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市图书馆

这是一次编导独具匠心，形式别开生面，内容丰富多彩，效果引入入胜的……“的什么呢?”有如联欢节，又似纪念会。象是知识竞赛，又好比答记者问。在厂团委组织的“纪念‘一二·九’运动四十二周年活动”筹备会上，光为这次活动的名称问题，大家就抓耳挠腮，争论不休。最后还是不得不去请示这次活动的“总设计”、“总顾问”——老厂长辛勤。辛勤听了，哈哈笑之。态度就象他说的话一样干脆：“聚会。干脆就叫聚会！"
  十二月九日这天晚上，厂俱乐部张灯结彩，音乐悠扬，主席台正中蔚蓝色的天幕上，缀着一个巨大的“？”号，主席台两侧的柱子上，分别书写着“风声、雨声，读书声”、矗家事、国事，天下事”的字样，象是副断了句的对联，又象是后面天幕上“？”号的“前题”，更有那主席台上方通常挂会标的位置，眼下出现的却，是“A、B，C、D，E、F，G”。这一切，让人看了不明不白，平添疑窦。
  五百多名团员，青年的代表，早早地就来到了会场。此时，他们有的正望着天幕上的“？”号出神，有的则指着那副不伦不类的对联和那些十分眼生的“A、B、C……”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主席台上，坐着老厂长辛勤、副书记孙森、副厂长鲁大雷、刘德块，以及厂丁，会、共青团的负责同志。还有宗平、鲁莉等工程技术人员的代表。此时的主席台，出现了大概打它诞生接待客人以来，从未有过的紧张气氛。只见各位“首长”，或神情专注地沉思遐想，或在相互请教、提醒着什么；或紧张忙乱地翻阅资料、笔记之类。唯有孙森满脸晦气，神不守舍地时而坐下，时而站立，惶惶然似乎下面就要开他的批判会……
  聚会开始了。会议主持者黄河西装革履、容光焕发地走到讲台旁，用他那特有的甜美、流畅、富有魅力的男中音作了开场白，"同志们，青年朋友们，今天是震惊中外的‘一二·九’运动四十二周年的光辉纪念日。四十二年前的今天……”黄，河在简要地介绍了“一二·九妒运动的历史及其现实意义之后，接着对聚会的主题和活动方式作了说明：A这次聚会的主要目的，在乎进行一次爱国主义传统教育。以接力演讲和穿插问答的方式进行。演讲者以抽签口q号的办法确定。演讲内容为颂扬历史上杰出爱国志士的伟大壮举。而且演讲词中一定要有他们本人的诗句或言论作表达。演讲者还得按照历史顺序，自古而今地确立自己的演讲对象。”黄河含笑望了望台下那部分恐吓得直伸舌头的，听众，接着说：“对被点到的演讲者，聚会将施以奖罚。讲得出来的，可以获奖。‘奖品’是让他任意提一个问题，指名或不指名地请坐在主席台上的人作答。也可以站在这个讲台上，当众发一通自己的牢骚，讲不出来的呢，当然得罚，罚他唱一首歌或来上一段舞蹈什么的。实在不行，其它表示也成！”
  台下的听众席上发出一阵掺杂着酸、甜、苦、辣的哄笑声。有的高兴得直拍巴掌，有的紧张得象掉了魂。一位已有好长时间没敢抬头的“大块头”青年吓得就要往外溜，但碍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更有他那女朋友也在其，中。于是，才直起身，又不得不弯下了腰。他一面用哆嗦的手指在前座的背脊上划着十字，一面在心里哆嗦地喊着：“菩萨保佑……”
  “我想，”黄河接着说：“我们今天的聚会组织得倒是蛮科学。台上台下，官兵平等。胜者败者，奖罚分明1"
   黄河幽默的话语招来一阵清脆的掌声。接着有人向主席台上递字条。
  黄河接过字条看了看，说，“有人来条提议，请老厂长为今天的演讲开个头。不知……”
   黄河的话还没说完，台下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台上的鲁大雷一看这情景，有些坐不住了。他一面在心里埋怨起黄河的“突然袭击”，一面又为毫无准备的老厂长捏着一把汗。回答提问倒是事前打过招呼的，可这什么“历史性”的演讲……这“平等”，他鲁大雷可受不了。鲁大雷还正在心里嘀咕哩，—啪头却见老厂长已经从容不迫地站到了讲台旁。
  “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着爱国主义的光荣传统。这一传统，抚育和造就了历代无数爱国志士。每当我们谈起他们的思想，情操，气节和事迹，一种敬佩之情便油然而生！”辛勤充满激情的演讲，象块强磁场的磁铁，立即将全场听众的情绪紧紧地吸引住。他停顿了一下，接着以朗诵的声调演讲道：“屈原受贬，仍忧虑‘民生之多艰’。明知‘路漫漫其修远’，却顽强地坚持‘上下而求索’。为了祖国的强盛而九死不悔!刀辛勤以他那充满感情的心声，在这里打下了他演讲的休止符号。
  辛勤的话音刚落，会场内立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鲁大雷又纳闷了：这老头子肚子里怎么会象变戏法似的，要武有武，要文又能拿得出文？
   “老厂长的演讲怎么样？”黄河手持话筒，兴奋地大声问众人。
   “高白釉！” “没说的！”……听众帘上发出阵阵欢呼声。
  “好！”黄河接着说：“下面由我执行……”他拿起装有会场上每个座号的签箱，就要抽点下一个演讲者，却被老厂长拦住了。
   “我还没有受奖哩！”辛勤调皮地歪着脑袋，对黄河说。
   “呵——，”黄河没想到老厂长也会要“奖。。他一面笑着，一面问，“您是要……？”
   “我是既要提问题，又想发牢骚。”辛勤‘幽默地回答。
  辛勤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通过黄河手中麦克风的“扩音”，清清楚楚地传遍了全场。台上台下顿时发出一片友好的笑声。
  辛勤继而转身，面对众人：“说句实在活，我肚子里的牢骚并不比在座的同志们少。今天站在这个讲台旁，我又不禁触景生情。此时我要发的牢骚是：倘若领导干部自身不正，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势必是：台上虚着胆子讲，台下拧着脖子听！”
  辛勤说到这里，台上台下立即响起一阵长时间的热烈掌声。孙森象是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脸上唰地成了猪肝色。他掩饰地埋下头，佯装拍打着心窝前衣服上的灰尘。
  “我要提的问题是，刀辛勤接着说。他侧过身，面对会议主持人：“请问黄河同志，是什么力量支持你在近二十年的逆境中百折不挠，，矢志不渝?”
  黄河眼里噙着泪水，激动地走到讲台前，面对众人，颤声地回答：“理想、信念、忠诚1”
  黄河话毕，会场内顿时爆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辛勤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住黄河的胳膊，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继辛勤之后被抽点演讲的，正好是一位在厂里颇有名气、被人称做为“业余作家”的青年。小伙子果真锦心绣口，演讲更是抑扬顿挫，“杜甫把自己的哀乐同民族的盛衰联系在一起，当国家危难之秋，他‘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而一旦大乱初定，他又‘漫卷诗书喜欲狂’，陆游‘位卑未敢忘忧国’，表达了他对祖国的一片赤子之心；岳飞一曲．《满江红》，唱出了多少爱国志士的心声！……”小伙子还要继续演讲下去，蓦地发现会议主持人投来的眼神，意识到什么，只好兴犹未尽地打住了。
   “业余作家”的演讲自然获得满堂喝彩声。
   “您呢？”黄河接着颁发“奖品”。
  “我先发牢骚吧!”“业余作家矽似乎早有准备。转而面对台下：“我是一位共青团员，希望团的活动搞得活跃些。不要象现在这样，要么是板着脸孔的空洞‘说教’，要么是纯粹的生产突击。就以今年为例吧，我听了三次团课，可每次都是‘雷锋上山砍柴，被地主婆狠狠地砍了三刀……’雷-锋都挨九刀了。照这样砍下去，早把个雷锋砍没了I"
  拓业余作家”诙谐的语言，带有挖苦色彩的牢骚，引起不少青年会心的笑声。辛勤赞许地带头拍起了巴掌。
  “我想再请教一个问题。”“业余作家”接着说：“在瓷城生产的万千瓷器品种中，有一种叫做‘公道杯’的酒具。我自小便目睹了它所创造的奇迹，可又一直搞不清它的来历。为此，我要特地向老瓷工出身的鲁副厂长请教！”
   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鲁大雷，听到这里，终于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老天还真照顾，要回答的问题正好是他的拿手戏——他早年就曾是个小有名气的“公道杯”制作迷。于是，他敢于踏着掌声，挺胸阔步地来到了讲台前。
   “公道杯又称九龙公道杯-。”鲁大雷说话本来就瓮声瓮气，这一得意，加上麦克风的扩音，喇叭里的响声简直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打（大）雷。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一经发现，立即撇开话筒，亮开了他的大嗓门：“这‘九龙公道杯’，通体高约二十厘米，分杯体、杯座两部分。在金、瓷相映中绘有八条姿态各异的龙，连杯中雕刻的一条共九条。当你徐徐注酒入杯，离口沿尚差一线时，杯中酒一直正常。若再-加几滴全注满时，杯中的酒会奇迹般地流得点滴不剩。让人见了惊叹不已！前辈瓷工为什么要创制这种‘公道杯’呢？”鲁大雷接着说：“传说有这么个故事：当年，皇帝为满足其玩乐，常要瓷工以生命作保，限期烧制各种珍奇古玩。瓷工，们为彼此保全性命，先后烧造出薄胎碗，祭红釉、大龙缸等稀世佳瓷。他们根据生活的启示，又巧妙地创制出这种‘九龙公道杯’。它寄寓着深刻的哲理：你统治者莫要太恶太贪，不讲公道，否则总有一天会败光的。尽管瓷工们的暗示没有发生效用，但他们的智慧和反抗精神却流传至今，也教育着俺们后人。……”
   鲁大雷的答问同样得了满分。
  第三个被抽点演讲的是一位待业女青年。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年纪，长得修眉秀发，粉面含春。遗憾的是一条腿残废了，只得架拐而行。
  姑娘的身世很惨，自小死了母亲。七岁那年，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又被“文革”夺去了生命。那是正当“一打三反’运动如火如荼之际，白玉江厂发生了一起轰动全省的重大反革命事件：耸立在工厂大门门楼上的一条用塑胶铸字的、内容为“XXX思想万岁”的巨型标语，一夜之间突然被人抠去个“思”字。标语由此变成了“XXX想万岁”。霎时间，省、市公安保卫部门纷纷出动，坐镇白玉江厂，日查夜审“反革命”。不少无辜群众因此被毒打致残，有的被逼自杀身亡。一天，厂革委会保卫组的头头亲自把姑娘的父亲传了去，说是有人检举他在出事的那天晚上在厂门楼底下慌慌张张，鬼鬼祟祟。姑娘的父亲听了，心里一惊。想了半天终于记起：那天晚上他下中班回家的路上，正好在厂门口与去邻县瓷石矿蹲点，此时因事回厂的孙森相遇。他只是向对方要火点了一下烟，连话都没有说一句便离开了那里。可是，无论姑娘的父亲如何解释、说明，并提出若干时间问题上的证明人，保卫组头头就是不听，硬说姑娘的父亲是狡辩、抵赖、不老实。并责令他次日一早打铺盖来保卫组交待问题。姑娘的父亲诚知在劫难逃，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抱住尚未成人的女儿痛哭了一场，随后从三楼窗口纵身坠地。女儿一看心爱的父亲去了，哭喊着也扑了下去，幸亏落在一根树权上，捡了条命，却断了一条腿。……
  案子最后终于被侦破，原来是一位叫“思思”的疯子干的。他抠下标语中的“思”字，本为拿回家做“印章’，他认为只有这么大的印章才配他使用。直到公安人员闻讯前去搜查，他还怀抱着个大“思”字，吹胡子瞪眼地喝令来者跪下向他叩头哩I
  可怜的姑娘从此靠民政部门的救济金，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她刻苦读书，在校连连跳级，十五岁时便高中毕了业。高考时，她考分雄居榜首，却因腿疾又最终名落孙山。此后，工作又成了难题。民政部门推说她已成年，应由她父亲生前工作单位作出安排，白玉江厂又借口残疾人不符合招工条件，坚持要民政部门“负责到底”。皮球踢来踢去，最终无人间津。直至辛勤重新复出工作，把她安排在厂瓷器门市部做了记账员。为了她的编制问题，辛勤曾作过多次努力。但由于上级劳动部门死死扣住“招工条件”而坚持不允，所以她至今实际还是个“待业青年”。辛勤一气之下，专门开会决议，并发出文件——他想得很远，因为他担心在他退休离职之后事情有变——姑娘的工作与白玉江厂共存！
  此刻，姑娘站在面对数百名听众的主席台上，不禁浮想联翩，心潮起伏。演讲的话气中带有明显的颤音：“在近代历史上，无数爱国志士的英雄壮举同样可歌可泣，灿灿光辉：谭嗣同等六君子倡变法，兴中华，‘为人竖起脊梁铁’，表现了爱国志士的硬骨头精神，人称‘鉴湖女侠’的秋瑾，高唱‘勉励自由一杯酒，一洗从前羞耻垢’的壮歌，为了民族的解放奋斗至死，成为巾帼英雄，孙中山八下南洋，播辛亥火种。‘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为兴邦强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鲁迅先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爱国主义情怀，更是成为亿万人民的楷模！”姑娘真想尽情地接着演讲下去。她要用充满激情的心声，放声讴歌远远超越于历史上所有杰出仁人志士的李大钊、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中国共产党人的伟大情操、丰功伟绩1她还要颂扬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颂扬他的品格、他的精神，他的胸怀。他，就是老厂长辛勤1……只是鉴于接力演讲的规矩，这些，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进行。
  姑娘的知识和文采出乎多数听众的意料。当人们从惊叹中反应过来，立即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我想发的牢骚是：”不等会议主持人“裁决”，姑娘便自我“奖”上了。语气中既有激愤，更充满期望：“一切阻碍改革的惰性力量，一切玩弄权术的卑鄙阴谋，一切无所效益的腐败现象，决不能在政治舞台上继续下去了！”
  姑娘以超出其年龄的成熟和胆识，再次赢得台上台下的听众们长时间的热烈鼓掌。唯有孙森象被人当众扇了耳光，眼睛死死盯住姑娘的背影，双目透射出仇恨的绿光。
   姑娘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不住地向四座颔首致谢。
  “下面我还想向宗平工程师请教一个问题。”她接着说：“我在学校念书时就获知，英文单词中的‘CHIN A’同时代表着中国和瓷器，以至由我们瓷城编辑出版的一本名为《中国瓷器》的杂志，在向国外发行时，刊名都无法翻译。我还获知，世界上不少国家正是通过瓷器认识中国的。我想进一步知道的是：这‘CHIN A'与瓷城之间，是否有某种直接联系？”姑娘说完，反身向坐在主席台上的宗平礼貌地一鞠躬。
  宗平随即起身向姑娘还礼，接着走到讲台前，谦虚地向大家介绍起他的“所知”：“据有关方面的专家查考，瓷城，在宋以前曾称‘昌南’。明末清初时，瓷城的制瓷业已经发展到整个封建社会历史上的鼎盛时期。当时有一座以瓷城旧称命名的‘昌南窑’，出产的瓷器质量更是凤毛麟角，远近闻名。后来传到国外，其时英国人就用‘昌南’一词指代中国。但是念不准我们的汉字，因而把‘昌南’读成了‘CHIN A’。一直沿用至今……”
  宗平的介绍，在青年们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他们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作为瓷城人，作为新一代瓷工的荣耀租责任……
  “十二排二号！”会议主持人黄河从签箱中夹起一个小纸团，展开一看，接着喊道。
   台下没人应声，也不见人起身。
  “下一位，请坐在十二排二号座位上的同志接力演讲I’黄河又重复了一遍。仍不见反应。他有些纳闷，举目向十二排二号位置望去。只见座位的主人是一位“大块头”青年，眼下正被邻座的几位青年拉扯着，劝说着，可他惶惶恐恐＼羞羞答答的，就是赖着不肯起身。
  这时，一位坐在离“大块头”不远处的姑娘起身走了过去，往“大块头"手上塞了个纸团，接着又对他嘟哝了几句什么。“大块头”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终于起身离座,颤巍巍地朝讲台上走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1一直在饶有兴味地注视会场动静的辛勤终于看清，这“大块头”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领着一群“病号”向他兴师问罪，自称患有旰炎、却又很能吃肥肉的那位。
  “大块头”踏着慌乱的步子上了主席台。他尽管在，心里一再叫自己克制，一但胆怯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投向了老广长。辛勤会意地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又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谁知他脑子里愈想放松愈是紧张。当“大块头’战战兢兢地站在讲台上，眼睛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张望，心好象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哎哟——” “大块头”为了使自己镇静，使劲往大腿上的肌肉拧了一把。不料拧得太重，痛得叫出了声。
   望着台上“大块头”的狼狈相，台下的听众直笑得前倾后仰。
  “大块头”羞得满脸通红，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痴痴地望着大家，嘴巴不再出声，光是一合一张。突然，他发现了女朋友射来的锐厉目光，惊慌中正欲回避，终于又想起刚才女朋友塞给他的那个纸团。他意识到什么，随即利用讲桌的掩护，用哆嗦的手指剥开手中的纸团，偷偷瞟了几眼，也没看清，便开始了他的男“抖音”演讲：“共产党，毛主席，领导咱们翻身闹革命！……”可是才没说上两句，又没词了。好在“大块头”急中生智，陡地又想起了以前上学时读的毛主席诗词——他念了五年书，读了五年的毛主席语录和诗词——不多不少，他至今还记得其中的两句，那是他小时候与小伙伴们玩“抓特务”的游戏时常用的。于是，他得意地挺直身，鼓起劲，运足气，大声地喊道：“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
  台上台下，全为“大块头”的“天才”演讲，逗得忍俊不禁。顿时掌声，笑声，欢叫声响成一片。“大块头”用手背‘揩了揩满脸淌流的汗水，也学着先他演讲的那位残疾姑娘的样子，高兴地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向大家频频道谢。
  “您也可以获奖啦!”这时，黄河走过去握住“大块头”的手，风趣地告诉他说。会议主持人的裁决是“公正”的。
  “我……”“大块头”这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望老厂长，辛勤连忙朝他做了个手势，鼓励他大胆讲。他这才面对众人开了腔：“我以为，眼下咱白玉江厂实行计件工资的办法还不算过瘾。最好能象农村那样，搞个人、工段或车间的经济承包1”
   “大块头”的话刚说完，辛勤随即起立，带头为他鼓掌。
  “大块头”可从来没受过这种“抬举”。此时的他，并不因此而喜，反而觉着有愧。他想了很多，终于提出一个问题：“瓷城人都习惯把那些无赖，下坯货称做为‘乌狮子’。我本人因不争气，也经常得到这种‘抬举’。可这‘乌狮子’的说法，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我以前也曾向人间起过，可人家讽刺我说：‘这等事情，你只能去向乌狮子打听！’当然，这是玩笑话。今天，我还是决心要弄个明白。因此——”说到这里，“大块头”再次反身看了看坐在主席台上的人，想了想，接着说：“我要向孙森副书记请教这个问题！”
   台下发出一阵窃声笑语。孙森直气得眼珠子喷火，张开嘴巴透气……
  “还是我来回答吧。”刘德块一见这情景，恐生意外，于是赶紧站起来解了围。他接着颠颠地跑到讲台上，谈起了拓乌狮子”说法的来历……
  自古以来，我国人民在喜庆佳节的时候，都有玩“狮子”的传统风俗。所制狮子的毛色可谓赤、橙、黄、绿、蓝、紫、棕，样样皆有，却单单少见乌（黑）色的。这是什么原因呢，恐怕与我国干百年来流行的“乌一黄二”的传说有关吧。据说，乌狮子是天下无敌的大王，玩乌狮子的人绝大多数身怀武林绝技。乌狮子一上街，众多的武艺人都要亮出高难度动作让乌狮子试试，比如说走、滚钉板、跳高台等，如稍一失手，玩乌狮子的人必定遭到因此而带来晦气的人们的唾骂，甚至毒打。这样一来，玩狮子的人只能对乌狮子思而生畏了。
  瓷城人对玩狮子更是热衷非凡。逢年过节，狮子穿街走巷，所到之处s人们纷纷抛钱贡物、燃放爆竹为狮子接风。清末一年的元宵日，忽然从瓷器街滚出了一只乌狮子。顿时，全城都沸腾了。望着这只威风凛凛的乌狮子，其它狮子只好乖乖地缩走了，谁也不敢与它比试。乌狮子的出现，引起了市民们的极大兴趣，霎时间，抛钱接风的不计其数。后来，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伙武艺人，用三张八仙桌当街摆起了一个“品”字形的高台，请乌狮子往上面跳。谁知，这只不可一世的乌狮子一见，顿时傻了眼，瑟缩在地上，一动也没敢动。乌狮子的行为引起了人们的公愤，纷纷群起而攻之。扒开乌狮子皮一看，玩狮子的原来是瓷城的几个流氓、地痞。他们打出乌狮子完全是为了骗取大众更多的钱财，以至不惜丢丑现眼。消息传开后，全城老幼无不耻笑和唾骂这只乌狮子的卑劣行径。沿袭至今，“乌狮子”．一词已成为瓷城人的口头禅。人们在咒骂那些无赖、下坯货的时候，都免不了要骂上一句“乌狮子”……
  刘德块在谈完乎乌狮子”说法的来历之后，接着说：“刚才演讲的那位青年同志说到有人讥他为‘乌狮子’。我建议大家今后再不要这么称呼他。因为他还不够条件。当然，这个条件千万不要去争取。大家都不可去争取！”
   刘副厂长幽默的告诫，使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了。
   接力演讲继续进行…
  最后一个被抽点到的是“半拉子”。“半拉子”的演讲本还是过得去的，但台下的听众出于一种友好的“捉弄”，硬是起哄不给通过。因此，“半拉子”成了这次聚会上唯一被罚的人。好在“半拉子”也“马虎”：罚就罚，好歹总算是个露面的机会！可罚什么呢？唱歌他记不起词，跳舞又迈不开腿。一寻思，还是选择了他的“拿手戏”——即兴创作诗朗颂。于是，他扣紧了风纪，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接着是一‘阵沉默，象是在找角色，又似乎是为酝酿情绪……突然，只见他脑袋呼地朝旁边一甩，胳膊嗖地向前方一挥，随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啊!”在长达三秒钟的拖音之后，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瞄台下的动静，再度矫正了一下情绪，接着朗颂道，
   今天的聚会，
   简直史无前例。
   我可是——
   和尚拜丈母娘的年——头一回！
   …………“半拉子”的诗作才开了个头，下面已经是笑声轰起。
  可“半拉子”根本不管这些，感情是愈来愈充沛：
   让我们鼓起劲头憋足气，
   横冲直撞斗顽敌！
   同心同德，一撸到底，
   坚决干好“一0一工程”！
   …………
  待“半拉子”朗颂完，人们笑得都喘不过气。“半拉子”为了感谢“知音”们的捧场，忙着对四座又是鞠躬又是行礼。
  会场上的笑声好不容易才算平息。会议主持人宣布演讲结束，接着进行“续接对联”的议程。黄河走到台前，指着台柱两侧的大字说：“这原本是一副完整的对联，会场设计者有意将它们断了句。下面，看有哪位同志能将它们重新续接完整？”
  黄河的话刚说完，台下不少人争相举起了手臂。黄河点了其中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小伙子站起来，大声地诵咏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续得对不对呀?”待戴眼镜的小伙子说完，黄河大声地问大家。
   “对！ ”听众们齐声回答。
  “那么，这对联的横披呢？”黄河继而指着主席台上方的“A、B、C、D、E、F，G……”字样，问：“有谁能说出它的寓意？”
   听众们都怔住了，会场上寂然无声。
  黄河的目光在会场内扫来扫去，突然在后排的某个位置上打住了。“请黄小亮同志回答这个问题I”他点名了。
  会场上的听众都扭头往后望去。只见黄小亮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了想，用全场都可以听得见的声音回答说：“我认为，它的寓意是：一切从头做起，从今天做起，从我做起！”
   黄小亮的解释获得全场听众的热烈掌声。
  黄河接着又读起一张台下递上来的字条。有人提议要会场设计人对主席台天幕上的巨型“？”号做出解释。这时，只见女技术员鲁莉满面春风，步履轻盈地走上了讲台，她深情地望着大家，激动地说：“‘？，号的全部含意就在于：希望青年朋友们在生活中多一些思考，少一些愚昧！”
   青年们终于领悟了，全场起立，向鲁莉报以感激的掌声。
  聚会的最后议程是由辛勤向全厂团员、青年赠送由他亲自创作并书写的一副对联。对联的上联是：系民族安危于一身，‘一二·九’精神不朽，下联是：视国家荣辱为己任，‘一o一工程’永存！横披为：振兴中华。
  当辛勤将用大红纸书写的对联，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会场内的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与会者的情绪达到高潮，聚会的气氛形成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