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迟到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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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瓷魂》 图书
唯一号: 140420020230000642
颗粒名称: 第十六章 迟到的爱情
分类号: I054
页数: 26
页码: 375—400
摘要: 傍晚,连续工作近二十个小时的宗平和鲁莉,带着满脸灰尘、一身油污,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烧炼车间回到鲁莉的宿舍。 这是一间大约十二、三个平方米面积的单身职工宿舍。原来一直住着三个女单身。自从鲁莉和宗平不同寻常的“罗曼史”在厂里传开之后,两位好心的姑娘便不顾“走投无路”的处境,主动地自我“扫地出门刀,以期在住房紧张的情况下,让她们的大姐早日完婚。 此时,房间内的陈设布置显得似乎有些不伦不类。那款式新颖、错落有致的家俱在昭示着一个小家庭的诞生。但那宽不过两尺的小床又明确告诉人们:主人还是个单身。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神秘。女主人对她所理想的小家庭生活久巳向往,而当这种向往终于快要成为现实的时候,她便变得迫不急待地要提前体味品尝了。
关键词: 小说故事 传记

内容

在辛勤的亲自督促和指导下,厂落实政策办公室已就宗平右派改正结论中的“尾:巴”,和鲁莉被错误处分的问题,开始了先期调查工作。为了加强力量,也出于对孙森直接管辖、严格控制下的“落办” “掺沙子”的目的,辛勤不得不动用代理党委书记的身份,以“阴谋打手段,特地将办公室秘书小江临时抽出,充实其内。
  通过前段连续紧张的工作,由宗平领衔负责的窑炉及其附属机电设备的测试工作,终于胜利告一段落。根据测试结果重新确定的“窑温升温曲线刀,在生产实践中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不仅节约了大量的能源——仅万件瓷耗煤量下降了两吨多。产品质量的一个重要指数-一“窑青率”也比以前猛地提高了将近百分之二十。为此,全厂停产两小时,特地召开了隆重的庆功大会。为了加强宣传,扩大影响,辛勤专程请来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同志,并以赠送优厚“纪念品”为召号,吸引了报社,电台、电视台的大批编辑和记者。随着市党、政领导亲自肯定的这一“革命性”重大发明创造的宣传,宗平的名字登了报纸,上了广播,宗平的形象也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屏幕上。别出心裁的辛勤还兴师动众地组织全厂的“业余作家”们创作了一批旨在介绍宗平事迹的小歌舞、小戏剧、小说、报告文学等文艺作品。一时间,原本默默无闻的宗平,几乎成了瓷城上下无人不知的新闻人物。
  对于辛勤的这一反常做法,包括巳被弄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宗平在内的不少熟悉辛勤为人的人,都表示了不理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一向以埋头苦干著称的老厂长,这次怎么会变得如此不能自己——尽管在他的一再严词要求下,他辛勤的名字、形象,在整个宣传过程中从未出现过一次。
  自然,辛勤有着他的良苦用心。除了为使这一重大科技成果迅速为全市各瓷厂推广使用,以求取得更大的经济效益外——其实仅此一点,“暴风骤雨”式的宣传鼓动在这个“小生产刀意识甚为浓厚、甚为顽固的城市和行业中,也是完全必要的。此乃谓“矫枉必须过正”也!辛勤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则是为宗平的提拔使用作舆论准备。他最近曾专门去市委找过周陶同志,诚恳要求市委考虑在“一o一工程”结束之后,让他退休离任,并由宗平接替他的厂长职务。宗平年富力强,才华横溢。尽管要作为一个企业的主要领导,他还需要加强领导工作方面的锻炼,但他缺少的毕竟不是基本素质,而只是个熟悉和适应过程。周陶同志个人巳初步同意了他的这个想法。辛勤准备在宗平右派改正结论中的“尾巴”问题进一步解决之后,将自己的这些想法提交厂党委会研究,然后正式行文上报市委。
  辛勤当然知道,要将宗平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工程技术人员,直接提拔到一个大工厂的主要领导岗位,远非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曾经是个“右派刀、“现行反革命劈,现在虽说已经改正平反,但在这个拨乱反正的任务远未完成的特殊历史时期,人们在思想上并不是一下子都能接受得了的。更不消说那些个别有用心者的刁难阻挠、“九斤老太"们的求全责备。
  因此,他要寻找机遇,要为宗平提供一个赖以表现和宣传的机会。这次,他正是巧妙地利用了人们沿袭几千年的“以成败论英雄”的习惯心理。他要给那些别有用心者以沉重打击,给“九斤老太”们制造心理压力。当然也为支持、赞成者提供更有说服力的依据o
  这一切,便是驱使辛勤一定要这样做的基本“秘密”。在他看来,发现一个人才的价值,并不亚于一项重大科学发明。
  以宗平为首的测试组的同志,并不以现有成绩为满足。这几天,他们仍夜以继日地在烧炼车间忙碌,拟进一步扩大成果,向最佳效益进军。
  傍晚,连续工作近二十个小时的宗平和鲁莉,带着满脸灰尘、一身油污,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烧炼车间回到鲁莉的宿舍。
  这是一间大约十二、三个平方米面积的单身职工宿舍。原来一直住着三个女单身。自从鲁莉和宗平不同寻常的“罗曼史”在厂里传开之后,两位好心的姑娘便不顾“走投无路”的处境,主动地自我“扫地出门刀,以期在住房紧张的情况下,让她们的大姐早日完婚。
  此时,房间内的陈设布置显得似乎有些不伦不类。那款式新颖、错落有致的家俱在昭示着一个小家庭的诞生。但那宽不过两尺的小床又明确告诉人们:主人还是个单身。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神秘。女主人对她所理想的小家庭生活久巳向往,而当这种向往终于快要成为现实的时候,她便变得迫不急待地要提前体味品尝了。
  宗平将自己疲惫的身躯陷进柔软的沙发内,一面喝着鲁莉为他泡的萄葡糖水,整理完一天的资料笔记,抬头望见正蹲在地上点煤油炉的鲁莉那副模样,忍不住“卟哧”一笑。继而指着鲁莉的脸说:“看看你,黑不溜秋的,小天鹅都快变成了‘灰姑娘’!”
  鲁莉听了回眸一瞧,更是笑得前俯后仰。随即反唇相讥道:“你别来‘种族歧视’啦,我的非洲兄弟。要是买不起镜子,你干脆去打盆水自己照照!”
  宗平意识到什么,用手往脸上一抹,果然黑了巴掌。于是诙谐地:“看来还是‘文革,中的‘老造,言之有理,天下‘老九’一般黑啊!”
   两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稍顷,鲁莉以麻利的动作从叠挂整齐的挂衣橱内取出宗平的换洗衣裳,接着拿了浴巾、肥皂和脸盆,一一放好。然后递到宗平手里,柔声地命令道:“你先去浴室洗个澡,我在这里烧好面条等你!”
  “怎么?今天又得洗澡?”宗平听了,始觉蹊跷,继而显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说的话充满孩子气。
   “亏你说得出口!”鲁莉见他那副神情,不禁好笑。
  宗平见鲁莉在笑以为还有“争取刀的余地,接着搬出了他的“理论根据”,说:“我从一本什么杂志上看到,说是过多洗澡并不好。我们老家也有一句俗话,叫做‘多洗被条少洗澡,洗床被条够洗澡……’”“你呀,怎么就‘屡教不改’?!”宗平还要说什么,鲁莉故作生气地夺过宗平手中的脸盆,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好,好,”宗平见状慌了手重新端起脸盆,连声说:“我洗,我洗,我这就走!”
  宗平到底出了门。鲁莉望见他那无可奈何而去的身影,又忍不住“扑哧”一笑。
   “喂——,你回来,回来一下!”宗平才走出没多远,又突然被鲁莉唤住了。他以为鲁莉又改变主意不要他洗了,高兴得象获得大赦似的,…面大声地应着,回来的速度比出去的步子快了好几倍。
  “你先把脸洗洗,这样出去让人看了多难堪!”没想到鲁莉是为了这个。
  “哎呀,你怎么没完没了地折腾呀士”宗平望着鲁莉端到他面前的洗脸水,又犯愁了。‘我这脏脸连你都瞧见过了,我还伯谁看嘛!”他说了大实话。仍旧站着,迟迟不肯动手。
  “好啦好啦,算你有理!”听了宗平的怨言,鲁莉心里象吃了蜜糖般甜丝丝的。接着挥了挥手说,“去吧,免你一遭,下不为例!”
  “本来嘛。这些事情早该‘精兵简政’的啦……”宗平一面嘟噜着,再次出了门。
   鲁莉煮好面条后,也去浴室洗了澡。
  吃过晚餐,宗平丢下碗筷又坐到了书桌边,翻开调试记录,埋头计算、描绘起来。
  鲁莉收拾停当,接着煮了杯咖啡端到宗平面前。正全神贯注的宗平没有发现,连头也没抬一下。鲁莉心疼他的身体,便故作生气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娇嗔地:“你就不能稍稍休息一会陪陪我?”
  宗平无可奈何地搓着手,歉然地笑着,燃烧着情感的目光,久久地粘贴在鲁莉那张透射着漂亮女子魅力的脸庞上。
  “你盯着我干什么?”鲁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羞赧地把脸别向一边。
  “你真美!”宗平深深地沉浸在一种幸福和满足的冲动之中,不禁感叹道。
  “不害臊!、移鲁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紧挨着宗平坐了下来。“你爸来信了吗?”她接着问。由于鲁莉的催促,在音讯隔绝二十多年之后,宗平终于与在北京工作的父亲取得了联系。
  “哦,有的。”宗平缓过神来,这才记起,连忙在身上翻找起来,一面告诉鲁莉说:“爸爸来信说,他目前在部里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来看我们。还说,他得知鲁宏叔叔的下落后很高兴,准备写信与他取得联系,待我们结婚时,他们一道来。最后还一再要我代向他不熟识的老厂长问好!”
   “爸爸他老人家身体好吗?”鲁莉又关切地问。
  “还好。”宗平有些难受地说:“只是一遇着变天,身上的伤痛就发作得厉害。”
  “爸爸一个人生活挺可怜的。”鲁莉眼里闪着泪花,伤感地说:“我们可要多想着点他。”她知道,宗平本兄弟姊妹五个,有四个在解放前就死去。宗平被打成右派后又主动与家里脱离了联系,从此,年迈的父母互相照顾,相依为命。“文革”中父亲被诬下狱,母亲也被赶去唐山地区的农村监督劳动,后来又被那场可恶的地震夺去了生命。父亲从此孑然一身。“前几天,我上街买了几捆羊毛线,准备织件毛衣给爸爸寄去。”鲁莉接着告诉宗平。
  “莉莉,你真好!”宗平听了,动情地抓过鲁莉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窝,充满深情地说。“呃,我给你说件奇怪的事情。”他接着告诉鲁莉:“我们以前不在一块时,我老是梦见和你生活在一起。而现在到一块来了,又总是做梦你要‘飞’。为此,梦中的泪水常常把枕巾都浸湿。可醒过来时,想到自己居然得到你,又好象不是现实。就这样,到底哪儿是梦,哪儿是现实,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1”说到这里,宗平似乎又陷入了他那梦与现实交织的奇幻境地。半晌,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真担心会出现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鲁莉听了,抿嘴而笑,故意不吱声。
  “莉莉,”忽然,宗平侧过脸,凝视着鲁莉。问:“这些年你…直没与人谈过?”
  “你问这个干什么?”鲁莉脸上显得有些不高兴。转而又诡秘地一笑,问:“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
   “哦——”宗平反倒尴尬起来,狡辩地:“只是随便问间。”
   “你一定要知道?"
   “当然要你愿意。”
   “你不嫉妒?听了也不难受?”
   “为什么要那样呢?那是你的权力。再说,那都是过去了的事情……”
   “不,一直延续到现在!”
   “啊……”
   “你怎么了?”“哦——,没,没什么。你很爱他?”
   “是的。”
   “那…¨你对我?”
   “他是他,你是你。两码事!”
   “他、他一定很好吧?”
   “’也许不坏。”
   “他一定很爱你的罗?”
   “不知道。”
   “不可理解。”
   “真的。也许他……”
   “能讲得具体点吗?”
   “你不觉得你的要求有些过份?”
   “哦,也许是这样……呵,不,我一定要知道!”
   “为什么?”
   “他真幸福!”
   “你嫉妒了?”
   “我,,,¨我承认有那么一点。他叫什么名字?"
  “你接下去要问:什么职务?有什么背景?多少月薪?“有多少存款?……对吗?庸俗!”
   “不……”
   “当然不。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为你的‘为什么’太多。不过——”
   “不过什么?”
   “你若一定要知道他到底是谁,我身边倒有照片一张。”
   “呵,那快请拿出来看看!”“不过———”
   “又是不过?”
   “就允许你的‘为什么’,我就不能‘不过’?”
   “呵呵。请说吧!”
   “有个条件。”
   “保密?守口如瓶?什么都行!”
   “那倒没有必要。”
   “那……?”
   “你得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假如答得……”
   “就这条件?自然可以。”
   “你过去为什么要回避我?”
   “这……我在你面前已经忏悔过多次。”
  “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当时是真希望我跟别人去‘幸福'?”
  “对对……呵,不不!我,我实际是矛盾钓。我希望你能找到幸福,但要真是那样,我又会受不了的……唉,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为时-晚唉!……嗯,请你还是把照片拿出来吧!"
   “你还得把眼睛闭上!”
   “行。”
   “我把照片举在你的眼前!”
   “行、行。”
   “我数一,二、三,你再睁开跟。”
   “行、行,行。”
   “好。一、二、三,开始!”
  鲁莉话音刚落,宗平猛地睁开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原来是一面小镜。他蓦地明白过来,张开双臂,把鲁莉紧紧地搂在怀里,毛茸茸的嘴唇就要朝樱桃小嘴上贴去,终于又缩了回来。他舍不得,他要留着,留到那一天……
  “你真坏!刀等待良久的鲁莉,重又睁开眼睛,白嫩的脸上飞出一片红晕。
   两个人拥抱得更紧,更紧……
  啊,人生旅途中壮烈的悲欢离合!啊,普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1原来,爱情并不忌地位、处境,也不分老少年龄。谁言他们只有苦难,没有幸福。他们也象世界上所有真诚相爱的人一样,在畅饮着人生最甜蜜的乳汁,最珍贵的琼浆!爱情的枯树遇上春风春雨,也能萌发出新枝新叶,绽放出瘦弱的花朵,缔结出酸涩的苦果!
   夜,静悄悄……
  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鲁莉慌忙从宗平怀里抬起头,坐直身,接着站了起来。宗平也掩饰地摊开了纸笔。
   “鲁技术员在吗?”采人轻轻叩了叩门,问。
   “是老厂长!”鲁莉一听,口里应着,连忙去开了门。
  这时,辛勤和鲁大雷一前一后,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辛勤见宗平也在,高兴地:“正好,我们还准备去找你哩!”
  鲁大雷对宗平在这里的出现,不觉几分蹊鐃。他时而望望宗平,时而瞧瞧鲁莉,脸上布满了狐疑的神色。这位脑子里被工作拥塞得连老婆孩子的位置都没有的“粗人”,对这方面的信息向来闭塞、寡闻。
  辛勤见状,连忙用手拉了拉还在那里发愣的鲁大雷的衣角,,附在他耳边悄声地说了些什么。顿时,鲁大雷脸上的皱纹笑得象水上的涟漪,一圈一圈的。他拱手抱拳地面对宗平、鲁莉,笑呵呵的说,“恭喜!恭喜!俺们白玉江厂可又要添丁加口,人丁兴旺啊!……”
  “你别在这里蛊惑人心啦!”不等鲁大雷说完,辛勤朝他肩上轻轻地擂了一拳。风趣地:“人丁兴旺?你给‘指标’哇?你什么时候又当上妇女主任了呀?”
   辛勤和鲁大雷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俺哪,要是当妇女主任可就好啦!”鲁大雷接着玩笑说。
   “那怎么啦?,辛勤今天似乎也特别开心。
   “俺要是管‘指标’呀,就是被处分也得为老宗他开个后门!”
   “为什么呢?”
  “您这老厂长怎么越过越糊涂了呀I您没见俺那娘们,下了一窝子可就没一个闺女。弄得俺老鲁一辈子做外公也不成!"
   “那老宗生孩子也挨不着你呀?”
   “俺问您,老宗他爱人是谁?"
   “废话I不就是鲁……”
   “这就对了罗。俗话说,一笔写不成两个鲁字。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另……”
   “怎么样?俺这‘外公’做定了吧! ”
   …………
  辛勤与鲁大雷,一问一答,唱一和。说说笑笑,笑笑说说。这一闹,宗平腾地红了脸,鲁莉刷的脸红了。两人都羞怯得不知手往哪里摆,腿往哪里搁。
  辛勤接着走到房中央,左顾右盼地察看了一番房间内的布置陈设,一边看,一边说:“嗯,不错,不错,象个新房样。虽谈不上‘金屋’,可总算能够‘藏娇’啊!”
  “比俺当年可强多啦!”鲁大雷也在一旁感叹上了。继而笑着,自嘲地说:“俺那阵子连自个的肚子都混不圆。硬是活脱脱把娘们给骗进了屋I抄
  ‘怨不得你那口子老是口口声声地骂你是个‘骗人精’!”辛勤笑着,故意逗他。
  “您哪,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憨厚的鲁大雷以为老厂长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其实,那全是因为俺常给她开‘空头支票’。什么买菜、买米、买煤饼罗,俺哪有那份子闲工夫哇?这糊弄时间长了,她就骂上了……”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了。
  “实在也是够难为她的啦!”辛勤不无同情的说。作为多年的邻居,辛勤对鲁火雷那口子还是了解的。一家八口,七个男人。上有八十多岁的公公,下有五个象楼梯框似排着的孩子。老鲁是长年在外头忙乎。她除了上班之外,家里烧菜做饭,洗衣补裳,里里外外全靠着她一个人。可她再苦再累,也从不拉丈夫的后腿,还要把他服侍得好好的。左邻右含的见了,没有哪个不夸。都说这鲁大汉子也不知是哪辈子积德修了这么个好福气。
  “唉!”经辛蚜这么一说,鲁大雷也禁不住叹开了:“她这一辈子跟上俺算是倒了人霉啦!过去孩子小,日子过得拮据,苦头都让她一个人吃了。眼下嘛,孩子一个个都大了,生活也慢慢好起来了,可家务事还得她干呀!怨不得俺会想个闺女,给她做做帮手啊!”
  辛勤见鲁大雷真的难受起来,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挑起事端”。为了缓解鲁大雷的情绪,他想给对方再开个玩笑。于是,他接着鲁大雷的话说:好其实哪,你这事也好解决。你就拿出当年骗娘们的劲头,给你儿子骗个媳妇进屋不就得了?”
  “哎呀,这儿媳妇的事就更别提啦!”鲁大雷见大家都在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接着又亮起了“家丑’:“俺那大小子今年都快三十了,人家到这年纪都生孩子做爸爸了,可他呢,谈恋爱还没见个动静。我寻思,,这小子不缺不残的,长相也不‘困难’,到底为的哪门子事呀?莫非非要找个‘林妹妹’什么的。那漂亮也不能当馈啃呀?我越想越上火,一天晚上,俺关上门,把他传到跟前,不容分说,一气狠狠地把他党了整半个钟头。未了俺下起了死命令,要他在一个星期内,非处个姑娘领回家让俺见见不成O秒鲁大雷望了望忍俊不禁的老厂长、宗平和鲁莉,接着说:“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比他爹俺要能,到了规定的期限,他果真领着位姑娘进了门。俺见了,那高兴劲就别提啦!心想,还是自己的这招灵!可不曾料到,俺还没来得及高兴透哩。那姑娘就象被一阵风刮走了似的,很快又不见了人影。俺一着急,又把那小子传来狠狠克了一顿,。在俺:的一再逼间下,小子不得不如实招出。原来是他们在商量打家俱时,姑娘主动提出:家俱中的橱,柜,桌,椅总共七十二条腿,少几条也没关系。可除此之外,绝对绝对,千万千万不能再添腿,否则就吹!俺那小子听了,开始还挺高兴的,认为这姑娘倒是挺开通,挺通情达理的。可一琢磨,又觉得姑娘的语气不对。一细问,原来她‘绝对绝对,、‘千万千万’不能添的是俺和孩他娘这两双老腿。你说她损不损?!”鲁大雷显得很气愤,继续说:“俺那小子还告诉俺,以前他也处过几个姑娘,有的以为他是厂长的儿子,家里一定有大笔存款,有的看见他爹是做‘官,的,认为要找个工作,换个工种什么的一准没问题。而当她们终于闹明白,这一切都是不可能时,也便纷纷甩手而去。俺一听,心里实莅气得不行。俺安慰俺那小子说:好姑娘世上有的是,坏心眼的找上门来你也别理!俺担心他还会顾虑爹妈这一头。于是俺又接着向他保证:你自己放亮眼睛慢慢寻吧,俺们当爹妈的从此不再逼你……”
  鲁大雷一气说了许多。那些近乎天方夜谭的事实,原本是令人发笑的。可此时,在场的人听了,没有谁能笑得出来。对于这个业已成为社会现象的家庭问题,大家除了气愤,更多是忧虑、担心和由此激起的责任感……
  为了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辛勤走到宗平身边,捅了捅他的胳膊。说:罐还是谈谈你们俩的事情吧。嗯,打算啥时候办喜事呀?刀
   “还没考虑哩。。o宗平不好意思地埋下脑袋。细声地回答说。
   “你呢?”辛勤接着问鲁莉暑,“难道也没考虑?”
   “……”鲁莉害羞地用手捂住脸,笑而不语。
  “俺吾哪,对他俩的事还真得来点‘行政命令’!”鲁大雷一着急,又犯上了老毛病,。在他看来,双方的年纪都不轻了,说办就把它办了,还要什么商量,考虑。于是,他唆声瓮气地扯到了“行政命令”。“老厂长,你就下个命令吧。他们准听你的! ”他说完一挥胳膊,好象是他在下“命令”。“我这个老菩萨说话哪有那样灵呀。”辛勤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望着鲁大雷说:“不信你当面问问他们去,我说的话是不是听?”
  “呃,你们俩都听见了没有?”鲁大雷果真当场发问。他接着说:“跟你们这么说吧,俺老鲁自小是铁球吞进肚子里——心眼实。犟劲儿一上来,就是天王老子也敢顶6可偏偏服了俺们老厂长!俺跟他几十年,对他的话,俺可是从来不敢不听。难道你们……”
  “俺们听!”望着鲁大雷那副认真劲,鲁莉再也忍不住笑了。她学着副厂长的样子,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宗平也“嘿嘿”地笑了。
  “那好!”辛勤见他们表态了,高兴地说。想了想,认真地:“我看喜日子就定在‘一o一工程’胜利竣工的那天1”他望了望喜滋滋的宗平和鲁莉,接着又补了一句:“到时候哇,我一定请半天假参加你们的婚礼。我还要毛遂自荐当你们的证婚人哩!”
  “希罕!福气I”鲁大雷听了,羡慕地嚷叫起来:“又是请假,又是当证婚人。老厂长这回可算是创造了奇迹1”接着对宗平和鲁莉:“二位请喜酒的时候,可别光顾了老厂长而把俺老鲁给忘了哟!”
  “请你喝喜酒?”辛勤又逗起了鲁太雷;“你可准备好了‘喜礼’?如今‘礼场’的‘行情’可是这个数——’他向鲁大雷伸出十个指头。,接着挪揄道,“你那口子不批准,你敢吹这个牛?”
   “这……”鲁大雷一时窘得说不出话来。
  “哪里哪里。”鲁莉连忙为副厂长解了围。她诚恳,地说:“其实我与老宗早已商量好了,办事的时候既不大摆酒席,也绝不受礼。否则太庸俗,太低级趣味。不但折腾了自己,也折腾了别人。”说到这里,鲁莉想起什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她接着说:“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件事情。某甲结婚,某乙需要送礼,可他这个月已经送过好几回了,身上只剩下最后五元钱伙食费。怎么办呢?要送钱没有,不送又不行I他左思右想,终于急中生智。他将仅剩的五元钱装了红纸包,同时又附进了一张字条,随即给甲送了去。甲待乙离去后,迫不急待地拆开红纸包,一看只有五元钱,不禁又恼又气。正在心里骂着乙小气,瞧不起入哩。不料又从纸包里跌落出一张字条,他连忙展开字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由于经济困难,送十元。其中现付五元,赊欠五元。甲终丁明白了,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不久,乙也要结婚了,这回该轮着甲送礼了。甲是早有准备,很快就把红纸包送了过去。乙拆开纸包一看,不禁傻眼了:内面除了张字条,一分钱也不见。他连忙展开字条读了起来:鉴于入不敷出,送十元。其中扣除你上次赊欠的五元,再赊欠五元……”
   鲁莉讲述的故事,直把大家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婚事简办的想法,我非常赞成!也为我们白玉江的几千名未婚青年带了个好头,做了个好样。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们!不过——”辛勤沉思起来,接着说:“你们盼结合来之不易。说大一些,实际也是‘三中全会’的产物。因此,它的意义已经超出了它的本身。所以我想,你们的婚礼要在尽量少花钱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搞得隆重、热闹一些。比如,钱物虽然不能受,但接纳别人送来的一些有意义的‘纪念品’我看还是可以的……”“中!”不等老厂长说完,鲁大雷望着热泪盈眶、激动不已的宗平和鲁莉,一拍大腿,又大声嚷起:“还是老厂长言之有理。俺家里藏有一尊明清年产的‘五子罗汉’,还是祖上传下来的。俺看送给你们结婚最合适,最有意义!”
  辛勤听了,忍住笑。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一下了弄了五个孩子。难道你还要人家超计划生育,存心让人犯错误,受处分不成?”
  鲁大雷正要解释什么,辛勤摆了摆手,接着说:“再说这办喜事,送那玩艺也不吉利!”
   老厂长这么一说,可把大家都闹得云里雾里的,不解其意。
  “新鲜!”鲁大雷原木心里藏不住事情,经老厂长这么一“将”,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行。他嚷嚷道:“咋个不吉利?!”
   辛勤一寻思,干脆来个“将计就计”。接着讲起了“五子罗汉”的来历:
  “那‘罗汉’本是穷苦窑工出身,一生潦倒,终身未娶。他身边的五个孩子,全是他好心收养的孤儿孤女。本来罗汉一个人日子就过得紧紧巴巴,拮拮据据。这一下添了不会做只能吃的五张嘴,更是穷得有上餐、无下餐,只得靠吃糠咽菜填肚皮。这一年的中秋节,有钱人家是鞭炮轰!响,花:天洒地。可罗汉,家是分文不存,米缸见底哼,:为了孩子,他一寻思,把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拿去当了,换回五个月饼,分发给五个孩子。可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吃完了还一个劲地向公公嚷着要吃。这下可把罗汉难为得一筹莫展,不知作何道理。稍顷,他终于心生一计,接着找来一团瓷土,和孩子们玩起了泥巴游戏。他先把自己夸张地塑成肥头大耳挺肚皮,接着把五个孩子分别塑上自己的肩头,腹部、大腿……塑得真真切切,活灵活现。孩子们见了全乐得合不拢嘴……。正在这时,要债的窑户老板领着一帮奴才、狗腿,踢门闯了进来。又是咒骂,又是毒打。又是翻箱,又是倒柜。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捞着,最后便恼羞成怒地放了一把火,然后关起门,把罗汉一家紧紧反锁在屋内。待到人们发现赶来,把火扑灭。可怜的罗汉千家六口,早巳化为灰烬。只留下那尊经大火烧灼而成的,有血有肉的‘五子罗汉’瓷器……。”
  辛勤以沉重的心情讲述完故事。接着说,“我开始说的‘不吉利’,只是一句玩笑话。目的在于引出下文,以提醒大家:我们今天的好日子来之不易。要看重!要珍惜!”
   大家听了,终有所悟。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长久默默无语。
  “喂,贵府可还有点吃的?”最后,还是鲁大雷打破了沉默。他一面拍打着有些干瘪的肚皮,问鲁莉。
  “面条行不行?”鲁莉听了连忙问。她估摸,眼前的这位“拼命三郎”准是又忙得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别人餐把不吃还问题不大,他可是拥有个一次能装下一斤半米饭的肚皮啊。
  “中!中!什么都行I”饥不择食的鲁大雷根本就不要挑选的余地。他连连点头,迭声表态,嘴里还不断咽着涎水。
  鲁莉立即动手,以极快的速度煮了满满一钢精锅面条,还特地下了三个鸡蛋,一并端到鲁大雷手里。鲁大雷见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吞了几口唾液。正要端,碗举筷,狼吞虎咽,又不禁眉头隆起,久久迟疑。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起了鲁莉:“能不能再给弄点……”
  “大蒜?刀不等鲁大雷说完,鲁莉笑着代他说出。她听人说过,食用大蒜是这位副厂长的最大嗜好之一。几乎到了每顿必有,没有不餐的程度O “这回算是您福气。前天买的,还剩几根! ”鲁莉说。她接着转身从菜橱内拿来几根嫩绿的大蒜,藏匿在身后。现在该轮上她,“报复”他了,望着把手伸出老长的副厂长,她有意要吊吊他的胃口,说,“您得先‘交待交待’,为什么这样馋上了火蒜?,,
  “不,不是俺一个人的事。俺、俺们山东入都一个样!”鲁大雷听说大蒜,早已是馋涎欲滴,急不可耐了。他慌忙解释道。
  “您别打击一大片了!”鲁莉偏偏要捉弄他。藏在身后的大蒜还是不肯拿出来。
  “你若不信,可以去俺们山东老家看看嘛!,,鲁大雷无可奈何,只好“交待”:“比方说吧,那儿有两位山东人在干仗,打得是难分难解,谁也劝不住,拉不开。但在这时,你只要朝他们身边扔根大菥,俺可以肯定,他们准都立即放下‘仗’不干,而去拼抢那根大蒜了……”为了能尽快吃上大蒜,鲁大雷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房间内顿时爆发出-.阵哄笑声。
  鲁大雷用大蒜和着,不一会,便把满满一钢精锅面条带鸡蛋,吃了个底朝天。
  这时,辛勤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地:“德块他怎么到这时候还没来呢?……”
  “是啊,说好了在鲁技术员这里碰头的呀!”鲁大雷一面用巴掌揩抹着嘴唇上的油渍,接上辛勤的话说:“老刘他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便急着赶去等消息了。是不是那边……”
  鲁大雷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刘德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推门走了进来。
   辛勤连忙去为刘德块倒了杯开水,接上问,“情况怎么样?”
   宗平、鲁莉二人见状,估计几位厂长要商量事情。起身就要回避。
  辛勤见了,朝他们做了个留下的手势。继而苦笑道:“办公室‘隔墙有耳,,所以特地把会址选在这里。”他接着说:“你们也一道听听吧,呆会可能还有你们的事情。”
  刘德块坐在沙发上缓了缓神,接着汇报开了:“省经委最近专门行文,限期市煤炭分公司研究解决我们厂的优煤问题。那‘燥霸’迫于无奈,在一再拖延之后,不得不于今晚开了个‘碰头会,,初步答应拨给‘一0一工程”一千吨优质煤。按万件瓷平均耗煤十口屯计算,这个—千吨的数字与‘工程,需求最相比,似乎还有些许结余。”
  大家听到这里,心里终于舒了一口长气。辛勤激动得似乎都有些难以自己。
  “事实并不能!”不抖刘德块的话锋急转直下。大家刚刚落实的心又随之悬起。刘德块接着说:“那‘煤霸’在这里又给上级耍了个大大的‘把戏’。因为‘一o一工程’实际生产量将大大超过九十六万件。据初步匡,耗煤量将在一千四百吨左右,整整相差四百多吨!”刘德块越说越气愤:“问题仅仅如此还在其次。‘煤霸’又以‘专煤专用’为由,将前段兄弟厂的支援和我们厂原有结余,统统在一千吨中扣除。两者相抵,我们反倒欠他数十吨优煤!……”
   拓俺日他奶奶!”鲁大雷听到这里,气得吼声怒骂,从座位上弹起。
   辛勤的嘴唇微微哆嗦着,脸上的肌肉在轻轻抽动……
   宗平和鲁莉听了,心里也气得不行。
  辛勤对情况早有估计,却远未料到问题竟会如此严重。眼下已经是十二月初了。罐一O一工程”距交货只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而足有半个多月的烧炼用煤还没着落。事情已经发展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他没有时间去生气,也没有精力去埋怨和干仗。他要尽快寻求出路,以解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辛勤招呼大家重新坐下。接着说:“情况刚才刘副厂长都介绍过了。‘一0一工程’不能没有优煤,两条窑要拉就得吃。事不宜迟,时间不等人,我们不能在‘煤霸’这棵树上吊死。必须立即着手,寻找其它可行途径。在此,我有一个想法——”说到这里,辛勤把希冀、期待的目光投向宗平,说:“我记得您父亲好象是在国务院燃源工业部任职。能否请他为我们……"
  宗平听了,立即插话道:“对这个问题,我也曾有过考虑。并在给父亲的信中提到过优煤的事情。父亲回信表示十分关切,要我把具体情况再写信作进一步说明。”宗平想了想,接着说:“我以为,父亲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一定会竭力相助的!”
  “那好,那好”辛勤听了,十分高兴。继而吩咐道:“测试组的工作你交待一下,立即去趟北京,最迟明天下午启程!刀他想了想,接着说:“一切按正常程序办。要办理哪些手续,须出具哪一级证明,去后随时来电说明。”最后,他又一再口丁嘱:“时间上一定要抓紧,优煤弄到后设法立即装车发运!”
   宗平郑重地点了点头。
  辛勤接着又把目光移向鲁莉:“你哩,也有重任!”他沉思着说:“这一个多月来,厂里开支很大:原料,材料要买,水电费要交,职工要发工资。.如果宗工此去能把优煤搞到,还是要钱!但由于订瓷的生产、交货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形式。所以厂里目前经济上是只出无进,紧张得不行。前几天,财务科老范告诉我,厂里帐面上已经吃紧告急。因此我想……”
  “让K省外贸预付一笔订瓷款?”机灵的鲁莉马上猜着了。朝老厂长调皮地一歪脑袋,脸蛋上显露出两个漂亮的酒窝。
   “有把握吗?”辛勤笑了笑,有些着急的问鲁莉。
  “不知道!”鲁莉故作神秘地。接着说:“由于瓷城外贸歪曲事实,不断告状,我爸为受理我们厂这批订瓷的转口贸易,都不知挨过上头多少次批了。对老厂长您说的话,您,要办的事,我爸他啥时候打过折扣呀?”
   “不错,不错!”辛勤感慨地。接着问:“你打算……?”
   “也是明天启程!”鲁莉笑着,回答得很干脆。
  鲁大雷高兴了。他望望宗平,又望望鲁莉,打趣地说:“这下可巧极了,二位这次可以演场‘夫妻双双把家还’了!”不知是由于冲动而糊涂了,还是原本就不明白,鲁大雷眨眼工夫,便把分处南北,相距数千里的两个大城市给“合并”了。
  刘德块听了,有些忍俊不禁。大概也是由于高兴得过分吧,以至这个从来不曾“教训”人的人,今天也“教训”起人来了。他点着鲁大雷的鼻子,全然一副“先生”的口吻,说:“你呀,也糊涂得够水平的啦。人家这回是南辕北辙,分道扬镰!”
  高兴得都有些忘情了的辛勤,被刘德块的一番“比喻”弄得更是啼笑皆非。他用手指在刘德块光亮的脑门上象敲木鱼似地轻轻弹着,说:罐你嘛,也别大粪教蛆了!地地道道的‘土地主’,硬要附庸风雅充‘秀才’.说不来话就别说。乱弹琴!”
   刘德块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聋拉下脑袋。
  鲁大雷始终没闹明白,这下到底‘醒悟”了。于是,振振有词地说:“你们都休想逗俺啦,什么‘南’呀‘北’的,‘分’呀‘道’的。‘京广线’嘛,京、广都在一条线上,这上京上广的还不同路呀……”
   这鲁大雷是越解释越糟糕,直把大家笑得直不起腰。
  大家闹了一阵,又回到正题。辛勤望着鲁大雷和刘德块,说:“我刚才的主意怎么样?你们二位还没说话哩!”
   “中,俺老鲁举双手赞成!”鲁大雷率先表态。“只是——”他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
   “别顾虑,有什么就说吧。”辛勤见状,敦促道。
  鲁大雷向来不会做戏。瞧见老厂长那副认真的神态,还是忍不住笑了:“只是有一点俺还不理解。俺们老厂长可从来是安份守已赡规规矩矩的,从不搞歪门邪道。今日里不知怎的也……”
  刘德块又偏偏是个分不清真戏、假戏的人。不等鲁大雷说完,他急着插话了:“这叫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再说我们为的是公事,且又不违犯原则,何乐而不为呢?”
   “呵——,对!对!”鲁大雷做出才明白的样子,说:鬈也就是说,俺们为共产党办事,还得到共产党那儿去开‘后门!”
   房间内再次爆满笑声。
  接着,宗平和鲁莉找测试组的同志谈工作去了。鲁大雷也因事去了厂调度室。房间内只剩下辛勤、刘德块两个人。
  这时,辛勤想起什么,对刘德块说:“你能否在最近抽些时间,把当前职工群众生活中的困难和问题,作一次比较详尽的调查摸底。然后梳梳辫子排排队,分别主次前后、轻重缓急。我想到时候专门开个行政会,认真议议这些问题。另外——”辛勤以商量的口吻,接着说:“我建议你再找总务科的同志开个会。目前‘一O-工程,正处于紧张阶段,职工们都干得很苦。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搞好职工生活福利。特别是食堂、浴室、职工上下班车辆等,要他们好好抓一抓。要保证职工吃上可口的饭菜,下了班能痛痛快快地洗上个热水澡,再就是在目前社会治安状况不大好的情况下,晚班职工一定要安排好车辆接送,个个接送到家门口,不能有一挂漏。还有,”辛勤望了望正在紧张记录的刘德块,放慢了讲话的频率:“气候已经渐渐变冷了,要组织一次慰问孤寡老人的活动。看看他们穿得是否暖和,盖的是否厚实,然后针对性的采取措施。有病的老人更要及时把他们送医院治疗.再有幼儿园、托儿所……”辛勤…一说着。零零总总,几乎包括了所有与群众生活有关的问题。
  刘德块一面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着,一面不住地点头应承。不由打心眼里佩服起老厂长的细心、认真和心里时刻装着群众,处处为群众着想的高超领导艺术。
  待老厂长说完,刘德块也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前几天,隔壁学校的校长曾亲自来厂找我,指责我们厂为什么突然中止为他们校办工厂生产的泥坯搭窑烧炼的协议?还说……”
  不等刘德块说下去,辛勤颇为生气地:“这事我知道了。什么‘协议’,那是个别人得了好处而背着‘班子’干的黑交.易?”辛勤接着说:“我打算组织一些人到那里去‘参观参观’。什么校办工厂,厂里的职工没有一个是学校本身的教师和员工抑或学生。全是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制瓷骗子’。生产的瓷器还不如陶器上看,一经使用更是破绽百出。只好将脱釉的地方涂上颜色,漏水处堵上灰泥。利用晚上时间,在车站、码头、机场、旅店等地方的灯光暗淡处,摆摊设点,招摇撞骗,坑害那些初到瓷城,既不懂行又不识货的外地人。甚至骗到了外宾身上。真丢人哪I”辛勤越说越气愤:“他们办厂的目的不是为了发展生产,创造财富,满足人民生活需要。而全在于捞钱肥私发奖金。如此下去,肥了那些不走正道的人是小,影响瓷城和国家声誉可是大事情!”
  “可上面还为什么要发给他们‘营业执照’哩?”刘德块有些疑惑不解地问。
  “这里除了也有黑交易外,应该说多数是官僚主义的产物!”辛勤接着说,“有些人以为改革就是捞钱。钱捞得越多,改革的成绩就越大。因而可以昧着良心捞,不择手段地捞,甚至置党纪国法不顾地胡搞!这是对改革的玷污,亵渎!是犯罪!这样的改革所导致的只能是悲剧!”
  “我是考虑到我们厂大多数职工的孩子,都在这所学校就读。刀刘德块露出为难的神情,低声嗫嚅道。“如果把关系弄僵了,他们一,旦……”他望了望老厂长的脸色,没敢继续往下说。
  正在这时,才出去不久的鲁大雷,又急匆匆地推门闯了进来。辛勤一问情由,立即起身同他一道走了……

知识出处

瓷魂

《瓷魂》

出版者:长江文艺出版社

《瓷魂》围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瓷城一批高档出口瓷生产,展开矛盾纠葛,以纵横交错的手法,从正反两个方面表现了改革与保守、真理与谬误,坦诚与狡诈的激烈斗争。 三中全会以后复出的白玉江瓷厂厂长辛勤,为医治十年浩劫给工厂带来的毁灭性灾害,为瓷城的重放光辉,力排众议,甘冒风险,毅然与外商签词了一笔巨额供货合同,但从签约伊始及至整个生产过程,却受到包括与自己结有生死情谊的助手在内的上下左右的重重干扰和算计,立志改革的辛勤义无反顾、左冲右突,终于带着微笑和悲哀,倒在前来执捕的警车下。小说同时描述了几位不同类型知识分子的人生道路和爱情纠葛,读后令人或喜或泣,难以忘怀。优美动人的民间故事,独特奇异的瓷城风情,将给读者留下深深的记忆,这是我国反映瓷城历史风貌和生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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