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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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瓷魂》 图书
唯一号: 140420020230000644
颗粒名称: 第十八章 机关算尽
分类号: I054
页数: 16
页码: 414—429
摘要: 在白玉江厂的这幢办公大楼供职上班的人,大概除了辛勤之外,就要数刘德块来得早了。 就遵守作息制度而言,在白玉江厂的行政干部中,大致可以分为这么几种类型,一种是“溜”字号的。上班到得迟,下班走得早,中途还要找个什么错口,诸如“下车间了解情况”呀,“去厂外联系工作”啦等等,实际去菜市场了解罐行情”,或-卜“关系户”拉扯关系去了,另一种是“泡诊字号的。他们从不沾国家一分钟的便宜,当然自己也从不肯“吃亏殄一分钟。他们有着外交家一样的准时,踩着铃声上下班。在办公室内,一杯茶,一支烟,柴米油盐聊半天,还有一种是象辛勤这样被人称之为“干”字号的,成天忙得脚跟打后脑勺,连上厕所都得小跑。刘德块自然也属于这后一种类型。
关键词: 小说故事 传记

内容

在白玉江厂的这幢办公大楼供职上班的人,大概除了辛勤之外,就要数刘德块来得早了。
  就遵守作息制度而言,在白玉江厂的行政干部中,大致可以分为这么几种类型,一种是“溜”字号的。上班到得迟,下班走得早,中途还要找个什么错口,诸如“下车间了解情况”呀,“去厂外联系工作”啦等等,实际去菜市场了解罐行情”,或-卜“关系户”拉扯关系去了,另一种是“泡诊字号的。他们从不沾国家一分钟的便宜,当然自己也从不肯“吃亏殄一分钟。他们有着外交家一样的准时,踩着铃声上下班。在办公室内,一杯茶,一支烟,柴米油盐聊半天,还有一种是象辛勤这样被人称之为“干”字号的,成天忙得脚跟打后脑勺,连上厕所都得小跑。刘德块自然也属于这后一种类型。
  刘德块的办公室在一楼,与处在二楼的辛勤相对应,一楼是他“承包”的“卫生领域”。就为这自找的“抹抹洗洗”,六十年代初有一回,他还差点倒了大霉….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在四川蛾眉山第一大寺庙报国寺的七佛殿内,有一座举世罕见的巨型彩色瓷雕佛像。名为“南无圆满报身卢舍那佛”。佛像高二点四七米,身缀干叶莲衣,安座在千叶莲花台上。造型匀称,形态生动,色泽光莹。
   关于这座瓷雕佛像的来历,还有一段有趣的传说故事哩。
  相传蛾眉县城的西门外,原有一座西坡寺。寺内有个和尚,与到这里来游山作画的一个画家交情笃深。临别前,画家画了四幅题名《蛾眉四女图》的条屏相赠,每幅图上画着一位美丽的姑娘。画家叮嘱和尚,一定要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把这些画挂出来。可和尚想,这么好看的画不能老放着,应该尽早挂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才是。于是等画家一下山,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画挂了出来。-
  这天,和尚来到厅堂里,忽见有四个姑娘边说边笑走出来。再看那四幅条屏,成了四张白纸。他这才悟到,原来眼前的姑娘正是画上的那四位。和尚一看急了,想要姑娘们回到画上去,于是转身就追。姑娘们见后面有入追来,便拔腿就跑。当中的四姑娘跑得慢,终于被和尚追上拦住,急得直呼姐姐们救命。姐姐们听见喊声,驻足回首一望,只见四妹被和尚缠住,也急的不行。但碍于女儿身,加上早已跑得精疲力尽,担心四妹救不成,反倒把自己也贴进去。于是只好远远地站着,大骂和尚无理、不要脸。因为隔得远,四妹没听清,还以为姐姐们是在骂自己,又气又羞又急,觉得无地自容,于是一跺脚,转眼变成了座山峰。和尚一看,说,你变成了山,我也要守着你,决不让你离去。三位姐姐悲愤交力口,也立地变成了三座山峰,发誓要等着四妹。这四座巍峨秀丽的山峰,便组成了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有“天下秀”之称的蛾眉山。那和尚守着守着,一直到死,化成一尊瓷罗汉。后来,人们在那里修了一座寺庙,取名罐瓷佛寺”……
  当然,这只是一个寄托着人们美好愿望的传说。实际上这座瓷佛像是明朝永乐十三年由瓷城烧制的,距今已有五百六十多年的历史。这座瓷佛像原来一直放置在四川蛾眉山的“瓷佛寺”内,为便于游人观瞻膜拜,于六十年代初迁居报国寺。
  某外国访华团在参观报国寺时,被瓷佛像的精湛艺术所深深吸引。便向我有关部门提出了订购“瓷佛像”仿制品的要求。这任务又很快落到了白玉江厂身上。白玉江厂职工经过几十个日日夜夜的苦心制作,终于将维妙维肖的仿制品拿了出来。可不料就在正要装箱发运的头天晚上,临时放置在厂会议室的“瓷佛像”仿制品突然不翼而飞了。
  刘德块也是头一天晚上从外地出差回到市里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了办公室。象往常一样,拿起扫帚抹布,从走廊扫到楼梯,从办公室抹到会议室。结果把窃贼遗留在作案现场的所有指纹、脚印和各种痕迹,弄了个一千二净。取而代之的全是足可给他刘德块定罪的‘铁证”。后来,公安局带来协助破案的警犬一进屋,便牢牢咬住了他的裤腿。侦破人员再一验指纹、脚印、痕迹,刘德块立即被列入重点怀疑和侦察对象。顿时,厂里的各种神话传说也随之迭起。有的说,刘德块是利用外出公差机会寻好的买主,于是赶在“瓷佛像”即将装箱发运之际,连夜潜回瓷城动手作案的,有的说,刘德块深更半夜领人窃走“瓷佛像”,次日一大早,又利用他打扫卫生的习惯制造假象,其真正目的在于为犯罪同伙们抹去行窃痕迹……刘德块有嘴难辩,真是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无独有偶,他因为在出差的路上受了凉,那几天又正好闹肚子,一天总要坐立不安地往厕所跑个十几二十回p侦破人员一分析,便以为他是被吓坏了而有意装病,并把警犬带到厕所搜寻“赃物”。接着,公安机关又签发了《拘留证》,拟对他的审查升级。只是由于辛勤一再坚持认为他既没有作案动机,又缺少作案的可能性,要求暂缓几天执行,公安机关才没立即逮人。好在数天后,真正的犯罪分子终于落网,“瓷佛像刀也同时完璧归赵。刘德块这才大难不死,逢凶化吉。事后,当他获知前面的这段详细情况时,差点没落魄掉魂。
  刘德块也是穷苦瓷工出身,生性胆小谨慎,循规蹈矩。加上在“文革”中受到过一些冲击,以后便变得更加小心。近年来,在老厂长的不断开导下,还算变得开朗了一些。前些年,他是开口没有一句囫囵话。常常是有主语,没有谓语,“标点符号刀却特别的多。象和尚手中的木鱼,敲一下吐一个字。下面要向他请示一个什么问题,他要么是一声不吭,实在推辞不了的,他只好之乎者也,哼哼唧唧,转弯抹角地说上一阵,实际内容等于零。他“修养”极好,好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的入”。无论是上级的批评还是下级的责骂,他一概乐意接受,从无半点怨愤。他做事也十分Ⅱ乞苦,厂里要派人出去“会战”、“突击”、“支农”什么的,他总是第一个报名。平时的工作也是不分天光日夜,整日忙忙碌碌。诸如大扫除时扫厕所,清阴沟,拖垃圾,下厨抹桌子,洗碗、拣煤渣等,总是身先士卒,事必躬亲。有入讥诮他手中无权,底下无入,只是个“弼马温”。他一听,还是乐呵呵的:罐我少水平,能力低。只能凑合着做点小事:情。”甚至还会一本正经地搬出他的理论根据。说:罐大材大用,小材小用。,我可是废材利用!”
  今天,他忧往常采得还要早些。在办公室的楼道内一阵抹洗之后,便端坐在办公桌前,手上端着个小本本,鼻梁上架起副老花镜,凝神屏气地一面翻看着,思考着什么,时而又忐忑不安地抬起手腕看看表,或探头探脑地从窗口朝厂门口张望一阵……
  原来,遵照老厂长的吩咐,他已亲身通知(总务科长称病告假)各车间派出代表了,于今天上午在厂部会议室召开一个职工座谈会。拟专门就职工生活中的困难和问题,征求大家的意见。,下面对这个会表现出很大兴趣。特别是侯云春、赵震沅等人,更是显示出空前的热情。一得到通知,便忙着寻找“代表”去了。拓代表”确定之后,又十分“负责”地把他们集中在一块暗示性地“训练”了一阵。孙副书记也曾几次找到刘德块打听这桩事情。为此,刘德块他昨晚紧张得一宿都,没睡。这一大早,又到这办公室准备上了。他知道,组织这种会议,无异于一场以自己为被告的公审大会。.实在比那还狼狈得不行!公审会上,被告还可以请律师辩护。而眼下,不仅不能请律师,连自己都未必有辩护的权力。座谈会上,各种各样的人们可能提出五花八门的问题。你说不明,道不白,还不能回避…¨想到这里,,他都有些心惊肉跳、自己认不着自己了。
  走廊上的上班铃声以逮人的警笛般爆响起来,就象“样板戏"中“带溜子”的喊声。刘德块象条件反射似的随即从座位上弹起身,踏着沉重而叉慌乱的步子离开了办公室。他还没进会场,就听到内面传来一阵阵“嗡嗡”的谈论声,夹带着责骂和怨愤。他心里一沉,打了个趔趄,凝滞在那里,两条腿怎么挪也不带劲……会议室又掀起一股怨愤的声浪,他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忽然,他似乎听见一个尖刻的嘲弄声:“‘溜得快’呀‘溜得快’,”看你今天还往哪里溜!”他晃了晃脑袋,稳了稳神。拓今天豁出去了!为了老厂长,就是刀山在前我也不溜!”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想。接着一咬牙,一跺脚,进了会议室……
  刘德块立即被包围了。他看到的是一张张翕动的嘴巴,一双双激愤的眼睛。甚至还有几只挥动的胳膊……这场面,使他想起翻文革”中的围攻,政治运动中的批斗会。刚刚鼓起的劲头,打起的精神又不禁付之于一个深深的寒噤。
   还没等刘德块宣布会议开始,会议就自行进入议程。
  猫请问刘副厂长,.刀一位学生出身模样的中年工人首先发问:“作为工厂领导,你们的责任到底是什么呢?,,
  刘德块听了,赶紧站直身来,满脸堆笑地望着大家,连声说:“为人民服务,,为职工们服务……”
  “服务个屁!”不等刘德块把话说完,另一个人腾的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说。;刘德块一看,原来是成型车间的一位“文革”中的“造反派”小头目6
  “小头目刀脸露杀机;手指着刘德块,好象每上个字都嘣自牙缝里:“你们重用坏人,依靠坏人治厂)而把我们工人阶级撇在一边……”
  刘德块虽说胆小伯事,但还懂得是非曲直。见对方如此信口雌黄,满嘴胡言,不禁血涌心头。正要起身驳斥,另一个又接茬了:拓你们不顾工人死活,挖空心思搞什么‘一O一工程’,全是为了自己得名得利,升官晋级!”
  以你们变着戏法弄‘计件工资’,目的就在于整广大工人!”上一个话音刚落,这一个又接了上去。
   “说呀,为什么要这样整人!”
   “老实交待!赖帐不行!”
   “…………”
  又有几个人接着起哄。那场面象真是在批判审问什么人。其他代表听了,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想到眼下机会难得,便也忙着纷纷提问:
  “我‘三代同堂’,一家八口人才住十几平方米。厂里为什么不给我解决宿舍?”
   “我孩子今年都二十几了,什么时候才能安排工作?”
   “近几年连续三次调资升级,为什么一次也没我的份?
   “为什么……?”
   “为什么……?”
  为开始几个人的蓄意恶毒攻击都快气昏了的刘德块,接着又被一连串的提问弄得难辨东西。他觉得自己犹如一叶带伤的小舟,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时而被推上浪峰,时而又被甩入谷底。他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决心一不做、二不休1该反击的反击,该解释的解释。当然还有:该承担责任的就爽快地承担责任。想到这里,他挺直了腰板,站直了身……
   然而,几乎是同时,会场内奇迹般的走进一个人——孙副书记。包括刘德块在内,与会的大部分人都不禁惊愕、疑惑:这位分管“政工”的副书记向来以抓“政治”,搞“阶级斗争”为己任,对职工的吃穿住行,柴米油盐一类“小事刀从不感兴趣,更懒得过问。他今天……莫非是“良心发现”?抑或是“感动上帝”?
   会场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孙森迈着踌躇的步子进得门来,与会议主持人刘德块随便打过一个招呼,接着落落大方地站到会场中央,脸上挤出几丝微笑,微微地朝四座点了点头,然后象演戏似的一番感情酝酿之后,故作深情地开了腔:“同志们,能有机会和大家在一起叙谈,我感到十二万分的高兴和欣慰l”他观察了一下会场上的反映,接着说:“我刚才无意之中在门外听到了大家的发言,不禁浮想联翩,感慨万千。我要向同志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家的困难就是我孙森的困难。我从心底里对同志们表示深深的同情!”
  先前起哄的那几个人立即拍响了巴掌。但更多人的表情是冷漠、怀疑。
  孙森再度注意了一下人们的情绪,继而说:翻当然,仅仅同情是没有用的,大伙都讲究个实际。那么,就让我们一道来看看目前是个什么样的实际吧。大家知道,‘文化大革命’(他是很少用‘十年动乱’、‘十年浩劫’一类字眼的)给我们的各项1作都带来不少损失。这些年来,由于广大职工的共同努力,我们白玉江厂的生产是搞上去了,企业盈利也在连年不断地上升。可遗憾的是,职工生活、群众福利没有很好地跟上去。岂止是未跟上去,实在应该说是欠账累累I之所以造成这种状况,固然有其客观上的原因。目前,我们国家经济上还很穷,厂子也还算不得很富裕。但是,也绝不能因此而否认我们领导工作上的问题I我们对大家关心不够啊!以至到了问题成堆、怨声四起的时候,我们一些同志仍然是熟视无睹,束手无策。对此,轻点说是对工人阶级的感情不深,说重点是个立场问题I"孙森的心情显得似乎很沉重,他又一次察看了一下会场效果,继续说:“大家都知道,我在厂里是分管(他原本从来都是说‘主管’的)‘政工’的一个副职,对厂子的经济活动并不很清楚。也就是说,不是‘当家人’吧。但据我所知,这些年由于大家拼命,企业确实赚了不少钱。然而绝大部分作为利润上缴了。而且是在旁的厂大肆隐瞒截留,大兴土木建筑的时候,我们总是超额上缴。余下几个钱又基本用于发展生产上去了。对此,我原先也一直想不通。我总隐隐约约地感到:那条‘先生产,后生活’实际是光要生产不要生活的极‘左’路线,是不是还或多或少地在我们一些同志的头脑中发生作用呢?或是说某些人为了沽名钓誉而有意置群众的痛痒于不顾呢?后来,还是通过老厂长的开导,我才稍稍明白一点!”孙森在说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声调提得特别高。大概就是个傻瓜听了也会很准确地把“老厂长”三个字与前面的“某些人”联系在一起。孙森接着说:“但话还是要说回来,光顾了一头,丢了另一头,总是不行。比如住房问题吧,,眼下我们许多职工住得都很拥挤,有的甚至没有个安身之地。这样下去总是不行的嘛1所以我想,丢开群众生活去谈生产,只能是一句空话。而且迟早会闹出乱子来的。”说到这里,孙森话锋一转,再次提高了声调:“当然罗,闹出乱子也不尽是坏事。兴许乱子一出,问题反而得到解决。领导者的脑子也由此变得清醒起来,这就是辩证法嘛!”
   孙森的讲话颇有“艺术性刀,因而也尤具“诱惑力”和“说服力”,会场内复又出现骚动和激愤的议论声。
  “刚才还有同志提到‘计件工资’的事情,矽孙森抑制着会场气氛给他带来的兴奋,接着说:“说的倒是实情。有的辛辛苦苦一个月干下来,连基本工资都保不住。这也难怪他们怨愤。大家都是靠这点工资养家糊口嘛!粮站的米,街上的菜,商店的东西,少一分钱也买不回。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现在是老厂长领着我们干‘_O_工程’的时候。非常时期嘛,出现一些非常问题,也是不足为奇的。而且大家还要有更大的思想准备。我听说,厂里账面上没剩下几个钱了。这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够发得出,看来还是个问题!”
  6‘一o一工程’是姓辛的揽来的,让他一人干去!”
   “辛佬倌出风头,我们卖命,太不公平!”
   “我们不上班啦,干脆打报告走人!”
   “…………”
   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又是那几个起哄的人,再一次发出起哄声。
   矗话可不能这么说呵。”孙森扫视了一下会场的动静,笑呵呵地说:"‘--o一工程’搞上去了,老厂长金榜扬名,大家也跟着光荣嘛1"
   “我们要实惠,不要虚浮的名声!”
   “光说得好听不行,要解决实际问题!廖
   “…………”
   又是—阵起哄声。
  “当然,”孙森显得很激动,接着说:“对大家提出的这些问题,我一定向老厂长诚恳地如实反映。同时尽我自己的权力和能力,设法帮大家办点事情!?孙森时而以一个当事人,时而又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不顾思维混乱,也不顾语言逻辑,极不负责任而又并非信口开河,翻过来倒过去,否定之否定之再否定,侃侃说来,一气呵成。会场内拍掌的巳不再是刚才的几个人。同时,有人开始在低声地咒骂谁……
  孙森得体地朝拍掌的人们摆了摆手,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兴犹未尽地:“今天到会的都是各车间来的代表。我在这里也向大家提个要求:请各位回去后,在同志们中间多做些宣传解释工作。尤其是,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可以继续提。我相信只要大家同心同德拧成一股绳……”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刘德块,越听越不对味,越听心里越气,终于愤然起身,拂袖而去!
   …………
  上午快下班时,辛勤带着满身煤灰和汗渍,从火车站货运场赶回厂,来到会议室时,座谈会已经结束。他感到有些内疚和失望。他原本打算亲身参加座谈会,听听情况的,只是由于这几天事情太多,忙得实在分不开身。
  在鲁莉出使K省外贸公司之后仅仅三天,作为“一o一工程”产品部分预付款一百万元,即电汇进了白玉江厂的账面。不到一个星期,专程北京的宗平也来电告喜。数日后,由宗平亲自押运的七百吨优煤便顺利抵达瓷城。
  可辛勤万万没料到,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波澜和曲折。那天,他手持宗平的电报,按照电文中指示的单位、账号,赶到银行,准备拨款电汇对方。谁知银行的同志拿出一纸来自上级的红头文件,说优煤是市里的一类物质,各单位自行到外地购买的都须毫无例外地到市煤炭分公司办理转账手续,而且煤炭到货后,须由该公司煤场统一验收保管。
  辛勤听了心里又气又急,连忙向银行的同志解释,说明事情紧急,时间不等人——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煤霸”的刁难和捉弄人,只是此时此地不便说出。可银行的同志还是表示爱莫能助。看辛勤还是不肯离去,最后干脆关了“门”’“这是财政纪律,也就是经济法规。犯法的事情你干我干都不成!”
  无可奈何的辛勤只好掉头火速赶到市煤炭分公司,硬着头皮向“煤霸”告急,结果是可以想象的O “煤霸”以白玉江厂,的这批优煤事先没与他们挂号,和眼下煤场缺少货位为由,把事情推得一千二净。辛勤急得都要哭了。眼瞅着两条窑很快就要闹“粮荒”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七百吨优煤难道又要因此而“泡汤”不成?想到这里,他再没勇气得罪这位“煤霸,了。事实上得罪也不解决问题。再说他也没有时间去与他周旋。他只有忍气吞声,一忍再忍,厚着老脸,一遍又一遍地向“煤霸”哀告、求情。“煤霸”的“架子”摆够了,威风抖足了。最后才羞羞答答地作出了要白玉江厂安排他“小四子”工作的暗示。
  “煤霸”的三公子,四公子是一对双胞胎。三年前因流氓犯罪,双双进了监狱,分别被判了十年徒刑。可刑期执行不到三分之一,也不知“煤霸”施了什么法术,兄弟俩又于前不久同时结束了铁窗生活。其中的“小三子”,罐煤霸”轻而易举地以批售一千吨优煤的代价,换取了市劳动局副局长的一个招工指标。还剩下个”小四子”没有着落,叫“煤霸刀怎不揪心呢?于是,他乘人之危,把算盘打到了辛勤的身上。
  辛勤听了“煤霸”的暗示,心里在发颤,嘴上却满口应承下来。事情终得以谈成。
  可是,“煤霸”的“小四子”凭什么在白玉江厂招工,招工指标又从哪里来呢?辛勤在回家的路上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主意终于打到了老伴身上……可一想到这里,他心里都在淌血。历经磨难的女儿为了争得一个正式工作,眼巴巴地盼了多少年啊,可现在却要把本该属于她的招工指标,由她的根本未对她承担过父亲责任和义务的父亲,亲手拱送给一个孽种以安排他的孽种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倩倩哪,难道唯独你没有可怜你的父亲?
  回到家里,他求若伴宽恕,求女儿谅解。望着哭成一团的母女,他竟双腿跪下,老泪横流,发出“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啦……”的凄楚呼声……
   终于,“煤霸”的“小四子”“顶替”上班了——由于辛勤的舍命奔波,这事只花了不到二十四小时便办成。煤款也随即汇出,七百吨优煤总算进了瓷城。他刚才就是从货运站帮助卸煤回来。优煤的存放地自然还是由“煤霸”亲自管辖,那个曾赫赫然一时于瓷石矿的贾副主任,现称贾“正”场长直接领导下的市煤炭分公司煤场。按照“财政纪律——经济法规刀,白玉江厂的烧炼用煤,还得象幼儿园给孩子分发糖果似的,由煤场每日算计打发。
  中午,辛勤在去食堂买饭的路上,碰见了正要回家的原办公室秘书,现临时抽调去“厂落办”工作的小江,忙把他叫住,约他下午在办公室谈谈近几天宗、鲁两个案子的进展情况。却发现小江脸色阴郁,眼神痛苦,几次欲言又止。于是把他叫到一旁。
   “怎么了?”辛勤问小江:“办案又遇到麻烦了?”
  半晌,小江才低声回答:“那是另外一回事。”说完,鼻子翕动了几下,又滚下两串泪珠。
  “到底出什么事情啦?你说呀1”辛勤:见状,顿觉蹊跷,心里好生着急。
  良久,小江抬起头,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老厂长,终于悲愤地开了腔:“有人正在背后暗算。可您还……”小江难受得说不下去了。
   “嗯?”辛勤搔着脑袋;眯缝着眼,望着小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小江见了,心里更是难受得不行。想了想,接着说:“这几天,全厂止下都传得轰轰响。说我们厂有人联名上书告您的状。说是问题很严重,上级很重视勺还说一一”小江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大伙怕您听了难受。所以一直瞒着,没敢对您说。”小江最后说。
  “不会吧……”辛勤听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是不是又有人在造谣?”携他若有所思地接着悦。
  “真的1”小江的语气显得很肯定.他接着告诉老厂长说:“有人发现孙副书记家这些天终日入来人往。哦,对了I”小江想起什么i继续说:“他女儿雯雯特地几次来厂找您。她亲口告诉我,她父亲与侯云春,赵震沅、吴寒华等人这段时间经常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四处活动,收集了一大叠您的黑材料。还说要趁眼下市委周陶同志出国考察的机会,大干一场!”小江停了一下,又说:“大伙得知这些情况后,都十分气愤!您没见鲁副厂长这些日子?他成天板着脸孔,动不动火冒三丈地骂娘I说待‘一O一工程’一完工,他豁出‘乌纱帽’不戴,党籍不要,也一定要找那些王八羔子算总账I就连那平时对三岁小孩都不得罪的刘副厂长,也气得骂骂咧咧地捶过好几回桌子。。职工中也是议论纷纷,为您抱不平。不少人说到时要站出来为您作证、伸冤。同时,大家又都为您捏着l把汗……”
  随着小江的叙述,辛勤的脸色急剧地变化着,胸脯在明显起伏。待小江说完,他又一声不吭,大口大口地足足吸了一支烟。然后才平静地说:“如果真是如同你说的那样,那也没有什么。我党性对得起组织,良心对得起职工。‘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何愁鬼敲门!’‘文化大革命’那样的大风大浪都经受过来了,眼下这点风风雨雨又算得了什么?”刀他顿了一下,显得很自信的样子,接着说,“现在是三中全会以后,党提倡实事求是,光明正大。我有缺点,有错误,可以批评,甚至处分。但谁要造谣污蔑,借机整人,未必办得到1历史已经证明而且将继续证明,一切靠阴谋诡计发‘家’的人,终将把‘家底子,都输得精光!”他继而拉住小江的手,感激地说:矗谢谢同志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也请你转告大家,我们照样好好干。千万不能因此而赌气分心。我个人的事再大也不过是个芝麻粒,若误了‘一o一工程’,我可是谁也不能饶恕!”他接着交待小江说:“你们‘落办’的工作一定要抓紧。宗、鲁两个案子要全力以赴,有什么情况直接向我汇报!”他望着小江,最后说:“你把两个案了这几天的进展情况好好准备一下,下午来我的办公室,我们再认真聊一聊! ”说完,象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迈着坚实的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激动,感慨的泪水模糊了小江的视线。,望着老厂长渐渐远去的身影,他不由打量起身旁的一棵伟岸!坚韧的中国槐:啊,中国槐I你深深扎根于祖国的大地。狂风吹不倒,暴雨浇不弯。你开花、结籽,静悄悄地生长。你向大地索取得很少很少,却把绿叶、浓荫,花朵、果实、木材……,把自己身上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人们,奉献给自然界……

知识出处

瓷魂

《瓷魂》

出版者:长江文艺出版社

《瓷魂》围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瓷城一批高档出口瓷生产,展开矛盾纠葛,以纵横交错的手法,从正反两个方面表现了改革与保守、真理与谬误,坦诚与狡诈的激烈斗争。 三中全会以后复出的白玉江瓷厂厂长辛勤,为医治十年浩劫给工厂带来的毁灭性灾害,为瓷城的重放光辉,力排众议,甘冒风险,毅然与外商签词了一笔巨额供货合同,但从签约伊始及至整个生产过程,却受到包括与自己结有生死情谊的助手在内的上下左右的重重干扰和算计,立志改革的辛勤义无反顾、左冲右突,终于带着微笑和悲哀,倒在前来执捕的警车下。小说同时描述了几位不同类型知识分子的人生道路和爱情纠葛,读后令人或喜或泣,难以忘怀。优美动人的民间故事,独特奇异的瓷城风情,将给读者留下深深的记忆,这是我国反映瓷城历史风貌和生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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