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一九三八年春的临沂战役，是著名的台儿庄会战的一场序幕战，它与台儿庄战役一样，是国民党军队守卫徐州(即徐州会战)的一次重大外围战斗。此次战役的胜利，为震动国内外的台儿庄大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一)
  芦沟桥事变发生后，由于国民党政府采取了片面的抗战路线，致使日寇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便侵占了我大片锦绣河山。在华北，日军占领了北平、天津、太原、张家口、沧县、德州等大中城市，将中国军队迫至黄河以南，在华中，日军占据了宁、沪、杭、长江三角洲后，将重兵集结在津浦路南段，企图北上攻占徐州，打通津浦铁路，使南北之日军联成一片。
  徐州系苏鲁豫皖四省之要冲，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中国军队控制徐州，不但可以隔绝华北、华中之敌，而且可保持陇海路，将日军阻于津浦路东，确保郑州与平汉路的安全。当时，徐州是国民党军第五战区司令部所在地，有较多的兵力守卫，于是只能在徐州的外围进行作战。
  但由于担任黄河守备的国民党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兼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十万大军不战而逃，日军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攻陷了济南。泉城沦陷后，日本侵略军兵分两路：其第十师团矶谷廉介部大举南侵，于一九三八年一月四日攻陷兖州，五日陷济宁，七日又陷邹县，津浦正面，大门洞开；其第五师团板垣征四郎部沿胶济路东犯，于一月八日攻占了潍县，十九日与其海军（已于一月十日攻陷青岛）会师于青岛。至二月上旬，日军占领青岛、诸城、蒙阴、济宁一线后，遂积极采用分进合击的战术，从南北三路夹击徐州。由于津浦路南段之敌第十三师团荻州立兵部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下旬渡江攻陷六合以后、即受到中国军队第十一集团军李品仙部、第二十一集团军廖磊部和第五十一军于学忠部的打击，无法北进，因此日寇不得不采取从北面以正面进攻为主的战略。
  北路左翼日军第五师团主力由青岛沿胶济路西进至潍县后，即转南沿台潍公路向临沂突进，妄图夺取临沂城后，与沿津浦路南下之第十师团在台儿庄会师，尔后从左翼迂回徐州。
  二月二十二日，莒县失守后，第五师团之第二十一旅团长坂本率领约三个步兵联队、一个野炮兵联队、一个山炮兵中队〔1〕以及伪军“山东自治联军”刘桂堂（刘黑七）部，共两万余人，开始向临沂进犯。
  （二）
  国民党山东省第三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临沂城防司令张里元，深知所部保安队难拒锐敌。于日寇占潍城时，即向第五战区急电求援。二月初，第五战区长官司令李宗仁电令驻守东海、连云港一带的第三军团庞炳勋部，火速赴临沂坚守，以保卫徐州。
  庞部原驻防于河北，一九三七年十月在沧县抗击日寇后，奉命调至徐海地区担负警备任务。军团长兼四十军军长庞炳勋，字更陈、河北省人。该部名义上为军团，但军团部实无编组，仅有四十军之第三十九师。该师（师长马法五，副师长刘世荣）下辖二个步兵旅和一个补充团，此外尚有炮、工、辎、通各一个营。一一五旅：朱家麟任旅长、黄书勋任副旅长；一一六旅：李运通任旅长、崔玉海任副旅长，补充团：李振清任团长。庞部总共一万三千余人，配有步枪八千支、各种手枪九百支、轻机枪六百挺、重机枪六十挺，迫击炮六十门，山炮四门，战马三百匹。
  军情如火。
  庞军抵临沂后，首先部署好兵力：军部及三十九师师部驻城南关的三乡师校园内；一一五旅驻城东之相公庄；一一六旅住城北诸葛城；补充团于军部附近；骑兵于相公庄以东地区。尔后，于察看地形毕，命一一六旅火速在沂河东汤头、葛沟一带构筑工事，并从白塔起至城东九曲顺河修筑阵地。面对强敌压境，全体将士摩拳擦掌，义愤填膺，誓歼倭寇。当敌围攻莒县时，庞令一一五旅旅长朱家麟率二二九、二三〇团前往增援。莒县失守后，日军于三月二日逼近汤头 （临沂东北六十华里）。
  三月三日，日军与当地守军一一六旅之二三二团接触。庞部在由青岛撤退的海军陆战队沈鸿烈部的协同下，与敌“苦战经周、损失颇巨”〔2〕，被迫放弃汤头。汤头不守，其以南地区情势骤紧，临沂城亦觉唇亡齿寒。庞炳勋一面命一一六旅的二三一团坚守拖住敌人主力，一面从垛庄调回补充团，由葛沟以北抄袭敌之右侧背，同时又从相公庄调一一五旅二二九团沿汤河北上以抄袭敌之左侧背。二二九团第三营进至铜佛官庄时，与敌遭遇并展开激战，营长汪大章以下八十余人壮烈牺牲。
  三月十日，日军“约八、九千人，骑兵四、五百人”，在“战车二十余辆，装甲车六十辆，飞机十余架、炮三十余门”〔3〕的强大火力掩护下，开始向临沂猛攻。临沂前线，连电告急。第五战区在烈焰燃眉之际，不得不急忙电令五十九军增援临沂。为了协调四十军与五十九军作战，特派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参谋长徐祖诒（徐燕谋）赴临沂前线督战指导。
  五十九军军长张自忠，字荩忱，山东临清人。该军辖三十八、二八〇两个师：连同军、师直属部队共二万六千余人。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辖一一二旅（旅长李金镇）、一一三旅（旅长李九思）、一一四旅（旅长董升堂）；一八〇师（师长刘振三）辖二十六旅（旅长张宗衡）、三十九旅（旅长祁光远）。当时，张军正在滕县向济宁、兖州一线敌人进攻、接令后，当即乘火车至=县，然后以急行军速度星夜兼程，于十二日抵达临沂北郊沂河西岸，厉兵秣马，枕戈以待。
  第二天，与庞军取得联系后，张自忠进城与庞会见。在徐祖诒主持下、双方商讨破敌方案。庞意固守，张意则主动发起攻击。他说：我以急行军到此，本宜稍事休息尔后再战，但强敌压境，我军以劣势装备与现代化装备之敌寇作战，必须出其不意，打破常规，利用近战方可奏效。兵贵神速，今夜应立即行动。经再三磋商，最后，徐、庞二将军亦表示赞同。
  （三）
  三月十三日子夜，五十九军运动到刘家湖、崖头、石家屯一线后，强渡沂河，于十四日拂晓占领了河东沿岸。按照军部下达的命令，三十八师之一一三、一一三旅主攻汤坊崖、白塔、沙岭子一线，一一四旅为预备队；一八O师之二十六旅主攻郭太平、徐太平、亭子头一线，三十九旅为预备队。是日晚，五十九军参战部队进至亭子头、大太平一线。“敌初不及料，损失惨重，一夜之间，歼敌两千余人"〔4〕，尔后由沙岭子北向罗家官庄方面迂回攻击。沂河东岸的四十军，十四日晚进占了相公庄，从正面向敌进行反击，于十五日早晨占领了郑寨子，黄家屯”东、西沈庄、柳杭头，并派骑兵从右翼迂回董家官庄、汤头一线。
  十六日，“敌新增加一旅团从汤坊崖西渡河向崖头、刘家湖、苗家庄、钓鱼台一线猛攻、并以飞机十余架轰炸。三十八师沉着应战，正激战中”。与此同时，“一八〇师将亭子头之敌肃清，向东西水湖崖等处攻击”〔5〕。在城北茶叶山、船流、钓鱼台等处激战中，三十八师伤亡约两千人，但官兵士气奋发，终将敌击退。为预防敌人突破起见，已将渡河一部改为守势，大部由东调集至钓鱼台方面，准备向敌展开侧击，并向北推进。
  “敌机在城内西南方面轰炸，毁民房千余间，伤，亡住民百余人”〔6〕。
  十七日，张庞两军发起总攻，从东、南、西三面夹击汤头、付家赤草坡附近之敌。
  十八日，“临沂方面之敌约三个联队被完全击灭，残敌大部向莒县方向，一部向北溃退”，“此役敌伤亡过半。我军并在刘家湖击毙敌联队长长野裕一郎大佐一名，牟田九次中佐一名及大队长一名，其他将校多名”〔7〕。尔后，五十九军向汤头，四十军向付家赤草坡分途追击。“缴获敌械弹、给养、装具、文件甚多”〔8〕。据统计，共打死日寇三千余人，敌“以载重汽车运回莒县尸体约一百军车……其不及运回，就地掩埋者达七、八百具”匚9〕。俘虏玉利陆夫供认；第五师团至此作战者系第十一、二十一、四十二共三个步兵联队和一个炮兵联队及一个骑兵大队，自作战以来，全师团已伤五千人，亡三千人。
  此次总反攻，重创敌寇，取得了临沂战役开战以来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胜利的消息传出后，得到蒋介石和李宗仁的传令嘉奖，除张庞各记大功一次外，张自忠被提升为第二十七军团军团长（仍兼五十九军军长）。
  徐祖诒见五十九军伤亡太大，当日晚命该部转向费县休整。
  二十二日，庞部（张军一旅属之）迅速扫除汤头附近之敌后，以一部向莒县方向追击，主力则集结于汤头附近，并对沂水、蒙阴方面实行警戒。敌汽车三十余辆，满载伤兵，仅莒县城内即留有五、六百名〔10〕。
  二十三日，敌之增援部队四千余人，会同莒县、汤头之残敌，猛烈向四十军阵地反攻，炮火昼夜不停。由于五十九军已于十九日去费县，庞军应战不支，被迫退至城东桃园、黄山一带防守，因连日激战，将士十分疲惫，“伤亡甚重，现剩有战斗兵计一一五旅全旅五、六百人，—一六旅八百余人，补充团亦七百”。“军、师部即一连之预备队亦无”〔11〕，不得不将军属特务营、学生队等组织起来投入战斗。
  临沂城危在旦夕！
  二十四日，敌机九架先后到庞军阵地大施轰炸，敌炮九门（内有重炮）竟日射击不停，以午后更烈。日军四千余人在火力掩护下，对四十军展开全线攻击，攻击的重点尤侧重两翼：攻右翼埠前店之敌三、四百人，当即被击退；攻击左翼三官庙之敌五、六百人，迫近阵地前仅一二百米，被击毙甚为确保临沂并解危于庞军，张自忠部于本日回师增援，在韦家宅、桃园等地与敌进行激战。
  二十五日，午后，张军东渡沂河，占领挑园。
  二十六日，日军一千余人，在十几门大炮掩护下，绕道转至临沂西北义堂一带，以环攻取城，张军急派重兵于城西娘娘庙至大岭一线布防。攻击三官庙之张军一部，因损失极大，亦停止了进展。敌占领营子、乾沂庄、沙埠庄等村庄后，不敢再行冒险，而设在古城之张军军部，此刻受到义堂方面敌之威胁。
  庞军兵力损失过巨，已失去战斗力，虽强守九曲店、小李家庄、沭埠岭、黄山一线，但河东阵地很难支撑，临沂城处在敌炮火有效射界之内。二十七日，当面之敌从早七时开始向古城南沙埠庄、小岭、北道攻击。同时，敌之一部从蒙阴南下，袭击临沂西南的朱陈镇。庞军以三十九师一一六旅副旅长崔玉海率刘富生之二三一团会同张里元部保安团守城，余皆撤至城南地带，军部移至九曲至黄山一线〔12〕。
  二十八日，敌“增加千余人，炮十二、三门，附以飞机往复轰炸，密集炮火射击，村中房屋被炮火焚烧，烟焰弥漫”〔13〕。五十九军与敌展开血战，为节省兵力，在七德、前后七里屯，前后岗头一带修筑了阵地固守。
  二十九日，敌猛攻前后钦宿，五十九军与敌三次争夺.喋血抗敌，前赴后续，毙寇逾百。
  第五战区派驻在海州的第五十七军缪澂流部王肇治旅赴临沂增援，于本日晨到达东高都。午后，徐祖诒偕王到张之军部，经研究后，王旅于晚七时向城西北的十里铺前进，并向大、小岭方向出击。汤恩伯部骑兵团来临增援，于午后抵达城西胡子峪，奉令向义堂以北地区进攻。敌连日伤亡千余人，向汤头退却。晩十时许，五十九军官兵同仇敌忾，猛烈出击，当面之敌受创，“损失颇巨"向北退却。此时，王肇诒旅沿沂河，汤部骑兵向艾山、义堂一带追击，是日晩，由于台儿庄方面敌第十师团之濑谷旅团战况吃紧，板本旅团主力两个步兵联队和一个野炮兵联队，匆忙驰援台儿庄，仅留一个联队步兵和少数炮兵在临沂，与张庞两军对峙。至此，战役基本结束，五十九军“伤亡达万余人”〔14〕。虽然此后尚有岗头、朱陈等地之战斗，已是强弩之末，实属尾声。
  临沂战役从三月三日开始，历时二十八天。在这可歌可泣的激战中，由于四十军、五十九军全体将士并肩浴血战斗，奋勇杀敌，重创了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创造出打死打伤日寇九千余人的光辉战绩。它以雄辩的事实，再次粉碎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虽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使日寇的阴谋化为子虚乌有，从而使冒险进到台儿庄的濑谷旅团处于绝望境地，奠定了台儿庄战役重大胜利的基础，这次抗敌的真实历史，应该载入抗日战争的光辉史册。
  
  由于整个战局情势之需，四月中旬，张自忠部奉第五战区之令撤到郯城西部地区休整。继之，庞部亦撤离临沂南去。板桓师团在日军加藤正第一〇二师团的增援下，于四月二十一日攻陷临沂城。残无人道的日本法西斯分子，所到之处，血迹斑斑，断壁残垣，其累累罪恶.令人发指，罄竹难书。占城前夕，在城北古城和城西大岭二地制造了惨案。杀死平民一百三十四人。入城后，兽性发作，灭绝人寰地制造了震惊一时的临沂惨案，几天之内，屠杀城里居民竞达二千八百四十余人〔15〕，连老幼皆未幸免……
  临沂战役至今已经四十七年了，虽然为国捐躯的将士如今已芳草萋萋，民怀念景仰的。但他们奋勇抗击外国侵略者的精神是值得人民怀念景仰的。

注释： 〔1〕 参见《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二卷第一分册。 〔2〕 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简称二史馆）藏： 《李宗仁3月5日给蒋介石的密电》。 〔3〕〔9〕二史馆藏：《张自忠3月20日给何应 钦的电报》。 〔4〕刘景岳：《回忆五十九军参加临沂战役经过》 （手稿）。 〔5〕 二史馆藏：《张自忠3月16日给李宗仁的电报》。 〔6〕 二史馆藏：《徐祖诒3月16日给李宗仁的电报》。 〔7〕 二史馆藏；《徐祖诒3月18日给李亲仁的电话》。 〔8〕 二史馆藏：《庞炳勋3月18日给李宗仁的电报》。 〔10〕 二史馆藏：《李宗仁3月25日给军令部的电报》。 〔11〕 二史馆藏《庞炳勋3月23日给李宗仁的电报》。 〔12〕 王瘦吾；《四十军宠炳勋部防守临沂经过》（手稿）。 〔13〕 〔14〕 二史馆藏：《张自忠3月29日给李宗仁的电报》。 〔15〕沈桐华、叶瑶圃：《临沂城的失陷》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