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浪速喊道：“女扮男装也是贱货。”芳子激动了：“把我当成糖果来吃，当成玩具来要可不成。”
  “不成？我马上让你尝尝这拧脖子的滋味。你太傲慢了！”浪速搂头盖顶把皮鞭抽了下来。
  芳子却从跪着的地方闪开。皮鞭抽空了，她用手把皮鞭按住：“打我不行！
  “你父亲把你过继给我了！
  “但他没有把打我的权力给你。”
  “怎么知道没有给？你问问你亲生父亲。”
  “我问过他了。他没有答复。没有答复就是没有给。”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浪速家没有这样嘴皮子抹油的姑娘！”浪速在夺鞭。
  “我不是姑娘，我已经变成男孩了。”芳子就是死死按住鞭子。
  浪速是军人出身，他把鞭子夺过来了。但身子打了个趔趄，就这光景，芳子赶到窗台前面，把窗子推开。也就偏偏凑巧，窗子外面正传来孩子们的呼唤：“芳子哥哥，芳子哥哥，你什么时候练刀？”芳子就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那样，笑着说：“我这就下楼练刀！
  浪速的鞭子固然厉害，但他却怕人知道他打自己的义女，只得把鞭子扔掉，一屁股颓在席垫上，要嚎嚎不出声，要哭哭不出泪，光喘着粗气问：“我们是在夜间走路的人，你出这风头做什么？”
  芳子振振有词。尽管是夜间走路，但不带声响不行。不带声响就会被鬼缠住。她终于掉着泪珠又朝义父跪下，委屈地说：“我是一位高贵的格格，不能受人欺侮，必须用声势保护住我自己。”
  一九、真哭假哭
  义父和义女的争吵迅速平息下来。尽管浪速气呼呼的，似乎架势半点都没倒，实际脑海里的丧钟已经敲出，皮鞭已经无法约束这被吉田捉弄过的少女了。这样压下去，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顺坡下驴，就此下楼去吧。下得楼来，浪速照直跪在席垫上，两眼直朝蓝天远处望去。他后悔极了，不该总是向女孩子耳朵里灌输格格的高贵，如今自以为高贵的格格在到处打点着她那高贵了。万一高贵得出了圈子，不仅吉田，还有隐在吉田后面的那位大臣，都会凭着誓约，按照戒律，加以制裁呢。浪速又是喷嚏，又是打战，他该怎么办？
  意想不到的，一个最好的办法来了！绿衣使者这天喊叫着送来了一封快信。读了快信，浪速的主意来了，他一阵伤心地大哭。哭得芳子和女佣全都走来。他这是怎么啦？浪速指着信说：“我们几十年的交情，肃亲王给我的信从来都是亲笔，只有这信，竟是代笔呢，而且还说，病势沉重，速来尚能见上一面，迟恐不及！我，我们奔走的大业如果没有了他……”他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芳子极力捕捉着六岁离开时，父亲善耆留给她的影儿，竟和云烟一样渺茫，几乎什么也捕捉不到，仅仅捕捉到肃亲王那瘦小的身子，但却戴着那么大的帽子，帽子后面还吊着一根翎子，穿着那么宽的袍子，袍子外面又套着一件马褂，威严地向他的第十四个女儿说：“你给皇上的御照磕了头，给祖先的牌位磕了头再走！”在她记忆中，磕头是很有意思的玩艺。跪、拜、起、立，再使个蹲安，处处都有分寸，要讲美的姿势。她的姿势很美，因而也是她最愿意做的事情。唯独这次，她忽然被一阵恐惧袭来，跪下去了，不等站起身子，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于是她记住她生身父亲说给她的唯一一句话：“哭得好，哭得好，总算小小年纪就有心啊！”难道十年前的这话也就是生身父亲留给她的最后遗言？不禁悲从中来，芳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似是接续那十年前临别时未曾流尽的泪水呢。
  究竟是真哭假哭？浪速一面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泪水，一面偷偷地朝义女察看。真哭！真哭！浪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芳子再高贵、再个别，单凭这一点还是把她牢牢掌握在手掌心里了。反转过来，倒是他在劝芳子了：“不要过分悲伤，肃亲王血管里流的血不一样，会起死回生，转危为安的。我们按照他信中的嘱咐，快快赶到中国大连去，听他有什么嘱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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