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市图书馆

想起大姐，我总会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凄风冷雨中，大姐肩挑着没卖完的白菜,咳嗽着，气喘吁吁的，淋湿了的头发零乱地搭在苍白而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子很沉重。
  大姐家住县城附近，靠种菜为生。姐夫不善经营，大姐又体弱多病,原本家底就寒酸，又经几番折腾,有时竟落到揭不开锅的境地。母亲常说，大姐生来就是苦命。
  大姐很要强，不服命,尽管她体弱多病。大姐有双勤劳的手;会编竹篮、斗笠。年幼时,我常坐在她跟前，看着细竹片在她手中跳跃。出嫁后，姐夫外出做工，大姐在家忙里忙外,揽着田里地里的活。菜农的生活很苦,不管刮风下雨，一天到晚在田地里忙着，收获时节，天没亮又得赶着去卖菜，春天的白菜，夏天的辣椒，秋天的芋头，冬天的大蒜。一年四季，就这样忙碌着，家人都说大姐的身体是累坏的。
  大姐没念过书，却有颗善良的心，始终如一地支持着弟妹们读书。三哥常对我们讲大姐出嫁的定金给了他交学费。我也一样,想起大姐对我的关爱,就止不住地流眼泪。
  十年前,我高考落榜了，后转到县中学复读，家中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供我念书，大姐便叫我在她家吃住。县中离大姐家有三四里路，一日三餐,往返确实有些麻烦，原本紧张的高三生活就更显紧张了，而我始终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不是很自在。大姐瞧出了端倪，有天傍晚，大姐特地对我说："大姐家就是自己家，不要觉得不自在。你放心去念书，不要思量那么多。"那时，我总是默不作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大姐接着又说了些别人刻苦念书的例子,大姐不会刻意渲染,却给我讲了个简单的道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有一回，我上体育课时把一双解放鞋给踢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修补了一次，没过两天又破了，我很沮丧,却又极力遮掩，但没瞒过去。一天下雨了，鞋湿了，换鞋时，大姐看见了，她狠狠地骂了我一顿。第二天，大姐便给我买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那是我多年来盼望的运动鞋。那双鞋，我一直视如珍宝，只有天气好时才拿出来穿,颜色白得耀眼，穿在脚上,暖和又舒适,顿觉精神百倍，可想起大姐每天辛苦劳作的情景，又不由得伤心落泪。
  我高中毕业的3年后,大姐一家去了海南打工。他们进了一家酱油厂,大姐洗瓶子，手成天泡在水里,身体本来就弱,又加上水土不服，大姐大病了一场，人瘦成了皮包骨。我们一家人以为她得了癌症，父母在家心急如焚，担心着她的安危，天天烧香拜佛。
  电话里头听见大姐低沉的声音，说些生生死死的话，我无比揪心。也许是苍天有眼，也许是她的坚强，几个月后,大姐的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不久，大姐回家了,40岁的她，显得疲惫而又苍老,显得又瘦又小，但在她的眼中，依然有神采，依然有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