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代以后的昆嵛山全真教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昆嵛山志》 图书
唯一号: 150520020210013757
颗粒名称: 第四章 元代以后的昆嵛山全真教
分类号: B956.3
页数: 16
页码: 410-425
摘要: 本章分三节明清时期的昆嵛山全真教、民国与新中国时期的昆嵛山全真教、昆嵛山全真教末代道士访问记概况。
关键词: 元代 昆嵛山 全真教

内容

元代,昆嵛山的全真道达到鼎盛,原以神清观为中心,金末元初中心转移到东华宫。东华宫占地上万平方米,建筑上千间,道众近百人。明代朱氏王朝是推翻元朝统治而建立的,受到元朝统治者青睐的全真道自然被新的统治者视为异端。虽然全真道个别领袖人物也曾被召请(如张三丰,不赴诏),但有明一代,朝廷对僧道的限制,特别是对全真道的限制,一直是比较严格的。清代对道教政策稍宽松,但全真道自身的成分与素质,均每况愈下,全真道也难免世俗化、趣同化。昆嵛山上的道观虽一直林立,至清末还有39处,但明道的大家很少,道众多以此为职业,以此为生存之路而已。
    辛亥革命后,孙中山号召“拉庙建校”,境内不少道观、寺庙在清末已被改造为学堂。1930年前后调查,虽道观、道士还维持局面,但经过抗日与解放战争,寺观大都拆毁,僧、道还俗。1946年土地改革,各自分得土地房屋,真正操旧业的道士绝迹。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大办旅游业,部分道观恢复,招来少数职业道士,全山区不足10人。
    第一节 明清时期的昆嵛山全真教
    明清时昆嵛山道观统计据嘉靖《宁海州志》宁海州有寺庙道观61处,其中含文登县7处(未记全)。61处中,道观16处,占26%。寺观大多数是不合法的“淫祠”。在昆嵛山区的道观主要有:岳姑庙、龙祥观、玄都观、先天观、神清观、显异观、玉虚观、东华宫、崮头观,共九座。
    据牟平、文登旧有《县志》与残碑,清末昆嵛山区尚存道观37座,失修坍塌的4座(见表7-1)。著名的三宫——东华宫、玉虚宫、三皇宫及神清观、岳姑殿、九龙庙、显异观,还有明末兴建的太平观,都还香火旺盛。以民国《牟平县志》统计表为例,民国8年(1919),牟平县共有道观44座,其中龙门派12座(有一座为龙表7-1门分支金山派),华山派13座,嵛山金辉派2座,不明确宗派17座,共有住观道士83人。因为牟平区半数境域不记在昆嵛山区,但包含清末文登县昆嵛山区宫观,昆嵛山区共有宫观45处,略多于牟平县全县宫观数,二者可以参考。
    明清统治者对全真道的政策明代统治者重视正一道,排斥全真道。一因全真道起源于北方,曾受到元统治者的大力推崇,作为灭元建明朝的朱元璋,自然对全真道有抵触;二因朱元璋等利用正一道神化自己,笼络民心,得心应手,而“禅与全真务以修身养性独为自己而已”,不适合他的政治需要;三因全真道上层“贵盛”,腐化堕落。朱氏王朝多次下达圣旨,既申明“三教并用”,又严格控制僧道会众的数量和活动范围。洪武十五年(1382)四月,下令在京师设道录司,省设道纪司,州设道正司,县设道会司,全面管理道教。
    洪武六年(1373)十二月,令民家女子年不过40以上者,不得出家为尼姑、女道士。洪武二十年(1387)八月,诏男子年20以上者,不许出家为僧、道。洪武二十七年(1394)正月,禁收民家14岁以下出家者为僧、道,并禁止军人、工匠及犯罪黥刺者作僧人、道士,定下由国家颁发给僧道身份凭证——度牒。洪武六年(1373)指出:“若请给度牒,必考试,精通经典者方许。”洪武二十四年(1391)六月重申:“自今天下僧道,凡各府州县寺观虽多,但存其宽大可容众者一所,并而居之,毋杂处于外,与民相混,违者治以重罪。”同年七月,诏天下僧道,“有创立庵、堂、寺、观非旧额者,悉皆毁之。”甚至规定:“其一、二人于崇山深谷修禅及学全真者听,三、四人勿许。毋得私创庵堂。若游方问道,必自各路费,毋索取于民。”“道士设醮,不许拜奏青词。各遵颁降科仪。”还令僧道录司造“周知册”,将在京和各府州县的僧人道士列成名册,颁行天下寺观。凡遇僧道,即与其度牒对册,如有不同,即为伪冒,许送有司治罪。二十七年(1394)强调,必随师习经三年后,“赴京考试,通经典者始给度牒;不通者,杖为民”。永乐十六年(1418)十月,规定全国僧道人数,府不过40人,州不过30人,县不过20人,全国总计僧道各3.6万人。给牒考试由3年一次改为5年一次。这些控制政策主要是政治需要,防范民众借宗教秘密结社,形成反政府势力。事实上,明中期以后,宗教控制政策得不到贯彻,皇帝崇正一道的行动,往往打破禁忌。
    清代宗教政策基本延袭明代。
    明清昆嵛山区的全真道明清昆嵛山道人没有多少道教著述传下来,然而昆嵛山道教的影响却是深入而持久的。许多正一派有道之士都深受全真教理影响,秉承全真北宗之传,道教在修丹哲理上进一步融汇儒、释,和会理学,在修炼方法上进一步具体化、通俗化,表现出世俗化特征。
    明中叶以后,正一道在上层的地位日衰,不受统治者重视的全真道却又逐渐崭露头角,在社会上影响日益增大,所持内丹学不仅在道教内部,就是社会上对此有兴趣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也得益于内丹学走向民间(参见1994年卿希泰、唐万潮《道教史》第六章)。特别是明万历三十九年(1661)四月,皇帝颁诏(见本志第八编)向昆嵛山神清宫、玉虚观敕颁《道大藏经》。诏文碑至今尚存神清观中。这是对昆嵛山全真道道士的巨大鼓舞。
    清代统治者基本延续明代的道教政策,但正一道的影响和恩宠渐衰,全真道经受长期寂寞,以丘长春门下的龙门派为主体出现了一批高道,如王常月、陶靖庵、周明阳、范青云、高东篱、沈轻云等,呈复苏之势,著述颇丰,如王常月《初真戒律》1卷、《钵鉴》5卷、《龙门心法》52卷;闵懒云的《金盖心灯》8卷;范青云撰《钵鉴续》9卷;刘一明撰《修真辩难》、《修真九要》、《悟真阐幽》、《周易阐真》,辑为《道书十二种》等。
    从清顺治帝起,认可了全真道龙门派的公开传戒制度。顺治十三年(1656),王常月“奉旨主讲白云观,赐紫衣凡三次,登坛说戒,度弟子千余人(《白云观志》)”。一时南北道派(包括昆嵛山的道士)纷纷来京求戒。王常月于康熙十九年(1680)卒,康熙帝追赠其为“抱一高士”,命在其墓上建享堂、塑像,每年忌日还遣官致祭。雍正帝敕封全真南宗祖师张伯端为“大慈圆通禅仙紫阳真人”。乾隆帝敕命拨内帑修葺全真祖庭白云观,并为白云观书楹联赞丘长春“万古长生,不用餐霞求秘诀,一言止杀,始知济世有奇功”。乾隆年间收入《四库全书》的明代刘昌编辑的《中州名贤文表》收录了《大元奉元明道宫修建碑铭并序》,内载:“惟太祖圣武皇帝奉天威、君六合,天寤宸聪,使车驰召长春丘仙翁昆嵛之山,历数年,逾万里,觐遐朔.,推道馀,沃渊哀,拯生灵,仁万有,其功大矣……我皇明华有馀彩。昔我太祖雷厉八紘,昆嵛赴召,轩辕广成,坐进元宫,天心沃君,宇宙在手,天慈救卫,有赫世皇,光绳祖武,乾隆龙飞,万物斯覩,溥浃寰海,如天之仁,知风之自,道系有真。”这说明元代全真的辉煌,丘处机的奇勋,不论在乾隆皇帝那里,还是在民间,包括昆嵛山,都还有广泛的影响。道光九年(1829)加封全真教五祖之一的吕洞宾。光绪年间,白云观的第二十代住持高仁峒,颇得慈禧太后宠信。这一切虽没能使全真教得到朝廷的特别宠遇、扶持,但多少改善了全真教的大环境,全真教逐步深入民间,在昆嵛山区发展仍然可观。
    一方面明清两代朝廷怕信众闹事,对道教都加以种种限制,另一方面,历任皇帝大都又热衷崇奉道教,特别是正一道。如永乐十年(1412)朝廷大兴武当山宫观,每日役使30万军民工匠,6年建成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历次禁教圣旨,并不能贯彻始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昆嵛山区的信众往往借用“旧有宫观额”为名,建修新观。嘉靖《宁海州志》记载寺观61处,纂志者焦希程大为不解,认为有违政令,多是宜拆毁的“淫祠”。为什么道观、寺庙仍林立?主要是广大民众信奉,众多地方士绅、财主,舍钱舍地建庙,作功德,禁而不止,屡禁屡建,地方官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认真不得。在这期间,昆嵛山北、南区的著名全真道观,在明清两代都有重修,甚至有新建的;只有极少数规模较小的道观烟火不旺、年久失修而塌。第二节 民国与新中国时期的
    昆嵛山全真教
    明朝中叶以后,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在中国社会产生,整个封建社会处于“天崩地解”的时代。植根于封建社会的道教,其教理、教义适应于封建制度,具有浓厚的封建性和保守性。而包括全真道在内的各派道教的领导者,面临着大变动的形势,却贪求荣华,不思改革,故不得不随着它所依附的封建社会的衰落而式微。
    民国时期的道教民国初,北京、上海等全真道士发起成立道教会,强调“道教为中国固有的国教”等活动,对昆嵛山区均无影响。孙中山提出“拉神办学”,境内1920年后,距村庄较近的寺观庙舍,被搬走神像,开设公办或私办小学。如雷神庙、太平观里均办起初级小学。至1940年,日军侵入昆嵛山区,为防止日军盘踞,寺庙大多由附近村民拆毁,僧道失去依托,多数还俗,少数迁外地。1946~1947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昆嵛山区普遍实行土地改革,寺庙的庙产都归公,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民,还俗的僧道也成家,分得房子和土地。昆嵛山区的佛、道活动彻底停止。少数信奉者,在自家设位敬佛敬道;丧事出大殡、作法事的逐步绝迹。另有一大批青年道士、僧人,毅然参加民族解放战争,有的成为革命烈士,有的成为人民军队高级将领。
    新中国成立后的道教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至1978年末,境内没有职业的道士、僧人,没有教事活动。故1957年4月末成立的中国道教协会,对境内民众没有影响。1979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开放,落实宗教政策,信仰宗教的人士逐渐增加。1991年5月21日,中国道教全真派发祥地文登国际研讨会在文登市温泉宾馆举行,中外学者百余人与会。会议通过成立昆嵛山道教文化研讨会和昆嵛山发展基金会的决议,确定每年5月20~22日为昆嵛山朝圣节。与会者参观了圣经山道德经摩崖石刻及紫金峰、东华宫、东华洞、朝阳洞等圣迹,确认昆嵛山是中国全真教的发祥地。会间,乳山市学者赵钧波发表的《全真道嵛山派创始人王玉阳行道踪迹初探——兼论其在中国道教史上的历史地位》于次年获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论文三等奖,载于2005年第5期《中国道教》上。1993年5月,新建的东华宫三清殿正式列入道教活动场所,为发展旅游业,东华宫、岳姑殿、九龙庙、九神庙等旧址开始大规模复建,招请外地道士、道姑进驻,恢复庙会。2006~2008年,乳山、牟平、文登先后成立县级道教协会。2007年12月24日,山东省宗教局批复同意恢复乳山境内玉虚观,尚在筹划建设中。在这些景点恢复道教法事活动,信众自愿进香祈福。至2008年全山道士不到10人,但是,随着党和政府对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视,研究昆嵛山道教文化的学者越老越多,文登、牟平两市(区)先后举办4次较大规模的道教研讨会,成立全真教研究会,整理出版研究成果,成绩斐然,见本志第九编第一章。
    第三节 昆嵛山全真教末代道士访问记
    清末民国时期昆嵛山全真道活动,虽然比不了金元初创情景,比不了明清初期,但其活动规模仍是相当大的。以下四篇访问记可知当时昆嵛山全真道活动情形。
    太平观末代道士姚起祥访问记太平观位于小昆嵛,文城西南25千米,东有眠虎岭,南有爬山、焦赞山、太平顶,北有蜗螺山。旧说为“五龙聚汇”之地。此处1941年以前属牟平县地,1941年12月划入文西县,1956年后属文登县(市)。
    相传明代后期,这块土地属大芦头村(今属小观镇)的“庄子”,该村会首在此建太平观。清同治六年(1867),道士王从政主持重修太平观。他在北京白云观受戒,一年期满,带回皇帝赐联“道惟吾友,德即我邻”及两支金字匾:“三茅第及”、“九转丹成”,被任命为牟平县署道会司主事。这是太平观鼎盛时期。有耕田400多亩,山峦近千亩,招4户庵户、6户佃户,每年收租粮60升左右,另有白果、板栗各5~’6升,现款200余元。雇勤杂工4人,厨师1人,饲养骡子2头、驴1头、牛2头。菜园2亩,专人看管。
    太平观道士属全真嵛山派,祖师王玉阳留下行辈20字本和教忠礼,智时阿吾基,远近从何起,阳子结金辉。中殿为三老祖: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老君,统称“天宝三尊”。西配间是“上八仙”。后殿中为玉皇,东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西有先天圣母。前殿山门有“青龙白虎”,南山太平顶上建有龙母庙。
    该观道士,第十代郐基连(今文登市小观镇郐家村人)以前是“伙居道”,有妻小;十一代马远琪(今乳山市冯家镇马家泊人)起,认为道士应以清真为主,脱离红尘,不再娶妻。马远琪的徒孙王从政(今小观镇北湾人)主事,道观兴盛,与北京白云观、青岛天后宫、崂山上清宫、烟台毓璜顶、昆嵛山麻姑殿、神清观、九龙池、显异观、东华宫、圣水宫等处宫观,来往密切。道徒学的是《道德经》,讲求“道德清真”、“修真养性”。每月初一、十五晚上,道徒们在大殿三清老祖塑像前焚香、击鼓、打钟,念晚坛功课两小时。每年腊月十五日到正月十五日,每天鸡鸣头遍始念早坛功课经,晚上念晚坛功课经,风雨无阻,纪律很严。每年五月五日端午节,四乡百姓随意来观内,或游玩,或敬神许愿、或还愿,俗称“串庙”。
    20世纪20年代,太平观主持在观内设“太平观私立同化小学”,高级2年、初级4年,各1个班,教师2人,周围村庄30多个学生就读。1940年8月22日,为防止日军进驻,太平观被拆毁,5抱粗的大银杏树被伐。第十五代道士孙起明参加八路军,师弟姚起祥在眠虎岭村落户还俗。太平观前后300余年。日址已无痕迹,原庙石块砖瓦均填于宝泉水库大坝内。
    东华宫末代道士刘嘉喜访问记刘嘉喜,俗名刘芹德,生于1923年,今葛家镇西于疃人。自幼因家贫,父亲又在村后东华宫打工,便把孩子舍为道士,由师父供养。先后在本村和东于疃村读到高小毕业,就回东华宫作道士。1942年因防日军占据,东华宫被拆毁,与师父、师爷回本村借房居住,伺候师爷逝去,自己才回继母家二间房中,土地改革分得5亩地,娶妻还俗。
    金大定二十三年(1183),马丹阳于紫金峰之阳创东华庵。其徒弟改庵为观,又为宫,后人称其派为遇仙派。元大德间东华宫提点李道元就是郝大通的再传弟子,此宫自此由华山派住持。村中水沟上有块光绪五年(1879)东华宫一住持闫本兴(俗名)墓碑,篆额曰“华山支派”,四字可证。
    刘入东华宫时,仍分东西两院(坟地也分开),元“道士武道彬道行碑”载:“武尊师卒于昆嵛山东华宫之东堂。”可知东西院(堂)之称很早,以东院为大。西院师爷号孙智莱,泽头镇桥上村人:其师侄牟信春,南于疃人,牟的徒弟俗名吕双友,西于疃村人,比刘嘉喜小3岁;东院师爷迟智斌,今葛家镇迟家庄人,年龄小于西院孙智莱,其徒俗名王凤财,法号王信裕,今界石镇柳林庄人,信裕的徒弟即刘嘉喜;迟智斌的二徒弟法名刘信会,今侯家镇二马村人,信会的徒弟迟嘉莲,比刘长三岁。东西院共8人,两院生活各自独立。刘嘉喜只知东华宫道士辈分用字10个:仁、义、礼、智、信、嘉、祥、宗、太、玉(修志者注:前少“正、本”二字)。
    东华宫为十方庙,有临时云游来此的道士,管住管吃。当时牟平县崖子村(今属乳山市)南的兰玉庵住持尚信圣,因生活不检点被庙会会首所逐,一直被东华宫收留常住,请他教授徒弟诵经、吹打乐等。
    清末民初,东华宫有山峦近千亩,土地250亩,雇工2人,饲养驴、骡、牛等。约1922年后,文登县政府下令提取东华宫庙田200亩,兴办东于瞳高等小学堂(在村东南,今已不存)。东华宫庙田只剩50余亩,庙房56间,生活较困难。
    东华宫建筑群占地1公顷多。西于村北东有仙人桥,是东华宫提点李道元之徒弟庚道清所建,于元延祜庚申(1320)后三年完成,用中统钞五千余贯。“桥高四十尺,长一百二十尺,阔一十二尺,栏杆俱备。”此桥位于东华宫西南之河上,南北向,俗称仙人桥,桥南头两旁各立5米多高的石翁仲,称“石将军”或“二仙人”,俗称“把门将军”。桥头有石坊一,额刻“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十字,楷书,字径约13厘米。石坊横额于2005年出土,已埋于铜像之北。桥和坊圮于20世纪50年代,“石将军”被劈成石块。
    东华宫的山门由两大八棱石柱,上部横穿一长石板构成,石板南面横刻“紫府洞天之门”,北面刻“至大元年戊申仲冬十方道众打造”。两柱南北侧有石刻栏板插入。门南左右各一石狮守候。至今大石门和日庙台尚在。
   进得石门,沿中轴线北行20余米,有著名的五华碑亭,建于元皇庆元年(1312),亭西北侧有七抱粗的银杏树(20世纪50年代初被伐),其东有碑林,立碑十多座(碑亭与碑林毁于“文化大革命”中)。沿中轴线再北行20余米,为八角琉璃殿日址,清末已塌。再北高台上就是东华洞(即紫府洞),洞上高处有玉皇阁,这些与紫金峰均在中轴线上。
    大门内中轴线以东,即俗称“东院”(东堂);院内又有山门,山门西有龙王庙一间,东有药王庙一间,正北有三官殿三间,有西厢,殿东有道士住房三进,每进各五间,各有对口厢。东院共有房34间。中轴线以西为西院,正北八角琉璃殿以西为三大间“三清殿”,该殿比东院的三官殿明显偏北。三清殿前有两排各六间的住房,两排房之间的东头有过道门与中轴线南北路相通。过道南北各有东厢2间。进过道后,南北两进间有墙,分成东西两院。北六间东头二间住雇工,西四间住道士;南六间的东三间为客房,西三间为库房。西厢有牲口棚等等。西院共有房22间。
    东院的东北角有道士坟20余座,其中珍贵的祖师碑(疑即武道彬道行碑)已佚;较早的西院之西北角有道士坟10余座。西于疃村北河之西又有较晚的坟地,分南北二区,北区为东院道士坟,南区为西院道士坟,各有坟头近20座。
    光绪《文登县志》记明景泰四年(1453)有重修碑,此后,无大规模重修。但看民国年间,尚有56间房,清代肯定有重修事,方志失载。(以上二篇访问者:初钊兴)
    神清观末代道士周法静访问记法静俗名周培明,1917年出生于牟平区莒格庄镇椁椤村村西金斗夼,又称西庵。其祖父是文登高村河西村人,后来经文登的二马、厥上、集后、葛家、汪疃等地五次辗转,才来到西庵。弟兄姊妹七人,三男四女,培明排行老四。12~16岁,到本村小学读4年书。
    下学就帮家里干农活。那时家有13亩地,9口人,一头小毛驴。当时粮食产量很低,一亩小麦能打110斤就是好年景,产量最高的是地瓜,所以,最常吃的饭就是地瓜干。即便是地瓜干,也不够吃,挨饿是经常的事。
    附近贵家庄有个60多岁的姜诚义,常到西庵闺女家住。1937年秋,他看周挨饿受冻的样子,非常可怜,就介绍他到神清观当道士,说那里有饭吃,还能学识字。周心里十分高兴。第二天午饭后,周瞒着父母,由姜诚义领着,去了神清观,见到宫道长。宫道长己70多岁,身材不高,瘦瘦的,身著一身鸟蓝色的道袍,神情平和而慈祥,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他仔细地打量着问周说:“出家当道士,你自己愿意吗?”周急忙对他点点头说:“愿意。”他看周回答的挺坚决,就叮嘱道:“那好,到观罩可要守规矩呀!”然后他又转过头来对姜说“这孩子我看挺好,与道有缘。等吃过晚饭,咱们再到大殿里正式拜师。”
    晚饭是简单的,只有一个菜,吃的是黑馒头(面里带麸),这是周培明入道出家的第‘顿饭。当天晚上,在神清观的大殿内举行出家拜师仪式。师父宫嗣海道长立在大殿正中的老君像前,姜诚义作为证人立在旁边。首先给太上老君上了三支檀香,接着又跪在蒲团上对着师父叩了三个头,然后师父对周讲出家人应遵守的一些基本的规矩,简单的拜师仪式就算结束了。虽然整个仪式很简单,但至今周培明仍然能回忆起师父那和缓但透着坚定的声音:“第一要尊师重道,第二要守三皈五戒。”师父详细给他讲三皈五戒的内容。三皈指的是:皈依仙、皈依仙法、皈依道士。“仙”指的是大智大慧的人;“仙法”指的是仙讲的教义;“道士”是指信奉和宣扬教义的人。五戒指的是戒杀、盗、淫、妄、酒。应该说这些规矩和当时佛家的戒律基本上是一样的。讲完这些后,师父很郑重地加上一句:“不守规矩,逐出山门。”声音不大,但其不容置疑的语气,至今周还音犹在耳。
    由于神清观一直属全真教龙门派的,所以出家后,刘慧仙师爷便按照龙门派百字年谱中“崇高嗣法兴”的顺序给周取道号“法静”。这样,周就正式成为神清观龙门派第29代弟子,当时20岁。
    龙门正宗百字谱:
    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
    至立宗诚信,崇高嗣法兴,世景荣维懋,希夷衍自临。
    微修正仁义,超升云会登,大玅中黄贵,圣体全用功。
    虚空乾坤秀,金木性相逢,山海龙虎交,莲开现宝新。
    行满丹书诏,月盈祥光生,万古续仙号,三界都是亲。
    拜过师父后,宫道长又送周一身道装,包括乌蓝色的道袍、白色高腰袜、布鞋等,从此按道士的要求开始蓄发。
    大约三、四天后,父母来观上看他,看他能吃上饭,道长和居士们待他都挺和善,也就放心了。
    当时神清观除了师父和法静之外还有葛世二、孙长为两个人,都不是出家人。葛世二是闯关东回乡的孤寡老头,神清观收留了他;孙长为是在神清观养病的人,他的家人经常来看他。都是昆嵛山附近的人。
    当时的神清观是明末第三次毁于战火后,在清朝初期建造的。后来又经过几次修缮,整个建筑大约有三百年的历史。中间的大殿(老君殿)共三间,房间很宽敞,大殿由四根支柱支撑着整个屋架房梁。迎门是太上老君的泥塑彩绘像,两旁有泥塑童子抱手侍立,整个大殿威仪肃穆、宝相庄严。大殿东西两边墙上,是遮住整个墙壁的高高的黄色经橱,橱架上摆满用黄绸缎包裹的书籍。后来才知道,万历三十九年(1611)四月,皇帝颁发了一道诏书,赐给昆嵛山道众《道藏经》一部,神清观和玉虚观各半部。
    大殿西边真武殿里正中是真武大帝的坐像,泥塑彩绘贴金脸,坐像前摆放着云纹底座的木制牌位,上写:北极玄天真武大帝。大殿东面七真殿的王重阳及弟子的塑像也塑得很好,有特色。
    当时神清观院内的石碑非常多,都是神清观历史的见证,但好多碑刻现在看不见了。他印象最深的是“铜碑”,丘祖的《青天歌》碑和《十六绝诗》碑,以及宫卜万的《烟霞洞听子规歌》碑。
    神清观东侧的小山岭叫清风岭,有卧龙坪,有唐四仙姑石龛和清风亭。唐四仙姑的石龛听说现在还有一些残石在。
    师父对法静要求很严,他是一家之长,很有涵养。他批评人时从不发火,就是几句话,甚至几个字,顶多口气稍微严厉一点。比如当他见到山下有些到神清观游玩的人,不懂规矩,不尊重出家人的信仰,乱说乱道,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而又无法劝说时,他就会念叨“孽障”二字,来排遣他的无奈和不满,这是他表达严厉指责时的口头语。
    神清观的道士留发但不加冠,头发一般是每七天一洗,自己烧水,用肥皂洗。鞋子是普通的圆口手工纳底布鞋,衬衣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外面罩一件灰色长袍,一年四季都是如此。衣服都是自己动手浆洗,不假他人。衣服穿出破洞后就随手找一块布缝上,布的颜色没有特别的规定,只要干净不是红布就行。所以时间长了,衣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百衲衣”。师父当时就常年穿着这样的一件百衲衣,由于经年累月的一层层叠补,衣服最厚处起码有半指那么厚。这并不是买不起一身衣服,主要是为了体现和尊重神清观几百年来所传下的道统,体现出家人以修道为唯一目的,苦己勤俭,不以奢华为尚的精神,同时也为后学作出榜样。另外,作为一个修道者,只有破除“我相”,方可在修行的路上继续向上进阶,对未得道的人来说,苦行就是破除“我相”的一种修行方法。
    师父把观上的规矩一样样地教给法静,比如说:出家人进出道观门时一定要先迈左脚,对人打招呼行抱拳礼时,也是左手抱右手,两手打拱,鞠躬揖下。
    神清观属十方庙,有义务接待远道而来的出家人,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的,都一律平等相待,有度牒的要查看度牒,没有度牒的同门要考宗谱,能背诵下来的便确定是同门,相处时便显得亲热一些,交流的话也多一些。但无论真假都留宿招待。
    当年的神清观名义上有三位老道长,一位就是周的师爷孙高起,已经80多岁,第二位是他的师弟刘慧仙,兼神清观东南庄头庙的道长,很少回神清观,后来也还俗了。法静师父宫嗣海,是玉林店镇西柳庄人,是孙高起的徒弟。由于孙高起兼任岳姑殿下坡里庙的道长,也不常到庙里来,所以师父宫嗣海实际已经接管了观里的一切事务,成为事实上的当家人。孙师爷在法静出家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两年中也就见了他两三次。去世时法静去戴过孝,他也葬在神清观下的道士茔地里。
    神清观的道产是十来亩地和一定范围的山林。这十来亩地大都十分贫瘠,只能栽植地瓜。所以,一年里的主要食物是地瓜干。玉米和小麦则是用地瓜干到集市上换来的。这十来亩地,大部分由下面村里的百姓租种,每年交给我们一定量的地瓜干。这样做的一个好处是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上山打柴外卖,用来补贴观里的日常费用。所拥有的山岚,就是神清观南北两山山脊之间的部分。
    观里平常饮食比较单一,每餐有咸菜,一个大菜,大多是熬白菜和萝卜。仍然坚持吃素,持不杀戒,不但不吃肉,就连做菜时用的油,也只用花生油和豆油。因为油坊离周老家很近,所以每次买花生油时,法静都能顺路回家看看父母,除此之外,没有单独回过家。
    周这一生都坚持吃素,即便还俗了也绝少吃肉,自己也确实体会到吃素的好处。不说别的,吃不吃素,人体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就不一样,长年吃素的人,呼吸和散发出来的气味清,吃荤的则带有一种难闻的浊气。
    道观里是不过俗家节日的。神清观一年中主要的节日有:二月十五太上老君圣诞日;四月十五天官节;七月十五地官节;十月十五水官节。过节时,能改善一下生活,吃一顿馒头。除此之外就是早晚两次到大殿上香和念早晚功课经(平日只有晚功课),晚上要敲钟,一共九九八十一下,每九下一停顿,钟声传得很远,十里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大钟放在大殿门东的一个木架上,是生铁铸成的,听师父说是很早以前从苍山南的廖观(公)庵搬过来的。
    神清观上香用檀香,一天三次,一次三根,这是神清观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檀香是宫道长专门从烟台的药材行买回来的檀香木;周来了以后,这个活就交给周。周记得买一块直径3寸、高2寸左右的檀香木需要北海币十多万元。刚买回来的檀香木是一整块圆木,要把它一块块地劈开,劈成像火柴棍那么长短和粗细,叫“寸香”。尽管道观的经济拮据,但上香从来不马虎,保质保量。
    神清观虽然只有法静和师父两个出家人,但在学习道家经典方面丝毫不马虎,每天吃完晚饭就把桌子放在炕上,师父和法静坐桌子两旁,师父教徒弟学习,每天两小时左右,天天如此,雷打不动。虽然周出家前读过几年书,但拿起道家的经典仍然有很多字不识,念不上句,所以开始时,师父就先从教学经典识字起步。观里有一本《康熙字典》,不会的字就让徒弟查。学的第一本经典是《太上说常感应篇》,就是现在的《太上感应篇》。这本书对周的人生观和影响最大,至今仍然能够背下来。所念的经是早、晚功课经合在一起的。其中《早功课经》的经文是大道洞玄虚,有念无不欺;炼质入仙真,随成金刚体;超度三界难,地狱无苦解;习归太上经,净念稽首礼。《晚功课经》是:重重无名是苦根,苦根除尽善根存。但凭慧剑威神力,跳出轮回无苦门。道以无心独有情,一切方便是修真。若归圣智源通理,便是升天得道人。
    师父给徒弟讲解了经文的含义以后,就不在炕上学了,一定要到大殿老君像前敲着木鱼吟诵。师父恪守古制,每天在晚功课中唱诵这些经文。唱诵时师父左手敲木鱼,右手击鼓,按照固定的节奏和曲调进行,整个过程节奏舒缓、曲调和雅。周以后在学习其它的经典时,也都是按照这个路数下来。
    周出家半年以后,师父开始系统地教授他学习道家经典,所用的课本就是神清观里的《道大藏经》。这时的教学地点也在大殿里。历代祖师们精心保护这套经书,使用的时候怕用手翻污损书籍,都是用竹签页一页翻的。《道大藏经》虽然经历了几百年,仍然没有大的损坏。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容易,既要经常使用,还要精心保护。
    关于静坐的要领,师父是这样讲的:“仰面起邪火,低头阴水生,腰弓不通气,闭目阳不升。”即静坐时两眼不可闭紧,因为两眼闭紧了,容易发生很多弊病,出现很多阴境,所以二目要呈垂帘状。这些东西现在都公开了,很多书上讲的也很详细,但很多人做的并不对,主要原因是没有老师现场指导。
    有人问周还有没有深入往上的功法,周老实地告诉大家,没有。当年师父教的就是这些。周一生就是靠着这点看着不起眼的东西,几次跳过鬼门关,活到今天。周认为现在的人好高骛远,不肯在最简单的地方下功夫,其实最初的就是最后的。周不否认可能有更深一层的功法,但没有清净戒律作基础只能学出一身毛病,起码不会长寿。佛教祖师释迦牟尼在圆寂时,弟子问他走后世人如何修行,他回答“以戒为师”。真正的佛教、道教的修行基本原理都是一样的。
    当初师父到处找有心出家的小道士,其目的并不是为了找一个做饭的伺候自己。师父直到临终的前一天还能够行动自如,能够自己照看自己。他找徒弟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把昆嵛山道医的这门手艺传下去。因此师父在教周学习时督促甚严,他担心有生之年不能把龙门派医术传下去,对不起历代祖师。
    也许师父已经预感到未来时局的艰难,有一次闲聊肘,他看似无意地对徒弟说:“将来的时局要有大的变化,观里恐怕呆不长久了,我教你学道医吧,一来你自己以后可以有个吃饭的本事,另外这也是咱神清观龙门派一脉独传的道门医术。”听说师父要教医术,周自然是很高兴地答应。师父很郑重地告诉周说,昆嵛山龙门派道医传到他这里是第四代,希望徒弟好好认真学习,不要怕吃苦,将来机缘合适时,要发扬光大这一道门医术,为民造福,一定不要让它失传。
    周培明的道医技艺是宫师父手把手,一对一教出来的,是师父的亲传。
    周培明出家的第一年,白天主要以学习做饭、打扫清洁、晚上学识字为主。当有了识字的基础后,第二年就开始在师父的指导下,学习道医的第一部经典《伤寒论》,第三年开始学习《金匮要略》,第四年学习《温病条辨》,第五年学习《黄帝内经》。《本草纲目》一书是穿插在中间,结合着上山采药学的。
    周培明就是在学完了《温病条辨》以后开始独立行医的。在这之前几年,他一直都是跟随师父,边干边学。开始只是帮助抄写药方、配制草药等。抄写药方是中医师父带徒弟的主要方法,是师父言传身教的主要手段。由于平日经常有人慕名到观里请老道长看病,所以周很快地就学会把脉、舌诊、配方剂等技术。到后来,有了病号,师父就常常先让徒弟看,看完了他再给审查一遍,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他就纠正过来,待病人走后,重新给徒弟仔细分析、讲解错在何处,应如何正确诊治,并及时传授道医诊疗的相关要领、诀法等窍门。周的医术进步很快,也慢慢得到师父的认可。
    师父还传给他一本老的《汤头歌诀》书,那书看样子能有一百多年,书里的纸张都已经发黄了,里面收录340多个药方。后来周又往里添加100多个,共计有400多个方子。2000年前后,有个烟台人向他借阅。后来她说不小心给弄丢了,还了周一个复印本。其实方子是死的,怎么辩证活用才是精髓。
    神清观道医传下来很多的方剂剂型,到周来神清观时,很多的剂型已经无力制作了,只能尽能力制做一些相对简单的。但那些方子的配伍周都记了下来。
    道医治病的一个特点是需要病人对生活有正确的态度,但很少有人把生活态度当成一个治病的方法。一个人没有了烦恼,心平气和了,身体的能量才会积聚、运行起来,去修复体内受损的部分。还有一点很重要,道教中人对疾病讲究的是预防,并不是治疗,强调“治未病”。因为预防是一种积极而主动的行为,是自己可以把握的。而治疗则显得被动,况且有些病也不是药物能够治好的。道家养生讲究“治未病”,也就是防忠于未然。一个修道的人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是说不过去的,因为你入门修炼的就是对自身及外界的这份敏感,道教的根本理论其实就是天人合一的法则,这个法则用于人身就是养生和预防疾病。丘祖的《摄生消息论》就是专门讲这方面内容的,其中按四季对应脏腑的不同分为春夏秋冬摄生消息,内容具体而丰富。
    学道医难啊!道医与普通中医在医理上、治疗的方子上没有太大的区别,最大的区别是在修持上,道医学最核心的东西叫内证学,有守一、守窍、守呼吸等许多方法。在这一点上周认为自己只是有一点小体会,所证有限。
    到山里采药,是周和师父每年必干的一件事。采药首先要认药,要知道每一种药材长的什么模样,在哪里有分布,认识它的生长环境。不同的药,喜性不同,有喜干燥的,有喜潮湿的,有生长在前阳的,有生活在背阴的,有喜湿气接近水的等等,都要清楚。
    中药材有几千种,昆嵛山道门常用药材也就两三百种。药材的合理采集不仅可以保证药材的质量、药效,而且对保护、扩大药源也很重要。周认识中草药都是师父亲临现场言传身教,所以周对各种药材的分布地点、寻找方法以及药性的特点、采集的时间、炮制的方法等等都了然于心,特别是对一些珍稀药材的寻找,尤为熟知。如今在昆嵛山里还坚持采药的几位老人,当初都跟周学过。
    按昆嵛山龙门派道医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师徒所采的草药从来不外卖,全部用来给病人治病,从不收钱。就是到外面去买来的药,用于给病人治病的时候,也是一分钱不收。
    师父是1943年6月间去世的。在去世前的十多天自身就有了感觉,不能再上山了,周也感觉到他的体力明显下降。一天早晨,师父把周叫过来,作最后的叮嘱,然后自己到房间里休息了,到中午时就去世了。当时他的身体呈吉祥卧姿态,安详地躺在那里。在整理好师父的遗容后,周就下山找来几个熟人帮忙,把师父放进棺木里,抬到山下神清观历代道士的公墓,按照辈分次序,把师父安葬了。
    师父羽化后两个月,周便按照师父的嘱托,找到当时牟平城里“天春堂”(西门里)药铺的老板,去学习认识昆嵛山以外的中草药。师父在去世前曾对周说过,光靠昆嵛山的中草药治病是不够的,还要认识其它的中草药才行。“天春堂”的老板和师父是老关系,有时他也跟师父请教一些治病的方法。周在“天春堂”一共呆了大约七个月,期间也偶尔回到观上住,还发生了被三次动员还俗的事情。
    到1944年秋天,周最后一次返回神清观,带上观里剩下的一些中草药和八宝坤顺丹、益母膏等成药,来到玉林店镇的大屯圈村,开始自己开药铺谋生。此后,神清观就荒废了。这期间,经人介绍,他和徐士文结为夫妻。她小周六岁,是给她父亲治病时认识的。结婚后,在老家椁椤村的西庵上安家,育有四女二男。一直到1994年才从庵上搬进村来。老伴于2006年冬去世,时年86岁。
    1947年,周被动员参加支前的民工队伍,负责救治伤员。当年11月复员继续开药铺,后到昆阳区药社(就是后来的莒格庄医院),以后又参加合作医疗。1958年县卫生局调周到省中医学院进修一年。1959年学习回来后,被分配到威海温泉疗养院(山东省总工会所属)任保健医生。1965年开始,县卫生局调周参加乡村五期赤脚医生的培训工作,周尽力把学的东西传给他们。1976年,周又被返聘到水道医院,帮助教学一年,后来又到莒格庄医院坐堂四年。辞了在医院的工作,在家里给老百姓免费看病、开处方,让病人自己拿着周的方子到药铺抓药,给患者节省了大笔治疗费用。
    周现在91周岁了,还在不停地学习,看病、开方子。每当想起这一辈子能有机会帮助这么多人,和这么多人结缘,心里总是乐滋滋的。(选自刘学雷著《昆嵛道医——神清观末代道士访问记》)
    雷神庙末代道士何宗元访问记俗名何武轩,法名何宗元。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古历七月初三日,出生于牟平县普济乡岿山社(今武宁)北堠子夼村。刚满7天,母亲得产科病辞世,何武轩由祖母抚养。当时家中有祖母、父亲、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共6口人,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祖父何士仁,30岁左右赶集卖粮食返回时,钱褡子放在驴背上,不慎失窃了。回家后卧床不起,愁苦而死。父亲何广铜嗜酒好赌,半年时间就把8间房子、18亩地、1个石窝子的家产挥霍净尽,只身逃往高丽(今朝鲜)。直到民国18年,何武轩兄弟俩一再函催,才把父亲请回故土。第三年,父亲又去世。
    因营养不良,何武轩的健康状况很差。祖母怕养不活,常找人算命。有一个看相的人说:“这孩子前生作孽,难保永年,必须出家修道,补偿前愆,方保无虞。”这样,他出生7个多月,就被送到庙上当了道士。
    开始,祖母把他送到金龙山庙(县城南7里许)。当时,金龙山庙宫观规模不小,香火很盛,古历二月初十和六月初八都开三天庙会。住持叫高加全,祖籍湖北,原为烟台海防营兵卒,后到毓璜顶庙出家。高加全惧兵燹,图清静,又与毓璜顶庙道士不合,就到金龙山庙当了住持。金龙山庙与毓璜顶庙都属华山派。初进庙时,何武轩总是啼哭,高师傅没法侍弄,就商请同一宗派的雷神庙住持李晓春师傅抚养。李师傅是牟平城东关人,从小出家在雷神庙,会刷锅做饭,洗浆缝补。李师傅同意喂养这个小徒弟,何成为雷神庙的小道士。李师傅象妈妈一样抚育何武轩。会说话时何就叫李师傅是“妈妈”,一直叫到6岁。这年,县城附近的道士都在城隍庙(今县面粉加工厂处)集合。在众人面前,他对师傅叫了一声“妈妈”,师兄徐忠玉说:“你再不叫师傅,叫妈妈,我揍你!”这才给改了过来。
    初入庙时,师傅赐名发科,法名宗元。8岁前,跟师傅姓李,叫李宗元。上学后,改为何宗元。1947年还俗后,改名何武轩。
    道家衣着简朴,一般都是穿大领服,或称“道袍”,头戴软帽(圆形,中间有空),节日时脚踏“天官履”(中间有鼻,两边饰有云形花纹,中间绣一“寿”字)。食物也不大讲究,不忌荤腥。住持爱荤,则全庙偏荤;住持讲素,则全庙吃素。此庙的住持性情豁达,饭食同地方一样,多是玉米饼子、地瓜、馒头、面条等。雷神庙有庙产地2公顷,年收粮2000千克左右,靠雇短工耕种,多余土地出租,粮食自给有余。
    道士修行、供奉、祈禳的活动场所称宫观,与和尚的寺庙有别。宋代以后,宫观寺庙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全真道的庙分两种:一是“十方庙”,庙产属于本道或其某一派共有,凡是道教徒都有在此挂单居留的权力。本县的天齐庙(旧址现染织厂),就是“十方庙”。另一种是子孙庙(或称“祖遗庙”),是道家的私有财产,没有接纳十方道众的义务。庙中师父即住持(或称“当家”),兼管庙中的宗教事务和庙产。师父故去,庙产由法嗣的徒弟接管继承,代代相传。师徒可以收授弟子,称道童,教以道经,待十方丛林开坛传戒时送去受戒,受戒后即为正式道士。牟平县的雷神庙、三官庙、三清观等,均属子孙庙之列。
    雷神庙道士与宁海一带的道士一样,多系华山派。各派的教义,不离“全真教”正宗,但各有侧重。华山派强调“静”和“修”:以“清静”为宗,以“修真养性”为乐。遵循的是“三皈依”“八戒”。三皈依是:归顺李耳的道、归顺李耳的经(话),归顺本命师(太上老君)。八戒是:眼不妄视,耳不妄听,鼻不妄嗅,口不妄言,手不妄操,足不妄践,心不妄杀,意不妄贪。
    在青年时期,何宗元学道的主要内容是学经和习艺,从15岁起,就到烟台毓璜顶庙学经文。学经文又叫“做功课”,早晚两次。经文为五言和七言的诗句(偈语)。如:
    早功课名为“步虚”:
    太极分高厚,轻清上属天。
    人能修至道,身乃做真仙。
    行溢三千数,始定四万年。
    丹台开宝偈,金口永流传。
    七言的又叫“吊挂”,如:
    真身清静道为宗,匹被中天宝月同。
    净扫迷云无点翼,一轮光满太虚空。
    主药身中神气精,人人俱足非亏盈。
    能知混合回讽道,金鼎黄芽日日生。
    晚坛的“步虚”是:
    大道洞玄虚,有念无不启。
    炼质八仙镇,随成金刚体。
    超度三界难,地狱无苦解。
    悉皈太山经,静念稽首礼。
    晚坛的“吊挂”是:
    种种无名是苦根,苦根除尽善根存。
    但凭慧剑威神力,跳出轮回无苦门。
    道以无心度有情,一切方便是修真。
    若皈圣智圆通地,便是升天得道人。
    入庙后,宗元认为师傅就是长辈,恩同父母。16岁那年才知道自己是“出了家”的人,自己应当学点“本事”,不然将来恐怕就“站不住脚”。比如,他对《心印经》就十分相信。
    《心印经》的内容是: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存无守有,顷刻而成。慧风混合,百日功灵。
    默朝上帝,一纪飞升。智者易悟,昧者难行。
    履践天光,呼吸玉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
    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人各有精,精合其神。
    神合其气,气合体真。不得其真,皆似强名;
    身依气生,精依气盈。不凋不残,松柏青青。
    三品依理,妙不可听。其聚则有,其散则零。
    七窍相通,窍窍光明。圣日圣月,照耀金庭。
    一得永得,自然身轻。太和充溢,骨散寒庭。
    得丹则灵,不得则倾。丹在心中,非白非清。
    颂持万遍,妙理自明。无上玉皇,心印妙经。
    一个道士,不但要精通本派宗教的教义,而且在器乐演奏上要有较高的水平。只有在唱、念、做、演奏乐器等方面才能出众的道士,才有资格在斋醮法事中担任“都讲”、“高功”等较高的职务。因此,何宗元除了学经外,又专心学器乐,先学管乐器:笙、管子、笛。阴晴寒暑,每天4个小时,风雨不误。所学曲子都为“超荐”(为亡者诵经拜忏,超越苦难)所用。“上字调”的有《落江冤》(原用于吊屈原),“乙字调”的有《清江口》,“勾凡调”的有《白云》《凤阳哥》,“靠凡调”的有《月儿高》《尼姑下山》《集贤宾》等。他对自己的要求是“经卷通达,丝竹充满”。目的是,将来就是“挂单”(只身云游四方),也不被人冷眼相看。刻苦修炼出真功,三、五年后,他的管乐很熟练。解放前几年,烟台东部各庙道士,以经文和乐器论,他的水平算是最高的。1927~~1937年之间,文登竹园林(在文登县老五区,今属荣成市)有个竹林会,正月初七斋醮(道教设埴祭祷的种仪式,供斋醮神,借以求福免灾),有道士8人念经,无一人比他熟练。作乐也以他为最佳,各调他都可以配合。一般大场面,主人都请他联系僧道。
    解放前,地方上有身份的人死了,往往请道士给死人念经送殡“做道场”(亦称斋醮)。信奉道教的人,给道观捐赠钱粮,请求诵经、祈福,消灾避难,称为“建醮”。竹林村每年“建醮”,由岳姑殿住持丛诚仁牵头组织道士参加。凡做道场都由何宗元领头念经、吹奏。
    道士的礼神活动有固定的时间。年节从腊月十五日起,到正月十五日止。奉祀三清老祖,岳祖是二月十五日,奉祀雷祖是六月二十四日。奉祀活动主要是烧香上供。“上香”,早晚各一次,三炷香代表天、地、人;供品是;香、花、灯、水、果、茶、食、宝、珠、衣(或布),时称“十供”。供品多放在盘子里。此外,朔望日(初一、十五)为惯例,只烧香不上供。
    “香”的作用是“避邪”。传说蚩尤与黄帝作战,因遇火光败阵,接着又一次遭遇檀木林火败北(“香”为檀树皮做成)。道家认为香火可以驱除邪恶,留下了烧香“避邪”的习俗。烧纸本应是黄表纸,含表达虔诚之意,以后发展为烧草纸了。
    民国后,孙中山先生提倡“破除迷信,打倒庙宇”,宫观寺庙多半改建学校,庙产变为校产。和尚、道士的经济来源断绝,改行、还俗者屡见不鲜。草场庵(庙址在玉林店镇磨王格庄)的沙信可经常聚赌,后被县衙门捉走,庙产由岿山社社长初起焜(牟平西关人)接管,他抽出一半办起了“雷神庙初级小学”。草场庵庙院随之散伙。何宗元的师兄高东昌还俗后日子过不下去,常来“啃”师傅。有一次把雷神庙小学老师的铺盖偷走了,没来得及走远,就被官府查获。因这件事,李师傅也吓跑了。事后,雷神庙住持的担子落到了何宗元的肩上。
    听祖辈说,雷神庙华山派共经历了十代住持一代潘正明,二代贾本福,三代刘仁松,四代刘义纯,五代沈礼志,六代唐智洪,七代耿信清,八代王嘉谋,九代李祥成(晓春),十代就是何宗元。
    1928年,七里店子三官庙的住持郝祥阳(寿光人),因收入微薄,生计困难,跑到吉林省行医。从前何宗元教过郝祥阳的小徒弟学经,与郝交往较深,这样,何又兼管了三官庙的住持。1933年,天齐庙的住持郭祥庆(平度人)病故,杨家庄礼宾、典主杨杏村又请何兼天齐庙的住持。1940年,贵家疃三官庙的住持王家宾(牟平宁海镇坝疃人)病故,此庙道士亦属华山派,住持由何接替也是顺理成章的。这样何宗元就集四个住持于一身,兼管了四庙的大小事体。
    1920年后,道家每况愈下,时局也不安定,师傅常对徒弟们说:“庙事前景不佳,你们要及早返俗。”而且花了钱给两个人定了婚事。师兄先成家返俗,何21岁成家,但没有离庙。因为何自小入庙,是师傅拉扯大师傅老了无人奉养怎么行呢?所以他还住在庙里,但妻子不得上庙居住,只得侨居武宁乡官庄村。从“七真人”开始,道家经历了700多年清居生活,到民国十几年,逐步改变了性质,成为“伙居道”。因庙事冷落,“三皈依”、“八戒”也被慢慢放弃了。这时,道士只有衣帽的外形,而无道教的实质。1947年,庙上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了。
    何的40年道士生活,主要是在雷神庙度过的。
    雷神庙为宁海知州饶登所建。崇祯七年(1634)大旱,宁海知州饶登率文武官员到金龙山龙王庙求雨,回至“范园”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因此修庙以志不忘。店内供奉闻太师、雷震子(鸡嘴雷神,手持锤、钻)、闪神(手持宝剑)、恶布(手持书笔)、雨神(手持钢鞭、花瓶内插杨柳),正门横匾题“玉枢宝殿”四字。
    雷神庙西院为“范园”,原属宁海州学正范明叔的私人花园,内有“怡老亭”,供野老遗贤操琴对弈之用。金大定七年(1167),王重阳与“七真人”讲道时,尝游晏于此。以后范明叔将此园施舍与真人马钰“永为清化之庵”。泰和六年(1206)马钰在范园西端北侧建“玄都观”,一年完成,己卯年(1219)殿宇、住房、门墙、库房建成。戊申(1248)秋,丘长春应诏后,改观为宫。元宪宗八年(1258),因遭兵燹,重修“玄都宫”。清康熙年间(1662~1722)住持沈礼志将玄都宫搬迁到东院,即今雷神庙(北大殿东三间)。殿内奉三清老祖。乾隆十五年(1750),王贺庄(属宁海镇)王心丹创修岳王庙。王当时在北京开茶馆,与一太监过从甚密。一日太监说:岳飞要回山东,托梦给太后,太后答应立庙相迎。太监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王心丹。王回乡后与当时的庙住持沈礼志联系,遵旨破土兴工,在雷神庙与三清殿之间盖了个岳王殿,内奉岳飞神像,张宪、岳云站立两边。门前高挂“至德显忠”匾额,旁有对联:
    思二圣之不归,十年中铁骑长驱,方期立雪南都耻;
    指三关其将复,旬日内金牌迭降,终恨未清朔漠师。
    以上三殿有龙兽装饰。正殿之外,相继修建了山门、南厅、东西厢房,成为如今复原的四合院。
    1938年2月13日雷神庙战斗时,日军烧了南大厅。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理琪司令和杜梓林队长等人以身殉国。这年清明时,同师傅商议,做了一个高1尺半、宽4寸的牌位,写上“战殁将士英灵之位”,放在岳飞像前供奉。因为岳飞是“兵家”出身,牺牲的同志也是“兵家”,都是爱国之士。
    1945~1947年上级在庙院内立了锅灶,招收新兵。大家叫这里是“新兵营”。其中有个头目,不知姓甚名谁,建议何把那牌位改成“三军总司令理琪英灵之位”,背面写“民国二十七年旧历正月十四日。”
    雷神庙农历二月十五日开“山会”,在庙前唱戏3天,城乡货物云集,赶会的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1947年土地改革时,党和政府分给何武轩房子、土地,在王贺庄定居。1948年夏秋,他曾到夏村、文登、荣成一带“出佚”。回来后,才落了发,真正成了农民。1958年前当过村民委员会的委员,1961年当大队保管,1967年后在小队菜园劳动。1982年以来,因年老体弱,失去劳动能力,就不在干什么重活了。
    妻王氏,生下一个女儿。如今全家和睦,生活宽裕,他深感晚年逢盛世,其乐融融,这非道家虚无缥缈的孤寂生活可比。(采访人:宋协礼)

知识出处

昆嵛山志

《昆嵛山志》

出版者:山东省地图出版社

本书由《昆嵛山志》编纂委员会在 2015年山东省济南市编写的地方文献内容介绍。

阅读

相关人物

宋协礼
责任者

相关地名

王重阳
相关人物
昆嵛山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