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市图书馆

稻谷是乡村里最动情最温暖最让人体味艰辛与幸福的风物。似乎是秋风的逡巡湫雨的浸润，抑或是秋阳的濡染，禾苗抽穗了,继而垂下了谦虚的头颅。仿佛一夜之间，清晨打开大门漫不经心地往田野里一瞥，便被一种意象吸引住了。那原本绿油油的田野，已在阳光下溢出了黄灿灿的色彩，沉甸甸的稻穗闪着耀眼金光。细细一瞧，稻秆业吸饱了阳光,金黄颜色，亮的炫目。农人被遍地的稻谷所惑，沿着田埂东看看西瞧瞧。望着耕田播种插秧施肥乃至所有的凄风苦雨，都已化作雨露甘霖，融进那金黄的稻穗之中，农人心中激荡起了无限豪气。从稻秆上摘下一串稻穗,一，瓣一瓣地数尔后提起那串稻穗轻轻掠过掌心，掠起心田的涟漪，一粒粒丢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农人眼里就不仅仅只有阳光了。微风过处,田野上这一片金色海洋掀起了层层浪潮。太阳射下的金箭令大地一阵阵快活地颤栗。这时节，麻雀叫得最欢,在农家屋檐下“叽叽”戏耍,互相追逐，仿佛知道节令的金黄和农人的心境,或是感觉到自己饱食时节已到,轻捷地飞向田野，在辽阔蓝天展翅翱翔，淹没在无垠稻浪里……“这禾老到根了，该割了吧。”“节气也催人呐”农人相见，脸上洋溢着喜气，爽朗的笑声里饱含了对田野的膜拜与感恩。秋天的光辉闪耀在稻穗上。稻谷的清香淹没了葱茏的村庄。嚓嚓嚓一乡亲们抡圆膀子，镰刀落处，稻穗一阵阵痛快地呻吟。稻子一把把温顺地躺在脚边,含情脉脉地望着主人作天地间的动人之舞。灼热阳光炙烤着农人，脸膛和脊背上流淌的汗珠滚动太阳的光芒，淌在眼里，涩涩的；淌在嘴里，咸咸的。手掌上磨出的血泡被稻芒刺破，汗水一浸，生疼生疼。田边地头的树阴是割稻人小憩的最佳场所。稍作歇息的农人，忘了辛苦和困顿，提起出工时带来的茶水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足,捶捶酸痛的腰背,与邻人打趣几句后，又握起镰刀，融化在那芬芳四溢的稻田里。在生产队时，乡亲们一块劳作，你一担我一担竞赛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打发难挨的时光。割得慢的后生在禾架上做起手脚，稻把交叉堆放在禾架上。上了田塍，担子颤悠悠，还没担到禾坪上架子便空了一截。“卖火笼钵呀？”一句话羞得作弊的后生满脸通红。责任田承包到户后,乡亲们丢弃了禾架,把割下的稻子堆放在稻田里。“又要割禾了！”平平常常一句呢喃，道出了收割稻子的无奈与喜悦。记忆里常浮现这样一幕:骄阳高照,炎热难耐,我和妻弯腰躬背割了数十排稻子，直起腰，只见山上的树、田中的稻子呆立不动，死一般沉寂，令人心胸郁闷不已。“讲一个笑话吧。”妻说,望着我“哧”地一笑。我没有回答，也委实累得懒去搭理，兀自又割起来。妻弯腰“刷刷”地搂了几把稻子，嘬起嘴“哟呵”一声吆喝。奇怪，几声吆喝后，风来了,稻子微微一动，我心头不禁大悦。我随即使劲“哟嘀”，风又似乎大了起来,脸颊上有了丝丝凉意，接着田野里响起了一片“哟呵”声。劳累了的人们互相望着,笑了。割了些稻子,把打禾机往田里一放，不一会儿，田野里顿时奏起了一支欢快的丰收协奏曲。扬起稻面旗帜，挥稻的动作就是力和美的凝聚。金灿灿的稻谷“哗哗”地活蹦乱跳,笑呵呵地打闹着。脱粒后的稻秆悠然地躺在了地上。谷粒脱下之后，乡村的秋便在晒坪上显出几分闲适和恬静。晒垫上铺展开稻谷，晒坪就像一面古老的黄铜镜，映照出岁月盈实的光芒。偷食的麻雀“唧唧喳喳”地叫着，落在晒坪上，晃着小脑袋望着稻谷的主人。晒稻的农人挥动手中的拖耙，嘬嘴“唏”一声，麻雀四散而飞。农人望着天空中乌云般飘去的麻雀，无声地笑了，没有了往日厌倦的咒骂声。袁隆平杂交水稻的栽培，已让乡村胸膛更宽广开泛了,没有了往昔的饥馑与窘迫。残阳如血,暮霭弥漫。凉爽的晚风送来稻秆的气息在乡村上空悠悠飘荡,稻秆垛帐篷般伫立在乡村田野之上，恬淡超然，如执著的守望者，盘点着乡村日子。乡村稻谷,青铜般古老,诗歌般高贵,姐妹般情深，把乡村质朴与谦逊、丰盈与诚实永远地镌刻进农人生命的词典里，让世世代代吟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