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周铁株
  锦岩夜月的美景似是与我无缘。再次登临，同样是烈日横空炎天流火不过处身于幽深如梦的匝地绿荫乘时游赏，还是颇觉轻快爽意之感。
  哦，锦岩夜月！此处本是顺德大良古镇的“凤城八景”之一，又是清初岭南三忠之一的陈岩野讲学以及发动民众反清复明之地。人事沧桑，古迹依然我回首反顾，细细寻觅一段被尘封了的历史……
  锦岩山僻处城北，山上古木森森，意境幽绝，古庙依山层级而筑，结构别致更有〓岩裸露，走势平缓，宜于游人缓步留连。三年前荒废多时的锦岩山被辟为公园，公园环山而建飞檐耸脊层见叠出登云入阁曲径绵延，还有茂林嘉卉随处可见，令人情怀顿豁步入，对石狮守门的公园，迎面是以纪念顺德抗清英雄陈岩野的纪念堂，纪念堂正中树碑勒石镌刻着陈岩野先生传略，由邑人杜启芝撰述，陈岩野宗亲后裔香港著名学者陈荆鸿教授敬书并篆额，以永垂纪念，风范后辈，四壁则悬挂多帧陈公遗像，还有其子陈恭尹诗文墨迹的复制品可供游客低回环诵〓了解陈岩野举兵的概况。
  陈岩野名邦彦号岩野一六〇三年出生于顺德县龙山乡到了父亲这一代始迁居于锦岩山下岩野怀不世之才崇尚节义，向来为士林推重，故此在锦岩山下讲学时莘莘学子累计达千余人其中不少是后来抗清节烈之士及诗人学者屈大均陈恭尹薛始亨等都是他的入室弟子。一六四四年清族入主中原，从此天下扰攘群雄路起，此间陈公欲挽狂澜于既倒，串连时贤硕彦负兴国伟业，举义军杀清兵，纵横捭阖莫之能御。敌掳去陈公一妾二子致书胁迫投降他凌傲苍穹，毁家不顾，铮铮誓言振聋发聩后来固守的清远县城被清兵攻陷，陈公冒着斧钺率军喋血相搏，及至左右死伤殆尽他颈受三处刀伤退入朱家花园题诗明志，自杀未遂被俘，敌人百般劝降他在狱中写下《狱中五日不食临命歌》长叹回天乏术，壮志未酬慷慨悲歌，矢志死节。一六四七年六月二十八日民族英雄陈岩野被凌迟死于广州四牌楼从此忠烈流芳名垂竹帛后人有楹联赞日：“芳草荐馨香遗恨未餐胡虏肉；衣冠崇节烈，精忠宁掷少军头。”陈公舍身取义之后他所点燃的反抗烈火越烧越旺，顺德民众在此后的二百余年间斗争不息，留下了悲壮的一页。
  我怀着敬佩的心情步出纪念堂，纪念堂背后是纪念碑，碑上镌刻的便是陈公遗像，但见五七位翩然而来的海外游子在碑前瞻仰，鞠躬致敬。如今中国已雪百年积弱之羞而立于世界之林，对历史的反思，乡土的情愫，令华夏胄裔倍切情思！从纪念碑背后拾级而上，但见游人络绎于途，笑语欢声。到了山顶开阔处便是“锦岩夜月”所在地，新筑一座两层结构的“望月亭”巍然雄峙，亭内虽不尚雕饰然则众多楹联题匾可供鉴赏而且均是出自大雅方家的隽思妙笔。登临远眺，县城附近景色尽收眼底只见绿漾大江，烟笼远树青山排闼禾黍呈秀渔歌互唱隐约可闻循东麓下山又是蝉鸣翠叶竹影穿廊，陡峭石壁上锦岩”两个麾崖人字已重凿复原，途经的水月宫仙庙和金花古庙幽静空灵疑入仙境。仙庙的陈岩野先生词还在，残碑犹存，但他的读书处已无从考证。其中一些地方或成了“锦岩书画研究会”的会址。或作了书画陈列室，只有锦岩庙一仍其旧。锦岩庙始建于南宋，历久弥新其气势恢宏酣畅，气度古朴雄浑。我原以为大殿会陈列着金刚罗汉，及至进去细辨，神龛里只供奉观音大上，也没善男信女进香膜拜，看来未免显得清冷只是大门里高悬的金底牌匾倒惹人注目牌匾长近三米大书“魔障一空”为光绪年间举人罗彤缙志。
  暮日曛黄到了园门关闭的时候，我只得怏怏下山离去，观赏锦岩夜月是没指望的了当晚借住在朋友家里，喜幸他家阳台正与锦岩山相对遥望高岗人琴俱杳，我穷思其理，慨叹人寿固有久暂德泽实无穷期。是时皓月东升，琼辉泻地，锦岩山上的望月楼成了望楼月我惋惜之余突发奇想在照相机上换了个长焦距镜头诚然，三百多年前与现在相比不消说时空旷远，然而却是风月同天，我在照片上题日：锦岩岗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