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一）
  我走过各种各样的山路：「之」字形通向山巅的土路，九曲十八盘的羊肠小道，直上直下的梯级形石径，悬在半空、只有一排溜滑的踏足孔的「雷公崖」……
  走陡峭的山路，难呵！走半天，回头一瞥，似乎只在原地回旋。烈日的锋芒刺破了汗的泉眼，心的节率却撵上了狂奔的马蹄。每上一步，都要重下一个决心。仿佛不是我踩在大山上，而是大山肩在我的背上。
  一个偶然的机遇，我碰上一群民工在砌筑山路：在坚硬如铁的陡峭的「鱼脊」式险坡上凿出云梯，背负着沉重的石块镶嵌无法通行的险段。那背上的石块，成了他赤裸的肉体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小溪似的热汗在横流，他便是一尊题为《力》的古铜色塑像了。
  于是，我不再怕山路了。
  走路者再难，难不过开路的人！
  （二）
  世间上的路密如蛛网。
  但教我珍重的，是在原始老林里，在那厚积着的枯枝败叶上走过的「路」；在茫茫戈壁上，顶着扑面黄沙踏出来的「路」；在悬崖峭壁上艰难地登攀的路；地层深处漆黑而狭窄的巷道……
  这是多么微妙的路啊——
  老林里海绵似的腐殖质，并不能留下足迹；踏在戈壁上的屐痕，瞬息间便会被流沙抹去；峭壁上的「路」，甚至当时就已经被滚石带走；巷道里的路，也许已消失在人们记忆的尽头。
  据说，淘金者，最忌步他人的后尘；探宝者，向往的是未经涉足的处女地……
  因此，这没有路的「路」，其实是最有希望的路；同时毕生走别人拓成的平坦大道的人，其实并非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