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湖北省西北部山区，襄河两岸层峦叠障，岩壁陡峭，在狭险的回环肠道上，是一个行军艰困地带。在1939年10月“冬季攻势”至1940年5月，日军和我军一直夹襄河两岸对峙。我三十三集团军由总司令张自忠将军率领，在这一带坚持抗战，不屈不挠，浴血奋战，由夹河对垒，继而渡河歼敌，张自忠将军一直身先士卒，从不稍纵战机，战功卓著，全军拥戴。但不幸在1940年枣宜会战渡河追击北犯之敌，复又折返截击南撤之敌时，被敌重围于南瓜店附近，弹尽力竭，更后终于壮烈殉国。一代英烈，可歌可泣，为中华民族抵御外侮的抗战史册写下了光荣的一页。
  1939年四五月间，我第三十三集团军在随枣会战中，于远安、荆门、京山、钟祥旧口之线与敌对战；挫败了北犯随枣之敌军主力。同年冬，我军对襄河东岸敌军发动了“冬季攻势”，又重创日军。因此日军慑于我军之不可轻侮，唯倚仗其优势装备与坚固工事，敛兵防守，与我形成对峙状态。
  1940年4月底，日军集结重兵，再次循随枣会战时对我进攻路线，在襄河东岸向随枣地区北犯，揭开了枣宜会战序幕。
  此时，张自忠将军被委以集团军总司令兼任第五战区右翼兵团总司令，所辖部队有：五十九军（张总司令兼军长），辖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一八〇师师长刘振三、骑九师师长张德
  顺（名为骑兵师，实际无马）；七十七军（副总司令冯治安兼军长），辖三十七师（师长吉星文）、一三二师（师长王长海）、一七九师（师长何基沣）。此外，尚有新归入右翼兵团指挥序列的第二十六集团军（总司令周碞）、三十九军（军长刘和鼎）、江防部队（江防司令郭忏），以上三部当时均驻宜昌一带。还有在襄阳西北一带地区的第二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王缵绪）以及从大洪山临时调来的七十四师（原属五十五军曹福林部）。
  表面上，张总司令指挥的部队似极庞大，但实际上客军分散布防，各自为战，联络阻隔，命令很难贯彻。
  第三十三集团军总部设于襄河西岸的荆门快活铺，张自忠总司令为了过河迎击日军，乃抽调四个师组成追击纵队，张自忠自兼追击纵队总指挥，并以黄维纲兼左纵队指挥，指挥三十八师、一七九师；自兼右纵队指挥，指挥七十四师、骑九师。此外，一八〇师分驻于快活铺、萧市一带待命；三十七师、一三二师由冯治安指挥，布防于河西亘河口以北、快活铺以东地区，沿襄河西岸守备。
  右纵队由萧市渡河，经宜城南瓜店向北扫荡前进；左纵队三十八师由驻地钟祥向北扫荡；一七九师由驻地寇家林子经左家堰向官桥以北扫荡前进。
  这时，右纵队骑九师先行渡河，七十四师续进。不久，连得报告该两部伤亡甚重，左纵队战况也很不利，张自忠将军闻讯，焦灼万分。当晚在总部召开会议，适值二十六集团军总司令周碞、三十九军军长刘和鼎因奉令归张自忠指挥，前来会晤，是晚亦参加会议。会上，张总司令扼要说明了前方战况，并主动提出：“我明天过河去督战！”大家一致表示：“总司令应该坐镇，不能离开总部；可请冯副司令前去。”同时大家催请总部参谋长李文田即时与冯通话（冯在七十七军军部）。冯在电话中说：“情况随时变化，我离不开身；张总司令也不要去，应顾全局，以免有失。”大家也再三劝阻，张总司令坚持不从，并对总部副参谋长刘家鸾说：“我明早过河，所有总部任何事情，归你负责办理。”我说：“如有重大事情，我当随时向总司令请示。”张总司令说：“不必！万一有特别重大事情，同仰之（冯治安）商量吧！”会后深夜，张总司令又亲笔写信一封派人送交冯治安，还曾亲笔写信给所属各部队长。
  张自忠总司令于5月7日晨由总部动身，经萧市渡河作战，随行人员有参谋长李文田，高参张敬自报奋勇随往，顾问徐惟烈、俄籍顾问一人、高参吴光辽均愿随往。上校洪进田（撤职的骑兵团长）也愿随去，总司令初尚不允，经我进言：“多一个人，多一支枪，岂不更好？”才让洪随行。
  5月8日总部接萧市电话，张总司令渡河成功。9日到13日，每日于电话获悉张自忠总司令亲率七十四师和骑九师向北突进，与敌激战，所向披靡；左纵队亦进展顺利，一七九师并有斩获。
  5月14日接到电话：张总司令已回师转移于方家集，截击南窜之敌，正激战中。
  5月15日萧市联络站电话：前方联络断绝，南瓜店方向敌机、大炮轰隆不绝。入夜后，战火冲天，真况不明。
  5月16日，前方联络仍未接上。但隔河遥望，方家集、新街等处硝烟弥漫，敌机群轰炸和大炮声震撼屋宇。
  5月17日电话获悉：昨夜午夜以后，前方枪炮声响时断时续，今早更趋沉寂；唯三五成群的敌机盘旋空际，似在侦寻我
  军行踪。
  我在总部接到萧市电话，并据段长贵副官长说：“有一特务营士兵由方家集逃出，他说张总司令受伤很重，叫跟他的人都快撤走。”我听说后，当即请段派人将特务营兵送来总部，同时电话报告冯治安副总司令，并面告各处处长。我遵照冯副总司令指示，即时以电话向老河口第五战区长官部王参谋长报告张总司令情况。王参谋长指示：已将情况报告长官（李宗仁），张总司令消息不要发表。
  接着，萧市来电话，段长贵副官长请我派车往接参谋长李文田，我一面派车，一面请冯治安来总部主持。后李文田告知：“我和张总司令在方家集被敌包围，包围圈越来越小，部队伤亡殆尽，张总司令凶多吉少。”经冯转报五战区长官部后，李宗仁司令长官当即派冯担任第三十三集团总司令。冯即分令各部一面继续作战，并大力搜寻张总司令。
  17日下午又接萧市副官长电话，张自忠遗体已由左纵队黄维纲师找回。
  派车运回的张自忠将军遗体，经医检查，枪伤七处。据徐惟烈顾问说：在5月16日上午督战时，张总司令头部受伤，包扎后，劝他下来不听，并说：“你们谁都可以走，我不能走。”接着敌弹如雨倾注过来，左右纷纷仆倒，张总司令大声命令：“你们快走！”继之接连中弹，胸部洞穿，气绝。随同牺牲的有张敬、洪进田、随从副官三人（内有马孝堂系下来后伤重死去）、卫士、手枪队士兵等三百多人。徐惟烈系陪送受伤高参吴光辽先下来的。
  张自忠总司令战死后，敌人剥去血衣、手表、钢笔、名片（印有军衔），尸体停于方家集庙内，置一木牌，上书“支那军总司令张自忠之灵”。
  总部将张自忠总司令忠骸重作盛殓后，汽车运送宜昌，停于东山草堂，公祭后由民生公司派“民风”专轮免费运送重庆。起灵时，宜昌各界沿途公祭，适敌机凌空，隆隆震耳，但无一退祭者，足见人心哀感之深。
  灵柩到渝，暂厝于北碚梅花山（冯玉祥将军在墓地亲手种植梅花，取其耐寒骨硬之意定名梅花山）公祭。墓碑题：“张上将自忠之墓”。墓道碑题“英烈千秋”。公祭时，收到来自全国各方所有挽联祭诗不下数千件之多。
  （刘家鸾：当时系第三十三集团军副参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