足以告慰二叔在天之灵了。
  明城、白庙，你是我心头的一块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