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机智人物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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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株洲市志》 图书
唯一号: 180520020210001203
颗粒名称: 第四节 机智人物传说
分类号: I207.73
页数: 47
页码: 131-177
摘要: 本节介绍了宾思义的故事、十八爷的故事、余仁亮逗把的故事等传说故事。
关键词: 传说 机智人物 株洲市

内容

一 宾思义的故事
  宾思义,株洲市郊区百草冲人,靠种田为生,有读过什么书,但是他能写会算聪明机智,说话滑稽,最善扯白,民间流传着他的一些故事。
  猫兑饭 有一回,宾思义有得饭吃哒,他抱哒屋里的猫,到了一家大户人家说:“我咯只猫最会抓老鼠哒,拿它和你们兑餐饭吃要得不?”那老板一看猫确实不错,就答应了。
  宾思义吃饱饭后,把猫抱起,一边摸着它的毛,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猫啊,咯下你就跌在福窝里哒,你在咯里头一定要听话,不要跟原来在屋里一样,偷鱼偷油吃,细伢子屙屎就去咬屁股……” 那老板一听,连忙对宾思义说:“咯号又偷东西吃又咬人的猫实在喂不住帐,还是请你带走!” 宾思义一声“多谢”,抱起猫就走哒。
  要你哭就哭 有一天,宾思义给大家讲白,讲得大家哈哈大笑,一个老倌子讲:“老宾呀,你会扯白逗得人笑,你可以白得人哭不?只要你白得我和婆婆子两个人哭一场,就算你有本事。” 过了几天,这俩婆婆老倌正在屋门口晒太阳,看见宾思义匆匆路过,连忙喊他:“老宾唉,坐下来扯个白罗。”宾思义边走边说:“你老人家也不看时辰,前头塘里干塘,都在那里打鱼,我哪有工夫白人罗。” 老倌子听说有鱼打,连忙进屋拿张鱼网,跟宾思义一起走了。
  有过好久,宾思义一身泥水,呼哧呼哧的跑过来,对那个婆婆子讲:“快点,快点,你老倌子跌到塘里,差点淹死哒,咯时候已救上岸,我拿床被窝去盖他。”婆婆子一听,嚎啕大哭起来,宾思义顾不得这些,从床上抱起被子又打起飞脚往塘边跑去。
  正在塘里打鱼的老倌子看见宾思义神色慌张,手里抱哒自己家里的被子跑过来,连忙问:“出么子事哒?”宾思义上气不接下气地讲:“不好哒,不好哒,你屋里起火哒,我……我只抢出了一床被窝……”话有落音,老倌子丢下手中的网,一边哭,一边朝屋里跑去。
  半路上,婆婆老倌相遇,咯才晓得真的被宾思义白得哭了一场。
  看花鼓戏 宾思义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叫他。有天下午,他拿着煤油瓶到附近的小镇子上买煤油回家,经过一个小村子,有一个青年妹子见他一摇一摆地走来,就故意和他开玩笑说:“宾叔进屋喝茶吧,讲一个白听听好吗?”宾思义说:“嗨!这个时候了,还讲白,我们冲里今晚唱花鼓戏,要我来买煤油。”边说边举起手里的煤油瓶说:“我还忙不赢咧。”这妹子见他一板正经的样子,便信以为真。晚饭后,经她上下一串,这个村里的男女老少一帮子人搬着凳子去看花鼓戏。走到宾家冲,哪有什么花鼓戏,冷清清的,鬼都有一个。她气呼呼地去找宾思义,宾思义还装糊涂说:“你们来咯多人做什么,哪里遭人命了?”这个妹子说:“你白得好呀!你白我们来看花鼓戏。”宾思义两手一摊地笑道:“你不是要我讲白嘛?今天就白了咯一次,明天我们咯里真的唱花鼓戏,你们明天再来吧。”“哼!明天还上你的当啊!”
  下天井 宾思义这个人,老老少少都喜欢他,特别是年轻人。一见到他就要围着他打闹。有一天,他在田里劳动,休息的时候,他坐在天井边抽旱烟,这时,有几个年轻人也来这里休息。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宾叔叔,只要你能够白我下井里面去,就算你有本事。”宾思义笑着:“不行,不行,要白你下天井,我有得这个本事,你要我白你上来,那还差不多。”这个小伙子听了马上跳到天井里面说:“好吧,那你就白我上来吧。”宾思义哈哈大笑道:“我已经白你下去了,你上不上来,随你的便。”这个青年人红着脸爬了上来。
  吃饭不一样
  宾思义雇了一只小船,装运了一些瓷器,出门做生意。船到中途遇到大风,船被风掀翻了,仅仅剩下他光杆一人,没有被淹死还算不错。但是,身无分文,只好走路回家。走了一段时间,肚子咕咕叫,他想弄点吃的,走到一个小镇子,走进一家人家,讨了点水喝,他坐下喝水,看见人家正在吃午饭,肚子饿的人看见人家吃饭特别香,他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人家吃饭。这家屋里的男主人看哒宾思义咯傻乎乎的样子,就问道:“你怎么老是望着我们吃饭?”宾思义说:“我看见你们吃饭怎么跟我们那里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宾思义说:“你们吃饭,怎么搞得上下嘴皮都动,我们那里吃饭,只动下边不动上边。”“不动上边怎么吃?”“嗨!不信我吃给你们看看。”“好吧,你就来吃给我们看看。”宾思义端起饭碗,哪里还顾得下动上不动,一碗饭几口就吃个精光。那人忙说:“你吃还不是一样嘛。”宾思义说:“吃一碗当然是一样,要吃到七八碗才不一样啦。”
   看相 宾思义走了几天,有上餐有下餐,有时还要挨饿,心想,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赚点钱就好。他看见一个算命的人在和人家看相,他走近去看了一阵子,心里一动,一拍大腿,自言自语的说:“对,看相。”就这样,他也成了一个“看相”先生了。一路上,他模仿着看相赚了些钱。有一天,他看见一户人家,好象是办什么喜事,走近一看原来是做寿酒,右边厢房一些女客在谈笑。他走进去唱道:“看相,测字,测字,看相呀。”其中一年轻妇女说:“看相?看你这样晓得看相么?”宾思义说:“不晓得看相还跑什么江湖呀,酒色财气,福禄寿喜,只要一看就知分晓,不灵不要钱。”“你晓得看相,那你就讲在座的哪一位是太太。”宾思义听了,心想:这是个难题呀,但嘴里还是说:“这有何难。”说完,他抬眼四下一望,她们的年龄打扮都差不多,要看出谁是太太,难呀。他故意说:“太太自有太太相嘛。”宾思义说完,就见几个妇女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妇女的身上。这时,宾思义心中有了数,但他还是不动声色一个一个地看下去,看到那位妇女面前,他说:“这位就是太太。”其他妇女都拍手笑道:“看中了,看中了,先生看相真灵,太太一定会重赏哟。”这样一来大家都请他看相,他胡吹了一气,赚了不少的钱。
  一口宝锅 天干得厉害,晚稻都干死了,宾思义和几个老农都交不起租谷。只好求财主丁蒲善减租。丁蒲善不善,他肥头大耳胖得象蒲扇,人们都叫他“丁蒲扇”。丁蒲扇说什么也不肯减租,几个农民一起商量如何对付丁蒲扇。宾思义说:“我倒有一个办法,保证能要丁蒲扇减租,还要送给我们银子。”宾思义说出了他的妙计。几个老农都哈哈大笑起来:“要得!要得!就咯么办。” 第二天,宾思义来到“蒲扇”家。请蒲扇减租,说是办了点酒菜请他去喝酒。丁蒲扇从不会错过这类机会的,快到中午了,他摇着一把蒲扇,一摇一摆地来了。来到宾思义家里,见他家冷火秋烟,根本没有请客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接着本村的一个老头也来了,他进屋就说:“丁公呀!你来得早哇。”回头对屋里喊道:“思义呀!丁公来了,快泡茶,拿烟呀。”宾思义从里屋出来,好像是忘了请客的事,忙说:“哎呀,丁公来了,请坐,请坐。”又拿烟筒,又泡茶,老头又说:“思义呀!你不是请丁公吃饭吗,怎么还是冷清清的呀!”宾思义说:“你急什么,既然请你们来,总会有你们吃的。”正在这时,只见宾思义的二儿子,提着肉和酒回来了。三儿子也抓着鱼回来了。老头说:“嗨!都什么时候了,鱼、肉都还是生的啦。”宾思义说:“不要急嘛,马上就会有吃的,保证误不了事。”他叫儿子杀鸡,剖鱼。所有的这一切,丁蒲扇都看到眼里,只见宾思义将这些准备好的菜,拿到厨房,不到五分钟的光景,就热气腾腾的端了出来,摆在桌子上香喷喷的。蒲扇边吃边问道:“思义呀!你炒菜哪里这样快呀?”他哪里晓得这些菜是早就搞熟了的。宾思义说:“不瞒你说,我家就是缺点钱:要是有钱呀,办几桌酒席,只要将菜放在锅子里,盖上锅盖,就会马上有吃的,这口锅,还是我家祖传之宝啦。去年城里有人出了五百两银子,我还有卖给他呢。”丁蒲扇听了觉得奇怪,他忙跑来厨房去看,只见灶上一口大铁锅冒热气,看锅的样子好象不是经常用过的,就说:“真有这事么?”老头帮腔道:“嗨!这还有假,他家是有一口宝锅,人家跟他买他还舍不得卖咧。”丁蒲扇说:“那就卖给我吧。我多出银子,八百两怎样?”宾思义硬要一千整数,最后,老头做中作价九百两。宾思义还是装出一副不想卖的样子,老头就一个劲的劝道:“卖给丁公吧!他不会亏待你的,你不是要他减租吗?他会答应减的。”宾思义这才说:“好吧!要是别人,我还不卖咧。”当面议定,先送银子,后送锅,当天下午,丁蒲扇就派人送来了银子,他心想,这口宝锅,又快、又好,又不要烧柴,还是划得来。
  宾思义要他两个儿子抬着“宝锅”走到丁蒲扇家门口上阶梯的时候,抬锅的三儿子不小心,跌了一跤,将“宝锅”摔得粉碎。这时宾思义火冒三丈,举起抬锅的扁担,朝三儿子的腹部使劲捅去,捅穿了事先吊在裤裆里装满猪血的猪尿泡。只见他被捅得鲜血从裤腿里流了出来,倒在地上“死了”。丁蒲扇见打死人了,宝锅也摔碎了,指着宾思义说:“你把人打死在我的门口,我要去告官去。”他大喝一声:“来人呀!把他抓起来!”于是,几个家人将宾思义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丁财主吩咐准备轿子,他要亲自把宾思义送到县官那里去治罪。这时,宾思义说:“我打死我自己的儿子,不关你的事。”“你把人打死在我的门口,我还能不管!”宾思义说:“人死了倒还不要紧,可惜那口宝锅已经卖给你哒,我怎么赔得起啰!”“打烂‘宝锅’以后再说,打死了人是要偿命的。”宾思义说:“不要紧,可以救得活,我家里有一根‘还魂棍’去拨弄几下就可以活过来,不知还灵不灵。”丁蒲扇听了,心想,看他还有什么宝,就说:“快去拿来试试看。”宾思义叫二儿子回去到楼上将还魂棍拿来。二儿子去不久,拿来一根三尺长的小木棍。宾思义手拿“还魂棍”在三儿子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三下,又在背上、胸上、肚子上到处敲打,不一会,三儿子就慢慢地睁开眼睛,嘴里还说:“阎王老爷,我不去……” 丁蒲扇见三儿子真的醒过来了,接过还魂棍,拿在手里翻来复去地看着说:“这‘还魂棍’还真灵啊。”宾思义故意说:“宝锅打烂了,怎么办呀!”“算了!算了!你就拿‘还魂棍’作抵吧。”宾思义说:“那怎么行罗!我还是退银子吧!”丁蒲扇着急地说:“不要退,不要退,今年的租谷也不要你送了。”宾思义答应了。丁蒲扇得了这个“宝贝”喜欢得不得了。就在第二天,他儿子搞赌博输了很多钱,丁蒲扇心痛极了,叫长工将儿子捆绑起来,拿扁担往死里打,打得他狂叫救命,因为伤势太重,第二天就一命呜呼。丁蒲扇拿着“还魂棍”,照着宾思义的样子,给儿子拨弄了很久,还是不见“还魂”,他才知道上了宾思义的当。
  见龙王 过了几天,宾思义赶着一群山羊往家里走去,正好碰见丁蒲扇的管帐先生。管帐先生见了宾思义吓了一大跳,忙叫道:“有鬼、有鬼!”转身就跑。宾思义喊道:“你不要跑,我不是鬼。”“啊!你没有死啊?”“我哪里会死,我还见了龙王啦。”管帐先生回家将情况告诉了丁蒲扇,丁蒲扇听了,叫人将宾思义请来问他见龙王的经过。宾思义说:“丁公,这一回就搭帮你老人家帮忙,你把我丢到河里,有很多虾兵蟹将,把我捆到龙王那里,龙王见了我不但没害我,还对我很客气,说是我帮他保管了还魂棍,现在已经安全收回,他要感谢我,要我在他那里做官,我不肯做官,龙王就送我二十四只花羊。他还告诉我,如果以后要去龙宫,就坐着缸去好了。”丁蒲扇心想:难怪他那根“还魂棍”不灵哒,原来是龙王收回去了。丁蒲扇也想到龙王那里去看看,得一点好处。便问道:“到龙王那里,我能不能去?”宾思义说:“我可以送你去,只要有福气的人都能去。”丁蒲扇想请宾思义送他去龙宫,这一次象招待上宾一样招待宾思义,又选了一吉日,坐着一口大水缸,宾思义坐着一个木桶,在河里漂着,水缸漂到河中,宾思义用扁担敲着大水缸唱道“叮叮当,叮叮,送着蒲扇见龙王。”他将大水缸捅了一个洞,缸慢慢地沉下去了。丁财主真正见龙王去了。
  撑锄头 有一天,一个财主请宾思义做事。咯财主做事也挖苦,他躲在竹山里,一直盯着宾思义,看他做事偷懒不。宾思义晓得财主在偷看,就故意把锄头撑在腋窝下一动不动。到了收工时,财主对宾思义说:“今天,你的工钱不该给。”宾说:“该给,而且还要多给几倍的工钱。”财主说:“你撑锄头歇尽气,还要工钱?”宾思义说:“老板,今天你就莫讲起,有一个人躲在竹山里,要不是我死死的盯住他,恐怕你家的竹子都被偷尽哒。凭你自己说,你家的竹子能抵多少钱?”这财主知道自己说不过宾思义,只好忍气吞声付了他的工钱。
  打官司 话说宾思义某日出外闲逛,不觉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肚子里打起官司来哒。他一摸口袋,不多不少正好有吃两个包子的钱,于是,他硬哒头皮来到一家饭铺。店主问:“客人要些什么?”宾思义随口答道:“有包子啵?”“有!你要好多罗?”宾思义说:“我咯个人有个毛病,我要呷一个热的再呷一个冷的。”店主照宾思义的吩咐,端来一冷一热两个包子。吃完,宾思义又对店主说:“请照样再来两个。”一连呷哒十次。咯时候宾思义嘴里倒是还想吃,肚子却怎么也装不下哒,便起身付钱。店主见他只付两个包子的钱,便说:“客人不是呷哒二十个包子啵?何解只付咯点钱呢?”宾思义说:“店家您记错了,我只吃一个热的一个冷的。”争来争去,又无人作证,店主只好扯着宾思义到知府衙门打官司。到了知府衙门,店主说:“大老爷,他呷哒我二十个包子却只付给我两个包子钱。”知府怒气冲天地问:“岂有此理,真有此事吗?”宾思义说:“老爷,我宾思义从来不做咯样的事。今天,我只呷他一个热的一个冷的,不信您再问他自己。”知府问店主:“是咯样一回事吗?”店主连忙说:“是的,是咯样一回事。他先是呷哒一个热的再呷哒一个冷的……”未等他说完,知府便起身喝令击鼓退堂。店主恼羞成怒地对宾思义说:“你姓宾的真欺侮人!”宾思义说道:“你咯是自讨苦呷。”
  二 十八爷的故事
  很久以前,攸县有个长工,人们喊他十八爷。十八爷机智聪明,常常弄得那些欺压穷人的财主、少爷,乃至县府官太爷哭笑不得。
  吹牛 有个财主,他有个外号叫吹牛财主,他最喜欢吹牛皮。长工们帮他做了事,他总是不愿把工钱如数付给长工们,他定下一个条约:凡是帮他做事的长工都要和他吹一次牛,才能领工钱,长工们要是吹赢了他,就如数付给工钱;长工们要是输了,工钱就分文不给。这当然是长工们输的多,搞得有的长工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拿不到一文工钱。
  有一年,十八爷帮吹牛财主做事,到了年底,十八爷找吹牛财主付工钱,吹牛财主得意地说:“要领工钱嘛,好说,按老规矩行事,吹吹牛吧,你吹赢了我,分文不少;要是你输了,就莫想再要了。” 十八爷说:“要吹牛也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要是我赢了,所有长工们的工钱你都要如数付齐;要是我输了,长工们的工钱我十八爷一个人付。” 吹牛财主回答说:“一言为定,不得反悔。”双方讲好后,吹牛财主就信口吹起牛来了,他说:“你们谁的年纪都没有我的大,我现在也老糊涂了,记不清有多少岁了,只记得我跟盘古是同年生的,要是没有我那时与盘古一起开辟天地,哪里还有你们,今日你们帮我做点事,也是报那时的恩,哪个还敢来领工钱。” 十八爷听后,也不说话,只是哭,财主以为十八爷服输了,就得意地劝十八爷说:“十八爷,你输了就算了嘛,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哭呀?” 十八爷停住哭说:“东家,你不晓得,你刚才的话使我好伤心,我的那个死去的小儿子与盘古正好是同年龄,哪晓得和你也是同一年生的,要是我的小儿子还在阳世,也不会让我这么大的年岁还帮他同年的人做事。有句古话说,要尊敬老年人,如今我帮你做了一年事,你也应当分文不少地把工钱付给我。” 吹牛财主一听,只好服了输,不得不象割肉一样把工钱如数付给十八爷和长工们。
  拳钱 吹牛财主跟十八爷吹牛吹输了,总是怀恨在心,想报复一下十八爷。
  一天,十八爷在场上赶场,吹牛财主带着一帮子人朝十八爷打了三拳。十八爷回过头来一看,是吹牛财主打的,但看到他人多势众,下不得手,就跑到衙门去告状。县太爷派人把凶手抓来,一看正是他的好朋友,就想了个鬼主意,故意问吹牛财主说:“是你打了十八爷三拳吗?” 吹牛财主回答:“是我打了他三拳。” 县太爷问:“打人犯法,你知罪吗?” 吹牛财主回答说:“本人知罪。” 县太爷说:“你既然知罪,就依本官判决,本官罚你三十两银子给十八爷作为拳钱,你马上回去拿。”又问十八爷是不是同意这个判决,十八爷心想,我牛高马大,他打了我三拳,就是三十拳也不要紧,既然县太爷判决他罚三十两银子给我也合算,就接受了这一判决。
  十八爷在公堂上等了好久没见吹牛财主送银子来,这时,十八爷才晓得这是狗县官耍的鬼花招,上了他的当,让他等了好久。他见县太爷伏在公案上打瞌睡,就悄悄地走到县太爷身边,也重重地打了他三拳。县太爷被十八爷打得正要发火,十八爷忙说:“县太爷,我还有事去了,有得时间再等了,他打了我三拳,我打了你三拳,要是他拿得钱来了,你就收下那三十两银子的拳钱好了。”十八爷说完就走了。
  火烧衙门 有个花花公子仗着他老子在外面当大官,经常做坏事,骗取穷苦百姓的财物,穷人们恨死了他,有的人就把这事告诉十八爷。十八爷一听,打算惩治一下这个花花公子。
  这天,十八爷与一个贴己长工扮作做生意的商人模样,挑着担子在街上来回地走着,花花公子看到是两个新到的客商,便打起馊主意来了,他挨近十八爷搭腔说:“两位老兄高姓大名?在这里做些什么生意啰?” 十八爷看到花花公子上钩了,就说:“我叫火烧,他叫衙门。两个人在这里做些小贩小卖生意。” 花花公子说:“噢,我们是同行,我也是做些贩东贩西的生意,干我们这一行赚不了多少钱,我想改改行做些大生意,就是个人不好搞,不如俺来合个伙,不知两位老兄意下如何?” 十八爷说:“只要相公不嫌弃,我们还有何话说喽。” 花花公子听两位客商愿意跟自己合伙,心想,我不如先花点钱请他们到伙铺去吃酒,把他们灌醉,然后拿走他们的财物,这不更好呀。主意已定,就说:“既然我们合伙就得庆贺庆贺,今天我请客,到伙铺去喝几盅。”花花公子就买了五六斤酒,炒了几盘好菜,一起吃起来。
  十八爷看到花花公子这样舍得本,早就晓得他葫芦里卖的咋咯药,就悄悄地告诉那个长工如此如此。
  三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十来怀,喝了一会不但没把十八爷灌醉,花花公子反倒有几分醉意。十八爷心想,干脆把他灌醉,叫他也吃个苦头。他又向那个长工使了个眼色,就你一杯我一杯地轮流敬酒给花花公子吃。把他灌得稀醉烂醉,象堆烂泥似地伴到桌子边上睡着了。这时十八爷和那个长工不慌不忙地走了。
  花花公子酒醒过来后,只见两个客商走了,不但没拿着他们的财物,反而亏了大老本,就到街上到处喊:“火烧衙门!火烧衙门!” 县太爷从乡下视察民情回衙门,听得有人喊火烧衙门,就急促催着衙役快去打火。衙役们走到衙门一看,并没有起火。但花花公子还在街上发疯似地喊“火烧衙门”。这下使县太爷恼火极了,就叫衙役们把他抓起来审问。
  县太爷说:“你青天白日虚报火情,欺骗本官火烧衙门,该当何罪?!” 花花公子一听吓坏了,连忙解释说:“小人没罪,我不是虚报火情,我是喊火烧、衙门……”县太爷一听,猛拍惊堂木说:“你还想抵赖,难道喊火烧衙门就不是虚报了?来人啦,重打四十大板,关进监牢。”
  昨日今日 花花公子挨了四十大板还被关进了监牢,心里只是恨那两个客商的名字生得太古怪了,要不然他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正当他想着,十八爷和那个长工却把没喝完的酒带来了。一见面,十八爷就说:“相公,我们看到你喝醉了,就去找郎中帮你治,等我们把郎中请来,却不见你,后来才晓得你被衙役抓走了,我们才到这里来找你,现在让你受了这一顿苦,叫我们好不伤心。”花花公子一见两个客商来了,本想发作,但听他们说都是为自己好,还这样为自己伤心,也就不好发作了。只是说:“都是你们两个人的怪名字叫我吃了这一顿苦。” 十八爷说:“我们这名字是不好,还是改了好,我就叫‘昨日’,他就叫‘今日’,你就喊我们昨日、今日好了。”说着,十八爷把酒拿出来,三个人又喝了几杯,十八爷向那个长工使了个眼色说:“我要屙屎。”那个长工也说:“我也要屙屎。”两个人就屙了两堆屎在监牢门边,花花公子看到他们把屎屙到监牢门边,又怕挨打,就说:“你们两个怎么把屎屙到这里啦?”十八爷说:“不关你的事,衙役来了问你,你就说是我们两个屙的,看他能把我们怎样。”说着就走了。
  过了一会,衙役来了,一看门边两堆屎,就怒冲冲地问花花公子:“这是你屙的屎吧?”花花公子说:“一堆是昨日屙的,一堆是今日屙的。”衙役听他说昨日屙一堆,今日屙一堆就火了,拿起板子又狠狠地打了他四十大板。这时花花公子才晓得又上了这两个客商的当,挨了八十大板。
  三 余仁亮逗把的故事
  借絮被 解放前,天台村有个余仁亮,都称他亮老倌,一生一世逗尽把。有一天,村里余松怀屋里接老爷,场合搞得蛮大,杀猪宰羊。余松怀的老子跑到亮老倌屋里要借两床絮被,亮老倌本不想借,但又是邻舍,不好拒绝。就对儿媳妇说:“德妹子快些拿……拿两床絮被把……把他。” 等余松怀的爷老子拿过絮被要走,亮老倌结起喉咙对他说:“我咯……咯絮被……借……借得把你要得,就请……请你老黑边子送……送来呐,我……我咯絮被只……只借白天,不……借夜里呐。” 余松怀的爷一听,借又不是,不借又不是,到屋里打一转,还是送了回来。
  大事相告 一天,余松怀的爷老子到村外做裁缝,就要去赶早饭。亮老倌正好在对门坝基上挖枞树兜子。看见他过身,就好大的声音喊:“你老快……快点过来,我有……有件事……告诉你老。” 余松怀的爷晓得亮老倌逗把,就回答说:“我还要去赶早饭,莫耽误工夫哒!” 亮老倌越喊越急:“那……那你老就莫……莫去着,我有……有件蛮大的事告诉你……你老。” 咯里一听,事还蛮急,于是转过坝基气吁吁跑到亮老倌面前。
  亮老倌悄悄地凑到他耳朵旁边神秘地告诉他说:“咯……咯米汤泡饭就好呷呐、那……那真的是……蛮……蛮不错,你就莫……告……告诉别个哒呐!”气得余松怀的爷老子七窍生烟。但又晓得亮老倌逗把厉害,只得翻下眼睛。
  “莫让菜味走咯哒” 亮老倌屋里经常来客,他儿媳妇德妹子总嫌他的菜搞得有得味。咯天,他对德妹子讲:“德……德妹子也,明天请……请个木匠来搞一天,请个砌……砌匠来搞……搞半天”。德妹子问:“请木匠砌匠来做什么啰?”亮老倌一本正经地说:“要……把厨房亮窗子……做……做只应门子。把只……厨房门也做……做只应门子,莫……莫让菜味……走……走咯哒。省得你又嫌我……我的菜有……有得味。”
  买缸 一天,一个担大水缸叫卖的人走到雷井冲口子上,碰哒亮老倌,问:“你老买缸啵?”亮老倌一听,赶忙说:“有缸买?正好想买一点,你……你先……先担进……冲着罗,我……我就……就来。” 咯雷井冲一伸进去就是里把路,卖缸的担得汗直流。他问亮老倌:“你老买几口缸罗?”亮老倌说:“买……买……买半斤……有哒。” 卖缸的一听,气得眼睛珠子都鼓哒出来,说:“买缸只有一口口买,哪有你咯样一斤斤买罗!你怕是买哒做药呷!”亮老倌一笑说:“正是……是的,我诊病……有张……单……单方,正……正好还缺半……半斤缸。”
  四 陆义的故事
  解放前,茶陵有个长工叫陆义,对付那些刻薄、吝啬的财佬,陆义有不少的故事流传在民间。
  请帮工 东家很刻薄,陆义总跟他逗把。
  六月大忙季节,东家要陆义请人帮工。一再叮咐:要请酒不喝,饭呷得少的硬梆施主(硬梆施主:老实,过得硬的人。)。陆义一一点头称是。
  中午,东家准备了八个人的饭菜,等陆义请来的帮工呷。这时,陆义担了八个木菩萨,气呼哼哼地进屋。东家一下懵了:“你请的帮工呢?”陆义把八个木菩萨往桌边一放:“这不是请来了吗?” 东家气得说不出话来:“你……逗什么把?”陆义说:“你要请酒不喝,饭呷得少的硬梆施主,你看,这些木菩萨一不喝酒,二不呷饭,一身硬梆梆的!” 东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恼,无话可说。
  赔猪 东家走失了一头猪,硬说是陆义有关好猪栏门把猪放走了的,要他赔猪。陆义晓得有理也讲不赢财主,只好满口认赔。这次,他不再去东家做长工了。
  不久,陆义跟村里人说,他弄到了十五吊铜钱,约人明天去广东担盐。这话传到那个东家耳里,他听说陆义有去广东担盐的十五吊钱,正好找他赔猪,拦下这些钱。
  第二天,东家早就守在陆义家门口。陆义刚出门,东家一把抢走他的钱袋。陆义一边追,一边扯开喉咙喊:“你莫抢走我十五吊钱,我要到广东去挑盐!赚了钱,一定赔你的猪!” 村里人听到喊声,都跑出来看热闹。本村一个最有名望的绅士也出来了。人们都说那东家太心狠。绅士对陆义说:“喊什么?丢失人家一头猪,迟早要赔嘛!”陆义抱头坐地上说:“唉,我拿什么做本钱呀!” 绅士不管三七二十一,要东家写了张清条给陆义,当场了结。
  东家提着钱袋,高高兴兴回家,解开钱袋一看,脸都黄啦。原来,纸包里封的都是磨得圆圆的瓦片。
  买水缸 圩街上有陶瓷店,店老板十分刻薄,又自作聪明,戏弄乡下人。陆义总想治治他。
  一天,陆义逢墟买东西。突然,下雨了。陆义跑到陶瓷店,问老板:“老板,水缸好多钱一斤?”老板一听,觉得好笑:哪有论斤两买水缸的?他见陆义一副土头土脑的乡巴佬样子,想捞便宜,说:“五文钱一斤。”陆义也不争价钱,说:“好,好,不过,请你跟我到家里拿钱去。我家就在井头湾里。”老板欢喜得要命,因为按每斤五文钱算数,起码抵得三个水缸的钱。于是满口答应。
  陆义把水缸套在头上,当伞用,带老板往家里走。
  一进门,陆义就喊老婆拿铁锤来。对老婆说:“你看,买缸底好,还是买缸壁好呀?对,我就买这块水缸。”说完就要敲水缸。
  老板急了,忙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陆义一本正经地说:“我只买二斤八两水缸呀,我当然要敲一块嘛!” 老板说:“什么?世上哪有买二斤八两水缸的买法?哪有打烂水缸卖的?” 陆义说:“刚才我们讲好论斤两买呀?不卖,你背回去啰!” 老板只好自认倒楣,把水缸背回店里。事后才明白,陆义有带伞,把他的水缸当伞用的。
  五 陈之駓的故事
  磊桥拦轿 明末清初,兵荒马乱,灾荒连年。陈之的老家——攸县钟佳桥一带,遭受了百年少见的大旱,连垅里的旺水田都干得开了坼,山冲的望天田更是颗粒无收。老百姓都只能捆着腰带过日子,但官府却不顾百姓死活,仍然向民间强征各种苛捐杂税。
  这天,梅城(梅城:攸县县城古时候称梅城。)知县尚天量亲自坐着官轿下乡征粮。当官轿来到磊桥桥头时,忽听一声嚷嚷,把正在轿内打瞌睡的尚知县吵醒了。他忙问手下发生了什么事。差人禀报说:“大人,有一顽童在桥头堆了几块大石头,拦住轿夫去路。小人要他搬开,他不肯,一屁股坐在路中的石头上,小人将他拖开,他就在地上打滚子,还哭哭叫叫,口口声声要大人下轿答话。小人说不敢惊动老爷,他就跟小人争吵起来。”县令一听,毫不在乎地“啊”了一声说:“一个小小顽童,有甚要紧,传我的话,说老爷今日下乡催粮,十万火急,不能下轿,令他立即将大石搬走,好让官轿通行。”不久,差人又回禀道:“大人,那顽童扬言,老爷若不下轿回话,今日就休想过桥。” 尚知县闻言心里一惊:嗯!这顽童好生胆大,竟敢阻拦我的官轿。今日倒要看看这小子是谁指使,要在本官面前耍些什么把戏?于是传令落轿。
  不一会,一个长得秀秀气气的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子,被带到知县面前。尚知县打着官腔问:“顽童,你将几块大石堆在小桥上,阻挠老爷官轿通行,可知罪吗?”原以为甩几句官腔,小孩就会吓得战战兢兢向他求饶,谁知这孩子不惊不慌,反而问起他来:“父母官大人,你知道这小桥的名字吗?”知县回答说:“乃本县境内,远近闻名的磊桥,谁人不知?”小孩马上接着他的话说:“大人既知它叫磊桥,三石为磊,小子在桥上搭了几块石头,何罪之有?” 几句话说得知县张口结舌,半天答不出话来。他心里想,莫看这伢子年纪不大,却口齿伶俐,有胆有识。如果与他纠缠下去,若有差错,太失脸面,不如顺水推舟,自下台阶。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对小孩说:“好,故念你年幼无知,且为初犯,本县就不加罪于你,令你立即将石头搬开!” “大人要我搬开石头不难,但须依我一件事。”
   “何事?”
  “比对!” 尚知县一听这个细伢子要跟他比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小孩问他为何发笑。知县说:“本官自上任以来,不知会过多少文人学士,有谁敢与本官赛诗比对!尔乳臭未干,竟如此狂言,非痴即傻,岂不令人可笑!” 小孩说:“父母官大人,小子有个倔脾气,就是专门爱与大有学问的人斗狠!” “好!既然你敢班门弄斧,本官愿意奉陪。但不知如何比法?” “小子出上联,大人对下联;或是大人出上联,小子对下联,悉听尊便!” “本县就让你出上联吧!” “且慢。假如我出上联,大人对不出呢?” “今日就不过桥了。假若对上了呢?” “小子自动搬开石头,跪送大人过桥!”
  “一言为定,你快出来!”
  这时,来往行人一齐围拢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一大堆。
  小孩顺口吟出一联:“踢走磊桥三块石。” 尚知县反复沉吟,半天都没有对出下联来,望着乡民们一张张带笑的面孔,急得他满头大汗,一脸通红。
  尚知县毕竟是尚知县,他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脱身计。他厚着脸皮对细伢子说:“娃娃,本县因急于催粮,思绪不佳,今日无有作对雅兴,就不过桥了,三日之后,我带下联再来磊桥。” 小孩说:“也好。三日之后,大人还对不出呢?” 知县赌气地说:“本官就再不来此乡征粮了。”说完,又羞又气地返回县衙。
  为什么尚天量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呢?原来他有一位知书识字的内助,长于吟诗做对,曾几次在县衙以文会友时,帮他解了围。回衙以后,便把今日败给细伢子的事,托盘告诉了夫人。这时,夫人正在裁剪衣服,顺手帮他写出了下联:“剪开出路两重山。”尚知县一见,好像捡得个金娃娃,喜得一夜都做美梦。
  三天之后,尚知县坐着官轿来到磊桥,那顽童和一群乡民早已等候在桥头。尚知县将自己抄录的下联交给孩童,并傲慢地说:“快把石头搬开,跪送老爷过桥!” 细伢子接过下联一看,对知县说:“父母官大人,恕小子直言,此联并非出自大人手笔,定是别人杀枪!”(杀枪:即代笔之意。)
  尚知县先是一惊,随后假装生气地问道:“你说何人杀枪!” 孩童钉子咬铁板地说:“尊夫人!” 尚知县更是吃惊不小,脸上立即露出猪肝色,但仍假作镇定地问:“何以见得?” 孩童胸有成竹地分析道:“从‘剪开,二字,我就断定是令夫人的手笔,若真是大人作对的话,那就一定会用‘劈开,二字,是不是?” 聪明伶俐的孩童,使尚天量服了输,他真心称赞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非凡才华,真我梅城之神童也,但不知师出何门?” 一位老者替他回答说:“这娃娃就是元昌公的五公子,鼎鼎大名的陈之。” 尚知县只好履行“不再来此征粮”的诺言,灰溜溜地回衙去了。
  幼戏刘训导 陈之小的时候,很聪明,也很顽皮,他最喜欢捉鱼抓蟹,因此,经常耽误读书。有一日,他和往常一样,腰上缠着一只鱼篓到学堂去,走到半路上,发现田里有很多泥鳅鳝鱼,他立即丢下书包,卷起裤脚下田去捉。等他捉完跑到学堂时,先生早已下了课。同学们都担心他会受罚,他却象有事人一样,带着一身泥水,跳到先生讲课的桌子上,模仿先生的口气问大家:“先生我今天讲了咋咯课,你们还记得吗?”正在这个时候,县府的刘训导来到学堂视察,一见这个顽皮学生就大发脾气说:“下来,你竟如此顽皮,玉不琢不成器,我要先生打你五十大板。”陈之跳下课桌不慌不忙地说:“大人息怒,学生误学,理当受罚。不过,今天学生捉鱼并非为了玩,而是想借此作一副对联。” 刘训导听后,冷笑了一下说:“哼!似你这等顽童能作出什么对联来。” 陈之说:“大人,我不仅想出来了,而且敢说我出的上联,谁也对不上下联。” 刘训导听了更生气地说:“小小娃娃,好大口气,你出上联,我要是对上了怎么办?” 陈之说:“要是大人对上了,我甘愿加罚打五十板屁股,大人要是对不上呢?” 刘训导说:“我要是对不上,不但不罚你,而且拜你为师。” 陈之说:“好!学生就出上联:‘龟圆鳖扁蟹八脚,三物有壳。’请大人对下联。” 刘训导听后,想了半天也答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但又故作镇静地说:“你这上联出得古怪,谅你自己也难对上。” 陈之说:“我要是对上了,就是大人输了,行吗?” 刘训导说:“那是当然。” 陈之说:“下联是:‘鳅短鳝长鲶阔口,周身无鳞’” 刘训导心里很为佩服,但仍摆起大人架子说:“你自己出,自己对,不算本事。如果你能对上我出的上联,我就甘拜下风。” 陈之说:“请大人出上联。” 刘训导神气十足地说:“你听着:夜入池塘,惊动满天星斗。” 陈之马上回答:“早登龙榜,指点万里江山。” 刘训导听后大惊说:“啊!此子他日非凡夫也。”
  晒肚皮 攸县有个风俗,每年六月六日,秀才晒诗书,妇女晒衣服。这日家家户户的妇女,打开衣柜箱子,把所有衣服都拿出来晒;读书的人也搬出书笼子,把书籍字画取出来见太阳,以防虫蚁蛀坏。
  有一年的六月初六日,日头刚刚露脸,县城读书的人家,抬出一箱箱书籍翻晒,借机炫耀自己的学识渊博。陈之家境贫寒,他常常是借别人的书看,一目十三行,过目成诵,那天人家晒书,惟独他家门口没有片纸只字。吃早饭时,太阳已经升到一树高,陈之不慌不忙地从床上掀起草席往外走,把草席铺到家门前,敞开衣服睡在草席上,脸朝太阳,身体摆成一个“大”字。不一会,秀才们都跑来想奚落他,便挖苦地说:“陈先生,你学富五车,今日为什么一本书也拿不出晒晒呢?”“陈秀才,莫让你的书发霉了呀!” “哈哈……” 陈之用巴掌拍着自己的肚皮回答说:“你们的学问在书本上,所以晒书,我的学问都在肚子里,所以晒肚皮。” 秀才们自讨没趣,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
  乩诗解惑 从前,攸县(扶乩:攸县农村一种迷信活动。)扶乩的风气很厉害,陈之的文友们也爱扶乩,他感到非常恼火。
  有一次,朋友们在陈之家做客,酒宴之后,大家吟诗作对,互比输赢。一位朋友因对不上一首对联,就要请“乩仙”帮忙。陈之素来反对扶乩之类的迷信活动,心里当然很不乐意。但出于礼节,明里又不好反对,只好绕了个圈子。他对朋友们说:“吟诗作对已很久了,大家换一换口味吧!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听听好吗?”陈之是有名的故事精,最会讲故事。他要你哭就哭,要你笑就笑。但平常他是不轻易把自己这一“绝招”亮出来的。人们听陈之讲故事的兴趣,比请“乩仙”浓得多。所以,一听说陈之要讲故事,人人拍掌欢迎。于是,他就讲了起来: 从前,有个私塾先生名叫陈香柏,他一生最爱扶乩,常常在乩里与神仙吟诗作对。一天,他扶乩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对乩仙说:“你们一时是关云长到,一时酒仙到,一时又是吕洞宾到。你们到底是哪家神仙?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你们的仙容?如果能与你们见一次面,我就承认你们是真的。”乩语立即回复说:“如欲见我,×月×日到洛阳桥一晤。” 陈香柏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洛阳桥。他在桥头守候了一整天,见到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不知有多少,就是没见到一个神仙,眼看天快晚了,过路的行人越来越稀少了,仍然有看到神仙,心里感到闷闷不乐,正想离开洛阳桥的时候,却见一个人扎脚捋手,跑步上桥。陈香柏忙上前拦住,握着他的手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这样慌忙?”那人也不答话,只歪头望了陈香柏一眼,象一阵旋风,向远方跑去。以后,陈香柏再也没碰到一个人影了。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发誓再不扶乩了。二十年后,陈香柏应聘到湖北某地开馆。有一天,一位游学佬来馆拜访他。陈香柏热情接待,两人促膝谈心,越谈兴致越浓,好象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酒足饭饱之后两人索性吟起诗作起对来了。游学佬出一联请陈香柏来对:“月朗星稀临子夜。” 陈香柏有对得上,想了好几天,还是对不上。于是又起了扶乩的念头。乩笔一动,就写出了“乩诗”一首: “多年未见陈香柏,今日相逢两鬓霜。
  记得洛阳桥上过,二人携手问怆惶。” 看到这里,陈香柏大吃一惊:哎呀,那天黄昏时分从桥上跑过的那位汉子,原来就是神仙。他连忙跑到游学佬那里说:“嗨,只怪弟子有眼无珠,多多得罪,还望神仙恕罪!”说毕,又是作揖,又是磕头。乩盘上接着又现出了诗句: “枉读诗书数十年,些微小事问神仙。
  月朗星稀临子夜,云淡风轻近午天。” 看到这里,陈香柏恍然大悟,说:“哎,你看我好糊涂,这‘月朗星稀临子夜’,原来用《千家诗》中的头首句就对上了。我为什么竟对不上呢?只怪我平日读书太少,以致一点小事都要问神仙哟,惭愧呀!惭愧!” 故事说到这里,陈之有意问大家:“这个故事如何?”那位要请乩仙的朋友笑着说:“这是你陈夫子捏出来的。”陈之也笑了笑说:“请问哪个乩语不是人捏出来的呢?”大家无言可答,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扶乩了。
  两材合一材清朝康熙年间,攸县有个通判,姓齐名叫添财,自称是“县大人”、是“天才”,了不得,他特别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卖弄才能。很多人对他不满,都想教训他一顿,但又没有巧妙的办法,只得去找陈之。
  有一天,齐通判身穿一件崭新的兰绸长衫,迈着四六方步,在攸县城里的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一个农民左手提一只大篮,右手提一只小篮,在后面跟着。当走到珍珠巷口子上时,提篮人就加快脚步,抢在齐通判前面走,并用篮子撞了齐通判一下。齐通判一看是乡巴佬撞了他,便叫提篮人:“站住,我齐天才来攸县五年,谁都不敢用衣角挨我一下,你竟敢用篮子撞我,你可知罪?” 提篮人连忙赔礼说:“小民不知是齐大人,还望恕罪。” 齐通判说:“至少你得给我拍净衣上沾染的灰尘。” 提篮人两手举篮说:“大人,你看我两手不空,怎么帮你拍打灰尘呢?” 齐通判更得意地说:“你们这些乡巴佬真是笨蛋,大篮是篮,小篮也是篮,你将小篮放在大篮里,让它两篮合一篮,一只手提,另一只手,岂不可以为老爷我拍灰尘了?” 提篮人一听,假装明白地,忙将小篮放在大篮里,空出一手,一面帮齐通判拍灰,一面说:“齐大人真不愧为天才,感谢你帮了我的大忙。” 齐通判越发骄傲地说:“哼!老爷我本来就是天才,什么愧与不愧。” 提篮人说:“是,老爷是大天才。”说罢,提着篮子站在一旁让齐通判先走。
  齐通判好不得意地说:“哼!这还差不多。”说罢又大摇大摆往前走,快到十字街时,迎面八个大汉抬着一口棺木直撞而来,齐通判一见,大声喝道:“本大人在此,为何不让道?” 抬棺材的大汉将棺木放下说:“岂有此理,只有你让我们,我们怎么让你?” 齐通判更加发火了:“混账,老爷我堂堂县通判,真真的齐天才,岂能让你?” 双方争吵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正在这时,提篮人上前劝道:“诸位,双方都莫争了。我看这样好不好。刚才齐大人教我两篮合一篮,解决了我的难题。如今我想反正天才是才,棺材也是材,你们何不将天才放在棺材里,让它两材合一材,岂不妙哉?” 几个大汉和围观的人一听,都拍手叫好,立即七手八脚将齐通判抬起来放进棺材里。齐通判吓得满身是汗,求饶说:“诸位诸位,在下诸多冒犯,望求恕罪。” 提篮人问:“你今后再骄横跋扈吗?” 齐通判连连拱手说:“不敢,我一定闭门思过。” 提篮人一挥手,众大汉将齐从棺材里抬出来说:“看在陈先生的份上,不然,今天定叫你尝尝睡棺材、当天才的滋味。” 齐通判一面擦汗一面问:“哪位陈先生?” 大汉指着远去的提篮人说:“喏!就是那位陈之先生。” 齐通判一听,吓得汗水直流说:“难怪难怪,果真厉害。”
  腊鱼庙 有一天,陈之从马鞍山经过,见路旁新建了一座庙宇,里面香火很旺,许多善男信女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他很是不解,记得上次路过这里时,还是一片柴山荒地,怎么只几天时间就有如此变化呢?他不由得上前观看,只见庙门上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大字:《腊鱼庙》。走到里面一看,神龛上供着一只腊鱼。陈之忍不住“扑嗤”一笑,原来上次自己路过这里时,见有人用套子套住一只小麂,他想开个玩笑,将手中腊鱼装在套子上,把麂提走了。当地竟把这只腊鱼当成天降神物。陈之笑后,就在门上写诗一首:“攸县陈之,腊鱼换只麂,世上无神鬼,全是人做起。”
   “祭非谄也祭非谄也” 有一年,陈之参加科举考试,考试的题目是:“非其鬼而祭之谄也”(“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语出《论语》“为政篇”,大意是,不是你应该祭祀的鬼神却去祭它,是谄媚奉承。),陈之根据八股文的体例,在答卷上破题写道:“祭非谄也祭非谄也。”因为古人写文章不断句,试卷又弥封,考官也不知是谁写的,更没有过细地想,认为这篇文章开头就是重句,没有什么意思,不予录取,发榜后,陈之榜上无名。过后,考官得知陈之参加了这次科举考试,平时又听说他写文章很有名气,这次为什么没有写出好文章呢?于是就去查阅弥封试卷,原来上面这篇文章就是陈之写的。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文章妙在哪里。于是,找来陈之,问他为什么文章破题就用重句。陈之解释说:“祭,非谄也,祭非,谄也。”意思就是说,祭祀鬼神不是谄媚,祭祀不属于你应该祭祀的鬼神,才是谄媚。考官听后,满面通红,自愧不如陈之。
  智斥张巡检 清朝康熙年间,攸县梅城有个巡检,姓张。他仗势欺人,横行乡里,他听说陈之才智过人,又专好打抱不平,便有意刁难,叫陈屈服在自己的脚下。有一天,他派人来请陈之去署衙谈谈。陈之早闻张巡检的为人,也想趁机教训教训这个巡检,便马上答应了。陈之来到衙门前,张巡检率领一些差役在门口相迎,抱拳拱手:“久仰陈兄大名,早欲登府拜谒,今兄降驾敝处,实乃三生有幸。” 陈之回答说:“巡检相约,岂敢不从,冒昧前来,望乞赐教。”随即步入内厅。陈之见上首中堂右侧有一对联,上面写着:“红花不白,白花不红,只有芙蓉又红又白,又白又红。”而左联空无一字,心里好生奇怪。
  喝了两口茶后,张巡检果然说道:“素闻兄台博学多才,小弟今日特求指教,未知尊意如何?” 陈之一拱手,回答说:“大人过奖了,陈某不过攸邑一介村夫,岂敢班门弄斧。既蒙台爱,弟当尽力。” 张巡检便指着中堂两侧对联说:“月前有友赠我此联,说我如能对上,他就甘为我徒,我若对不上,就要拜他为师,我思之再三,无能对上,故劳尊驾助我一臂,万望仁兄切勿推辞。” 陈之这下知道了张巡检请他来的用心,便微微一笑,说:“区区小事,有何难哉。请赐笔墨,弟为代劳。”张巡检吩咐家人拿来了笔墨,陈之拿起笔,略一思索,便饱蘸墨水,在所空左联上写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只有狗屁又响又臭,又臭又响。”书写完毕,把笔往桌上一丢,说声“告辞”,随即拂袖而去。
  张巡检鼓起两只眼睛,好久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攸县人全都能诗善对 陈之在江西以文会友诗兴大发,话说多了,就说露了嘴,他说:“我陈某算什么,攸邑乡民全都能诗善对,若诸位有疑,不妨前去一试。”其中有个张秀才,表面上连连点头说:“陈先生所言,岂有不信之理!”过后他还是到了攸县,他真的要“试试”攸县人是不是全都能诗善对。
  张秀才从对河搭渡船到西门下,一上岸,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倌子在河边的菜土里栽菜。他想,我就试一试这个人,倒要看看陈之说的话是真是假。他走近这个老人,很尊敬地喊道:“老伯!” 这个老倌望了一眼书生打扮的客人,笑着应了一声。
  “您能作对吗?” “能作、能作!”“作对”和“作菜”在攸县城里字音相近,这老倌有了一把年纪,耳朵又有点聋,他把“作对”听成“作菜”。“先生,我们家几口就靠这个呷饭咧!” 张秀才心里想,莫非陈之讲的话是真?他看了看四周,见河边的码头上有几个人把装了油和漆的木桶往船上抬,便对老倌说:“老伯,那我就出一首对,看你对得出啵?”这个老倌还没听清他说咋咯,张秀才就大声念起来了:“船装油漆,油桶七桶,漆桶八桶。” 这个老倌看见客官摇头晃脑的样子,嘴巴里还“七桶八桶”的,一下弄得莫名其妙,便笑着双手摇了几摇,自顾自栽他的葱和韭菜去了。
  张秀才等了半天,老倌望也不望他一眼,他心里想:看样子是对不出了。张秀才好像抓到了咋咯把柄一样,也不向老倌作辞,径自找陈之去了。
  张秀才在县城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陈之。一见面,连忙拱手说:“前次陈兄言及,攸邑乡民皆能诗善对,敝人今日一试,似觉言过其实。” 陈之晓得他说的是一回咋咯事,便把张秀才带进了路边的一间房子里。张秀才一落座,就把刚才在西门下与老倌对对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说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陈之,等着他回话。陈之略一沉吟,大笑道:“张兄,你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此话怎讲?” “这老者是一首好对,为何还说未曾对上呢?” “啊?他一言未发,从何来的好对?”张秀才好象半夜里呷黄瓜,还摸头脑不清。
  陈之不紧不慢地说:“这个老者对你摇了摇双手,他是说提诗作对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这样的文才上不了攸县人的手!” “那他是怎样对的?”张秀才的气势小了一点。
  “园栽葱韭,葱蔸九蔸,韭蔸十蔸。这不是好对么?”陈之又放声大笑起来。
  张秀才“啊、啊”了半,呆呆地望着陈之。
  脸皮厚死不了 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有周、吴、郑、王四秀才赴京赶考。一天,来到一客店吃饭。在饭桌上,四人高谈阔论起来。突然,周公子对三人说:“诸位仁兄,我等此次同赴京城,实乃三生有幸。今日,我们何不以纷飞大雪为题,各吟一首,一助酒兴,二显才华,不知诸兄尊意如何?”吴、郑、王三公子一致赞同。吴公子说:“周兄所言,正合吾意。但不知如何吟法?”郑、王二人也附和说:“然也,然也,再请周兄赐教。”周公子自认为是首席,便说:“我等四人,各吟一句,合成一首,如此可好?”三人同说:“请周兄破题。”周公子沉思片刻后吟道:“普天飘朦胧。”吴公子见他用了“普天”,于是他就说:“遍地盖棉绒。”郑公子一听,心想:天上地下都被他们说了,我说什么好呢?正好此时店外雪地里有一只白狗和一只黑狗在打闹,他见景生情,借题发挥道:“黑狗浑身白。”王公子听罢乘机吟道:“白狗满身肿。”四人吟罢,都感到自己奇才盖世。周公子说:“我等今日即席吟诗就有如此才华,实乃举世罕见,前无古人。”吴公子也说:“更有甚者,我等事前并无商酌,各吟一句,又需合成一首。‘普天’对‘遍地’,‘黑狗’对‘白狗’,对得天衣无缝。”郑、王二人也叫妙不绝。
  正当他们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然邻座一位先生说道:“四位公子所吟绝句,确实可赞。然古人曰,聪者,必短寿也,望诸公子思之。”四人一听,大惊失色。周公子说:“这位先生之言,我也早有所闻。万没想到今日我等竟如此聪慧。实当诸兄三思。”三人一听便悲伤流泪。吴公子说:“早知如此,何必刚才。不知先生能否赐教一二。”郑、王二人也连连祈求:“请问先生尊姓大名,还求指点迷津。” 那位先生说:“某,陈之也。四位公子不必心焦,让我摸摸你们的脸便可消灾去难。”四人闻言,争先求这位先生摸脸。陈之将他们的脸摸完后说:“都请放心,你们的脸皮都很厚,故而不会短寿早死。”说罢,拂袖而去。
  开张鸿发 大年三十晚上,攸县城里迎新送旧的鞭炮,噼哩啪啦响个不停。刚从潭州回来的陈之,心里烦躁,家里人都在忙着操办过年的东西,唯独他不愿拢场。因为他最不喜欢逢年过节宴请亲朋,大吃大喝,虽多次劝说家里人,但都不生效。于是,他索性躲进书房温习诗文,借以排遣自己心头的烦恼。冬季日短夜长,陈之读了一篇又一篇,当他读到杜工部的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时,再也坐不住了。
  他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晓得是什么滋味,想到杜甫的这两句诗已传诵一千多年,那种“贫者冻死沟壑,富者酒池肉林”的现象,至今不但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更变本加厉了。他心中的积愤,象新开坛的老酒,直往外“冲”。他顾不得大年三十“关门守岁”的习俗,打开房门,独自走了出去。
  他迎着刺骨的寒风,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不晓得走了多久,也不晓得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唉声叹气。
  “唉,真可怜呀!”其中一个叹了口气说。
  “一个妇道人家,碰上这个年月,又有什么办法哟!”另一个人表示同情地说。“我看她迟早是死!” 说话间,两人已走近了,陈之向他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中一个向那微弱的灯光处一指说:“先生欲明细情,请到那边一问便知。” 陈之三步并做两步向灯光处走去,果见一群人围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说话。那中年妇女顿足捶胸,又哭又嚷:“你们为什么要救我,难道我受的罪还不够吗?你们救得我初一,救不了我十五,让我死掉算了。”那声调悲切哀伤,真叫陈之不忍再听下去。
  陈之推开众人,走到妇女面前说:“大嫂,你不要太伤心了,有什么为难的事,给我谈谈,也许能想点办法。” 那妇人向陈之扫了一眼,果然止住了哭泣,就把自家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这妇女名叫蔡金娥,年方三十。三个月前死去了丈夫,留下一个七十岁的婆婆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因丈夫治病,借了很多的债,只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典卖了,仍然还不清欠款,债主登门索债,连一个煮粥的鼎锅都拿走了,眼下大年三十,有钱人杀猪宰羊,普通人也要熬糖煮酒做果子,可她家连稀饭都喝不成,不得已,才起了跳河自杀的念头,幸好冬天是枯水季节,没淹死,但摔伤了一只脚,被乡邻打救上岸了。
  陈之听她讲完,就劝慰说:“大嫂,你要想开些,你上有老下有小,你一死,他俩又依靠何人呢,岂不害了三条性命?” “先生,你道我想死吗?世道所逼,我是走投无路啊!我忍心让老娘、小儿饿死吗?眼不见心不烦啊!” 众乡邻也帮着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不念万不念,总要看看你的娘崽嘛!” “我如今已废了一只脚,家里又断了粮,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一家人怎么办呀?”说着,这个妇女又大嚎大哭。
  “大嫂,我给你些银子,你去捡几付药,诊诊你的脚,再买点米面,过一个‘逗把’年吧。”陈之一边说,一边摸衣袋。谁知刚才气愤出门,忘记带钱,搜尽了口袋,没找出分文来。
  围观的乡邻都是下力人,谁有余钱剩米?都眼巴巴望着这位先生能拿出银子周济妇人,谁知先生抠了半天荷包,却没抠出一个铜板,大家都觉得失望。
  这时,陈之真是又羞又急,一则当着街邻许了愿,却拿不出分文;二则这位妇人确实到了“夹着粑粑等火烤”的境地。只有钱,才能解救她的危难,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话。
  俗话说:急中生智。陈之在急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脑子里却转出一个好主意,他向众人说:“哪位大哥去给我弄一套文房四宝,还要一张红纸。” “要它何用?” “我好给大嫂开药方。” “你身无半文,开个药方又有何用?” “请大嫂明天一早,拿我的药方,到忠恕堂药铺捡药就是了。” 听了陈之这话,乡邻中有个老者便插言说:“忠恕堂并不忠恕,这是高山打鼓——名声在外的。它平日对穷人一剂药都不肯赊,新年大吉更莫想白白给你捡药!” 陈之却说:“大嫂不但能捡回药,还可以买升米,称几斤肉,过个小荤小素的新年。” 乡邻中有个调皮伢子,带着责问的口吻说:“先生,你就莫吹牛皮了,人家孤儿寡母是你开心打趣的吗?”众人也一齐帮腔,纷纷指责陈之油腔滑调。
  陈之这下急了,无意中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我陈之的话有半句虚假,请大嫂和诸位明天午后到舍下来兴师问罪好了。” 乡邻中有知道陈之的名声的,就出来圆场说:“仰仗陈先生的面子,或许能够办到。” 不一会,笔、墨、纸、砚拿来了,陈之就在一张四四方方的红纸上,开了一个药方,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封好交给蔡金娥。
  第二天,大年初一清早,蔡金娥拿着药方跑到忠恕堂去捡药,老板打开药方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贺帖
  开张 鸿发
  发下 万金
  恬戚 睦乡
  财富 早盈
  伯仲 远志
  博爱 行仁
  护子 益母
  合欢 乡邻
  攸邑陈之贺
  老板看完之后,眉开眼笑,吩吩伙计照方捡药,并封一两纹银作为“红包”。伙计问老板:“为什么要这样?” 老板回答说:“舌携先生的亲笔贺贴,千金难买啊!” 蔡金娥不但得了伤药,还赚了赏银,乐得她望着陈家大门,三拜九叩首。
  原来陈之的贺贴,是一剂治伤的药方:中药“广皮”别名“开张”;“鸿发”的谐音就是“红花”;“发下”、“万金”的谐音就是“法下”、“蔓京子”;“恬戚”、“睦乡”的谐音就是“田七”、“木香”;“财富”、“早盈”的谐音就是“柴胡”、“枣仁”;“伯仲”、“远志”暗喻“白术”、“杜仲”和“远志”;“博爱”、“行仁”暗喻“薄荷”、“艾叶”和“杏仁”:“护子”、“益母”就是“附子”、“益母草”;“合欢”、“乡邻”就是暗喻“合欢皮”、“茴香”、“三陵”,这些药配合起来,正是一剂治疗妇女受伤的汤头。所以,陈之的药方不但打破了春节不赊帐捡药的俗例,而且用全是吉利语的贺帖,使得忠恕堂老板不得不给蔡金娥打发下帖赏银。
  补下联 攸县北乡有一个江西人开的中药店,老板是父子两个人,他们做生意很刻薄,从来不为本地人着想,因此,生意很冷落,他们的铺面慢慢地难以维持下去了。有一天,铺门迟迟有打开,只有大门的右边柱子上帖了一张红纸,上面写了几样中药的名字:“生地、人参、附子、当归、熟地。”一连几天,店门都有打开,也有看见店老板的影子,周围的人觉得很奇怪,七嘴八舌地议论是一回咋咯事。恰好,陈之从外面会友回来经过这里,听到大家的议论,走到药店前一看,放肆大笑起来,他从一个私塾先生家里借来了纸、笔、墨、砚,在白纸上也写了几样中药名:“没药、欠石、核桃、荆芥、茴香。”恭恭正正地贴在大门的左边。围着看的人都不懂是咋咯意思,要陈先生解释一下。陈之说:“这个店的老板在这里做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又爱面子,说是地方生疏(生地),人也生疏(人参),父子(附子)俩人应该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当归、熟地),我看他们是没有药了(没药),没有吃的了(欠石),白天走又不好意思,只好晚上偷偷地逃走(核桃),经过湖南和江西交界的地方(荆介),回到自己的老家去了(茴香)。” 围着看的人都拍手说:“是的!”“是的!”
  巧对劈神 有一年夏天,攸县凉江一带瘟疫流行。当地阳升观附近有个专门装神弄鬼诈骗财物的巫师,编造了“要得保安宁,除非张真人”的鬼话,迷惑乡民,然后雇了两个脚夫,抬着张真人的神像,走乡串户,给人治病。这个巫婆的口袋虽然塞得胀鼓鼓的,却冤枉送了好多人的性命。
  一天,陈之来到阳升观,想在这座唐宋以来就烟火不断的道教圣地,游玩几日,刚来的头一天,观内道士就向他说了那个巫师借张真人的名骗钱害命的恶行,激起了陈之的气愤,第二天清早,他手执利斧,站在三岔路口,专等神轿到来。
  太阳刚升起丈把高的时候,巫师果然带人抬着神像来了。他们是到另一山村去“治病”路过这地方的,巫师老远见陈之手执铁斧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已明白几分。他知道陈之平日是最不信鬼神的,打毁神像的事,他做过多次,是位不好对付的“七煞星”,除非用计将他难倒,要不,今日就莫想逃过他的铁斧。
  巫师想着想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神轿离陈之不远时,他就装神弄鬼起来,想以张真人的“神威”把陈之吓跑。
  “吾神在此,牙白小子,怎不恭迎?” 陈之闻言一惊:呃!他怎么认得我呢?还叫出我的小名!这就有些奇怪了。但他装着毫不在意的模样问:“你是何人?胆敢冒充神仙?” “吾乃御赐‘太素冲升真人,张司空是也!” 巫师说出这一长串的称号,换了别人,早就被吓唬住了。陈之熟读历史,深知这“御赐”称号和这位张真人的来历,因此,他一点也不惊惶,轻蔑地说:“啊!你就是那个喝了烂脚道人的洗脚水,丢下妻子,带着八十余口逃之夭夭的张司空吗?” “吾神乃肉体升天的大罗天仙,小子休得无礼!” “你既然已离开人间几百年了,为何又要下界害人呢?” “天降瘟疫,人遭劫难,吾神大发慈悲,广施善缘,托我弟子之手,惠赐仙药,普救众生,怎说是吾神害人?” “哼,明明是恶人借你的偶像,骗取钱财,明明是病人吃了你的仙药,白白送了性命,你却颠倒是非,一派胡言!今日要把你劈为两半,丢进凉江,以免再来残害黎民。”说时,要冲进轿内去劈神像。
  巫神见第一步碰了壁,没有奈何只好走第二步。
  “且慢,你要劈我金身不难,可得跟我对一对。” 陈之心里想,量你一个巫师,懂得多少诗文,之我今日是劈定了。便对巫师说:“好!你出上联吧!” 巫师马上念出一联:“烟锁池塘柳。” 陈之听了好不惊讶:莫看这一联好象平常,其实很有讲究。这五个字的偏旁正好分别带着五行:金、木、水、火、土。因此,要对好它,还要动动脑子。不过,使陈之疑惑不解的是:一个草头巫师,哪来这等文才? 其实,这对联出自朱元璋的故事,传说明太祖生前想摸他四皇子朱棣的心迹,出了这阕对联考他。四皇子假装对不出来,才避免了一场杀身大祸。巫师在民间与百姓接触中,听到了这个故事。他明知文斗不是陈之的“下酒菜”,也要狗急跳墙,用了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二则他存着侥幸心理,以为这是一首怪对,陈之纵是“天下奇才”,一时恐怕也难对上。
  谁知陈之才思敏捷,稍一思索,下联就出来了:“炮镇海城楼”。也还了他一个金、木、水、火、土的偏旁。巫师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陈之劈了他那骗钱的工具。
  奇诗骂“狗” 离攸县不远的草市有个叫曾士演的财主,总是用势利眼光待人接物。对那些衣冠楚楚的有钱人,他总是笑脸相迎,酒肉款待,对在他家帮工做事的工匠和教书先生,就换了一副面孔,接待自然大不相同:吃的是无油少盐的酸菜,喝的是清汤寡淡的洗锅水。因此,乡邻给他送了个外号,叫他“四眼狗”,意思是说他生有两双眼睛看人。
  那天,陈之到草市的一个朋友家作客。听到“曾四眼”刻薄下人的许多事情,心里很反感,打算要去教训他一番,就与朋友商定了一个计策。
  原来,曾士演有个儿子,已到发蒙的年龄,由于他的悭吝刻薄,连续请了三个发蒙先生,都被气走了,至今没有一个教书先生愿意上他家的门。陈之请朋友当引荐人,一同到了曾家。曾士演见陈之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一副寒酸的样子,心里就有些看不起他,只给他倒了杯隔夜的糊米茶(糊米茶:用锅巴熬成的一种茶汤,有消食作用。),陈之也不在意。当朋友谈到他愿意到曾家当发蒙先生时,曾士演开始有些不乐意,但想到儿子已有大半年没有先生教了,假如这个自愿上门的先生有点真本事,不妨让他教一教,还可以少付些学钱,便提出要当面试试先生的文才,陈之满口答应。曾士演立即口出一联:“天为棋盘星为子,何人敢下?”陈之随口对答:“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能弹?”曾士演再出一联:“船载石头,石重船轻轻载重。”陈之又对上了:“杖量地面,地长杖短短量长。” 这一下,曾士演搞得眼珠子翻白,自己所出的这些对联,都被这个寒酸的秀才对上了,他心里有些慌张,半天说不出上联。隔一阵,他两眼扫着书架上的线装书,猛然想出一则上联来:“四书五经,有仁有义。”这时,陈之没有马上接对下联,只是心中暗暗发笑,曾士演以为这一下难倒他了,自已终于占了上风,不由得眉飞色舞,有些飘飘然了,一个劲地催促道:“先生快对!快对!” 过了一会,陈之才不急不慢地说:“主家见谅,鄙人献丑了。”随即对了下联:“一日三餐,无油无盐。” 曾士演一听揭他的老底了,就火冒三丈,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不斯文,君子不君子了,他出口骂道: “哼!吃老子,喝老子,还不知足也!” 陈之也不示弱,还了一个下联: “嗬!祭祖宗,供祖宗,岂可嫌多哉!” 曾士演见先生又占了他的便宜,更加口喘粗气,心如火燎,但毕竟是自己“以对引对”,有火发不得,有“屁”不好放,只有闷在肚子里气。
  这时,躲在竹帘后面听壁脚的妻子,见丈夫吃了败仗,想替他扳本,就从帘后走了出来,对陈之说:“先生出口成章,对答如流,实属少见。但不知先生诗才如何?”陈之也不谦让地回答:“呵!做诗哟,这是教书先生的家常便饭!” 妇人说:“那好,奴家想请先生敬题一首,不知能否赐教?” 陈之坦率地说:“是主家娘子命题,还是鄙人自己出题?” 妇人说:“请先生就以奴家的绣花针为题吧。”陈之问曾士演:“主家尊意如何?”曾士演点头赞成。
  陈之大笔一挥,一首讽喻诗就写成了。他把诗交给“曾四眼”后,一甩袖子走出了曾家大门。
  曾士演接过诗一读,气得连骂妻子几声“愚蠢”。妻子接诗轻声念道:
   “千锤百炼炼成针,尖嘴原来磨砺成。
  眼睛生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主家娘子忙问引荐人:“作诗的先生是谁?”引荐人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舌携先生——陈之。”曾士演一听,忙唤仆人说“快请舌携先生转来!”这时陈之已经走远了。
  当心天火 在梅城十字街头,有一家专门弄虚作假,坑害穷人的“蔺记”当铺。
  一天,大雪纷纷,陈之从乡里进城,走到接官亭,见亭口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妇人,正在呼天叫地,大声啼哭,陈之上前细细一问,得知这妇女三天前为了给快死的儿子治病,把家中唯一的一床新棉絮,拿到“蔺记”当铺当了五百铜钱,谁知当铺黑心,欺她是一字不识的乡巴佬,给她一张倒闭了的假钱票。老妇人拿假钱票捡不到药,就去退当。蔺老板和帐房先生却都不认帐。如今老妇人白白丢掉了一床新棉絮,仍旧两手空空,眼看儿子的病越来越重,她只有呼天叫地,求神保佑了。
  陈之把妇人安慰一番,答应设法帮她取回新棉絮,又送给她一些银子,老妇人向他磕了几个响头,含着泪去了。
  陈之想到这件事,心里忿忿不平,打算惩治这家靠行骗坑害穷人的当铺一番。
  当他大摇大摆走进“蔺记”当铺时,蔺老板马上拱手相迎,随即摆出烟茶点心,热情招待。陈之也不讲客气,只管吃喝。坐了一阵,便起身告辞,蔺老板开口了:“久闻舌携先生才高八斗,笔舞龙蛇。眼下正值送旧迎新之际,求先生赐一春联,不知意下如何?”陈之回答道:“之才疏学浅,徒有虚名,不擅吟诗作对。”蔺老板早想借陈之的翰墨,装点自己门面,以招揽生意。平常晓得这个“专打捩卦(打捩卦:这里指与别人唱反调的意思。)的菩萨”,是很难请动的,今日不请自来,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呢?他讨好地望着陈之笑笑说:“先生七岁磊桥作对,难倒了尚知县,梅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之今日实无作对雅兴,望多包涵。” 这句话倒是把蔺老板顶到壁上了。俗话说,锣鼓听声,说话听音,舌携先生不是不会作对,只是没有兴趣给你写。堂堂一家店主被人家扫了脸皮,传扬出去,今后如何做人呢?好在蔺老板还是有点小聪明。他想,我今天只要你陈之写下一个字,也算挽回了面子。于是,他按下起身要走的贵客,跟他磨起嘴巴皮来。
  “鄙人实慕先生高才,请随意赏赐一二。” 这话正合陈之的心意,因为他今日特地为教训姓蔺的而来,哪能一走了之?眼看蔺老板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他心里十分爽快,但表面却装着很勉强的样子,说:“承老板雅爱。之只好从命,我今日给老板贺诗一首,以表寸心,还望斧正。” 蔺老板听了这话,喜得就从座位上“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原只想得他一副春联就心意满足了,不料陈之自己提出写首贺诗,只要把他的贺诗往厅堂一挂,当铺的生意会挤破门。他知道陈之那日只给理发店写个招牌,结果,这店子日夜忙不赢,贺诗还没写,蔺老板好象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于是,他兴奋得向后堂高叫一声:“拿好酒好菜来!与陈先生助兴。” 酒足饭饱之后,陈之提出一个要求,为了写好贺诗,请老板把帐簿拿给他看看。帐簿一般不能对外的,由于蔺老板求诗心切,也只好答应了。
  陈之翻了一下帐本,果然看到五百铜钱当了老妇人的新棉絮,证实了当铺坑害老妇人的事实,也就不再看下去。于是,他挥笔写就一首诗: “当铺立街心,心如观世音,天天财喜旺,火炮庆新春。” 蔺老板接诗一看,好不高兴,连声称赞说:“好诗!好诗!舌携先生,不愧为当今名士也!” 说来也巧,当天夜晚,不知什么原因,一把火将当铺烧个精光。第二天陈之来到当铺前,只见蔺老板哭哭啼啼向人们叙说火灾经过。并叹气说,其他物品烧了,还是小损失,就是烧了那本帐簿,会使他倾家荡产,吃官司。
  陈之走过去对他说:“我昨日在诗中就警告你,你却不听。”老板摇头不信,陈之把“贺诗”再念一遍,果然,这首藏头诗包含着“当心天火”的警语,老板一听,立刻火冒三丈,说:“我遭天火,原来是你送来一个不好的兆头,走,我们见官去!”陈之鼻子“哼”了一声说:“之平常最欢喜打官司,你不去,我还想拖你去呢!你为富不仁,用五百铜钱的假钱票,骗了老妇人一床新棉絮,难道不应该受这样的报应吗?” 蔺老板不服气地说:“你是血口喷人!” 陈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看了你的帐本,每笔帐,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五百铜钱记在第一百零八页的第六行中,走,我们见官去吧!” 蔺老板见陈之能背出他所有的帐目,就双膝跪在他面前,哀求说:“舌携先生救我!请你帮我把帐簿默写出来。” 陈之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起了恻隐之心,说:“要我救你不难。必须依我三件事:第一,必须将过去行骗来的钱财,一律退回原主;第二,从今以后,要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第三,立即偿还老妇人五百铜钱,退回新棉絮,并向她赔礼道歉。” 蔺老板当众一一答应,陈之一字不漏地帮他记清了帐目,使他避免了一场大灾难。于是,舌携先生惩戒恶行,救人危难的美名,很快传遍了梅城。
  巧煞威风 陈之到乡下游玩,在路上感到口渴了,他想找一户人家讨杯茶喝。可是,眼前只有一座新起的大院子,看那院子的气派,就知道里面住的是个大财主。他是不喜欢和阔人家打交道的,好在院子后面有一栋小茅屋,他便向那茅屋走去。
  茅屋阶基上有位老人家在打草鞋,陈之走近前去打招呼:“老人家,弄杯开水解口干吧!” “先生不嫌弃,穷家小户,没有好茶招待贵客,请里面坐吧!” 老人家放下草鞋耙,连忙起身进屋泡茶。
  “老人家贵姓呀?”陈之问。
  “小姓周。”老人家一面端茶敬客,一面回答。
  “老人家,您为什么让人家起栋大屋子挡住自家的前门出路呢?” “哪能由我让不让呀?先生!这块地皮是人家许四老爷家里的,他许家要起屋,还管别人的前门不前门,出路不出路!”老人家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之喝了茶,告辞了。回到家里后,写下一副对联。第二天亲自送到周家,对周老头说:“昨天,叨扰了您老人家的香茶。今天我特地送副对联答谢您老人家。” 老头说:“不敢当呵,清茶淡水,还要谢吗?茅屋草舍,污坏了你先生的翰墨罗!” “我这副对联,当得张天师的‘镇宅符’,您老人家贴上,那个姓许的一定要拆屋搬家……” 对联贴上了,是集的《左传》上的两句话: “天而既厌周德矣,吾其能与许争乎?” 上联的右上方写着“谨遵周世伯雅嘱”,下联的左下方写着“愚世侄陈之敬题”。
  许四老爷知道了,起初还有点不相信,等到自己亲眼看见,才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周老头是舌携先生的世交,舌携先生的对联又直指我许某,“好汉不吃眼前亏”,得赶快拆房子搬家。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就传到了攸县的钟佳桥街上。那里住着一户姓朱的土财主,仗着儿子是个秀才,就眼睛生在额角上,瞧不起别人,每年春节,他不但在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各个方面,都想超过左右邻舍,连贴首对联也总要比人家出一头,邻居们都讨厌他,但却对他无法可治。
  这年春节前,土财主很早就叫秀才儿子拟了一副自吹自擂的春联,打算大年初一贴出来,好让乡邻们看看他朱家的威风和气派。
  秀才儿子想了几天,终于写出一副得意之作,交给父亲看,土财主看后连叫几声:“妙联!妙联!”他得意忘形地逢人便告:“陈之只吓得倒许老四,讲吟诗作对嘛,只怕不能跟我家的文曲星比!” 这话被对门一户姓项的老私塾先生听见了,他平日受尽了朱家的气,近几天又听到他的狂言妄语,心里忿忿不平,但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斗不过他,只好暗暗抄下朱秀才写的那副春联又找陈之,请他来压一压土财主的气焰,出一口自己的怨气。
  陈之接过朱家的这副对联一看,果然口气大得很,上联是:“两朝天子”,下联是“一代圣人”。
  这上联指的是朱温和朱元璋,朱温是后梁的开国君主,朱元璋是明朝的创始人,下联指的是朱熹,他是宋朝大理学家,非常信奉孔子,有“亚圣”之称,他们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朱秀才搬出他的“老祖宗”来炫耀门第,固属狂妄自大,但这首对联贴在姓朱的大门口,并没有可以让人挑剔的地方。
  如何才能煞煞这朱财主的气焰呢?陈之脑壳里转了几转,妙联就出来了。他对项先生说:“夫子,我帮你写首对联,等朱家贴对联的时候,你也贴出去,跟他唱一唱对台戏,我断定今后他再也不敢目中无人了。” 大年初一清早,土财主出来贴对联,项老先生也在自家门口贴。土财主心中暗想:往年我贴对联,姓项的总是闭门不出,今年竟敢跟我对着贴!看样子是要跟我比一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吧!等着看你丢脸皮吧! 项老先生刚把对联贴好,财主就悄悄走过去,抬头扫了对联一眼,不觉大惊失色,老眼一发黑,几乎晕倒在地上。朱秀才不知其中缘故,也走过来看一看项家门口的对联,竟情不自禁地叫道“高才!高才!” 原来,陈之写的这副对联是: “烹天子父,为圣贤师” 这副对联针对性很强,恰恰压倒了朱家的对联:上联是指项羽,项羽曾经要烹刘邦的父亲,刘邦后来成了汉朝的天子;下联是指项橐,传说孔子这位圣人曾经拜项橐为师。这首诗对联贴在项家的门口也是十分恰当的。土财主原以为无人盖过他,恰恰被这首对联压倒了,他如何不气得发晕呢?
   沉书潭 在酒埠江的上游,靠近黄丰桥乡乌井村的地方,有一个蛮深蛮深的水潭,叫做沉书潭。为咋咯叫沉书潭呢?这里有一段陈之的传说。
  陈之学识很深,他总想为国为民多做些事,哪晓得生不逢时,官场上你争我斗,科场里也尽是名堂。他虽然有满肚子文章,每次考试都不中。到了快四十的年纪,还是一个穷秀才。
  这一年,陈之又去京城赶考,结果还是名落孙山。他垂头丧气往家里走,为了消一消满肚子的怨恨,他便绕道来到酒埠江游览。坐在船上,看着两岸的景色,心中想法很多,想到自己不能为国为民分忧,书读得再多,又有咋咯用呢?他随手拿起书箱中的几本书,连连叹道:“书呀,书呀,我多年寒窗苦读,如今竟落得个……还留着你何用呢?唉!”他长叹一声,,抓起一本本的书丢进江中,丢得一本不剩,最后连书箱也一起丢了下去。船夫见了,不解地问:“陈先生,你为咋咯把书都丢了?”陈之回答说:“世道不平屈贤才,江水无情沉诗书。还去求何功名,罢了,隐居深山,其乐无穷。” 从此,陈之再也有参加科举考试了,他住进了攸县一个深山里,专心从事他的著作去了。他写出了《岛孙集》,一共有十二卷,留给了后人。这本书现在还能找到。
  人们为了纪念陈之,就把他沉书的地方叫沉书潭。
  六 “汉癫子”的故事
  作联讨酒戏尼姑 “汉癫子”写对联有个毛病,就是要你给点酒喝,哪怕半杯半盏亦不嫌少,如果你有酒不给,那他就会“那个”。
  有一回,本地修缮一个尼姑庵,大门粉刷好那天,请他作联为庆,他在起联写上“笔直一条”四个字,又在落联写上“敞开两块”四个字,两边都空下一截不写,打牌去了。民夫工匠们一见这八个字,便笑得前俯后仰,庵里的主持老尼姑一见这八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恼又急,后来经人提醒,方才捧了一杯酒找到正在打牌的“汉癫子”,“汉癫子”接过酒来一饮而尽,丢下牌二话不说,提笔在起联下补上“仙家路”三字,又在落联下补上“福善门”三字,于是这对联便成了“笔直一条仙家路”“敞开两块福善门”,众人连连道好,老尼姑连忙“阿弥陀佛”,“汉癫子”便也扬长而去。
  续联巧骂张老爷 一天汉癫子穿着那件蓝布长袍,戴着那顶旧帽子,手里的拐杖上系着油光发亮的酒葫芦走进了一家伙铺。
  伙铺正陪着一个姓张的官老爷和他的小老婆在喝酒,桌上摆满了佳肴美味,老板见汉癫子来了连忙起身迎着:“汉老,您放得驾,打一葫芦?” 汉癫子见了那个当官的和他那么骚妖的小老婆,没好气地说道:“你记心哪儿去了,我汉癫子老下(音há)数。”(方言:规矩)。
  那个当官的一听来者是朱亭码头有名的汉癫子,不觉一楞:传说中的汉癫子能诗善对,原以为是个风流才子,不想今日一见却是破衣烂衫的讨饭像,便很有几分瞧不起的样子,他心想,我今日何不戏弄他一番,以扬扬我的名声呢?于是便起身笑脸相迎,恭敬地走到汉癫子跟前,拱手相邀道:“啊!原来是朱亭码头鼎鼎有名的汉老先生,张某有眼不识泰山,包涵,包涵,来来来,汉老先生请喝杯薄酒吧。”于是连拖带拉硬把汉癫子扯到坪前,又叫伙铺老板添儿个菜,汉癫子本想不吃,因为看见当官的就恨,但他转念一想,也罢,看我教训教训你这家伙,于是旁若无人地喝酒,吃菜,酒过三巡,当官的说:“汉老先生,久闻你的大名,总想拜教,今日我们暂且每人讲一句话,以助酒兴,如何?”汉癫子喝了口酒,慢条斯理地说:“怎么讲?”当官的说:“只要求有三字同头,三字同边就行了。”“好,你先讲!” “那好,我可先讲了。”当官的正自高兴,即开口讲道:“三字同头官宦家,三字同边绸缎纱,不是官宦家,哪有绸缎纱。”汉癫子正待开口,小老婆拍着手扭着水蛇腰叫道:“讲得好,讲得好,我也讲一句:“三字同头大丈夫,三字同边姐妹姑,不是大丈夫,难配姐妹姑。” 讲完,歪头斜眼地笑着看汉癫子。
  这时伙铺老板也插进来说道:“我也来一句三字同头葱蒜韭,三字同边肚肺肘,不是葱蒜韭,难配肚肺肘。” 老板一讲完,他们三人不由哈哈大笑。
  汉癫子瞟了他们一眼,随口讲道:“三字同头屎尿屁,三字同边糙糠粒,不吃糙糠粒,哪有屎尿屁。”说完,汉癫子拂袖离席,那官儿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离去。
  “三百钱”和“五里路” 朱亭附近的匡家湾有个叫匡任生的人,带来两张对纸,请汉癫子做副挽联,汉癫子满口应承,便问:“这对联是多少钱买的?”匡答说:“三百钱。”又问:“隔你家几里路,送给什么人?”匡又答道:“五里路,送给姑妈。”汉癫子听后不加思索地写出了一副挽联:
   三百钱,买挽联,包写包做。
  五里路,哭姑妈,声短声长。
  朱樟桥联对 有一天,一个秀才来到朱樟桥,看见几个人用土车子打猪从桥上经过,一时来兴,出了一边对: “朱樟桥上车(音jū)打猪,车叫猪俱叫。”汉癫子正好在此,他是淦田铜锣山人,马上给他对上:“铜锣山下童栽桐,童长桐同长。”
   趣联茶亭 朱亭镇长岭上第三个茶亭在落成之日,倡修的主持人请汉癫子撰联,汉癫子欣然应诺,不加思索地张口念道: “日已夕矣,君何往?”
   “鸡既鸣兮,我不留!”
   主持人和在场的人听了,拍手叫绝。
  恰在咯时,有一个富商来了,他央求汉癫子为他收儿媳妇做酒写副对联,同时富商还带来了两瓶好米酒送给他。
  汉癫子见了酒,顿时“癫劲”狂生,摇头摆脑在红纸上写下了:
   “日已夕矣,君何?”
   “鸡既鸣兮,我不!”
  写完,嘿嘿地笑着交给了那富商。富商看了,哭笑不得,旁人则笑得前俯后仰。
  痛斥绅道 有一年,久晴不雨,干旱数月,田里的禾干得变成枞树毛,淦田的绅士王子伟、曹天民等趁机敲诈农民,于是想出鬼主意,在淦田镇的天府庙请道士祈天赐雨,勒索农民交钱交米。
  汉癫子当时正好在那里,便在庙门贴出一副对联:
  “骚道士,三令尺,打得烟消云散。”
   “臭绅士,九叩首,拜出月朗风清。”
   那主持人和几个道士只好灰溜溜地走开了。
  装酒疯题联戏恶霸 朱亭黄龙桥有个大恶霸叫莫兰乡。一天,莫兰乡做寿,地方上一些所谓的名流纷纷送礼捧场,人伕轿马,一片喧哗,汉癫子恨透了这些吃蛇不剥皮的恶霸,心想:我一定要出你的洋相,羞羞这个吸血鬼。
  于是,他当晚就写了一副对联: “草寇出,门户萧条,本来不是东西,莫遭兰荟”;“卯时到,良心丧尽,究竟无分乡党,空唤乡翁。”横联是:“莫可如何”,趁半夜三更贴到莫家大门之上。
  第二天清早,众客人看了这副对联,一个个目瞪口呆,莫兰乡看了当时气得晕倒在地,热热闹闹的寿酒日被搞得不欢而散,然而过往乡民见了却捧腹大笑。
  年关贴联躲帐 年关将近。有一天讨帐的登门了,在汉癫子大门口抬头见到了这样一副对联: “年难过,今年更难过,得过且过;
  帐要还,是帐本要还,能还就还。” 讨帐的知道无望,摇头走了。第二年年关讨帐的又登门了,抬头见大门上正中写有一个“老”字,不解其意,问道:“汉先生,这大门上的字是你写的么?”他答道:“是的啰!问么子?”讨帐的又问:“你这个老字有一点是什么字啰?”他答道:“你晓得老子有一点,还来问么子帐啰?”讨帐的听了这番话,晓得拿他杀不出血来,只好打转身。
  醉吟趣对酬邻里 一次汉癫子在朋友家喝了一顿饱酒,已有三分醉意,一路吟诗而回。快到家门,忽听爆竹声声,他定神一看,正是邻居兄弟俩合建的新房落成大庆,那为兄的别号是“开结子”,其弟诨名是“竹爆花”,屋前人声喧哗,好不热闹。汉癫子心想:我也应该去祝贺才是。刚撩起蓝布长衫起步,忽然觉得两手空空似乎不妥,于是就近买来红纸,大书一副对联,众人见汉癫子送来一副对联,连忙抖开一看,只见上联是:“竹爆开花”,下联是:“开花结籽”,横联是“四季如春”。知情者见隐含兄弟俩的绰号在内,禁不住捧腹大笑。
  题联戏权势 朱亭地方有个叫齐长保的人想讨好姓王的保长,在王保长生日那天,送了一副字画去祝寿,那字便是汉先生写的,结果,齐长保生日饭没吃成,还被王保长一顿文明棍赶了出来,你道为何?只因汉先生给写的对联是: 寿星乃是毛瘦狗,祝者就是肥坨鱼。
  原来那齐长保有个混号叫肥坨鱼,王保长的小名叫狗保,又叫毛伢子,不知齐长保是不识字呢,还是粗心,竟让汉先生开怀了。
  缺镜片的眼镜 1944年,国土沦陷,而各派地主武装却风涌而起为非作歹。淦田、朱亭一带的别动队,就是一支这样的队伍,汉先生对当时的局势越来越看不惯,便将自己眼镜上的镜片取下一块。有一次,一个别动队员碰上了他,见他戴一顶破草帽,配一副缺了镜片的眼镜,便问道:“汉先生,你的眼镜为什么只有一块镜片?”他漫不经心地答道:“此中原因,是我厚的识薄了,薄的识穿了!”
  七步联 湖南解放后,汉先生兴奋已极。1950年4月中旬,湘潭县在淦田镇召开群众大会,镇压了“军山王”贺石生的弟弟贺雪鸿,其尸首在鹞子港,当时汉先生也参加了会,有人对他说:“汉先生,限你以贺雪鸿为题,在七步之内题副对联。”他略一思索,便吟出了如下两句:
  山横雨下,昔日横行今何在?
   鸟落江天,那堪翘首望军山! “山横雨下”,暗含一个“雪”字,“鸟落江天”暗含一个“鸿”字,军山乃贺匪老巢。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拍手道妙。

附注

①逗把:方言,故意作弄、作对,开玩笑的意思。 ①硬梆施主:老实,过得硬的人。 ①陈之胚,字桃文,别名牙白,外号舌携(即千古隽才之意)。传说他学识渊博,过目成诵,诙谐逗趣,鄙夷权势。 ②梅城:攸县县城古时候称梅城。 ①杀枪:即代笔之意。 ①扶乩:攸县农村一种迷信活动。 ①“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语出《论语》“为政篇",大意是,不是你应该祭祀的鬼神却去祭它,是谄媚奉承。.①糊米茶;用锅巴熬成的一种茶汤,有消食作用。 ①打捩卦:这里指与别人唱反调的意思。 ①“汉癫子”本名周汉生,出生于株洲县太湖清塘坳一个没落的士大夫家庭,一生大部分时间在朱亭地区度过,是当时朱亭码头鼎鼎有名的人物。

知识出处

株洲市志

《株洲市志》

出版者:湖南出版社

本志下限止于1990年。包含婚姻家庭、株洲精神、歌谣、谚语、志书介绍、回忆录、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察株洲记录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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