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带湖,记挂着那里的一湖碧水,记挂着湖畔曾经居住过的 一位历史老人。
刚刚安顿下来,我就问宾馆服务员:“带湖离这里远不远?”服务员说:“不远,我们华都度假村就在带湖路,出门往右拐,见红绿灯再往左100多米就到了。”我听了心里禁不住一阵高兴。
十年前,我送弟弟到上饶读书,慕名前往带湖,在带湖逗留过一个下午。那时,带湖山庄刚刚建起,山庄前面挂着红黄蓝三色旗,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很是气派。对岸是一个尚未竣工的影视城,几幢大型的仿古建筑,一条新挖的护城河,仿古城楼前面是一座座大型的石雕,将军、狮子、战马, 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然而,一直让我记挂的不是气派的带湖山庄,也不是尚未竣工的影视城,而是八百多年前在这里闲居的辛弃疾。当时,辛弃疾力主抗击金兵,收复中原。但朝廷昏庸无能,只求暂时偏安一隅。他感到自己前途险恶,早晚都有可能受到打击。因此,辛弃疾在任江西安抚使的时候,在带湖边上修建了一所新居,准备作为将来的退隐之处,取名为“稼轩”,并自号为“稼轩居士” 。
“稼轩”落成的时候,辛弃疾以十分复杂的心情写下了《沁园春·带湖新居将成》,表达了弃政归田的愿望,并对今后的隐居生活作了描写:“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战!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东岗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果然,1181年,辛弃疾被罢官,到“稼轩”别墅闲居了十年之久。1192年他被重新起用,做了半年的太府少卿,又被任命为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不到一年的时间,再度遭到罢官。罢官后,他先是居住在带湖,后因失火,举家迁到铅山县的瓢泉别墅,度过了八年的闲居生活。他忠心为国,志在统一,却被迫离开朝廷,曾令多少仁人志士扼腕叹息。
上马挥剑击狂胡,气吞万里;下马挥毫草军书,意气风发。辛弃疾是一个典型的能文能武的中国古代杰出的儒将。军事上,他曾于百万军中活捉叛徒,如探囊取物,还创建过一支“飞虎军”,是赫赫名将;文学上,他的诗词气势豪迈、雄浑,为后世文人墨客所顶礼膜拜,是_代大儒。他的儒将风度,历来为人们所推崇和敬仰。
漫步在湖畔,我努力寻找着辛弃疾留下的踪迹。湖边是垂柳和夹竹桃,垂柳的叶子已经泛黄,大部分都开始往下掉落。夹竹桃的叶子却还是一片墨绿,虽是初冬也仍然精神抖擞。如镜的湖面上氤氲着一片水气,似雾似岚,让人觉得如入幻境。水鸟大清早就在水面上开始了表演,贴着水面飞来飞去,停留在岸边的树上啁啾,给晨练的人们带来动听的天籁之音。
右边有几座已经干涸了的小水塘,塘里到处是枯萎了的荷叶,一个男子正在挖藕,白色的藕一节一节从肥沃的泥土中露出身子。人们通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以这藕在黑色的泥土中生长,却一点也不受其影响,依然雪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显示其高洁的品质。藕在淤泥中保持清白之躯也照样不易。
湖畔有一座非常矮小的房子,看上去不像是人住的。走近一看,果然如此。门前有两个简易的香炉,香烟缭绕,显然是刚刚有人在这里上过向神灵祷告过。往前走几步,我看到一位妇人正恭敬地捏着三炷香,向着湖面作揖。我减轻了步子,生怕打扰她的祷告。虽然听不清她嘴里说着什么,但我敢肯定,她一定是为了亲人的健康安全在向神灵祈祷。那是一份美好的渴盼,是一份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善愿。我暗自想:稼轩居士应该是这带湖里无处不在的神吧。
那天早上,我在湖边碰到一位老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对着湖面气定神闲。我跟老人打了声招呼,得知他是一家工厂的退休职工。我跟他聊起了辛弃疾,想不到他对辛弃疾非常了解,说起来滔滔不绝。从他的话里,我感觉到他的心中对辛弃疾也充满了无限的敬仰。
八百多年前的“稼轩”别墅已经了无踪迹,带湖山庄也失去了往日的风光,显得有点破落了。十年前的影视城现在也被一片别墅区所替代。然而,我感到,辛弃疾当年身虽在带湖;心却想着报效国家。此刻,我仿佛看到他骑着高大的战马疾驰而来,仿佛看到他在湖边的林中沉吟思索。他的影子,他的精神,还在这带湖,还在这湖畔的树林里,还在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