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花是人类美好的象征。我喜欢芍药的文静、玫瑰的炽烈、茉莉的清香、牡丹的奔放……但我更喜欢剑花。
  剑花是最争强好胜的。尽管它没有绿叶，身上带刺，只要一块根茎落地，便能爬墙越障，漫天生长，所以又叫“霸王花”。剑花似是知人心的。只要稍加培植，就能长出繁花来。八月流火，一场风雨过后，开出黄灿灿的花朵，人们把它作汤料清热解闷，所以又名“风雨花”。剑花从来不炫耀自己，花一开，就得采摘，总是默默地为人们作无私的奉献。它每年最少开七造花，最多十二造。一年每亩地能收干花二百多斤，价值两千多元。听说全县著名的剑花村去年光是种剑花一项收入就有百多万元。所以当地农民又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叫“致富花”。
  中午饭后来到镇政府，我就急着要去访问剑花村。实地看一看，也许有更深刻的感性认识。镇办公室周芳同志十分热情好客，她一坐上车就滔滔不绝地讲起剑花村的故事来。
  这个村种剑花相传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不过以前只是屋前屋后种一点，自用或送亲友。后来有位种剑花的能手祥叔，曾因种剑花掀起了一场风波。祥叔是一个“放下锄头吃饭，放下饭碗落田”的勤劳诚实庄稼汉，对人沉默寡言，从不管村里的闲事。有一年他在自留地四周的篱笆上种了剑花，自家吃不完。那天圩期便叫女儿亚娟把剑花干扎成每斤一扎，扎得整整齐齐，拿到圩上去卖。巧遇几位回大陆探亲的港澳同胞，以每斤三元，把她的二十多斤剑花全部买光了。祥叔心中暗喜。经过一番盘算，每天集体放工后，父女就在后山悄悄摸黑垦荒一亩多地，种上了剑花，生势十分喜人。
  公元一九七四年七月，公社派了一位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工作队员何兴来发动群众“割资本主义尾巴”。社员说：“亚兴，资本主义尾巴最长的是你的未来岳父，要割一齐割！”
  何兴听了，非要祥叔把剑花刨掉不可。祥叔没奈何，扛起锄头领着何兴去刨剑花。来到地里一看，绿油油一片，块茎上缀满了像宝珠一样的黄色花蕾，怎么也不忍心下手。祥叔默不作声，抽了一根烟，丢下锄头就往回走。何兴没办法，心一横，拿起锄头就刨。突然，剑花丛中闪出一位姑娘，尖声喝道：“住手！为什么你偏要来我这里胡闹？”
  “亚娟，村里人的闲话，难道你没听见？你是我的未婚妻，先刨自家的这叫以身作则，公正严明……”何兴理直气壮解释说。
  亚娟听了，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何兴虽然跟她来往多年，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肯定过他们的关系；怒的是他太狠心，要把他们父女用汗水浇出来的致富花扼杀。亚娟气得胸脯子一起一伏，“刨吧，刨吧，把我的心都刨掉吧……”说着头也不抬，转身就跑。
  何兴两手颤抖，那里举得动锄？他用力“嘿”了一声，甩掉锄头，紧跟着亚娟追去。亚娟跑不过，终于被何兴追上。何兴两手用力抓着亚娟的胳膊，声音沙哑地说：“亚娟，是组织派我来完成这个任务的，你要理解我啊！”亚娟心一酸，几乎站立不住。两个年青人，脸对脸望着，谁也说不出话来，四行泪水直往下淌……
  后来村里流传着一个顺口流：“剑花好，剑花灵；剑花情深揾老公，花开难寻富贵路，夫妻恩爱情更浓。”
  这是过去的故事了。一九八四年县委发动大种剑花致富，何兴已经结了婚，生了小孩了。镇委书记回来一传达，何兴当晚就回家和亚娟枕边计议了一整夜。又是她家带头种起剑花来。后来，支部书记发动集体种、私人种，把后山的三百多亩岗地全部都开垦种上了剑花。去年亚娟家光是剑花收入就有两万多元……
  一路上，骄阳似火，十分闷热。轿车里的冷气孔喷着白雾。周主任一边说，还一边用纸巾抹汗。忽然滴滴哒哒一场大雨，不到一支烟功夫，就雨过天晴了。汽车挡风板前出现了一道道纵横伸展的绿色城墙。我们已到了剑花村。打开车门，细看村旁墙头的剑花，果然有的块茎上长出点点的蕾珠；有的盛开着喇叭一样的花朵。有个妇人正在采摘。
  此时此地，我情不自禁地唱道：“剑花好，剑花灵；剑花情深……”周主任突然用力扯了一下我的袖子说：“呢，这就是我说的种剑花女能手亚娟！”
  我心里一怔。亚娟也满脸通红。我赶快上前握手、问好、道歉。亚娟说：“没关系，没关系，都快做婆婆了……”说着热情地请我们到她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