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市图书馆

她落榜了，这对她太不公平。今年连班上“后25"的刘小嫡都被录取了，她这个“前老九”却没有。她无精打采地往前走着。我这不是朝家走去吗？我还冋家干什么？回家复习明年再考？明年的今天，刘小嫡她们已经是大二了，让“后25”的她做我的师姐？那往回走做什么？回家看看妈妈？是的，妈妈是应该好好看看的。这些年妈妈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每天凌晨，我在小房间里睡着了，妈在大房间里睡不着，心里想着我第二天吃什么，说什么样的话能使我开心。事实上，不考大学的比考大学的还要累。七八九那三个，黑色的日子，我进考场时叫她回家。她说，你好好考，我这就回家。实际上她一直在烈日下等着。我在里面考，她在外面烤。妈若得知自己不争气的女儿落榜了，一定比女儿更揪心。
  她掉转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生与死只是对某一种存在而言。对她来说，存在又咋样？不存在又咋样？反正是一个落榜者。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在迎考100天的战斗中，和考后等待录取通知书难熬的日子里，根本就没有心思吃东西。
  平时，上学走在大街上，总要躲着汽车，现在，汽车都躲着她似的。
  大约从早上走到下午，繁华街道慢慢走没了，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再走不远，她觉得脚下越走越高。难道地壳的板块运动，就在这座城市下边拱起么？火山的能量就要在这下面喷发么？她抬起朦胧的眼，向下一看，天啦，前面的陡壁下，竟是曾经无限向往过的母亲湖！记得上初二的时候，班上几次要组织去母亲湖春游，老师都没有批。咋会走到这儿来了呢？难道上帝要将我这个落榜者留在湖里吗？海明威在小说里写过，葬身湖海的人，才是最髙尚最纯洁的。好了，那就听“老海”的吧。
  她向前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山腰间传来一阵喊声：“哎，小姑娘，不要往前走，危险！ ”
  一个多么苍老的声音！她掉头向山下看去，看见山腰中有个老人，好像在作画。
  起风了，湖上的风比城里的风大多了。湖风刮起她的红裙子，哗啦啦响。
  “哎，小姑娘，你稍站一会好吗？就一会。"老画家一边忙着画画，一边大声向山上呼喊。
  站一会？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哎，小姑娘，等一等，别动，就一会好吗？谢谢你，请你配合一下。” 这老头，嚷啥嚷？我往前走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画好与画不好对我有什么意义？'“哎，小姑娘，再站一会，马上就好。谢谢你！”老画家竭力要留住她，叫她不要往前走。
  老画家七描八画，一幅画画好了。老画家拿着自己的画，高兴地往山上爬来：“小姑娘，谢谢你！”她能看到老画家画板上的画了：在深蓝色的湖面上，几只白色的海鸥在飞翔。湖边，重叠陡峭的山岩，岩石上站立着一个穿红裙的少女，面向湖面……她忽然眼一亮："你画的是我吗？” “怎么，画得不像？”老画家用满是颜料的手擦擦胡须说。
  “我.........” “是的，小姑娘。因为有了你的生命之火，这湖光山色才看了生命的美感！谢谢你、小姑娘。”老画家拭拭汗，自言自语地接着说：“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才是最宝贵最美的呀！” 她看看老画家那枯枝般的手，问：“要是没有价值的生命呢？” 老画家有些茫然：“是生命怎么会没有价值呢？” 她不想听，转过脸去看湖水：“我没发现。” “你说你没发现什么？”老画家对小姑娘说，“唉，小姑娘，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内心像有什么疙瘩对吧？哎呀，看见你就想起我的小外孙女儿，她跟你一般大，今年髙考不中，就跟天塌下来似的，班上同学们大半都考走了，自己还在家里窝着，怎么也想不开呀！不瞒你说，我今天特地为她来画这幅画，让她看看，生命是多么美丽。不爱惜生命的人多么傻！哎，我说，今年没考上，明年再考对不对？现在考大学的机会多的是，最多再奋斗一年，有啥了不起的？知道吗？她要真的想不开，那要给我们带来多大痛苦呀！ 一个人的生命之灯一灭，给多少人带来黑暗，想过没有？你说她傻不傻？” 她听了这番话，转过身对老画家看看，不吭声。老画家已经很老了，还爬上这么高的山头为他外孙女画画，用自己的生命之灯去照亮别人……她认真看看老画家那爬满皱纹的脸，望望老画家那干枯的手，说：“爷爷，这幅画送给我好吗？” 老画家点点头，又开始画第二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