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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六年秋冬之交，我北伐军在豫东、鲁西一带，与反革命军自相遇兰封起，迄克复曹县止，曾浴血奋战数月之久，战线绵延数百里，双方伤亡数以万计。叛逆姜明玉辈于屡败之余，死据曹县，以图顽抗。我全军上下，莫不本牺牲精神，期于必胜，以扫除革命障碍。
  兰封高堤圈之战
  自先总理提出打倒军阀的口号以来，革命势力南则波荡于淮、泗；西则澎湃于汴、洛；北则弥漫于燕云紫塞①之间。奉鲁军阀历年盘据之巢穴，一旦受到震荡，出其死力以拒抗，固属必然之势。而战斗激烈，惊心动魄，在民国革命史上，有足纪念之价值者，尤推豫东兰封之战。十六年十月，姜逆明玉②在曹县叛变，为虎作怅，直、鲁军阀得以大部沿陇海路西进，直窥大梁，几有席卷鲸吞之势。我冯总司令玉祥即下令动员。本师于十月二十日十一时奉命由汴出发，二十一日上午十时到达兰封以西之兴隆集。当时，我军鹿总司令钟麟部在杞县，骑兵郑军长大章部在杞县以东，刘总指挥镇华部待击于考城，马军长鸿逵部在罗王以北，我孙总指挥良诚在罗王指挥。
  二十五日拂晓，兰封之敌向罗王以东活动。本师附钢甲车四列，炮兵司令傅建衡部向罗王进展，将顺河集小部之敌击退。二十七七日占领孟郊集、酒有楼、范庄一带，敌退守夹河滩、三义寨、香椿园之线。二十八日拂晓，向该敌猛攻，克之。敌又退守花胡庄、大寨之线，希图顽抗，殊以死守。我孙总指挥知非痛击不足以寒其胆，乃于二十九日拂晓下达总攻击令，以张汝奎旅作总预备队，位于孟郊集；本师左翼为马鸿逵军，攻击三义寨、何寨之敌；右翼为梁冠英师，攻击杨固集、孟寨之敌；本师沿铁道进攻。敌以我直捣兰封，以三军之众向我猛扑。激战五昼夜，尸骸狼藉，血肉横飞，死伤之惨，近所未有。我张旅长印湘，徐旅长福胜先后在前线受伤，势颇紧急。幸各将士均明白主义，不惜牺牲，坚忍苦战，卒败该敌。
  当战斗方酣之际，韩总指挥复榘，石军长友三以大部队由李坝集、野鸡岗一带向敌侧面进攻，鹿总司令钟麟部、郑军长大章部已向归德以东抄袭敌后，前后夹击，故能于最短期间击败顽敌，肃清豫东。此乃出奇制胜也。
  豫东之役，奉、鲁军挟其投鞭断流之众，直欲耀武汴梁，控制荆、襄。孰知军阀乌合之众，终不敌我笃信主义之师。兰封一战，五、六日间，精锐全失，至十月三十一日夜半，遂全部溃退。徐源泉仓皇逃逸，不知去向；其沿铁道而退者，于野鸡岗、李坝集一带，悉为韩总指挥复榘截获；其经内黄、旧考城而退者，被本师跟踪追击，俘获枪械辎重无算；而红枪会又复出其不意，到处截击，敌遂鸟窜兽逸，漫散原野。前之眈眈而来者，今则睊睊而去矣。武力不足恃，潮流不可逆，信哉！
  直、鲁残敌此时多已溃不成军，唯姜明玉部未受重创，徐源泉因留之作收容队，占领高堤圈、施庄、谢道口之线以收容残部。本师于十一月二日下午三时追击至此，遂复与之战。高堤圈在曹县西南十八里，系一土寨，周四、五里，扼曹县、兰封之孔道，虽弹丸一隅，而形势巍然。姜明玉率其主力防守其间，其施庄、谢道口均派大部兵力，利用村缘作有坚固工事。本师到达该地后，对施庄、谢道口之敌用少数兵力作佯攻以牵制之，以主力围攻高堤圈。三日上午四时，各兵种均至准备位置，包围该寨之东、西、南三面，留北面以令遁窜。
  是夜乌云四合，对面不能见人。本师利用此机，施行夜袭，规定抵寨围时用电灯为号。奋勇队扶梯前进，步兵机枪继之。及敌知觉，已薄寨下。各官兵踊跃攀登，前仆后继。三日黎明，遂下该寨。敌由北门逃遁。施庄、谢道口之敌同时退走矣。
  攻克曹城
  高堤圈之战，一昼夜间耳。姜明玉不支，率本部撤退。本师于三日下午七时，即向曹城追击。一里三关之间，亦有敌小部据守，被我前卫击退。十一时，进至城西邵庄、刘芦庄一带，遂向两翼发展，以图包围曹城。一部向南关一带进展，一部向城北一带进展。午后一时，即将西关攻下，未久，南关亦下，城北马山庄、程庄、武楼各村落均行占领，留东关一道，预设伏兵于刘王庙、李堂。截击之时已黄昏，阴雾溟蒙。徐源泉仅带随从数名，乘汽车由东门突击，至刘王庙，遇我伏兵，堵击未中。城内之敌于是夜分向单县、成武退去，经我军处处截击，皆受重创。四日拂晓，本师遂进占曹城。第一次曹县之役，于此告一段落。
  本师进驻曹城后，即发散传单，宣传本党主义，唤醒民众，立求解放。盖曹人久处军阀铁蹄压迫之下，疲于徭役，困于征求，早逞民不聊生之象。迨本师一到，全城欢呼，父老妇孺，鼓舞道左。其负粮荷刍以馈饷我军者，肩相摩，踵相接也。本师除绥靖地方，安抚民众外，更于曹城东北之苗新庄、许楼等处，派部队监视成武、单县之敌。
  越三日，奉孙总指挥良诚命令，曹县防务由马军长鸿逵部接防，本师进驻商丘。十一月八日由曹县出发，宿营于潘侯集北王砦，十日，复奉令移驻兰封。是日宿营于柳河车站。十一日下午六时，全部到达兰封。白骨黄沙，战痕宛在，先烈血迹，重来寻踏，可泣亦可歌矣。
  兰封再战
  方本师之攻下曹城也，徐源泉部固已溃不成军，即其所属刘志陆、方永昌各部，亦被友军击溃，受莫大之损失，乃于〓山以东及成武、菏泽等处收拾余烬，以图再举。我军用欲擒先纵之计，为一网打尽之谋，全部撤退，诱其深入，以期一鼓歼灭之。
  时唐生智称兵武汉，破坏革命。本军应战略上要求，令各部悉退守杞县、考城一带。敌以为宁、汉既生裂痕，北伐即难实现，国民军之退，想当然耳。刘志陆、徐源泉，姜明玉等重整旗鼓，分道来犯，褚玉璞率其精锐驻守归德。十一月十六日十二时，刘志陆部在曹县西之蔡口与我刘总指挥镇华部接触。十五日下午六时，姜明玉部又抵高堤圈，其骑兵已达旧考城，而陈留、杞县一带，亦同时发现敌踪，双方形势，顿形紧张，遂演成兰封之再战。
  兰封左滨黄河故道，右傍陇海铁路，黄河至此折而北走，盖开封之门户，豫东之咽喉也。城垣矮小，雉堞圮毁，商市萧条，居民无多。其西、北两方，黄沙没胫，一望无垠，村落亦阵稀少；其东北一带，大堤巍然尚存。因地形关系，故豫东迭次剧战，咸在于此。
  本师兰封防御，即利用大堤之形势，自城西北之二郎庙起，经西岗头，越铁道而南至范楼，构筑强固工事，右翼与梁冠英师阵地、左翼与马军长鸿逵阵地相接，刘总指挥镇华占领大营、曹厂、姜楼集、胡集之线。自十一月十八日起，敌姜明玉、刘志陆各部即与我刘总指挥激战于大营、高厂一带，血肉相搏凡三昼夜，卒未获逞。
  十一月二十日，北风怒号，黄雾四塞。敌以不利于大营，乃改变方向，挑选精锐，由红庙经韩岭、五阎庙向西岗头前进，欲夺大堤以瞰制兰封。大堤倘不守，兰封危矣。是日下午四时，敌向东岗头、西岗头猛烈进攻。本师居建瓴之形势，凭强固之工事，复有钢甲车之掩护，敌虽屡次来攻，徒增伤亡，终不能接近我线。翌日拂晓，又倾其全力来扑。炮火交加，死伤枕藉，又复中我地雷，士气大为沮丧。
  敌既疲备于大营、高厂，复受重创于东、西岗头，再衰三竭、已成强弩之末，跃马汴梁之梦终成泡影，乃于二十一日偃旗息鼓，不复再来攻击。本师复奉令由铁路南侧东进，经仪封以拊敌背，兰封一带防地，则由我韩总指挥复榘部接防。本师于是夜即整队前进矣。
  进占仪封
  十一月二十三日拂晓，浓雾四布，枯树凝霜。本师部队于大雾迷离中兼程前进，六时到达仪封。
  仪封位于兰封、内黄车站之间，铁道北里许，为通考城、曹县之孔道，系一土寨，墙垣倾圮，北有大堤，即由兰封绵亘于此者也。姜明玉以一部据此。我先头部队利用大雾，出其不意，将该敌击退。敌稍有伤亡，即退守大堤。堤南大毛姑寨、小毛姑寨、杨树坟各村落均有敌据守，而其主力则在大堤，并筑有工事。
  九时二十分，本师开始向大堤一带之敌进攻，左翼派骑兵监视五阎庙、大营方向之敌，并派绕攻队经崇义寨、大杨村，秘匿大李村附近。我攻击大堤之部队于十二时三十分将堤南大、小毛姑各村落之敌击退后，敌之兵力悉集结于大堤，冀图顽抗。午后一时，本师大部队由正面向大堤敌猛攻，同时绕攻队亦由大李村沿堤向西推进。攻敌侧背。激战至三时，敌不支，纷纷向红庙方向窜退。本师遂占领仪封一带。
  仪封既经占领，本师当即整顿队伍，跟踪尾追，获敌军械辎重甚伙。
  方姜、刘两逆与我刘总指挥所部激战于大营、胡集也，敌以为有仪封大堤之依托，后方可保无虞。迨本师攻克仪封，敌之后方联络线已被截断，大营、胡集之敌始于梦中惊觉，锐气骤减。本师既占领红庙，又于二十三日夜半派一部兵力袭击韩岭，五阎庙之敌。敌见八方风雨，战势已去，遂分向考城、曹县、菏泽一带退却。
  二十四日上午八时，我追击部队到达红庙东之前白楼，适敌约一团正在该处集合，当即派队前往包围缴械。十二时追至茨蓬，截获辎重枪炮无算。下午四时追至坝城寺、孟寨、曲庙一带，其溃散之敌三五成群，迭次俘获。入夜，又截得汽车四辆，内装弹药甚伙。而敌之军长潘鸿钧至考城西南，被我十八师击毙，敌之狼狈散乱可知也。
  杜胜集歼敌
  敌向曹县、菏泽方向溃退后，经我军到处截击，潘逆既毙，姜逆亦受重创。唯刘逆志陆犹复野心未已，集合各部，负隅东明之杜胜集。
  杜胜集，一名马头寨，当直、鲁、豫交界之中枢。寨周可四里，墙高而固，四周地势开阔平坦，足资防守，唯西北一隅，黄沙堆积，几与寨平。刘志陆据守后，即于附近之牛皮店、宫庄、何二寨、张寨一带派部队防守。十一月二十五日上午九时，本师到达憨寺，即开始向上述各村落之敌进攻，遂次第进占牛皮店、官庄、张砦。敌以各村落既失，则杜胜集陷于孤立，乃于是日下午二时选拔奋勇队向我猛扑，并以一部由何二寨攻击官庄右侧。战斗甚为激烈，肉搏数次，伤亡甚巨。我军复乘势反攻，敌仍退守大堤。
  方战事之殷也，我张旅长印湘在辛庄督战，亲冒矢石，一弹飞来，穿腿而过，仍挥军急进。众见旅长受伤不退，心大感动，咸冲拥而前，辛庄之敌望而惊溃。是夜，本师在各村落与大堤之敌对峙。二十六日拂晓，进攻，克之，敌军全部退守杜胜集。
  入夜，北风凄凄，大雪纷飞，寒鸦无声，战马踟蹰，本师利用天时，主力运动于寨之西北隅。潜作散兵壕，秘伏部队。夜半，出敌不意，一鼓而下，万千虎狼，尽为釜鱼矣。翌晨检查，计获俘八千余名，机关枪五十余挺，陆战炮六门，迫击炮二十余尊，步枪七千余支，其他弹药、军用品无数。此时方知刘逆志陆于二十六日假督战之名，率随从数员，已向济宁遁窜矣。
  歼灭杜胜集之敌后，本师各部队即驻守该寨及附近各村落待命。时新考城为敌史、金两旅据守。二十九日午后六时，奉令解决该敌。杜胜集一带则留徐旅长福胜率一部驻守，余向新考城进发。敌见我风驰而来，气为之夺，遂降。本师仍回杜胜集。
  时姜逆明玉盘踞曹县，得后方之补充，又有柴云陛、王震两逆之援助，遂又率军与马军长鸿逵部战于城西高堤圈一带。我孙总指挥良诚以豫东次第肃清，直、鲁残敌不除，仍为北伐之障碍，复令本师于十二月一日由杜胜集向曹县进发，协助各友军剪除敌人，再克曹城。
  夺取五里墩
  五里墩为一土寨，位于曹城之东北五里，为通成武、单县之孔道，曹县东关之咽喉也。寨分内外两层，内层尤为坚固，寨周地势平坦。敌师长李文彦据守，与曹城相为犄角。
  本师于十二月二日上午肃清城北倪集、八里店、武楼、尹土楼、贾庄各村之敌，并拟断其联络，消灭敌之支撑点，即向该寨进攻，时十二月三日也。是夜半，蔡维武团绕攻寨之东北面，焦玉琳团径攻寨之西南面，在炮火掩护下，四面同时猛攻。攀登寨墙者三次，均屈于火力，限于地势，未能奏效。但敌受我军炮火之损害，死伤尤重。我奋勇队又复向寨猛扑，敌气馁，遂乘势一拥而登。敌李文彦仅以身免。
  是役也，毙敌官兵二百余名，俘获七百余人，枪五百余支，机关枪三挺，迫击炮两门。
  封锁曹城
  本师占领五里墩后，敌之联络已断，门户已失，势甚窘迫。我孙总指挥良诚为一鼓歼敌计，令各部由四面进攻。马军长鸿逵部担任西、南两面，本师各部在东、北两面及五里墩、邵楼、贾庄、尹坑、武庄一带。时敌尚盘踞四关及护城堤，犹冀作顽强之抵抗也。
  十二月五日拂晓，本师开始向东、北两关同时进攻，汤副师长传声率百六十六团由阎庄攻东关之左侧，蔡维武团由五里墩直逼东关。敌凭持坚固围墙，加以射界广阔，而姜明玉、柴云陛、王震三逆又复亲自督战，死力抵御。两方反复激战东关者数次，终以我士气壮盛，努力杀贼，卒将敌击退。敌仓皇入城，闭门以避我锋，其来及入城者沿城根分向南、北两关逃窜。北关之敌见东关已下，亦形动摇，陈忠如营遂乘势占领之。时徐旅长福胜率百六十七团由尹坑攻击护城堤之敌，亦克之。是日天雨，入夜为雪。柴、王两逆率所部千余人由南关向单县窜去。翌晨，第四军亦将西、南两关攻下，敌均退入城内。我军遂密布护城堤、四关及附近村落而封锁曹城矣。
  曹县左顾徐、鲁，右引卫、梁③，黄河环其襟带，沇、济④深夫凭依，据两条⑤之冲，扼中原之要，为二东之门户，三辅⑥之藩篱，诚山左⑦一岩邑⑧也。城建自明正统十一年，高三丈六尺，根阔三丈五尺，顶阔二丈五尺，周九里五分，垛口凡九百四十二；城壕四绕，阔处可十丈，底七丈，深两丈；护城堤周十三里七分，高二丈二尺，根阔五丈，顶阔一丈三尺，势殊险峻。
  姜明玉以凶悍之姿，率久战之卒，凭借坚深，负固抗御。姜逆于城墙顶部构筑极坚固之交通沟，上覆盖板；复于城根挖掘孔洞，以达城外；且筑短垣，以资掩护。我军既限于城势险阻，攀登维艰；复碍于城河宽阔，过渡不易，为避免损失计，乃用坑道轰城法，利用房屋隐蔽进行工作。令徐福胜旅于东关，与西关之第四军同时并作坑道。挖掘四、五日，至壕底，因土质疏松，屡用木材支撑，而壕水下灌，无法排泄，遍试种种方法，卒底未成。复改由城东北隅架设浮桥，以便通渡攻城，而敌又于城上掷火烧毁之。
  二十一日，大雾迷蒙，不辨咫尺，自晨至暮，竟日未散。我军复利用时机，一昼夜间，于城东、北两面构筑炮台两座，以期架炮轰击，瞰制城内、城上之敌。台高出城二丈余，俯视城中，了如指掌。唯敌于城上作有极坚固之沟垒，虽一再轰击，迄无大效。其棘手可知矣。
  击退援敌
  当我军准备攻城之时，敌飞机每日一来，翱翔城上，抛掷报告筒。其落城外者，被我军拣得，知敌总司令褚玉璞已抵济宁，挑选奋勇队，期解曹围，令姜逆固守待援。慰勉情词，至为恳切。十二月十二日上午，据侦探报告，敌选拔精锐之师，仍令柴云陛、王震、刘志陆率领，由成武、单县分道来援，褚玉璞则在金乡。
  我孙总指挥良诚得讯后，即令骑兵师归本师指挥，位于曹县东侯集附近；第四军骑兵团李风藻部位于城东北之赵堤口、苗楼一带，掩护我左侧。十四日，袁辛庄、葛楼一带之敌与我侯集、冉家房之骑兵接触，激战一昼夜，卒未得逞。十五日下午四时，复以一部向我侯集猛攻，以一部由瓦房东南绕袭我右翼。本师为诱敌计，即令骑师退守文昌阁一带，并令朱旅长振华率所属进驻吉（季）集、王集各村，相机抄袭敌后。十六日，我军又复反攻，敌损失甚巨，退守袁辛庄之线。同时成武方向来援之敌与我吕长富营战于大石楼、小石楼。至夜，本师又令该营佯退，令汤副旅长传声率混成团由芦庄寨、张庄寨进击，并令苗楼之骑兵由后绕攻敌背。战不逾时，克之，时十八日夜半也。自十四日以来，敌我战于平原广漠间，本师屡次施行绕攻佯攻，东驰西突，致敌不能捉摸，其神疲，其气馁矣。
  时徐州大战，直鲁军损失殆尽。驻归德总预备队我梁冠英师，又于十八日晨到达榆林集，即以大部向霍庄、陈河寨、陈庄一带攻击敌之后方。敌遂向成武、单县方向溃退。我军遂分途追击，以李风藻骑兵及汤副旅长传声之一部向成武进追，以席液池师由孙老家向单县进追。敌狼狈狂窜，不啻丧家犬也。
  攻城失利
  我师击退敌援，并乘胜占领成武、单县，与已克复之菏泽、定陶联成一线。而曹城控制徐、鲁之冲，犹未攻下，实鲁西后顾之忧也，故决计迅速攻克该城。唯前所作之坑道，因土质松软，壕水浸注，致使二十余日之工程悉归泡影。侦察北门迤东之城垣，一部已颓毁，且前面之护城河较窄浅，由该处架设浮桥，集中炮火掩护步兵登城，奏效似稍易。乃于二十七日夜半搬运材料，架设浮桥。敌觉，遂由城上、城根尽量发扬火力。然敌之射击愈急，我军之精神愈振，纷纷跃入水中架桥。时已严冬，水寒刻骨。各官兵奋勇争先，毫不畏缩，历三时而桥成。本师即令徐旅长福胜指挥之手枪团、步兵团，与朱旅长振山指挥之奋勇队、步兵团及机关枪、迫击炮等均布置于北关附近，汤副旅长传声指挥之步兵团，则配备于东北、东南各城角作佯攻，其余方面由我第四军密为布置，以防敌窜。配备完毕，翌日拂晓，炮兵开始射击约四时之久，于城北面轰开城墙约数丈，我部队遂乘势猛冲。及薄城下，因敌隐于城墙半腰之侧防，机关枪未能全数破坏，是以数次冲锋，卒未奏效。时本师师长吉鸿昌在河滨指挥，被敌弹击中右臂，血涔涔下。我官兵愤敌凶悍，士气愈厉。十七年一月二日，西城墙崩堕数丈。我孙总指挥复命马腾蛟师架桥，驻西关之程心明师乘机攻城。三日拂晓开始攻击，至午前十一时，奋勇队勇猛攀登，卒因敌有充分之准备，仍未成功。
  密布防线
  我军既迭次攻城不下，敌飞机每日一来，或隔日一来，借以侦察我情形，传递消息。故每来必掷报告筒及各种函件，本师拾获甚多。其最重要者为褚玉璞、张宗昌等之论战信札，责令姜逆坚守，并令规定种种符号，以便得悉城内情形。本师于城之附近架设高射炮，准备射击，故来曹之飞机飞翔虽高，亦不敢久事徘徊。
  一月十二日，敌飞机来曹，返济宁道经成武，被我黄公礼之骑兵营击落其第四号飞机，驾驶者被捕获。据称系直隶航空处派出，仅有飞机四架，每架可坐二人，仅作侦察之用，飞行时间计两小时余。自该飞机被我师击落后，嗣后来者飞愈高，且更不敢久留矣。
  我军自击退敌援，姜逆以救兵无望，加以我两次攻城，虽未奏功，而彼之损失则甚巨，又况弹药粮秣补充断绝，重兵四围，士气沮丧，姜逆亦知曹城早晚必下，己已为瓮中之鳖，釜中之鱼矣。
  时值隆冬，河水冰结。每值昏夜，敌则搬运木材，希图外窜。我军以姜逆明玉中途倒戈，破坏革命，不去庆父，鲁难难已，于是密为防御，决不便其漏网。每日除侦察作坑道地点外，并强固护城堤工事：堤之内面切成悬崖，择要又构设复防御；堤上每隔二十公尺作盖沟，分区警戒；堤外附近各村落作第二道防线及坚固之支撑点；并有交通沟以联络之。计自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起，至翌年一月十三日止，越十六日，上述作业始完成。
  重作坑道
  攻城既已失利，而浮桥、炮台又无显著效用，我总指挥孙良诚乃决计仍作坑道，以收功效。一月十三日晚，即令蔡维武团利用北关吊桥进行工作。法先由桥北端构筑肩墙，借以隐蔽，抛掷砖石堵塞桥孔，高出水面即由肩墙下穿洞以达桥孔。因桥木已被敌毁，为避敌人计，上覆盖板，并加土壤，复用土壤向桥两端层垒作墙，分水为二。由桥南端至城根约十丈余，掘入三丈后，灯不能燃，呼吸亦感困难。乃改装电灯，并隔二丈余即向上作一直径二十公分通气孔，上盖砖以蔽敌目。掘至瓮城，又察觉敌于瓮城内作有横断沟，坑道不能直入大城，遂于城角下折向东挖，以图接近大城。此时呼吸愈难，又于坑道外侧作气孔。至墙基脚，因系桐油石灰造成，坚固异常，工作一昼夜未能穿透。不得已，则每隔十分钟换班一次，平均每小时仅前进尺许。至二十八日，始抵大城基脚。遂作药室一，长丈余，宽七、八尺，高五、六尺，四周作突出部六，每个长七、八尺，直径二尺许，下铺木板，上装黑色炸药五千斤，黄色炸药一磅，八十磅之地雷一，上系电线三条，又于瓮城处向西作药室一，其状与前药室同，唯体积较小，内装黑色炸药一千斤，黄色炸药一磅，上系电线两条。发电机则置百公尺以外。坑道长百余公尺，高、宽各二公尺余，四周皆用木材支撑，下作排水沟，入口处又作贮水井，上面土层厚约四、五尺。计自十三日起，至二十九日止，越十七昼夜而始成，亦攻曹城之一艰巨工程也。
  散发传单
  曹城自十二月五日被封锁后，敌以内外隔绝，粮饷不继，乃将城内民食尽数罗掘，致使数万生灵日难一饱，且每次攻城，必受池鱼之殃⑨。本师亦因杀贼而害民，实背革命军之宗旨，乃避免激烈手段，改施和平方法，动敌于言，感敌于诚，俾其早日投诚，免延战祸，遂有散布传单之举。
  自一月上旬发出种种传单后，城内官兵深为感动，每日必有敌兵三五缒城归降者。本师为保持信义，罔治胁从，对于投诚之官兵，特加优遇，并令在城下呼出其同伍以劝降。虽经敌严密防范，而仍有荷戈以来者。兹录本师传单二则如下：
  忠告守城官兵（之一）
  守城的兄弟同胞们，你们受姜明玉的愚弄，投了卖国贼张宗昌，去扰乱你们河南的父老，试问于心何安？与理何忍？况你们自与我军交战以来，不两日的时候，一败于孟皎（郊），再败于兰封，三败于曹县，现在又被困于城内。这并不是别的原因，实以你们不顺潮流，走错道路，好象钻进牛角，越钻路越黑，道越窄。要想看见光明，除非快快觉悟，赶紧翻转身来，跳上革命之大道，以求解放，再没有别的法子啊！
  前几天你们守住孤城，挨饿受冻，还可以盼望援兵来救，现在褚玉璞、刘志陆等，业被我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毫无战斗力了。你们还为谁死守？为什么死守？
  我们革命军人，目的是救人，不是害人，况你们多数是直、鲁、豫的同胞，彼此有什么冤仇呢？尽可放心来，我随时准备欢迎。就是你们想家，也能发给川资。何去何从，请自择之。
  忠告守城官兵（之二）
  我对于你们大家的苦心，敢说可质天日。围城以来，不肯令诸位无辜伤亡，又不肯使老百姓受池鱼之殃，所以委曲求全，无非想把你们人人全救出来。我派代表进城与你们范师长接洽，你们范师长亦很光明磊落，出城与我们见面，深幸你们大家各得其所。谁想你们范师长与我所说的办法未能实行，全因为二、三奸细要卖你们大家性命，你们范师长也没办法了。诸位兄弟们，赶紧别执迷不悟啦？大祸临头，后悔晚了！这几天出城的官兵，我们倍加优待，饮食起居，全甚安适，带过一支枪，并给大洋二十元，想回家的给川资。守城的兄弟们，是守城待死好呀，还是过去安全好呢？早下决心，免贻后悔。
  因困求和
  敌见军心涣散，逃亡日多，粮秣有庚癸之呼，援兵无再来之望。其师长范龙章乃于一月二十五日派其李副官长出城磋商和议，本师亦派岳参谋主任亚霖接洽。往返数日，规定双方停止射击，南门由我师接防，护城堤上之部队一律撤退，城内部队听候改编。本师又预备烧柴给养及各种食品，于二十七日送入城内，并规定次日与范龙章在南关会晤，解决一切。兹将往来言和之书信摘录如下：
  姜明玉来函
  （上略）弟与直鲁军合作，实有不得已之苦衷，明珠暗投，殊事懊丧。然李陵⑩之不忘汉，人有同心；张绣〓之复归魏，我岂无情。祈遇机会，向总座缓颊，云云。
  本师复函
  （上略）接来书。与直鲁合作，有出于不得已之苦衷，深自忏悔。然东隅已失，桑榆非晚，迷途未远，今是昨非，是在足下之一觉耳。以军中名将，竟为张宗昌利用，窍为足下惜之。况徐州既下，泰岱动摇，坚守孤城，等于自杀。明达如兄，谅能见及之也。祈相机立断，毅然表示。
  范龙章之来函一
  吾公春云意气，秋月风彩，引领之余，极为钦佩。古人云：“良鸟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辱承嘘拂。深怀衔结，如能追随左右，常受指导，余虽为之执鞭，所幸慕焉。信誓不渝，有如天日。
  本师复函之一
  （上略）足下以英俊之姿，韶华之年，握军符之中枢，备干城之上选。倘能应机措置，加入革命，不独名噪当世，亦将永垂青史也。如仍徘徊歧路，瞻望犹豫，一朝失足，遗恨千古矣。特掬热血，敢进刍言，祈加察焉。
  范龙章之来函二
  （上略）顷集各军官会议，当将教诲逐一详达。
  众谋佥同，崩角在地。改编事宜，无他问题，唯该军官多属刘总指挥雪亚旧部，仍欲复归旧主，以供奔走。因念凡属同志，无间畛域。苟能发皇革命之志，以竟未遂之功，报刘公即所以报足下也。（下略）
  本师复函之二
  来书殷殷，以刘公为念，仍欲复归旧主，古道照人，至为钦佩。唯以贵部人庞言杂，足下胸无定见，仍复徘徊歧路，坐失时机，深为可惜耳！岂鄙人之德威不足以怀人，诚信不足以格物耶？即足下单骑出城，予亦当有借重，决不使之向隅。幸开金石之诚，勿恃铁壁之坚。
  和议既无问题，本师师长与敌师长范龙章约定二十八日十二时在南关会晤，磋商改编办法及一切手续。届时，我方即派员在南关筹备欢迎。而范龙章首鼠两端，借辞推托，不肯出城。代表往返数次，迟至下午四时，本师师长亲至南门外护城河边，高呼请范师长谈话，范始出，越河相见。师长亲握其手，同至南关，晓以大义，兹录其谈话如下：
  军人以救国救民为职责。现在我国内患外侮，日甚一日。外人屠杀惨案，时时传来，稍有人心，何能坐视不理。而张作霖、张宗昌为虎作怅，甘为李完用〓第二，帮助外人，欺压同胞，当然是吾人公共之仇敌。乃贵军长姜明玉，不唯不戮力讨贼，以尽军人之职，而又去顺从逆，认贼作父。深明大义者果能如是乎？君，明白人也，亦有血性人也，吾知其决不甘附逆贼。还望善自振拔，早出污泥，来到青天白日旗帜之下，同心合作，共赴国难，不胜欢迎。兹不多谈，请君回城与诸同志言之，及早决心。会议约一小时，范异常倾心，自愿于翌日上午十时开城，一切事宜，悉听本师处置。至五时，遂握别。
  复克曹城 姜逆自戕
  一月二十八日上午十时，敌未按约定之办法实行，派代表前来，谓彼方会议尚未完全妥协，如能再缓数日，当可履行。而敌飞机不时来抛掷文件，仍令姜逆坚守待援。旋据缒城百姓及降卒报告：敌虽表面言和，但仍积极备战，拷打商民，勒索巨款，征集民食，希图久守；且前言姜逆明玉之死，诈耳，深夜密集心腹，潜商诡计，云云。本师对敌之狡诈缓兵，早虑及之，故一方言和，一方仍秘密进行坑道工作。
  一月二十九日，坑道告成，准备翌晨五时轰城。是夜，仍请敌李副官长出城磋商和议。故敌以为狡计得售。仍恬然相安也。
  坑道既已完成，一月三十日上午二时，各部队配备完毕：蔡维武团，赵建勋团，陈忠如营及徐营长华荣所率之奋勇队，均归朱旅长振山指挥，位于北关附近；华传明、李俊荣、何世济各营及焦玉琳团归徐旅长福胜指挥，位于东关至北关之大堤，傅司令建衡之炮兵，则配备于北关及大堤一带。奋勇队并在北关吊桥附近作盖沟，以防避轰城坠落之砖石，又侦察进入路，规定种种符号，以期确保联系。
  三十一日黎明，准备完毕。霹雳一声，药室爆发，城垣崩陷八丈余，尸骸与砖石齐飞，枪声同杀声并起，我奋勇队争先登城，步兵尾之，鱼贯蝉联，前仆后继。只以斜面陡峻，砖石四堕，而敌又据高抵抗，攀上极难。赖士气之强，能一鼓而下。同时，十八师所作之坑道，亦在西关爆发。敌见我两方登城，金瓯已碎，恢恢天网，有翅难逃，遂各抛弃枪械，纷纷窜匿民间。我军遂长驱入城关。
  十一时，我总指挥下令搜索枪械，清查俘虏。唯姜逆明玉直至二月三日始发现于李氏地窖中，则已畏罪自戕矣。
  曹城克复后，鲁西战事告一段落。自此而齐鲁门户已失，不难直捣堂奥。我军以百胜之师，自易摧枯拉朽，一举而歼之。完成北伐，当可拭目俟也。
  附：吉鸿昌词
  怒发冲冠，搏肉战，溅溅创痕，双皆裂，气撼河岳，壮怀激烈。歼彼凶顽灭奉鲁，率我健儿报家国，要奋斗呐喊。杀声进，莫停歇，枪林和弹雨，惨悲总不怯。踏进黄龙府，痛饮残逆血。父母遑足计，子妻安堪说。右手虽带伤，左臂尚可策。愿随先烈后，尸埋黄花阳（陌）。
  附：冯总司令训词
  一、我们一定要把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扫除净尽。
  二、我们誓为人民建设极清廉的政府。
  三、我们为人民除水患、兴水利、修道路、种树木及作种种有益的事。
  四、我们要使人人均有受教育、读书识字的机会。
  五、我们训练军队的标准是为人民谋利益。
  六、我们军队是人民武力。
  冯玉祥
  中华民国十八年三月一日
  曹县县长赵洪猷立
  （注：此文勒有纪念碑。石碑现存于曹县文物管理站）

注释： ①紫寨：紫塞，指长城。崔豹《古今注.都邑》：“秦筑长城，土色皆紫，汉塞亦然.故称‘紫塞’焉。”鲍照《芜城赋》：“南驰苍梧涨海，北走紫塞雁门”。 ②姜明玉：原系冯玉祥部刘振华手下一旅长。一九二六年，冯玉祥派第八方面军副军长郑金声攻打徐州，命姜驻守曹县，阻击张宗昌右翼，配合徐州之战。张派师长王老虎（与姜有私交）来曹游说，姜遂倒戈，与鲁军师长潘洪钧勾结，拆毁兰封至李八集（今民权县城）一段铁轨，又诱擒郑金声，解往济南献俘。张宗昌将郑杀害，又令姜明玉率两个师一万余人镇守曹县城，冯玉祥急调孙良诚为总指挥，率吉鸿昌、马鸿逵部围攻曹城。姜被困城内，粮尽弹缺，遂设灵诈死，幻想逃走。城破后，姜自杀毙命。此役国民军伤一千五百余人，死二千余人；奉军死伤三千余人，被俘二千余人（范龙章亦被俘）：全城百姓死伤八百余人。 ③徐、鲁、卫、梁：指徐州，春秋时的卫国、鲁国，西汉时的梁国。 ④沇、济：均为古河名，济水分两支，其南支过曹县北境，其上游称为沇水。济水河道后为黄河所夺。 ⑤两条：《蔡沈集传》：以长江，黄河为其纲纪，长江两岸的山脉为南条，黄河两岸的山脉为北条，遂有两条之说。 ⑥三辅：汉朝以京兆、左冯翔，右扶风为三辅，辖境为今陕西中部地区。 ⑦山左：即太行山以东（古代以东为左，西为右）。 ⑧岩邑：岩是险要、险峻的意思，岩邑意为险要之地。 ⑨池鱼之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缩语。意为无辜受连累。《太平广记》（卷四百六十六）引《风俗通》：“旧说池仲鱼，人姓字也，居宋城门。城门失火，延及其家，仲鱼烧死。又云宋城门失火，人汲取池中水，以沃灌之，池中空竭，鱼悉露死。喻恶之滋，并伤良谨也。” ⑩李陵（？——前七十四），西汉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字少卿。汉名将李广的孙子。善骑射，乃骑都卫，率兵五千击匈奴，遇敌力战，矢尽而降，后病死匈奴。 〓张绣（？——二〇七），三国武威祖厉（今甘肃靖远西南）人。董卓部将张济的侄子。济死，他继率其众，屯兵宛城（今河南南阳）。后降曹操，不久又反袭曹军。曹操征袁绍时，他再度投降，为扬武将军，在官渡力战有功。建安十二年（公元二〇七年），从攻乌桓，死于途中。 〓李完用（一八六八———九二六），朝鲜李氏王朝末期亲日派首领。曾任驻美代理公使，吏部参判，外务协办，一八九五年起任学部大臣。一九〇五年参与签订《日韩保护条约》。一九〇七年组织亲日内阁，任总理大臣。秉承日本统监意旨，逼李熙（一八五二———九一九）逊位，订《日韩新约》（一九〇七）和《日韩合并条约》（一九一〇），出卖了朝鲜的全部主权。日本吞并朝鲜后，任朝鲜总督府中枢院副议长、顾问等职。 （曹县公安局王忠义、县人大办公室马存轩同志校注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