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10频道有个栏目叫《百家讲坛》,请了各方面的一些专家,以演讲的形式,向电视受众讲授他们在各自领域的研究成果。比如易中天讲诸子百家,钱文忠讲《三字经》,王立群讲《史记》,最近的曾仕强讲“胡雪岩的启示”等,我看过多期,获益甚多。上述诸位都是教授学者,学养深厚,语多警策。这篇小文却想说一说另一位走上讲坛的演讲者,此人名马未都,他讲的是收藏。
据我所知,马未都工人出身,全靠勤奋自学,会画漫画,会编剧本。马未都什么时候开始搞起了收藏?不太清楚。但如今,我确保他已经是国内有数的大收藏家。他将他的藏品办了个“观复博物馆”,自任谊长。他的收藏若以市价估算,恐怕是个马先生的收藏非常广泛,字画、陶瓷、家具、青铜、玉器、漆器等均有涉猎。马先生并非享祖荫的世家子弟。他从一个工人起步,数十年孜孜不倦潜心收藏,已相当不易,更加不易的是他以收藏为契机,成了他所涉猎的许多方面的专家、鉴赏家,有了非常深厚广博的学识。但如果仅此为止,还不足以引起我对马先生的足够的尊敬。最难得的是,通过收藏,他完成了一次生命境界的升华,悟出了人生大道。也就是说,收藏不仅让他成了个学问家、鉴赏家,也让他成了个悟出人生真谛的智者、哲人。
我于收藏本是门外汉,通过听马先生的讲座,也多少知晓了些收藏ABC。我想,收藏人人可以,但决不是只要有钱,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在我看来,收藏大约有这么几个层次。
一是视收藏为一种敛财手段。也就是把收藏作为生意来做。大家都知道古物值钱,不少人便开动了脑筋,到处捜寻古物。
多年前,我在乡下就多次碰见过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村里转悠,向农民打听有没有什么古旧东西。这些人决不是爱好文物刻意收藏,不过是想从中弄几个钱花。当然, 只要你情我愿,也不好说这有什么不对。
甚至说,有了他们的捜寻,致使湮没在荒村野店穷乡僻壤的一些好东西得以面世,他们的工作还是值得肯定的。自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收藏。
二是纯粹出于个人的喜好。有些人是真喜欢一些祖先留下来的好东西。凡称得上为藏品的,或历史悠久,或工艺(制作水平、艺术含量)精湛,或珍稀罕见,闪耀着祖先智慧的光芒,凝聚着中国文化的精髓。倘能得之,当然爱不释手,将其藏之密室,玩之案头,发思古之幽情。
三是有了好东西,并不就一藏了之,而是从藏品中引发研究探索的兴味,从而追根溯源,探微索隐,不断加深对传统文化的认知,积累越来越多的历史人文知识,逐渐把自己变成一个博学多识的、某一领域或多个领域的文物专家。这对于传统文化的积累和传承当然是有贡献的。
四是积累了丰富的藏品,获得了广博的知识,从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升华自己的思想境界,完善自己的人格和修养,最终顿悟人生大道,成为一个智者、哲人。
有这种可能吗?当然。在我看来,马末都先生就是这样一位智者、哲人。我听他的讲座,不仅仅感觉到他广博的知识,高明的鉴赏力,更强烈地感觉到他对中国文化的深刻理解,对为人处世之道的睿智领悟。中国传统文化给我们留下了极其丰富宝贵的遗产,各类藏品无不以自身的独特风貌诉说着先民的无穷智慧,展露着中国文化迷人的魅力。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国,我们的文化传统从未中断过,而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古印度文明却早已湮没。这是什么原因?马先生认为中国文化恒久的生命力在于它拥有一脉相传的核心价值。我们的文字从甲骨文到篆、隶、楷、行、草一脉相传。古文明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基因深深植根于我们的血液中。故全世界的华人哪怕远离故土入籍他乡,仍难被异族同化,本质上他还是一个中国人。这正是做一个中国人的荣幸和骄傲。马先生在长期浸淫于各类藏品的过程中,读懂了中国文化,读懂了中华民族,从而读懂了人生。有个叫周国平的学者,研究哲学的,写过很多书,很多人都喜欢看,他的书深入浅出,对人生有许多深刻的见解。他通过研究哲学达到了一种很高的境界。马先生则通过收藏达到了同样的境界。古今哲人认为:功名事业并非人生最高的追求。做人才是一门大学问,大功业。
收藏能至如此境界,能不令人肃然起敬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