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原国民党军政部鲁西招募处是在一九四〇年春抗日战争时期，在河南郑州成立的。处长由原国民党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孙桐萱兼任。副处长由时同然担任（原二十二师师长）。干部全是由第三集团军十二军各师抽调的。我从二十二师六十四旅副旅长调到处担任参谋长。开始编辖四个团，后来逐步缩编两个团。一切补给经理待遇都和正规部队一样。
  这个机构的成立，是孙桐萱借口抗日，兵源补充困难，第三集团军在山东省历史关系，与人民有情感，能把已沦陷了的鲁西青年吸收过来，补充部队，并且免于资敌，经国民党军政部批准成立的。但是实际情况并不是那样，那仅仅是反动派的尔虞我诈的一套贯用的权术。三年的经过，是勾结伪军，扩张势力，欺骗群众，贪污肥己的过程。兹将其中黑暗的内幕，分述于后。
  一、以欺骗代替自愿的招募
  鲁西招募处成立后，呈准军政部，处部设在黄河以南的河南项城县境，专事训练和拨交工作。由副处长时同然带领三个
  团的干部，往鲁西进行招募工作。在时去鲁西前，首先由孙桐萱和伪军孙良诚、张岚峰等事先联络好的。在给养供应，安全保障，工作推动等方面，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同情。因此时同然等到鲁西后，在沦陷区的活动，的确得到了许多方便。但是鲁西在沦陷后，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局面变化了。农民有的参加了革命进行坚决的抗日斗争，有的主动组织起来进行保家自卫。认识了国民党消极抗战，和韩复榘统治时代第三路军在山东镇压人民，扰乱地方一系列反共反人民罪恶本质。旧怨新仇矛盾重重。第三集团军的招牌，是一块臭招牌，是卖不出去的。勾结伪军，依靠敌人的支持维护，只会遭到广大人民更大的反抗。时同然等在鲁西活动了两个月，结果事与愿违，一个兵也没有招到，被迫返回了项城。
  时同然等回到项城处部后，感到兵招不到对军政部不好应付。既顾虑不是蒋的嫡系，怕机构撤销，又联系到自己的工作和前途问题。当然我与时也是同病相怜，忧心忡忡策划对策。同样孙桐萱成立招募处目的是要在条件成熟时成师成军，扩大势力。当然更是千方百计地维护这个机构的存在。孙、时经过协商研究，决定不择手段，不讲地区，不管人民，反正有兵就有办法。在这一原则支配下，决定采取两种措施。即先由孙桐萱在兵未招到前即向军政部报告已招募了两千人，并说这些兵都在鲁西，有机会就带回来拨补部队。横竖说人在鲁西军政部也不能点验，是比较保险的。这样做，招募处兵招到了，就不致撤销。同时无人有饷有粮孙得到更大好处。至于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否那就根本不管他了。第二种办法是大量的，毫无顾忌的委派“假官”。即凡是有号召力的能欺骗来人的，根据他自己的要求，可能，分别委任为处的第几第几团的团长，营长、连、排
  长等等。这样一来想当官的想发财的官僚、地主、地痞、流氓、恶棍都来了。大约委为团长的有四、五个。营长的有十多个。连、排长就数不清了。并许以招够一团就实任团长，招够一营的就任营长，连、排长等也是这样。个别的还委了不少参议，咨议等名义协助进行招募。当时广大人民送给招募处的外号是“官比兵多”，“假官又比真官多”之称。这样一来豫东豫中，皖北皖西，沦陷区和非沦陷区，都有鲁西招募的机构，都成为鲁西招募处的范围了。这些官僚地主，地痞流氓等，为了升官发财，有的招谣撞骗，无恶不作。有的要粮要草，有的借抓逃兵为名敲诈勒索。一时民怨沸腾，从伪县府到伪边区，到处控诉招募处的罪行。但是人民的呼声，人民的苦痛，是得不到统治阶级的同情支持和解决的。剥削阶级们是官官相顾，一个鼻孔出气的。有的人民了解到处长是孙总司令，就敢怒而不敢言了。这种欺骗性的方法，开始后，的确起到了一种麻痹作用。一部分纯洁的青年被欺骗来当了兵。一些诚朴的农民兄弟被愚弄也参了军。两三个月的时间总计招募到的兵有两三千人。但是欺骗只是一时的起作用，招募的情况一天就不如一天了。
  由于这些青年和农民弟兄是被欺骗愚弄来的，不是自愿参军。在向部队拨交时，很自然的就出现“反抗”与“镇压”的斗争。委派的那些地主、流氓，假官呢，看到人要拨走，也必然出现反拨交的对抗。因此在招募处几次拨交工作，都是一种残酷的压迫与反压迫的阶级斗争，和剥削阶级内部的斗争，所以在招募处拨交时都是采用的“武装包围”武装镇压的办法进行的。都是借口点名突然包围。有时还鸣枪示威，制止暴动。在这种场合里“有愤怒”、“有笑声”、“也有骂声”。从
  以上这些情况看，充分的显示了旧社会里统治者与广大人民的矛盾，是对抗性的不可调和的阶级斗争。我当时对待这些欺骗性的招募，和拨交时所采取的非人道的武装镇压抱什么态度呢。反对吗？“不”，我是支持和策计者之一。并且有两次拨交是我安排布置亲临指示的。这真是阶级本质的决定。
  二、上下勾结，狼狈为奸，贪污肥己，黑暗重重
  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时代里，上下勾结，互相贪污，权大多贪，权小少贪，主官大贪，幕僚小贪，是一种普遍性风气。在鲁西招募处内部也毫不例外，并且比较是突出的。在招募处成立时候，孙桐萱为了进行贪污首先就委派了他的亲信科长李效文，做处的军需主任。进行贪污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但主要有以下四种：第一，是吃空薪：如上所说时同然由鲁西回来时，本来一个兵也没有招到，就根据孙桐萱指示上报已招到二千人，并借口暂时带不回，暂驻鲁西训练。这样就使得伪军政部无法查核。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以后招到的兵采用了多招少报办法，逐步把空的数字缩小。但很长时间都保留了一部分。在这个数字缩小后，一贯采取先报招到的人数，等以后招募到了再填实的办法进行的。另外还借口总司令开支大，处里要负责一部分，规定了要保证空四、五百名。同样处里也借口开支大，各团要空出来若干名。团、营、连，都照例要空。等到工资领到后，就各扣各的私入腰包。第二，是吃空粮也卖高价：这些空缺的粮每月领到后也照例各扣各的。有的还利用在地方要的车辆运到高价的地方出售。第三，吃裁旷：就是兵逃后早逃晚报办法。由于招募的兵是欺骗来的，每团每营、连的
  兵每天每时都在跑。这个数字也是相当大的，工资和粮也都为各级人员所贪污。第四，吃兵血：被服等按季领款由总部代做。他们高价低值，早领款、晚做服装。以致招募处的新兵衣不蔽体，经常疾病流行和死亡。有时好粮掺假，剥削士兵。有一次士兵反抗，时同然怕事态闹大了，拿“上尉”军需徐凤梧作替罪羊，带高帽子游行后被开除了。军需主任李效文，因为是孙的亲信，就逍遥法外。一些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一九四一年春天，孙、时鉴于只有少数人利用招募利用职权贪污喂肥了自己，大多数人是抱不平的，同床异梦，各怀鬼胎。为了使这些人甘作奴隶，口服心服，提出了一个集体贪污共同分肥的假恩假惠的办法。有的送粮几百斤，有的送粮一千斤。我最多得粮两千多斤。这不过是表明了我在招募工作中，最积极，最负责，欠人民的债最多的结果而已。
  如上所述，这样名额多人数少的情况，在伪军政部来员点验时怎么对待呢？解决的办法有三种，“代雇买”，代点——是利用第三集团军驻地比较距招募处近的部队，来代替应点，有一次就从伪八十一师调来一个整营。这样办法，不仅缺额查不出来，并且得到结果很好，点验人员说新兵体格精神好，训练有成绩。雇点——是由附近乡镇派雇一些青年来应点，事前先把向伪军政部呈报的新兵姓名、年龄、籍贯等交给雇点青年背熟，在点验人员问时照顶替的人来答。反正点验人员留有后门，这样同样可以达到欺骗目的。买点——就是买通点验人员，这是解决问题最根本的一种。是孙桐萱贯用的法术，并且历经考验是成功的，是在旧社会解决矛盾掩盖贪污的根本办法。招募处每遇伪军政部派员点验时就买衣料送礼送钱，有计划的进行贿赠。一九四一年在项城县点验第三团时，由于团的准备工作不
  够成熟，出现了问题。有一个雇点青年只有十五、六岁，但他顶的名字已二十七、八岁，点验人员叫他背箕斗，当然他就照顶替人年龄说某某军年二十八岁了。点验官说小朋友你把年龄记错了吧，恐怕你背的年龄是你爸爸的年龄吧。所有在场的人，都禁不住的大笑起来了。但是尽管如此招募处并没有因此受到批评，点验人员上报成绩还是很好的。在旧社会里有句谚语，“钱能通神”、“钱可以买到鬼上树”。从招募处点验上，表现得是多么真实呀。
  三、勾结伪军，计划投敌
  孙桐萱、时同然，都是军阀韩复榘的旧部，韩复榘当团长时，是最红的两个连长。他们封建关系很好，是磕过头的弟兄，莫逆之交。因此在一九三〇年阎冯蒋战争失败后到山东很快就由副师长、旅长当上师长，师长免职后，又调在处里负责。
  在卫立煌担任第一战区长官时，孙受到卫的庇护，一直坐镇郑州担任河防。并兼任豫皖边区总指挥，和招募处处长。为了保存势力，壮大势力，在军事方面采取了游而不击，报假账的办法；在政治方面采取的是一面拉拢当权派，一面勾结伪军，供给伪军等手段。一九四一年招募处驻河南扶沟县时，孙良诚派参谋长傅二虞到洛阳郑州活动，所得到武器弹药等都是在孙桐萱秘密指示下，由时同然派人与河防部队联系后送过黄泛区的。一九四二年秋招募处驻项城时，孙又来电，命令把招募处武器弹药拨交傅二虞一部分带回鲁西。在经济方面是大走私，大放渡，大做生意。因此主要的河口都派他亲信把守。河南许昌商人周敬堂就是伙同孙做盘纸生意，过河买回来卖，就由一
  般商人变成了百万富翁。他是一个利用抗战，利用权势，出卖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的汉奸。
  由于国民党反动派内部的矛盾，和军事上的失利，卫立煌调走，汤恩伯当权后，首先汤取代了孙的豫皖边区总指挥。继续又夺取了对招募处的领导权（四二年伪军政部命令招募处经理人事仍由孙总司令管辖，行政业务由汤总司令负责）。统治阶级内部斗争对孙显然是不利的。但是孙桐萱和一切反动统治阶级一样，决不甘心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的。他调驻陕州后，电召时到总部开会，除对不利的形势估计外，秘密对时指示说：我们要全面准备，不能等待失败。总部拟利用条件派编两团力量秘赴晋南。招募处要迅速加强武装力量，以招募为名进驻山西，依靠孙良诚，发展势力，作为抗日失败后我们的基础。如果这边失败我就过去，有武力就有本钱、有办法等等。这些措施显然孙桐萱要出卖国家当伪军做汉奸了。时同然回处后，分别召开了会议，征求了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国家民族利益不能出卖，伪军不能当，汉奸不能做。祖先的坟墓，子孙的名誉不能不顾。孙的主义是错误的，我们决不能执行。但是，由于大家限于封建情感不敢直接表示坚决拒绝，不敢大胆揭发，而只是借口准备，借口河防不能通过来拖。孙见时不执行命令，不断来电指责，说：我们是异姓兄弟应该患难相共，有始有终。我是为了整个团体，也是为了你们等等。时也去电反驳，说：现在是抗战不是内战，是国家民族问题，不是团体个人问题等等。过去来电孙一贯是署名的，但是关于这一类电都不署名了。实际上就是行动你们负责，罪恶你们担任，是最恶毒最阴险不过的孙桐萱实用手段。在孙、时反目，相互攻击的阶段，孙还直接给我来电说：青浦、第八十一师参谋长遗缺，弟愿意担任否盼电复。
  很明显孙是想调虎离山要整我。与时协商后谢绝了他。就在这样拖来拖去，电来电去不太久的时候，孙桐萱就被解除了职务。随后，招募处的机构也奉伪军政部命令裁撤了。
  四、小结
  在我这个不完全的回忆中，可以记录下来的伪军政部鲁西招募处一些内幕里说明了什么呢？第一，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时代里，所谓兵役机构，和其它机构一样，都是为反动统治阶级服务的镇压人民的工具。他们利用这个工具、和官僚地主，土豪劣绅，联合起来，为实现他们的利益、目的、要求，对人民进行欺骗、讹诈、镇压、剥削。千方百计的为所欲为的，强迫成千上万的人民，牺牲自己，脱离生产。最后为实现他们本阶级利益而后已。招募处的机构，实质就是这样的工具。第二，国民党反动派是假抗战，真投降；他们利用招募勾结伪军，依靠伪军，把武器弹药供给伪军，并且想最后投降敌人。象孙桐萱这样在抗日战争中堂堂正正的总司令，身兼数要职，财产千百万的人物，还是一有机会，就要精心策划，安排投敌，不惜出卖国家民族利益，企图在鲁西、晋南建立投敌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