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作为观众，我们只能从戏中去认识，了解陈碧姬。那么，戏外的她，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在某种意义上说，演员也应当是特殊材料构成的人。”她和我的谈话，就这样无拘无束地开始了。
  “我知道，演员需要声色艺的条件，需要临场不怯的胆量，需要艺术地再现各种人物行为、心态的才能……”我说。
  “还不止这些。”她微笑着说，“更重要的是对职业的始终不渝的追求，需要不避艰辛的痛苦磨炼。不知从什么时侯开始，我们的行业有一句戏言：出生入死。”她望着我，似乎在问：“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我不解地摇摇头。
  “就是说，走出这个行当，就‘活’了，进入这个行当，就‘死’了。”“那么你难道不想‘活’吗？”
  “这样的机会有过许多次，但是我已立下志向，终生和表演艺术结缘。一个人的兴趣能够和事业的需要相结合，是最大的幸运。”
  陈碧姬祖籍顺德大良，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药剂师，母亲是医生，都是以治病救人为终生职业的人。父母都希望她上大学、继承自己的事业。中学时代的她，也曾幻想过读大学、做工程师、医生……而有一种职业，使她感到神秘而高不可攀，悄悄地对她产生着吸引力，这就是演员生涯．
  1964年，她高中毕业了。毕业晚会上，她和学校文工团的同学登台表演：朗诵、舞蹈……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观众里，竟然有佛山专区话剧团的导演。导演等不到演出结束，就向一起观看演出的校长表示，要吸收她为话剧团演员。人生真是充满了戏剧性。这一晚的演出，竟然决定了她一生的事业和命运！
  “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我们的工作是很轻松的，”她谈话的口吻非常朴实、恳切，“其实，要在艺术上得到分毫的长进，不知要付出多少汗水和痛苦的代价。而这，恰恰是为了给观众以轻松和愉悦。”是的，据我了解，对于他们来说，无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无固定的吃饭时间，无固定的星期天甚至没有星期天。“我们连选择发型的‘自由’也没有。比如我最讨厌某一种发型，但为了角色需要，却偏要留那种发型。”为了拍戏，她常常一天煮两天的饭，一天煲两天喝的汤。在拍戏的间隙，匆匆盛一点热一热，吃完又再上场。
  戏路宽广，真实，自然，表演痕迹小，是她艺术上的一大特色。熟悉她的观众都不会忘记，她曾经塑造过各种各样反差极大、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人物形象，均获得观众的认可和专家的好评。
  事业上的任何成功，那怕是极细小的成就，都不会象买奖券那样，带有幸运和偶然性。她的艺术和人生道路，大抵能给这种认识下一个恰切的注脚：为了从别人的表演艺术中得到启迪，她追看省话剧团的演出，往往一连看五六场。“省话”到哪里演，她就追到那里看。单是《珠江风雷》，就连续着了七场，以致演员们都认识了这位痴情的“特殊观众”。
  为了处理好一句台词，她往往几夜辗转失眠；有时，她在街上走着，常常忘却了要办的事，停在一个地方，观察、谛听……她的独生女儿抱怨说：“妈，怎么你这么‘八卦’（爱管闲事）！”她解释道：“我这是在观察生活。”
  有一次。她和同伴一起踩单车出外办事，天上突然下起骤雨，路人都纷纷找地方躲避，只有她还机械地蹬着车往前赶。同伴大声呼唤她避雨，她才突然感知头发，衣服已湿了一片。原来，她是在想着表演中一个细节该如何处理……
  在《万花筒》一百集的拍摄中，她饰演娇妈这一角色。她把这角色饰演得活灵活现，以至她走在大街上及公众场所，都能听到人们亲热地叫她一声：“娇妈”。
  在转入《农家故事》拍摄以后，她又饰演农村妇女牛婶。为了演活这个人物，她留起了农村妇女的发型，调动过去下乡演出时积累的生活，努力把人物与生活的距离拉近。开始，她不知道自己创造的这一角色到底有几分成功，后来，她听人说：“又‘卜’又老土，肉酸（不漂亮）到死。”她才暗自欣喜，知道自己进入角色了。
  去年底，在评定业务技术职称时，当上级正式通知她，已被评定为副高级技术职称时，她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这一切，不仅是荣誉在心湖的圣水中激起的波澜，也不是她感情脆弱，是因为她感知自己二十多年来苦苦追求的事业，获得了社会的承认，被观众接受了！然而，观众可曾知道，她不仅在荣誉面前流泪，更多的时候，是为艺术上的停滞不前，而一个人偷偷地垂泪。
  在结束采访的时侯，我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表面上，陈碧姬没能继承父母的事业。但是，她是在另一条战线，用另一种方式治病救人。俗话说：“读书可以医愚。”那么，看戏同样也可以医愚。有鉴于此，她的父母亲想必不会为女儿未能“从医”而感到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