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在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济南是国民党军强固设防、重点防御的重要据点之一，筑有纵深坚固的永久性工事，储备有充足的弹药和物资，有十万以上的人担任守备。但是在强大的人民解放军进攻之下，这个据点只打了八天，守济南的国民党军就被全部歼灭了。这个事实充分说明，国民党反动派所进行的非正义的反革命战争，不论如何挣扎，也难挽回其注定失败的命运。
  从一九四六年一月起，我就进驻济南，担任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又兼任山东省政府主席。在这次战役以前，我为了加强济南的防务，经年累月地用尽种种手段向人民征夫征料，构筑工事，从事备战。战事发生后，在绝对优势的人民解放军四面包围之下，我还执迷不悟，抗拒到底，使地方受到严重的破坏，使人民生命财产受到重大的损失。我的罪恶如此深重，至今反省，尤觉无限愧悔。现就我的记忆所及，将这次战役中我指挥国民党军抗拒解放军作战和最后受歼的经过追叙如下，以备有关方面参考。
  一 战役开始前的形势和我的备战措施
  在抗战时期，山东省的大部分地区，已被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队所解放。日寇投降后，蒋介石为了阻止人民的部队进入济南，派山东省政府主席何思源先行夺取济南，并派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山东挺进军总司令李延年率十二军、九十六军由皖北迅速开往济南，夺取人民抗战的胜利果实。何思源带着保安团队在敌伪掩护之下，先进了济南。不久李延年率领部队也赶到济南，办理所谓山东地区的受降和接收工作。一九四六年一月间，蒋介石为了加强山东地区反人民的武装力量，又先后以五十四军、四十六军、七十三军开至胶济路，将李延年调为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以我为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管辖范围东至青岛，西至东平，南至大汶口，北至德州（一九四七年七月以后改为东至潍河），司令部设济南。
  在蒋介石破坏和谈，掀起全国性的反人民战争后，他仍念念不忘地企图确保济南。所以在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三日莱芜战役被歼六万多人后，他怕解放军乘胜攻占济南，在军事政治上受到严重影响，加速反动统治的灭亡，因而张皇失措地飞到济南，亲自指示我布置防务，研究如何守住济南；并对我说：“济南在军事、政治、地理上都很重要，如发生间题，你要负责。”
  解放军转入全面进攻后，在山东战场上我所指挥的部队不断地被解放军歼灭。一九四八年三月间，胶济路上的周村、张店，淄川、博山等城镇先后解放。整编三十二师、交警总队、保安团队等约三万余人被歼，潍县陷于孤立。四月二十七日，潍县解放，整编四十五师和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张天佐所指挥的保安团队的四万人以及守昌乐的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张景月部约六千余人同时被歼。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兼整编四十五师师长陈金城被活捉，张天佐自杀。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在胶济路上由我指挥的部队就被消灭了八万多人。我感到分散兵力，处处设防，易被击破，况济南形势又十分孤立，只靠现有的部队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我即于五月十五日乘飞机到南京见蒋介石，向他报告军事情况，并建议放弃济南，将在济南一带的军队撤至兖州及其以南地区，与徐州一带的部队联成一片，并巩固徐州至兖州的铁路交通，以利尔后的作战。蒋听到我这个建议，不满意地说：“你不从大处着眼。对济南的问题，我曾考虑过。我们必须确保济南，不能放弃。”接着，他说了一套为什么要确保济南的理由，要点如下：
  （一）济南是山东的省会和华东的战略要地，济南至徐州的铁路已修好通车。为了不让华东及华北的“匪区”打成一片，不让他们掌握铁路交通的大动脉，必须守住济南。
  （二）为了不使驻在青岛的美国海军陷于孤立，也必须守住济南。否则，不但在军事政治上于我们不利，且将影响美国对我们的援助。因此，无论华东战况如何变化，济南决不可放弃。
  （三）我们有空运大队，随时可以增派援军。在空军优势的条件下，济南并不孤立，没有后方也可以作战。
  最后他还说：“济南如果被围攻，我当亲自督促主力部队迅速增援。只要你能守得住，援军必能及时到达，我有力量来解你们的围。为了确保济南，必要时还可以增加防守部队。打仗主要是打士气，鼓励士气，首先自己不要气馁。你要知道，我们的失败是失败于士气的低落。你们如不发奋努力，坚定意志，将死无葬身之地。”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南京笼罩着一片悲观失望气氛。不但我已丧失了作战的信心，蒋介石也精神沮丧，焦虑不安。我在南京听张乃衡等人谈过这样一件事：一九四八年三月一日，中央训练团党政训练班在南京孝陵卫中央训练团大礼堂举行十周年纪念聚餐会，参加的有张群、陈立夫、陈果夫、王世杰、吴铁城、朱家骅、张厉生、谷正纲、谷正鼎、蒋经国、萧铮，以及党政训练班各期在南京服务的同学，共约一千人左右，蒋介石亲临参加。蒋介石在训话中说：“我训练出来的人都是官僚，毛泽东训练出来的人都是革命的。我今天的训练失败了。你们如果不好好努力，明年我们这时候就不能在这个地方集会了。”蒋讲完话，进入礼堂后面房间里休息后，全场就骚动起来。有的人起来说：“我们是委员长训练出来的人，难道都是官僚？我们负不了这个责任，是官僚头子引导我们这样做的。”会场上还有人高喊口号，要打倒张群、陈果夫、陈立夫、宋子文、孔祥熙、陈诚等人。上下埋怨，弄得一团糟。
  这时何应钦刚由美国回来。我与他在一次谈话中，说到与共产党作战的问题时，他以讽刺的口吻对我说：“抗战胜利后，我们与共产党作战以来，我们的将领送给共产党的礼很多，你也送了不少。陈辞修曾夸口说过只需要三个月、六个月就可以解决共军的主力，可是现在已打了两年多了，不但没有解决共军的主力，我们的军队反而已经消灭了约有二百多万。这样下去，真是不堪设想。希望你守住济南，不要再向共产党送礼了。”我在南京也与张群见了面。在谈到作战及粮食兵员问题时，他说：“主席（指蒋）总是说政治配合不上军事，兵员粮食困难也要怪我们。军队一打就败，地区不断地缩小；地区愈缩小，兵员粮食也就愈没办法。这样打下去，真是危险。”
  由此可见，当时蒋介石虽然就任所谓总统，力图挣扎，可是不少的军政大员对于同解放军作战，已经失去信心了。
  解放军在肃清了胶济路上的国民党军以后，即准备围歼徐州、济南间的国民党军。七月间，解放军又解放了鲁南的中等城市兖州、济宁，歼灭了第十绥靖区司令部及其直属部队整编十二师的主力和保安团队共约三万人。第十绥靖区司令官李玉堂只身逃到徐州，整编十二师师长霍守义被活捉。这时济南与徐州间和济南与青岛间各个地段上的国民党部队，已经全部被解放军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济南周围六百华里左右的地区已经全部被解放军所控制。至此，济南已完全陷于孤立。
  蒋介石为了支援济南作战，夹击解放军，同时为了巩固陇海路东端，以作南京之屏障，在济南战役以前，将其在华东地区的主力编成三个兵团：第二兵团邱清泉部集结于商邱一带，第七兵团黄伯韬部集结于新安镇一带，第十三兵团李弥部集结宿县、固镇地区，从事整理补充，准备作战。
  八月间，我得悉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主力，已由苏北、皖北、豫东等地向山东调动。我认为解放军大举北调，必有新的企图，即召集幕僚人员开会研究，综合情况，并分析如下：
  （一）山东省除济南、青岛、临沂三个据点以外，其余都被解放军占领。以济、青、临三处而论，当前济南遭受解放军进攻的可能性最大。解放军为了巩固后方，必将集中力量攻取济南，拔除其心脏中的这把刀子，以解除南下的顾虑，并使华东、华北联成一片，恢复津浦路徐州到天津间以及由胶济路经济南、德州至石家庄的交通运输，以利华东及华北的作战。
  （二）从解放军攻占潍县、兖州的作战情况来看，他们的炮兵及工兵的力量已大为增强，并具有一定的技术和攻坚的能力。
  （三）解放军对胶济铁路、津浦铁路及新占地区的公路，不但不破坏，而且均在抢修中，并逐渐向济南延伸；在作战中所得到的火车头及车厢等，也大部修好使用。这显然是为进攻济南创造有利的交通运输条件。
  （四）解放军对济南守备部队从多方面进行瓦解工作。他们不断地把俘去的中下级军官释放回来，并且对在潍县、兖州战役中失散的国民党军官眷属很优待，还发给路费派车送回济南。这些回来的军官眷属都说解放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由潍县等地跑到济南来的商人，也到处说解放军的纪律好，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解放潍县后，派人挨家挨户进行慰问，并帮助老百姓解除困难，使人心很快地安定下来，社会秩序也随之恢复，工商业照常营业。这些情况都说明解放军正在积极进行攻城先攻心的瓦解工作，为解放济南准备条件。
  根据以上情况，我判断华东解放军下一个作战目标必是济南无疑。我为了作最后的挣扎，积极进行如下的备战布置：
  （一）电请蒋介石将当时驻在苏北、与我有关系的整编八十三师周志道部空运济南增加防务。
  （二）请求增屯弹药及十一万多人两个月需用的粮食。所屯弹药中有一部分催泪性的毒气手榴弹，分发各师控制，以便在万不得已时使用（在战役中未发现使用）。
  （三）命令各部增加工事，凡是重要据点均须挖掘外壕和陷井，架设鹿砦及铁丝网等副防御，并轮流练习射击及夜间战斗动作。
  （四）为了鼓励士气，我与省党部主任委员庞镜塘以及各部队长、政训处长，分别对军民进行所谓“精神讲话”，灌输反共思想，破坏共产党的攻心战术。
  （五）把在千佛山下已开始修筑的飞机跑道加紧修好，以备在西郊机场被占后使用。并将城北五柳闸加宽加高，拦住小清河河水，以备解放军来攻时开闸放水，使城北一带成为泛滥地区，阻止解放军的进攻。
  （六）加紧训练民众，防止共产党活动，编组壮丁队、纠察队、担架队、输送队等，以利治安及作战。
  各部队在我的命令下，到处征工征料，大量砍伐树木，来加强工事，积极备战。我在九月上旬视察各部工事时，看到泺口、飞机场、辛庄营房、东西白马山、四里山、千佛山、砚池山、茂岭山、红家楼子、黄台山等处重要据点的工事都加强了，并筑有钢筋水泥的工事，挖有外壕、陷井，架有铁丝网、鹿砦。内城利用护城河，外城及商埠挖有八米宽四米深的外壕，并架有鹿砦、铁丝网。我感到很满意，当时曾对陪我视察工事的整编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说：“这样坚固的工事，共军如想攻下一个据点，是极不容易的事，我们如再守不住，那真太无用了。”曹答说：“我在抗战时也没有作过这样好的坚固工事。我们的工事作好了，就怕共军不敢来，如来攻定会把他们击败。”
  我那时除了在军事上积极布置以外，还执行了蒋介石的一项破坏解放区金融的罪恶密令。蒋介石为了妄想以改革币制的手法来挽救他在财政经济上的危机，在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九日发行了金元券。在这以前不久，约在八月十日，他派了四架运输机，满载法币，由南京飞送济南，交给当地的中央银行，并密令我立即在解放区的边缘或派部队突入解放区，用这批即将作废的法币抢购粮食，以作军用。我当即督促各部执行了这个命令，派部队及兵站人员持法币四处抢粮，将济南百里左右村镇人民手里的粮食抢夺殆尽。
  我根据蒋介石的命令和意旨所作的一系列的备战措施，给人民带来了更大的灾难。他们愤怒地说：“蒋介石不打倒，我们百姓活不了。”全省人民在“打下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口号下，纷纷地动员起来，支援解放军攻打济南，只是鲁中南一带地区就来了二十万人参加各项支前工作。人心向背，决定战争的胜负，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可是我为了挽救国民党反动政权垂死的命运，还妄想扭转历史的车轮，竭力挣扎，结果必然碰得头破血流，落到被消灭的下场。
  二 济南守军的兵力概况和作战部署
  第二绥靖区所属部队，在不断被解放军歼灭以后，已无进攻的力量，只好蜷缩在济南一带地区，凭借工事苟延残喘于一时。当时第二绥靖区仍归徐州“剿总”指挥，所辖正规军及地方保安团队、县大队等共约十一万多人，其编成如下：
  （一）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兼整编八十四师师长吴化文，辖一五一旅，旅长杨友伯（三个团）；一六一旅，旅长赵广兴（三个团）。整编九十六军独立旅，旅长何志斌（三个团）。
  （二）整编第二师，师长晏子风，辖二一一旅，旅长马培基（三个团）；二一三旅，旅长胡景缓（三个团）。
  （三）整编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辖一五旅，旅长王敬箴（三个团）；七十七旅，旅长钱伯英（三个团）。
  （四）整编八十三师十九旅，旅长赵尧（三个团）。
  （五）整编五十七旅，旅长杨晶（三个团）。该旅原系由胶东保安部队编成的第二绥靖区的独立旅，在一九四八年八月底奉国防部命令，改编为整编七十四师的五十七旅，尚未归还建制。
  （六）第二绥靖区特务旅，旅长张尊光（三个团）。
  （七）第二绥靖区青年教导总队，教育长张叔衡（三个团）。
  （八）整编七十四师五十八旅一七二团，团长刘炳昆（该团空运到济南的只有七个连）。
  （九）保安第四旅，旅长刘振策（二个团）。
  （十）保安第六旅，旅长徐振中（三个团）。
  （十一）保安第八旅，旅长孙荣扬（三个团）。
  （十二）人民先锋总队，队长孟昭晋（二个团）。
  （十三）绥靖区特务团，团长赵峙山。
  另有榴弹炮一营，野炮一营，整编十二师的炮兵一营，第四兵站总监部监护营一营，工兵一营，通讯一营，装甲车二列，汽车一营，装甲汽车一连（以上各该部队的主官姓名已记不起）。
  以上各部队，其中正规军大部分都是被解放军歼灭过，后来又重新建立起来的。除整编七十三师十五旅和七十七旅、整编二师二一三旅、整编八十四师一五一旅以及新运来的整编十九旅、整编七十四师五十八旅的一二七团战斗力较强外，其余部队的战斗力均差。尤以地方保安团队多为地痞、流氓、地主、恶霸、散兵游勇和一部分拉来的壮丁编成的，装备差，待遇低，精神涣散，更不堪一击。
  八月间，南京统帅部根据所得到的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主力北调，原在山东地区的解放军加紧练习攻坚战术，并积极备战等种种情况，判断解放军有进攻济南的企图。为了达到守住济南这个战略要地的目的，南京统帅部对防守济南的指示要点为：“增强守备力量，确保济南，控制强有力的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加大围攻济南共军的死亡，削弱其力量，尔后再配合进剿兵团内外夹击，打败共军”；并令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指挥黄伯韬、邱清泉、李弥三个兵团与陈毅部的主力作战，以解济南之围。
  杜聿明奉到指示后，即飞到济南，在绥靖区司令部与我及副司令官牟中珩、参谋长罗幸理、副参谋长干戟、第二处处长李昆治、第三处处长廖毅文、第四处处长张介人等研究固守济南以及如何与援军协同作战的问题。我认为解放军的作战力量已大为增长，固守济南必须调整编七十四师或整编八十三师来增防，否则没有把握。牟中珩、罗幸理认为，如想守住济南，就必须增加部队。杜聿明的意见与我相反。他说：“只要加强工事，不增加兵力，济南也可以固守。如守不住，即使再增加部队，也守不住。因此，我不同意再增加部队。如若打起来，只要你们能守十五天，我指挥的部队一定可以到达济南，解你们的围。”我说：“增援部队必定会受到华东共军的截击，我看十五天绝对到不了济南。所以还必须增加防守部队。如再调一个师来，我们守二十天也无问题。否则济南守不住，到那时增援部队再多，也无济于事了。”罗幸理接着说：“光靠工事而部队不坚强，是不行的。如不增加部队，济南只打三五天就完了。”杜对罗所说的话很不满意，他回到南京见蒋介石时曾向蒋报告，说罗幸理没有固守济南的决心，身为参谋长，不但不设法鼓励士气，反而尽说泄气的话，思想有问题。蒋也未作处理。
  我为了守住济南，仍坚决要求蒋介石增加部队。蒋于八月二十七日分电刘峙及我说，着整编八十三师周志道部立即集结徐州机场附近，由九月一日开始空运济南，限十日内全部到达。我接到这个电报很高兴。当时我认为济南筑有星罗棋布的堡垒群工事，既纵深又坚固，比潍县、兖州好得多；又可以依靠黄河及千佛山的险要地形，将五柳闸修好后，必要时还可以放开水闸，把城北地方变成泛滥区，现在再把八十三师调来，守二十天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刘峙惟恐八十三师调来，将减少徐州一带的兵力，于他不利。因此，他以先向济南运送弹药、通讯器材、铁丝网等为借口，向蒋介石要求暂缓运八十三师去济南，得蒋同意后，即停止空运。因此，只运了该师的十九旅一个旅到济南。
  情况一天紧张一天，第二绥靖区即下达防守济南的命令，其要点如下：
  （一）以确保济南为目的，将济南地区划为东西两个守备区，利用既设工事，并积极加以修整和加强。守备重点置于飞机场的以西以南。以一部兵力编为守备部队，以保安团队担任外围据点的守备，借以消耗共军的战力，并掩护主阵地的固守，另以有力部队编为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
  （二）以整编七十三师的师长曹振铎为东地区指挥官，以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兼八十四师师长吴化文为西地区指挥官。
  （三）自城北黄河的泺口、不含至城南的八里洼之线至郭庄为东守备区。以黄台山、茂岭山、现池山、千佛山、四里山一带为主阵地。以整编七十三师十五旅，七十七旅、整编二师的二一三旅、特务旅、保六旅等部担任守备，归曹师长振铎统一指挥，司令部位置于城内窗后街西头。
  （四）自城北沿黄河泺口至城南八里洼、不含之线以西至长清为西守备区，以腊山、周官屯、白马山、青龙山一带为主阵地。由整编八十四师一五一旅、一六一旅、整编九十六军的独立旅、整编二师的二一一旅、青年教导总队、人民先锋总队、保四旅等部担任守备，由吴化文统一指挥。整编九十六军及整编二师司令部位置于商埠。
  （五）以五十七旅、十九旅及准备空运来济南的整编七十四师为总预备队，由整编二师师长晏子风统一指挥。五十七旅位置于党家庄附近，十九旅位置于北蒋山。
  （六）外围独立据点派出一部分部队担任守备。王舍人庄由历城县自卫团等担任；仲宫由二一三旅派一部分部队担任；固山由五十七旅派出一部分部队担任；齐河由保四旅担任。
  九月十日以后，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十三纵队、渤海纵队，已由东南两面向济南外围移动，龙山、仲宫一带已发现解放军活动。第十、新八、新十一纵队及两广纵队由西南方向向济南移动，长青、万德一带已有解放军活动。华东军区各军分区的独立旅团也向济南外围据点迫近。估计解放军及其地方部队全部兵力，约在二十万人以上。同时，解放区的民众络绎不绝地向济南外围运送粮弹及攻城器材等物资。我鉴于时机紧迫，即于九月十四日匆匆乘飞机到南京见蒋介石说：“共军大部已迫近济南，有即攻济南的模样。共军的战斗力确比过去增强得多了，以他们攻占潍县、兖州的情形来看，他们已具有攻坚的力量和技术。如不增加一个师，济南是守不住的。请将我过去带过的整编七十四师立即空运济南增防，固守济南才有把握。”我说到这里，他只嗯了几声，没有立即答复，看情况，他是在考虑我的话。我又说：“以过去屡次增援都没有达成任务的经验来说，是因为我们对共军截击我增援部队的力量估计得太小了。如济南被围攻，陈毅部的主力极可能布置于兖州、济宁及其以北的地区，阻我援军北上。又加我军士气不振，增援部队力量小了，很难达成任务。”蒋介石回答我的要点如下：（一）济南有坚固纵深的工事，再把七十四师邱维达部运去，足可以守得住，我即下令七十四师由徐州空运济南。（二）共军的战法是猛冲猛打，只要守备部队头几天稳得住，他们的攻势就会受到顿挫。（三）已准备了强大部队增援济南，如一旦敌人围攻济南，当严令援军迅速前进。（四）待援军到达兖州、济宁以北地区时，应随时注意与援军联系。在敌人打得筋疲力竭时，要抽出两个师的兵力来出击，南北夹击敌人，定获胜利。
  我请求增调部队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即于十五日由南京飞回济南。这时济南的情况更加紧张，各部队都忙于备战，大规模的济南战役就要爆发了。
  三 外围和城郊的战斗
  九月十五日，据报长清以西以南均发现有解放军的大部队，胶济路龙山站以南以北的解放军也向济南移动。这时我判断解放军的主力在西，先集中力量取下飞机场，以截断守军的空运。为了掩护七十四师空运来济南，我认为必须在长清等地阻止解放军前进。
  十六日二十四时，解放军发动了大规模攻坚的济南战役。战事以东郊最为激烈，长清也同时告急。我即令晏子风带十九旅、五十七旅向古城以西增援，策应长清作战。
  十七日上午一时，解放军以榴弹炮及重迫击炮，集中火力掩护步兵直向济南城东郊的屏障茂岭山、砚池山猛扑，与固守该地的十五旅激战甚烈。解放军以火力封锁守军堡垒的射击口，奋不顾身地、一波又一波地向前猛冲，并向堡垒里投掷爆破筒。堡垒很多处被炮火及爆破筒炸坏。整编七十三师也集中炮火向来攻的解放军猛烈还击，掩护防守茂岭山、砚池山的部队反攻，双方争夺甚烈。此时解放军又增加部队冲上来，并以猛烈炮火阻止守军增援，守军伤亡颇众。我视为济南屏障的茂岭山、砚池山，经一夜的血战，就被解放军占领了。有的官兵被炮火及炸药的爆炸震晕过去，醒来后方知阵地已被占领，他们已做了俘虏。在茂岭山后面的十五旅一个营，未与解放军激战，即由该营营长朱国华带着向后溃退。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派人拦住，并向我报告要求加以惩办。我为了镇压部队溃退，就命令按“连坐法”把朱国华枪决了。但是即是如此，也未能镇压住官兵的溃退，自然更挽救不了全部被歼的命运。
  东面的战况既如此紧张，压力很大，我认为解放军的主力可能在东，故决心将调往古城以西的十九旅和五十七旅由西面拉回，并令七十三师预备队及十九旅向解放军反扑，企图夺回茂岭山、砚池山的阵地。他们曾向解放军数次冲击，激战甚烈，均被解放军击退，伤亡甚众。十五旅四十八团团长李朴被击毙，七十七旅二三○团团长周羽负重伤。马武寨的守备部队与解放军发生激战。解放军曾数度向马武寨阵地攻击，屡攻不下，死伤颇多。后来集中炮火协同步兵猛攻，终将据守该阵地的二一三旅之一部消灭。
  西守备区所据守的王府、藤槐树、讲书院、古城、段庄、东山等据点，均于十七日被攻占。长清自卫团及特务旅三团的一个营与解放军发生激战，于十七日全部被歼灭，长清城解放。防守齐河的保四旅无力固守齐河，偷偷渡过黄河，撤回济南近郊。
  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西守备区的外围据点迅速攻下，打破了我阻止解放军前进、以推迟对城郊阵地攻击的原定计划。
  十七日，我接到蒋介石的“手启”电，大意说：“敌人有以优势兵力在我援军未到以前攻下济南，再集中力量向我北上援军反击之企图，望我官兵抱定与济南共存亡的决心，必能将敌击溃。我已令刘总司令、杜副总司令督促援军向济南迅速前进。”
  十八日，飞机场被解放军的炮火所控制，空运中断。东守备区师长曹振铎指挥七十三师等部反攻茂岭山、砚池山失败后，即退至马家庄既设阵地顽强抵抗。解放军为了速战速决，迅速解放济南，连续向马家庄进攻。先以炮兵集中火力轰击堡垒，掩护步兵攻击。步兵以小炮、轻重机枪封锁堡垒的射击口，竭力协助爆破组接近堡垒施行爆破。战斗激烈异常，马家庄被攻占一半。我为了挫折解放军的攻势，夺回马家庄阵地，命令增加到马家庄的十九旅，在炮火掩护下，向解放军猛烈反扑，展开了对马家庄的争夺，并将解放军的阵地夺回一部分。解放军又增加部队向十九旅猛攻，将所失阵地又夺回去。十九旅旅长赵尧见解放军增加，即亲率部队反击，企图将解放军打出马家庄。解放军利用房室以猛烈的火力阻止十九旅的前进，十九旅也利用房子打洞，向解放军攻击，每房必争，战斗甚为激烈。战至午后，十九旅旅长赵尧负伤，官兵伤亡甚众，死尸累累，伤兵后运，络绎不绝。
  在这一天，整编七十四师已由徐州开始向济南空运。该师五十八旅一七二团七个连运到后，西郊机场即被解放军的炮火所控制，炮弹不断地落在机场内。满载后续部队的运输机，闻讯即转头飞回徐州。蒋介石见增防部队不能空运，连忙打电话给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嘱王亲来济南侦察，设法继续运送七十四师增援。王遵蒋的指示，飞到济南机场上空低飞侦察，看到击中跑道上的炮弹不断爆炸，烟雾上冲，增援部队已无法再运。此时马家庄的战事仍在激烈进行，十九旅已被迫缩守一角，负隅顽抗。我见马家庄的战况危急，即把已运到的一七二团的七个连增加到马家庄方面，向攻占马家庄一头的解放军反击，争夺极为激烈，战至黄昏，毫无进展。
  西守备区丁家山、卧牛山、簸箕山、周官庄、古城等处守备部队，经激战后均被击溃，阵地被解放军占领。簸箕山的部队在战斗中损失也重。
  四 吴化文部起义前后
  九月十九日黄昏以前，各部队继续与解放军战斗，仍以济南城的东南两面为激烈。吴化文见解放军的力量强大，无法抵挡，如不起义，将有被全歼的危险，即于这一天的晚上率部起义了。
  吴化文所部整编八十四师，一九四八年春在鲁西一带担任与解放军作战的任务。一九四八年四月间，整编四十五师陈金城部等在潍县被围，吴化文部奉命车运济南，协同由河南归德调来的整编七十五师沈澄年部及在济南的整编七十三师曹振铎部，沿胶济路东进，解潍县之围，归我统一指挥。各部队未及到达潍县，行至临淄附近，即被解放军截击，陈金城部被歼灭。增援部队立即窜回济南附近。吴化文看到解放军战力很强，内心已怯。五月初，徐州“剿总”司令刘峙令沈澄年部开回归德，吴化文部留驻济南。七月间，兖州第十绥靖区李玉堂部被围，刘峙令吴化文率整编八十四师及整编第二师二一一旅由济南出发，经泰安、大汶口等地向兖州前进，以解兖州之围。吴化文感到任务很重，力难胜任，甚为畏惧，因此行动迟缓。在兖州被围的李玉堂又急如星火，不断向蒋介石、刘峙求援。蒋曾写亲笔信派飞机送交吴化文，逼着他迅速前进。吴经大汶口向南兼程前进，尚未到达，兖州守备部队即突围南窜，全部被歼。吴部仓皇北撤，窜至大汶口附近，所辖一六一旅被解放军围歼，旅长徐月政被活捉。吴胆战心惊地带着残余部队逃回济南，并对我说：“与共军作战要特别小心，稍不留神，就会被它吃掉。”这时他看到济南更加孤立，惟恐他这个视如生命而一向当作自己政治资本的八十四师，早晚会被全部歼灭，因此态度十分消极。
  我为了拉拢吴化文，并使他安心，力保他升任整编九十六军的军长兼八十四师师长，又由山东省保安部队中选战斗力比较强的一个保安旅拨归八十四师，以补一六一旅之损失。该旅旅长何志斌曾做过吴的部下，同吴关系很好。我又声明人事由吴调整，我不过问，以免除其顾虑和怀疑。何部拨归吴化文后，暂定名为整编九十六军独立旅。我以为这样可以使吴安心了。可是吴对加强工事及其他备战工作，仍不积极。八月间，有人在吴部驻区内的墙壁上发现用粉笔写的“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标语。我认为，从吴化文过去守兖州及在鲁西与解放军死拚的情形，以及他这次增援李玉堂部冒险向兖州前进的事实来看，从他平日谈话中所流露的对共产党的仇视情绪来看，他本人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的部队里可能有个别亲共分子。当时我除了关照政训处注意以外，对吴并未加以怀疑。
  八月底，杜聿明来济南视察，与我研究作战问题。在谈到吴化文时，杜说：“吴化文反复无常，表面服从而内心诡诈，靠不住，要注意他。”我说：“国防部‘剿总’及绥靖区都没有发现他与共产党有勾结的情况，我们也没有理由撤换他。从他过去的表现看，我看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九月十四日，我乘飞机赴南京见蒋介石，经过徐州时，下来看了刘峙。在与刘峙谈到吴部的情况时，刘峙沉思了一下，对我说：“我没接到吴化文有与共产党勾结的情报。吴化文在抗战时期做过伪军，常和共产党打仗。抗战胜利后，他带着八十四师与共军打得很厉害，他与共产党结下的仇恨很深，我看他不致有什么问题。”九月间，有一次吴化文与我谈到对共产党作战的经验时，他说：“共军围攻一个地方，他们常在第一线喊话，甚至对乙地的军队说甲地的军队已经投降了，某部放下武器了。这样对我们的军心很受影响，千万要注意。”我听到吴的这个说法以后，认为很对，还通知各部注意。这时我对吴很好，没有戒心，而且认为吴作战有办法。当东郊的屏障茂岭山、砚池山被解放军攻占后，我在十七日晨约吴到绥靖区司令部研究夺回茂岭山、砚池山阵地的问题。吴见我时，表现得神情不安，态度很不自然。他说他昨晚未睡，早上也未及吃饭就跑来了。当我的副官把面条端来时，他也一口未吃。吴以惊慌的口吻说：“茂岭山、砚池山的阵地那样坚固，怎么一夜就丢掉了呢？要拿回来只有派部队冲。”我看他情绪不安，也拿不出恢复阵地的具体办法，就叫他回去了。他走后，我说：“吴化文被共军吓糊涂了，看他的胆量并不大。”从此以后，我打电话向他问西守备区的战况时，老是八十四师的副师长杨团一代他接电话。在我问到吴化文时，杨总是说他看部队去了。实际上吴这时已经在秘密准备起义了。
  十九日晚上，吴化文部就纷纷撤离阵地，向西移动。此时有八十四师一五一旅一个姓王的团长，跑到绥靖区司令部要求立即见我，说有极重要的事向我报告。我在接见他的时候，他很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不好了，吴化文真没有良心，带着部队叛变投共了，八十四师的部队正向飞机场以西集中，据说集中好了，要开黄河以北。归吴化文师长指挥的保安团队等，他也想带走。我不同意他这种背叛的行为，决不跟他走。我那个团现在商埠通飞机场路旁的工事里，请准许我把这个团带进商埠或城内占领阵地，与共军作战。”我听到这个团长的报告，很惊慌也很愤怒，想不到吴化文会来这一手。司令部里的人也慌乱起来。这个团长又说：“我马上回去把部队带来吧。”我想，吴的花招很多，这个团长是吴的老部下，有可能是吴派来作内应工作的；如准他开进商埠或城内，他到时作了内应，向守军夹击，济南马上就要完结。于是我对他说：“你来告密，是非常忠实的表现。你回去带着这个团在原地固守，看情况再调进城来。”他仍坚决要求把他那个团带进来，否则他就不回去了。我又说：“你个人可随司令部行动，你那个团里可能潜伏有共产党的人，为了防止出问题，暂时不要把那个团带进来”。
  当我正在忙着计划缩短阵地、变更部署的时候，吴化文还不知道这个团长已来告密，为了麻痹我和掩盖他的行动，他叫他的副师长杨团一打电话给我，报告他的阵地没有什么变化，并说，为了增强战力，请发轻机枪百挺及大卡车若干辆。我也装着不知道他的起义行动，回答说：“我可以设法抽调一部分给你们。”
  此时我看到情况更加恶化，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认为即使吴化文不起义，也难得守住，与其在济南等着被俘，不如先走为妙。因此，我曾一度偕庞镜塘想经泺口桥北走，但由于解放军把济南包围得如铁桶一般，未能走得出去。在这一天的夜里，绥靖区司令部也移驻城内省政府指挥。
  二十日晨，八十四师副师长杨团一由该师跑回来见我，对我说：“我不同意吴化文的叛乱行为，同时我的家眷也住在城内，我不愿跟他去，所以我就下决心回来了。吴化文的部队昨夜先集结飞机场以西，后又开过黄河以北。”我表扬了他一番，并送了些钱给他（数目记不清了），嘱他暂在家里住着，听候委派工作。我并将不愿随吴化文起义的王团长前来告密和杨团一在途中逃回的情况分别电告蒋介石、刘峙。蒋、刘回电对王、杨大加表扬，说这两个人忠贞可嘉。几天以后，随着济南的解放，杨团一也被解放军活捉。
  十九日夜向我告密的那个王团长，始终未回到部队去，他带的那个团仍在原处未走。二十日上午，他们的旅长杨友伯才把这一个团带走，因为杨怕天亮后被蒋机发现，受到轰炸。我得知杨友伯的所在地以后，我还想利用杨去拆散吴化文的部队，派人携带着我致杨的信及加力克香烟等物，并许以八十四师师长的地位，引诱他回来。他把我的信和香烟收下了，并复了我一函，大意是说：“你对我很好，谢谢你，来日方长，后会有期。”黄昏以后，杨友伯就把这个团带走了。
  当我得到吴化文起义的确实消息时，张皇失措，曾立派特务团、装甲汽车连加强司令部的警卫，并分电蒋介石、刘峙说：“吴化文部投共，济南腹背受敌，情况恶化，可否一举向北突围。”我在此电发出后，立即拟定如下两个方案：（一）缩短阵地，集中兵力，以内城为主，固守城垣，以千佛山、四里山、齐鲁大学、商埠、外城为据点。外线留置小部队守备，拖延时间，以待援军；（二）主动突围。我考虑结果，认为采取第一个方案比较适合蒋介石的意图，故最后仍决定固守待援。
  我为了安全，即赴四里山二一三旅司令部利用电话调动部队。先令各部将商埠土围子占领，掩护主力变更部署，随即将守备黄河南岸的特务旅、保安部队，守备黄台，农林学校、红家楼子、马家庄等处的七十三师及十九旅，守备兴隆山、郎茂山的保安部队及二一三旅，皆调入市区，配置于外城及内城。将西守备区撤回的第二师二一一旅和保安部队配置于商埠及省立医院、打包厂、火车站。以七十四师一七二团的七个连及保安部队一部，固守绥靖区所驻过的邮政大楼。并限各部于拂晓前调整部署完毕，继续作战。各部队在我作战部署的命令下，为了扫清射界，将外城及内城城墙附近的民房拆毁和烧掉的很多，使人民遭到巨大的损失。
  五 全部就歼，济南解放
  蒋介石得知济南情况恶化的消息后，在二十日天将亮的时候，由南京打无线电话给我，命令我“将阵地缩短，坚守待援”；并说：“我已严令援军星夜前进，以解济南之围。”参谋总长顾祝同、徐州“剿匪”总司令刘峙也都来电令我固守待援（这是国民党一贯的作风，不管部下有无达成任务的条件，只顾硬下命令）。这时蒋介石严令刘峙督促其迟迟未动、蝟集在商邱的第二兵团邱清泉部，在徐州附近的第十三兵团李弥部，及十六兵团孙元良部迅速出动，统归杜聿明指挥，务须在济南未陷落以前到达。增援济南的原定计划，是将主力放在津浦路，另以一部经微山湖以西前进。嗣因据报解放军已探知援军主力将经津浦路北进的消息，所以杜聿明就用声东击西的方法，扬言主力经津浦路北进，实际上主力改由微山湖以西北进。杜本想待围攻济南的解放军受到重大的伤亡而攻击顿挫之后，再解济南之围。因此，他本来打算在济南战事开始后的第五天，才令增援部队出动；后因蒋介石的严令催促，才提前出发。增援部队唯恐被严阵以待的解放军主力所歼灭，前进速度很慢，又因下雨，道路泥泞，每日只走一二十华里，在济南被解放后，即纷纷窜回徐州、商邱等地。
  解放军将辛庄营房守仓库的监护部队肃请后，即把防守商埠西端的保八旅击溃。解放军大部在二十一日突入商埠，由南北两面插至济南商埠与外城之间，截断了外城与商埠的交通及守商埠部队的后路，为全歼守商埠的部队创造了有利的条件。第四兵站总监部的粮弹多存在商埠及辛庄附近，因解放军进展很快，不及搬运，大部分都成了解放军的战利品。
  据守齐鲁大学的部队拟撤入城内，在撤退前曾向解放军反击数次，均未得逞。固守省立医院及打包厂的二一一旅之一部，被解放军围攻，经激战后，守军被歼灭。邮政大楼及前德国领事馆，原系绥靖区司令部的所在地，该处由一七二团及保八旅之一部固守，解放军猛烈围攻该部，以小炮、轻重机枪集中火力封锁大楼及领事馆楼房的窗门和大小射击口，掩护部队攻击，战斗极为激烈。守军顽强抵抗，利用大小射击口向解放军猛烈射击，并由门窗向外投掷手榴弹；转瞬间就被打死或打伤在射击口边上或横卧在窗上；这样不断地被打死，守军不断地将死尸拉开或推下楼去，继续作战。
  在激战中守军伤亡颇重。一七二团团长为了守住邮政大楼，在解放军猛烈火力射击下，把领事馆的部队强行撤至邮政大楼内，在冲过马路时被打死打伤很多，死尸横卧在马路者到处皆是。该大楼虽被层层包围，守军仍负隅顽抗，战斗仍甚激烈。
  防守火车总站的二一一旅之一部及警察大队，也与解放军发生激烈战斗。该旅旅长马培基率部反攻，在激战中被击毙，其所指挥的部队也被全歼。解放军一部向防守永钲门、普利门的特务旅攻击，战斗很激烈，特务旅伤亡数百名。解放军仍不停地猛攻，该旅旅长张尊光见情况危急，增加部队，向解放军反击，永钲门、普利门未被解放军夺去。
  二十二日，商埠除邮政大楼这个据点外，都被解放军攻占。我认为攻占商埠的解放军主力，将进攻外城的城垣。为了保住城垣，我命令守军集中火力掩护二一三旅的一个团向解放军的杆石桥阵地猛冲，并占领了杆石桥。解放军立即增加部队反攻，又将杆石桥夺回。永绥门二一三旅的阵地，也受到解放军的猛烈攻击。解放军步兵在炮火掩护下搭起云梯爬城，城墙也被打开了一处缺口。二一三旅立即派部队反扑，战斗更为激烈，致使攻上城墙的解放军无法前进。此时解放军又增加部队向两侧猛攻。火力甚炽，守军伤亡很大，只得溃退下来。二一三旅的于团长被击毙（团番号及名字已记不起了）。
  守备永钲门的部队与解放军连续激战后，被歼灭一部，城门被解放军攻占。守军曾向登上城来的解放军两次反击，未奏效。解放军又从外城东南两面向守备部队猛烈攻击，防守东面的保六旅阵地被突破，解放军突入城内。保六旅继续利用在房舍里的工事与突入城内的解放军战斗。
  解放军于二十二日继续围攻据守邮政大楼的部队，大楼的门窗被炮火打得燃烧起来，烟雾弥漫，火光由门窗喷出，大楼的西半部只剩下钢筋水泥的残破的楼架子。解放军随即冲进大楼的院内，枪声、手榴弹及炸药的爆破声，震得地动楼摇。防守大楼的残部仍想把冲进院内的解放军打出去，曾数度反击，争夺甚烈，官兵伤亡众多，被迫退缩一隅。此时所守的坚固工事也被摧毁，团长刘炳昆受重伤，守军残部被全歼。商埠完全被解放军占领。但国民党飞机仍在商埠的上空滥施轰炸。
  二十三日，解放军为了不给守军残部以喘息的机会，集中火力，向守备花园庄的十九旅之一部猛烈攻击。该部不支，向后溃退，被解放军压缩在西北角。外城永绥门里红万字会的守备部队也被歼灭。至此，外城的守军已近肃清阶段，攻击内城的战斗即将开始。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认为内城的城墙又高又厚，城墙上筑有三层射击设备，并筑有消灭死角的侧击掩体，可以构成严密的火网，很可以利用这些条件阻止解放军的进攻，而延长作战的时间。
  二十三日上午九时，刘峙偕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到济南上空，用无线电话与我谈话，给我打气。刘峙说：“你们的困难我知道。援军进展很快，几天就可以到济南。你们必须坚守待援。你们需要什么，可以空投。”王叔铭说：“总统很关怀你们，叫我竭力援助你们作战。解围有望，盼你们坚守待援。”我回答他说：“共军多住在郊区的村庄里，请集中力量轰炸。”同日，国民党空军向大明湖地区空投了一些弹药，有一部分落在城外。
  同日午后四时，解放军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向守备内城坤顺门的七十七旅进攻，展开了争夺城垣的激烈战斗。解放军前仆后继，奋不顾身，架上云梯并持着有挂钩的长竹杆爬城。枪声，炮声，手榴弹声，爆破筒的爆炸声，机关枪声，响成一片。解放军爬上城墙，守备部队立即集中火力封锁了后续部队的来路，乘其未站稳脚，以预备队向爬上城来的解放军猛扑，把爬上来的人打下去。不久，解放军又以强大的火力严密封锁城墙各层的射击口，掩护部队继续攻城，被打下的部队又爬上城来，同守军拚刺刀搏斗。结果，城墙阵地被冲破一个缺口，我连忙向七十七旅旅长钱伯英说：“内城城墙是我们最后的一道坚固防线，如被打开就无险可守了，必须立即反扑，恢复城墙阵地”。钱伯英即督率部队向登上城来的解放军猛烈反扑，经过激烈的争夺，解放军的后续部队被守军的强大火力所阻，无法立即增加上来，守军将被打开的缺口堵上，又将爬上来的解放军打下去。解放军增加部队继续向守军猛烈攻击，七十七旅伤亡颇重。
  我在这一天的上午曾沿着内城的城墙看了一圈，并对守备部队指示守城战斗的要领及鼓励士气。午后，我带一部分幕僚人员移住大明湖边的北极阁指挥。
  被迫退缩到内城西城墙外电灯公司及面粉公司附近的七十三师一部及特务旅，在二十三日黄昏后与解放军发生激战，至十二时被歼灭了四千多人。固守齐鲁大学的残部也被全歼。黄昏后，内城东南角战事转趋激烈。
  国民党飞机昼夜不断地滥肆轰炸，二十三日晚上将商埠西边油库炸中，气油猛烈燃烧，火光冲天。又加在这一夜驻青岛的第十一兵站分监赵汝汉丧心病狂地勾结美帝陈纳德所开的运输公司，乘该公司飞机一架，携带燃烧弹，从青岛机场起飞到济南上空投掷，引起熊熊大火，如同火海一般。
  二十四日，战事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尤以上午一时以后最为激烈。解放军集中炮火，掩护其部队向内城东南角十五旅所守的城墙阵地猛烈攻击，并集中火力封锁城墙上所设的三层射击孔。部队一波又一波，迅速地接近城墙，竖起云梯，挂起竹杆，实行爬城，行动极为勇敢，火力配合及攻城的战法也都很巧妙。先头部队突上城来，打开缺口，后续部队随之而上，立即向两侧扩大战果，短兵相接，肉搏多次，战斗极为激烈，双方死伤均重。整编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为了夺回已失去的城墙阵地，督令十五旅实行反扑，并派五十七旅一部夹击登上城来的解放军。旅长王敬箴亲督部队只顾向攻进城来的解放军猛烈反击，未及集中火力封锁解放军来增援的道路，解放军得以迅速增加部队，连续向守军进攻，经几次激烈的争夺，未能将解放军打下去。由于解放军愈来愈多，战斗愈趋激烈，守军不支，溃退下来。
  二十四日上午三时，坤顺门的解放军又向七十七旅之一部猛烈攻击，将城垛口及工事炸毁，突上城来，打开一个缺口。七十七旅调动部队，集中火力，向解放军反扑，手榴弹如同下雨一般投入解放军新占阵地。在缺口将要堵上时，解放军后续部队又冲上来，即刻扩大战果，七十七旅因死伤过重溃败下来。坤顺门一带城墙阵地全被解放军占领。在这一天的上午，内城城墙已被打开两处，解放军大部相继进城，与城内守军进行激烈的巷战，伤兵满街，死尸遍地。这时守军残部已被截成数段，无力阻挡解放军排山倒海的攻击。解放军又连续对守军官兵进行喊话，宣传“优待俘虏、缴枪不杀，愿回家者给路费回家，愿工作者予以工作”等优待俘虏的政策，更使守军官兵军心瓦解。有的自动缴械，有的躲在房子里不打，有的把枪弃在地下逃走，只有少数还在抵抗。因为指挥系统、通讯机构均被破坏，我与各部已失掉联络。解放军向大明湖攻击，守军纷纷后退，大明湖一带已甚混乱。守备双龙街的七十三师之一部，守备阁后街十九旅的残部，守备南门附近的五十七旅残部等，均先后被缴械。经八昼夜的血战，济南终于在这一天（九月二十四日）全部解放。城外守备马鞍山二一三旅的一个团，在宽大政策的影响下，派人向解放军接洽投诚，放下武器，因而马鞍山、千佛山据点也相继被解放军占领。从此，济南市的人民得到解放，走上了自由幸福的道路。
  六 难逃人民布下的罗网
  济南被解放军攻进后，在济南的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有的被俘，有的化装逃跑，但也未能逃出人民所布下的罗网。其中也有藏在百姓家里待机逃跑的个别人员，因为看到共产党进城以后的种种使人感动的措施，而自动投案向解放军司令部报到的。
  九月二十四日上午十一时，我看到局势已经绝望，就要全部被歼，即派十五旅高子日团的一个营（团番号已记不起）及特务团的一部，由北极阁通过出城的坑道向北突围。该部突至约一华里半处，因受解放军的猛烈阻击，无力前进。在解放军集中精力与突围的部队作战时，我就在一个小村庄里化好装，并为了使我容易脱身，令突围的部队向后撤退。我乘解放军追击后退部队的时候，即向东逃去，虽逃出重围，但逃至寿光县，即被查出捕获了。
  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兼山东省党部主任委员庞镜塘，在解放军攻进商埠时，看见大势已去，就带着随从人员化装逃出济南，经济宁向徐州逃跑。他还以自己是山东本省人，熟悉情况，可以混得出去。但是当他逃至临城一带快要逃入蒋管区的时候，就被解放军的侦察人员查出捕住了。
  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牟中珩在十九日吴化文部起义后，他认为他在抗战期间他任五十一军军长及山东省政府主席时与吴化文摩擦得很厉害，仇恨很大，如被捉住，吴化文将会杀掉他。因此，他就在十九日夜带着卫士化装成难民，混出济南，经张店、益都向青岛逃跑，行至高密县，即被民兵查获。
  军管区副司令聂松溪在济南解放时，即换了便衣藏在老百姓家里，企图待机逃往蒋管区。当他躲在城里的时候，亲眼看到解放军不但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纪律良好，更使他感动的，是共产党为了不使人民遭受损失，还叫人民拿着已成废币的法币，照人民政府规定的比例，换取解放区通用的北海币。他还看到蒋军受伤的官兵均由解放军收容医疗。他在大受感动之下，认为解放军不会杀他，就自动向济南解放军的司令部报到了。
  整编第二师师长晏子风，在该师被歼灭时，就带着几个随从人员穿上便衣，冒充百姓，混出济南，向青岛逃跑，在途中被查获。
  济南解放，国民党部队以大城市为主的重点防御开始崩溃，华北、东北地区，只剩下北京、天津、唐山、太原、大同、张家口、包头、归绥，青岛、临沂、新乡、安阳、锦州、沈阳、长春、秦皇岛等十几个孤立据点，士气益加涣散，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从此以后，蒋介石统治集团的末日就更加迫近了。
  （转自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十八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