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市图书馆

年近花甲，喜欢把往事搬出来咀嚼，嚼来嚼去，总觉得有三件事给我留下了深深的悔恨。
  学习俄语半途而废我初中高中学的都是俄语，到毕业时，已能用俄语写一般的信了。高考时，我糊里糊涂地落榜了，在生产队劳动半年后，到一中学当了老师。一天，在去学校的路上，我碰到了樟树中学的黄凤扬老师，他拉着一板车往山上走。他是我的俄语老师，60多岁了。学校有人说他是"三反分子”，罚他往农场拉粪肥。当时天气很热，黄老师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没认出我来。我说："黄老师，让我来拉吧!”看得出他又累又热，实在没办法，就让我拉着车一直到了山上。凑巧，第三天我又碰上了他，便又帮他拉车，上山后他笑着问："你叫陈怀生吧?傍晚到我的住处来。”我如约而至，他给了我一本俄语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黄老师郑重地告诫我："努力读完它，对你的人生或许有好处..." 自此，我不仅靠着《俄汉字典》看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自费订阅了《新华社俄文电讯》。一天，邮递员带着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来找我，说是要看看是谁订了这样的刊物，因为樟树就订了这么一份。她见了我，大吃一惊说："不简单，这样的年代，你坚持学俄文，定有作为!"我曾一度被这位女干部的话激励着，努力地自学俄语。但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太吸引人了，靠查字典阅读太慢，便借来中文版的反复阅读，并由此而产生了看小说的兴趣。看小说占用了我许多的时间和精力，那时已进入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感到要做些近期内能见效的事，于是停止了俄语的继续学习。现在，我的俄语只留下一个"悔”字了。
  放弃高考不思进取恢复高考那年，我已是有11年教龄的民办老师了。高考前几个月，几位当年高考落榜的同学从四面八方来到我家，邀我参加高考。当时，青年学生还没把上大学作为惟一的出路，但十二年寒窗编织的大学梦破灭后又有了机会，这对我们这伙家庭成份不好的青年来说，真是求之不易。然而，我想自己早已成家立业，又有了几个孩子，每月33元的工资和当时的公办老师也相差不多，况且，当时我们公社100多公办教师，最高学历是中师，不少是简师（小学毕业后上的师范）。而我是高中毕业，虽然是落榜的高中生，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地理、政治等课程都有过比较系统的学习，我也就被校长戏称为全才老师， 也就是这个戏称，弄得我飘飘然不思进取。
  于是乎，婉言拒绝了同学们的邀请，仍心甘情愿地当着"赤脚老师”。
  此乃又一悔也！ 害怕讥笑不练乐器高中时，课业负担不像现在这样重。
  课余时间，教室里、寝室内、操场上，到处有同学拉二胡、吹笛子，我也卷入了这股乐器浪潮。当时同学中不少人有音乐天赋，拉的二胡、吹的笛子很好听，我羡慕不已，就用一本新笔记本作为拜师礼送给那位"二胡大王”。我们常常躲到操场的法国梧桐树下练二胡，开始大家都笑我是"杀鸡”，两个月后，我竟能拉《二泉映月》这样的曲子了，不管好不好听，毕竟我“师傅”说了“不错”。后来果然跟着其他同学拿把二胡上台演奏了。班主任拍着我的头说：“怀生，蛮不错。”这鼓励让我快乐了很久。我决定把自己打造成"多才多艺”的人，又开始练吹笛子、吹洞箫。有一天晚自习后打了熄灯铃，班主任来到我们寝室门口说："怀生，你用竹箫吹一曲《满江红》吧！"老师的吩咐令我激动不已，我坐在床沿，真的吹起了《满江红》，吹完后，漆黑的寝室里响起了一片掌声。这些都成了我美好的回忆。
  高考落榜，回到生产队那年，我闷得难过，拿把二胡在门口拉。谁知，那时的人火气特大，他们不仅不为我喝彩，还骂我"穷快活”，并说什么"要杀鸡躲到茅厕上去杀，莫到屋场上吵死人!”我拉二胡竟落了个制造噪音、惹人烦的恶名，一气之下，将二胡摔在地上，这个不结实的家伙散架了。随后竹笛和洞箫也送了人，一种爱好就这样在我身上泯灭了前些天，我来到一位有二胡的老同学家，想试试还能不能拉二胡。谁知，左手指像五根木棍，握弓的右手会发抖，试着拉《打靶归来》，连我自己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后悔呀，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