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星期六晚上，张嫂从廚房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碗葯湯，慢慢地走到八仙枱旁，輕輕放下。她用手把头发往上甩了一下，然后，温存地向房間右边那个床鋪眎了一眼，同时，輕輕地舒了一口气。
  葯湯冒着白色的蒸气，忽忽悠悠地向上逸散。房子里只听见时鐘的的答答的响。她多么想讓这儿更安靜一会呵，那边床上睡着的是她底丈夫张靑。他正患着咳嗽。几天来总是“克——克——克”地咳个不停，医生叫他多睡，以免引起严重支气管炎。可是这个张靑口头上“好好”地应着，实际呢，却悄悄地摸到工场开工。就在昨天，这儿不是閙过一个不小的风波嗎？
  昨天，他开工的时候，恰巧碰着林医生，林医生瞧见张靑还在地塘搪釉，心里不禁奇怪起来，找着班长，班长也蒙在鼓里，他这时生气了：“班长，你眞官僚主义，张靑咳成这样，你还讓他开工？”可是，班长确实不知內里原由，他前天去了佛山开会，囘来又沒见张靑走来請假。只是班后会时，觉得张靑咳的多了，問了他几句，张靑只淡淡地答：不要紧，这几天来夜里冷，穿少了衣服，受了点小伤风吧了。”张靑平素絕不說謊的，这点班长知的淸楚，所以叫他以后小心起居便算了。现在經林医生这么一說，脸也不觉一紅。連忙扯着张靑，用命令的口吻說：“张靑同志，你不能带病工作，馬上囘家休息！”张靑本来准备駁几句，但一眼瞥见班长后面还跟着个林医生，还有什么好說？
  自从厂里接受了1000套硫酸設备的任务以后，全体职工都兴高采烈，开小組会啦，写报喜書啦，閙个不停，这个班提出：“吃罢飯不休息，立即投入战斗！”那个班保証：“不超定額决不下班！”张靑那个班是搞搪釉的，当下也提出挑战：“有多少干坯便搪多少，不讓一个泥坯过夜！”
  但，就在这紧张的日子里，他却病了，他深深知道，这个千鈞一发的关头，少了一个劳动力是多么的碍事。他曾經看过一场电映，在一次战役中，有一个班只剩下一个战士，而这个战士却一直坚守陣地，終于用机关枪把全部敌人赶下山去。他想到这个故事，渾身就觉得充滿了力气，擦的一声把病假証明書撕烂了。……
  时鐘敲响了十下，张嫂彷佛从沉思中惊醒，看那碗葯湯快要冻了，便走过去想叫醒张靑，当她把蚊帐撩开，伸手摸了摸被头，哪里还有个张靑？囘头一望，只见小書桌上有一张白紙条，上面这么写着：“貞：請給我保密。我十一时一定囘来，葯湯到家时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