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等到天光大亮，已是人山人海。北平警察局不得不运来两辆卡车的警察来维持秩序。这伙黑衣人用枪托和木棒把看热闹的人撵出老远，空出一块场地。那两扇黑色大门这才不擂自开，又走出上百人的持枪狱警，举枪朝四面八方瞄准，生怕有谁会冲上来。没人冲上来；只是那些记者又赶来，他们邪气不出，要求看行刑现场，要求答复为什么在后半夜最黑的时候行刑？要求那守门的负责人出来答复，处决川岛芳子，他究竟事先知道不知道？
  这些狱警察好象个个长着一对聋子的耳朵，只是拿着枪一声不响，瞪眼立着。直到日头将到正午，这才见紧闭的大门重又打开，于是一副抬尸首专用的木板，由两个犯人一前一后抬了出来。上面盖着一领破旧苇席，苇席上面压着两块半旧砖头。于是围观的人群在远处爆起了响声：“川岛芳子！川岛芳子！”领尸的日本长老古川大航揭开苇席，他未免一怔，死者的脸整个打碎，而且涂满了血和泥。头发也老长老长的。那些围上来的记者顿时喊成一片：“这是真的川岛芳子，还是假的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却只用她的尸体叫人猜谜……
  二 第一个谜
  仅仅活了四十二岁，一生惯会耍巧设谜的川岛芳子，她那第一个谜又始于何年？无疑是她十六岁这年了。恰恰也是这样月牙儿弯得象一块碗边挂在夜幕，星星眨着冷眼的深夜，她和一位少年奔上了日本长野县松本市市外的火车道。正好刚刚有一列货车从路轨上驰过。她极力捕捉着那远去的火车背影，在惋惜她也就要从人生的轨道上消逝。人生竟是这样短促！那少年却愚得可怜，竟用手去抚摸刚刚被轧过的铁轨，察着它有多大的硬度能经受得住这么多的车轮滚过？象是被烫着了，他吃惊地叫：“哎呀，铁轨在发抖呢？”
  芳子猛一回头，用那刚强的声音在问：“你怕了么？”
  “我不怕，我一点也不怕，我只是想，如果铁轨都在发抖，那么车轮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
  “你还是怕了。我真奇怪，在你的胸腔里究竟装着多少大和魂？”
  “芳子，正因为我胸腔里装满了大和魂，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少年，我才不想卧着去死，而是立着去死，为什么要叫一个又一个车轮从我们身上滚过？”
  “你要象武士道那样剖腹自杀！”
  “如果你能把你家里的那把武士道的武士宝刀给我，我就英雄地死！”
  芳子为难地摊开双手，她是寄住在义父家里的，又怎么能从家里把宝刀拿出呢。但她提出的却是另一些理由，他们不是武士道，也不是为天皇效忠，为帝国的开拓牺牲。她提醒着说：“我们仅仅是为了爱情而携手自杀！”
  那少年猛然双膝跪倒，把头埋在她的裙下：“爱情是让我们幸福的，不是让我们去死的！”
  “你又糊涂了！我父亲不准我恋爱，不准我有个人自由。他气得要命，说是要把我弄走。我不得不死。”
  “不能让门阀之见把我们害死。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让我们逃走，逃走！我想我可以养活你的：做工、拉车、当小贩……”
  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芸芸众生，象蚂蚁一样为了生存，在洞穴里爬出爬进。芳子听都不要听：“你是知道的，我是有大志向的！”（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