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次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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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瓷魂》 图书
唯一号: 140420020230000635
颗粒名称: 第九章 第一次犯罪
分类号: I054
页数: 29
页码: 230—258
摘要: 原由辛勤亲自主持制定的白玉江厂?内部调资方案,终因入“锲而不舍”的告发,被批为“另摘一套”的“土政策”而躉矢折。来自各级的批文、批示,起始瓷城主管调资的副市长,终至上头有关部,委的领导。其势犹如泰山压顶,不可抗拒。 出于爱护,关心和提醒,市委周陶同志也特地找辛勤谈了话。他的谈话是客观的,坦诚的。他说:“上级这次关于调资的文件精神,无论是从动机,愿望,还是理论、方向上,都是毋庸置疑的。至少对当前的这种‘大锅饭’的分配制度是一次不小的冲击。当然,在文件的具体实施过程中,主要由于党风、民风和各人思想觉悟上的问题,工作上可能会遇到种种麻烦,弄不好还会产生一些副作用,甚至留下后遗症。那也没什么,权当是一次改革的尝试嘛!况且,工资制度的改革,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周陶同志又说:“白玉江厂原来的想法和打算,自然也有其道理。甚至比上级所指示的途径还要省事、省力。但毕竟是一种简单化的‘保守疗法’。再说,这里还有一个影响左邻右舍的问题。刀周陶同志最后说:“所以,.我们的正确态度应当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积极引导,出以公心。……”
关键词: 小说故事 传记

内容

原由辛勤亲自主持制定的白玉江厂?内部调资方案,终因入“锲而不舍”的告发,被批为“另摘一套”的“土政策”而躉矢折。来自各级的批文、批示,起始瓷城主管调资的副市长,终至上头有关部,委的领导。其势犹如泰山压顶,不可抗拒。
  出于爱护,关心和提醒,市委周陶同志也特地找辛勤谈了话。他的谈话是客观的,坦诚的。他说:“上级这次关于调资的文件精神,无论是从动机,愿望,还是理论、方向上,都是毋庸置疑的。至少对当前的这种‘大锅饭’的分配制度是一次不小的冲击。当然,在文件的具体实施过程中,主要由于党风、民风和各人思想觉悟上的问题,工作上可能会遇到种种麻烦,弄不好还会产生一些副作用,甚至留下后遗症。那也没什么,权当是一次改革的尝试嘛!况且,工资制度的改革,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周陶同志又说:“白玉江厂原来的想法和打算,自然也有其道理。甚至比上级所指示的途径还要省事、省力。但毕竟是一种简单化的‘保守疗法’。再说,这里还有一个影响左邻右舍的问题。刀周陶同志最后说:“所以,.我们的正确态度应当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积极引导,出以公心。……”
  尽管辛勤思想上仍朱真正解决问题,但他还.是不得不违心地接受了这一不可逆转的现实。他毕竟是位有着强烈党性观念的布尔什维克老战士,回厂后,他又忙着组织学习,开会部署,找人谈心,调查研究,……
   然而不出三天,白玉江厂还是乱成了一锅粥……
  “生死搏斗”(群众评议)之后的第一榜业已公布,“望乡”(车间审核)的第二榜也在陆续出来,就等着厂部三榜的“欢天喜地”或者是“悲惨世界”了。人们的情绪也因此达到高潮。有些原来一榜有名的,二榜被涮了下来1而有些连群众评议都未获通过的,却又被车间金榜提名,那些一、二榜均未沾上边的,更是怨声载道,义愤填膺!就是一、二榜皆如愿以偿的,由于担心三榜节外生枝,因而也是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一时间,哭的、闹.的,骂的、告的,此起彼伏,方兴未艾。组成一支芜杂糟乱的“交响曲”……
  眼瞅这一局面,辛勤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召开了一个短短五分钟的全厂职工大会,会上,他做了个寥寥“三言两语,的报告。一日:“凋资的最后审定权在厂部。因而,眼下榜上有名的不必高兴太早,无名的也无须灰心丧气。”又曰:“这次调资的主要依据为各位职工在”‘一O一工程’中的实际表现和作用。”
  这样一来,哭的因还不乏希望而不哭了;闹的因害怕后果而不闹了;骂的诚知无济于事而不骂了,告的因不摸底细而不告了……五分钟大会上“三言两语’J式的报告所取得的收效,远远超过了在此之前至少五天、三万言二千语的解释,劝导和说教I
  然而辛勤并不显得过于乐观。他知道,风平浪静往往就是暴风骤雨的前兆1况且,风平浪静的本身,就潜藏着不可等闲的璇流、暗礁……
   果不出所料,辛勤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O一工程"产品连续两天突然发生大面积翘扁。严重者变形高达十数厘米,以至圆碗成了棱形,茶杯扭曲得象油炸的麻花……。让人看了,简直哭笑不得。辛勤急得更是象热锅上的蚂蚁。此时,鲁大雷带着供销科长徐鹏去了k省外贸,刘德块为优煤之事正忙得不可开交,孙森倒是上班了,却又“自告奋勇”去了原料精制车间搞“调资”试点,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实际起着总工程师作用的宗平又病重住院…
  已经是夜里十多点钟了。失魂落魄似的辛勤带着几位工程技术人员,仍然在几个车间周而复始地转来转去。烧炼用的垫饼检查过了,窑温记录翻阅过了,烘房温度测试过了,泥料配方也核对过了……凡是有可能导致产品翘扁变形的环环节节,几乎都一一察看过了,可依然是毫无收获。万般无奈之下,本来就为工程进度担忧、着急的辛勤,为了避免浪费,减少损失,不得不下达了停止生产的指令…
  就在同一个时刻。由于辛勤的多次联系争取,已经住进医院“特护”.病房,被确诊患有“伤寒症”的宗平,在黑暗的掩护下,摸索着悄悄穿衣下了床,然后将一张事先写好的字条压在枕头旁,接着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躲过值班医护人员的耳目,绕到住院部的后院,倚靠一棵粗大的古槐,翻越围墙,偷偷地溜出了医院。晚饭时分,宗平从厂里前来探望的人口中得知厂里的情况,心里急得不行,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厂里。无奈医院看得太紧,一直无法成行。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才有了这么个脱身的机会。
  月影西斜,夜露湿衣。街道两旁婆娑的梧桐树影,给地面铺上了一层细碎的白银。月色清辉下,四周高大的建筑物就象一尊尊披纱的瓷雕少女,显得朦胧而又神秘。瓷城的夜,是这般恬静,这般含蓄,这般深沉!
   宗平强打精神,撑持着仍在烧热的病体,-脚步歪斜地疾速往厂里赶去……
  在原料精制车间门口,宗平正好与满身泥浆从车间出来的辛勤打了个照面。刚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辛勤发现了宗平,眼里透射出惊疑,埋怨的神色。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什么也没说,旋即扶住对方,又返身进了车间办公室。
  在办公室,辛勤让宗平半仰在木沙发上,接着向他详细地讲述了他们几个查找产品翘扁原因的经过和情况。宗平在一阵紧张的思索之后,反复问到了原料配方方面的情况。当辛勤告诉他,配方比已再三核对,配料工人也坚持说他们一直是按常规操作,从无变异的情况后,宗平想了想,又提出要去现场看看配制好的泥料,正欲起身,辛勤将他一把按住,接着自己颠颠地跑去取了团泥料来。宗平直起身子,把泥料掂在手里,又是眼瞅,又是鼻闻,又是舌舔,又是指掐,捣估了好一阵。终于,他缓缓地抬起头,提出了他的疑问:“泥料由多种瓷石粉和瓷土粉配制而成。一般来说,在排除其它特殊因素的前提下,瓷器出现大面积翘扁变形,主要是泥料配制得太软,印泥料中‘高岭土’成份太多的缘故。而从眼下的配料记录上看,‘高岭土’下得不多不少正合适。那么就应当考虑,是否‘高岭土,质量发生了变化?……”宗平用征询的目光望着老厂长。
  “宗工说得在理!”听了宗平的分析,辛勤顿觉矛塞大开,高兴地说:“假若真是‘高岭土’质量发生变化,按惯用的配方配料当然不行!不过——”说到这里,他又不由产生忧虑:“厂堕的原料向来都是用瓷粉加工单位分料粉碎好的瓷粉制成。‘高岭土’质量究竟有无变化,变化情况如何,从我们这里怎能得到证实?”
   “我想,是否去矿山实地考察一下?,宗平提议。
  “好主意!”都急得有些糊涂的辛勤,眼睛一亮,高兴地站了起来,说:“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高岭村’”
  兴奋得似乎忘了自己还在被医院“特护”的宗平,接着就要求随同老厂长一道去。辛勤听了,眼珠子一瞪,他没敢再吭声。
  辛勤找来厂里的小车,吩咐司机把宗平送回医院。又去几个车间走了一圈,安排了停产后的有关事宜,这才拖着饥困交加的疲惫身躯,高一脚低一脚,摇摇晃晃地朝回家的路上掴去……
  第二天一大早,辛勤便带上两位工程技术人员以及昨天晚上才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技术科长曹云卿,登程上路去了“高岭村”……
  高岭村位于瓷城东北郊数十公里的地方。因出产一种制瓷的珍贵原料一一高岭土而名扬遐迩,著称于世。一千多年以前,这里便开始了采矿。如今,世界上把类同于翻高岭土”性质的制瓷原料都概称为“高岭土”。于是,不同国家,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发出的都是同一个称谓声——“高岭”!
   高岭村是一个十分美丽迷人的山区村寨。
   古藤老树新芽,
   小桥流水人家,
   坦途东风铁马。
   夕,阳西下,
   矿工乐在天涯。
  假如不追究韵律,格式,把马志远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名篇改成这个样子,来形容高岭村周围的景致,倒也贴切。只见高岭村中,红墙青瓦,古树参天,村前是弯弯曲曲流彩的南河,村后是磅磅礴礴吐翠的‘高岭’,一条宽阔的柏油公路穿村而过,伸向那层层叠叠的高岭矿场,采矿场上,挖掘机隆隆轰响,装卸车臂舞长龙。在矿工们激昂的劳动号子声中,白花花,亮晶晶的高岭土,顺着数百米长的皮带运输机欢蹦乱跳,争先恐后地涌进汽车的车斗,流向待发的舟舸……。不远处,那梯田般依稀可辨的古矿遗址,更是个寻幽访古、拜祭先人的上好去处。
  制瓷工业离不开“高岭土’,瓷工们忘不了高岭村1有关“高岭土”的发现,在瓷城还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民间故事哩!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高岭山下的高岭村,住着一户高氏人家。户主叫高穹,主妇叫宁姑。夫妻二人带着三个孩子,租种地主老财的几亩山区所特有的“冷浆田”,由于连年遭灾,一年下来的收获除了交租,所剩无几。不得不靠山芋、野菜充饥。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
  高氏夫妻虽然度日艰难,但心地却特别善良。平日里只要听说谁家揭不开锅了,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省下口中的那点山芋、野菜给人送去。方圆数十里的穷苦乡亲,无不知晓高氏夫妻的热心为人。
  有一年冬天,气候特别寒冷。这天一大早,寒风呼号,呵气成冰。高穹抱了捆柴草,准备送往邻村,给一位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老太婆生火取暖。可刚把屋门打开,只见屋檐下躺着个衣衫褴褛,几乎被冻僵的白发老头。他心中一惊,忙唤来婆娘宁姑,立即把老人抬到里屋的床上,盖上家里仅有的一床破棉絮。见老人仍在瑟瑟发抖,冷得不行,高穹又脱下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用以御寒的破棉袄,压在老人身上。宁姑也连忙去灶下烧了碗滚烫的姜汤,俯在床边,一勺一勺地缓缓喂进老人嘴里q老人捂了被子,又喝了热汤,终于慢慢苏醒过来。
  高氏夫妻见老人有了好转,心中十分高兴。便亲热地询问老人打哪儿来?到哪儿去?怎么倒在这里?老人投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息。过了一会儿,老人又喊起饿来,问高氏夫妻能不能给他弄碗稀粥喝?说他已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高氏夫妻听了,不由为难起来。家里早已是粒米无存了,如何熬得成稀粥?但想到帮人之难,救命要紧。一商量,决定花高息去地主老财家借米。米终于借来了。高穹夫妻俩又忙着生火熬粥。不多会,一大碗香喷喷、热腾腾、稠糊糊的稀粥,端到了老人面前。饿慌了的老人也不客气,端起碗筷,一气吃了个精光。
  说来也怪,白发老人刚把粥吃下去,原来焦黄的脸色顿时变得红润起来,病没有了,精神也好了。稍顷,他下床站了起来,激动地拉住高氏夫妻的手,感叹道:“你们夫妻真是名不虚传的好人啊!我没有什么好报答你们的,待我走后,你们可到村后高岭山的峰顶上,一口气挖它个九九八十一锄。那里有你们需要的东西。”说完,一声哈哈大笑,立即变得无踪无影了。
  高氏夫妻好生奇怪:难道是天人下凡,遇上仙翁?按照白发老人的吩咐,夫妻俩果真扛了把锄头,顶风冒雪上了高岭山顶。接着奋臂挥锄,使劲挖掘起来。一锄、二锄……七十九、八十,当挖到九九八十一锄时,地下当真出现了奇迹:只见刚才还是黑黝黝的泥土,一下全变成了白花花的糯米粉。捧回家,放在锅里一煮,软乎乎,香喷喷,甜滋滋,赛过所有佳肴。高氏夫妻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接着兴冲冲地跑村串户,叫来穷苦乡亲,一道上山去挖糯米粉。大家把糯米粉挑回家里,又是做汤圆,又是打糍粑,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开心。
  不久,地主老财得知消息,即令狗腿家丁把山封了,并贴出告示,高岭山全归他所有,任何人不得进入半寸。若有违者,格杀勿论!接着,又亲自上山督阵,让人挖了一大筐“糯米粉”抬回家中,做成汤圆。可是才吞下几只,就双手捂住肚子,哭爹喊娘地在地上直打着滚儿,不消半炷香的功夫,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命呜呼了。原来,“糯米粉”做成的汤圆,吃进他的肚里,立即变成了又大又硬的石头。如此一来,哪有不死之理?
  这天晚上,高氏夫妻又梦见专程而来的白发老人。白发老人告诉他们,那天他得知地主老财前去高岭山顶,便立即在“糯米粉”里渗进了仙水,今后虽不能再吃了,但可以拿来做瓷器。做成的瓷器能和玉器一样漂亮、美丽……
  第二天一早,高氏夫妻又忙把这个消息告诉穷苦乡邻。于是大家齐心协力,上山采矿,和泥做坯,烧制的碗、盘、杯,碟……,果真件件晶莹洁白,光彩照入。“高岭村刀、矗高岭土”,从此身价百倍,天下扬名。……
  在去高岭村的路上,厂技术科长曹云卿在车内向辛勤汇报了他这次外出公差的情况。前不久,他受老厂长的委派,分别去国内几个产瓷区走了走。一方面是为“一O一工程”下阶段的工作做些技术借鉴考察,同时了解一下本地退休工人被外地高薪聘请的情况。这也是市委为了即将作出的决策,交给辛勤他的一项任务。
  第一个问题一一技术借鉴考察,看来是收获不小。辛勤在听了曹云卿的汇报后,一再满意地点头。可听了第二个问.题的汇报,辛勤心里又象压了块铅一样沉……
  从已经获知的情况来看,问题是相当严重的。近几年来,大批五十岁左右,技术正值高峰期的职工为了子女顶替,而提前‘病残”退休。他们当中,多数为生产、技术上的骨干。由于这批“骨干”的突然离去,不仅给本地的制瓷生产带来很大影响,造成工厂技术上的砧青黄不接”。而且,由于他们有的被高薪聘请,使得不少在职职工也“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安心本职工作。有的竟然不辞而别,私自外出应聘。
  这些人去外地后,不仅带走了技术,带走了应予严加保密的配方,有的还从原所在单位偷走了模具模种,生产资料,甚至于商标底款。然后高价转卖受聘单位。
  不少聘请单位也不顾大局,只贪图自身利益。为了挣钱,把“宝刀全押在这些聘来的人身上。也不管设备条件是否允许,技术力量能否可行,盲目搞起了矗传统瓷"生产。从青花、玲珑到粉彩、颜色釉,从雕塑、仿古瓷到皮灯,薄胎瓶…,.无不囊括其内。而实际上,由于聘请人员技术不配套,往往是有了配料的,又少成型的,会搞彩绘的又不懂烧炼。加上生产条件不具备,搞出的产品似驴非马,质量更是低劣得让人吃惊。只好找歪门,走邪道,通过走私分子,不法港商等,将产品低价倾销港澳地区和国际市场。不仅严重损害了我国瓷器的声誉,而且极大冲击了我原有出口瓷价格和竞争能力,甚至引起外商中老客户们声言要“罢市’的非议……
   想到这里,辛勤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一声长叹:“此风不可长矣!”
  “问题是复杂的。”曹云卿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他接着老厂长的话说:“看来此风是不刹不行,但一旦要刹,人家又说我们搞技术封锁。难哪!”
   “不,不是封锁,”辛勤纠正道:“这叫技术专利!,
  “毕竟都是共产党领导,都在搞社会主义呀?刀曹云卿的话中无满了疑虑。
  “‘大锅饭’不属于社会主义1”辛勤针锋相对,“假如对方确实需要,可以通过双方单位采取合同形式,实行技术支援,技术转让。而且还得有个前提一‘有偿'! ”“这办法自然是好。”曹云卿说:“问题是人家有钱,不愁招不到鬼推磨。签不签合同,主动权在人家一边I”
  “可退休工人是我们的。因此,真正的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辛勤说得很轻松。
  “假如受聘人员不辞而别满天飞,到时你上哪儿去找?你又怎么能管得着?”曹云卿想得很细。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辛勤似乎早有考虑:“一经发现,取消他的退休工资!”
  “退休工资与受聘报酬,大概是一与二、一与三的比例关系。他们并不稀罕!”
  “那还可以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比如,通过有关部门,注销他们的户口,辞退他们已经顶替工作的子女。对少数情节恶劣,后果严重的,还可以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这个问题已经成了普遍的社会现象。谁会愿开这个头?谁会愿做这个‘恶人’?”
   “假如上级同意,我来开这个头,我来做这个‘恶人’!”
   “…………”
  似乎在进行一场论文答辩。辛勤与曹云卿一路交谈论辩,你问我答。不知不觉中,车子到了高岭村。
   …………
  果然被宗平所言中。辛勤他们通过在高岭矿的现场勘察和访问后发现,由于矿体遇到断层,瓷土质量发生了很大变化。
  在从高岭矿回厂的路上,辛勤又不禁纳闷起来。据矿山的一位采矿工程师说,早在矿体发生变化之初,出于对用户负责的考虑,矿部曾组织专门人马,分赴各用户单位送达《矿体变化紧急通知书》。《通知书》详细告之了矿体变化情况,并提供了新矿体的有关化验数据。白玉江厂正好就是他去的,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接待他的是厂党委一位姓孙的副书记。那么,孙森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提到过这一至关重要的信息呢?是忘了?还是“….辛勤简直不敢往下想了。再有,这段新矿体的开采,已经持续半个多月时间了。这半,个多月来,白玉江厂使用的是同一种高岭土粉。而以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原料变软,产品翘扁的现象呢?看来,这内面还另有它故……
  到厂后,一下车,辛勤对同行的几人交待了几句什么,便又匆匆忙忙地往原料精制车间去了。在那里,他召开了一个有车间管理干部、工程技术人员以及配料工人参加的座谈会。启发大家进一步打开思路,分析原因。终于,他从会上获知了一个重要情况:产品出现严重翘扁的两天,正好是车间配料组主持配料的那位被大家称之为“把桩师傅”的老工人病休的两天。再一打听,原来那位老工人根本没病,只是因“调资”公布二榜时,在这个车间蹲点的厂党委.孙副书记,无缘无故地把他的名字拉了下来。老工人一气之下,便称病告假了。
  辛勤心里顿时明白了,问题就出在这位老工人的“病休”上。他是老瓷工,深知这一行档的规矩和秘密。自古以来,配料工的秘方和技术,只行家传,不愿外流。而且家传中也只传儿子儿媳,不传女儿女婿。这一翻传统刀一直延续到尽管已经解放了三十余年的今天。在瓷城,就经常可以看到这种情况:两个设备,技术条件相同的瓷厂,同时生产同,个品种,而由于配方上的差异,质量相差甚远。把两个厂的厂’长互换一下,结果仍是一样。因为就是厂长也同样无法得知配方的秘密。照外人想象,现在的测试手段先进了,把已经配制好的原料拿去化验一下,各种成分的配比不就出来了吗?假如这一想象能够成立的话,那么,那些科学技术比我们发达得多的西方国家的制瓷生产不是早跑到我们前面去了?自然,也就更无须为窃取我原料配方情报而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了。事实上,制瓷生产有着它特殊的规律,原料中各种成份的配比还要随着节令、气温、湿度等以及瓷粉本身质量的变化而变化。这就非得在长期实践中不断摸索,不断总结,不断改进,不断完善。这一切,甚至连配料工自己也说不清道不白,旁人亦更难从理论上加以解释。但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制瓷生产的过程之中。
  这些年,眼看那些个“把桩”的师傅们一个个都老了,为了“抢救”牢牢保守在他们手中的宝贵“遗产”。瓷城劳动人事部门从这一特殊实际出发,经向省直至中央有关部门反复呈述,终于获准一批批招工指标,专门用以招收此类工种人员的成年甚至未成年的子女进厂,随其父辈学艺。名曰“特种工艺人员带子女为徒”。然而可悲的是,这些本应是“专款专用”的招工指标中的相当一部分,被各级层层盘剥鲸吞了。剩下的那部分,虽然“专款专用”了,但还是收效甚微。要么是因子女不出息不中用,父辈不放心而不愿授传。要么是子女根本就瞧不起父辈的这一行档,甚至担心学会了技艺反倒捆住了手脚,到时不得不跟泥巴打一辈子交道。因而,根本就不愿跟父辈学。……为此,辛勤他也早就忧虑重重,却始终想不出个“绝招”……从原料精制车间开完座谈会出来,已经是下午快下班的时间。辛勤接着赶到办公室找到孙森,询问那位从事配方的老工人“二榜刀被涮的原因。孙森显得既尴尬,又难堪。想了想回答说:“他年纪大了,出不了什么力,调资应该鼓励年轻人的积极性。再说,作为一个老工人,也应当有点‘先人后己’的觉悟呀?”理由说得既简单又荒唐。
  “我不同意你的这种说法。”辛勤听了,明确地表示自己的态度。接着说:“年龄大,这是事实。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嘛。就拿我们俩人来说吧,假如也因年龄问题被压了调级,你、我能够服气?如果说他出不了什么力,他可是负责全厂原料配制的主要‘功臣,呀?这也符合调资条件中‘看贡献大小’那一条嘛1至于说到‘先人后己,的问题——”辛勤说到这里,讥讽的目光扫过这三年三次调资连升三级的孙森,语气中不无挪揄:“对此,我们一些共产党人尚做不到,还为什么要这样去强求一位普通工人呢?”
  “对于他是负责全厂原料配制主要人员的问题,我事先确有不知!”孙森似乎并不生气。不知他为什么单单挑了这个问题加以重复,表白。他在观察了对方的反应之后,接着说:“不过,假如他以为因此就可以要挟组织以寻求个人目的的话。是否也……”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不等孙森说完,辛勤接过来说:“事实上也是他被‘涮’在前,‘病休,在后。”他接着说:“当然,即便是这样,他也应该受到批评,甚至处分。但问题并不是这样的简单。生产等不及,厂子赔不起啊!”
  孙森心头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可表面上又装出一副着急,为难的样子,说:“可最终的事实是调资指标已经全部用完呀。”
  “厂‘调资领导小组’有权进行调整,作出最后裁决嘛!”辛勤不以为然地对面前这位“调资领导小组”组长说。
  孙森听了,瞳孔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他以毋庸置疑的口吻告诉对方,“今天上午,厂调资领导小组已对全厂调资作出最后审定,三榜都贴出去了,职工们也都知道了。再要变动,恐怕……”
  “嗯?”辛勤听了,先是一惊。继而又为孙森突然袭击的做法而深深震怒。
   “三榜有我的吗?”辛勤极力克制自己,突然发问。
  “哪能会没有您呢!”孙森一时还没弄明白对方问话的意思,立即响亮的回答。接着讨好地说:“我在‘调资领导小组’会上一再强调说,我们老厂长参加革命三十多年了,至今还是个行政二十级。前年的‘百分之四十’、去年的‘百分之二’两次职工调资,他一次因还未被‘解放’,因而没赶上趟。后一次他又发扬风格,主动将本该属于他的调资指标,谦让给了别人。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
  “那好,”辛勤厌恶地打断了对方的表白,明确的说:“那就把属于我的一级给那位老工人!”
  孙森终于醒悟过来。他怎么样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来上这么一手,不禁有些慌神。可眼珠子骨碌几下,到底又有词了:“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妥吧?”他在编织新的圈套,就等对方往里钻。
  移有什么不妥?、违反文件精神?搞家长作风?独断专行?'辛勤觉得可笑。接着说,“我是周瑜打黄盖,自己认了的!”“其实,这些倒都还在其次。”孙森不慌不忙地接过话,不紧不慢地开了腔。接着,他加重了.语气:“问题的严重性在于,以此开了先河,…厂里还有不少手中不乏威慑力量而没有加上工资的人,岂不都要去步那位老工人的后尘?更不消说来日方长,何以服人?”他望了望似乎被他唬住了的辛勤,再次加重了语气:“况且,对那位老工人的‘病休’行径,职工中早有传闻1”刚才还声言“确有不知”的孙森,似乎又是早就眼亮心明。
   “那……”辛勤语塞了。返身气冲冲地出了门。
  辛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好一阵才从愤怒与焦急的交织中缓过神6为了眼下的停产状态得以早日结束,为了整个“一0一工程”的命运,他只得暂且抛弃一切本值得追究的“捉弄刀和“暗算”,打算“留待运动后期处理"。接着又开始了围绕着“另一个内容”的思索和寻求……
  终于,辛勤想到了什么。他抬手看了一下表,离下班时间仅剩最后一刻钟,于是立即起身出门,来到厂财务科的办公室。
  “老厂长您有事?”财务科担任出纳工作的年轻姑娘正在清理发票,见老厂长来了,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嗯。”辛勤点了点头,示意姑娘坐下。和蔼地说:“我想麻烦你开__张两万元的转帐支票。现在就要!”
  “您?要支票?砂姑娘好生奇怪。她在厂里做出纳工作好几年了,老厂长亲身来开转帐支票还是头一回,且要得这么急。不禁有些纳闷。
  “开吧。”辛勤也显然看出了姑娘的疑惑,但仍未做出解释。他催促姑娘道。随后又补了一句,“我会签名盖章,留下凭据的!”
  “哦,哦……”出纳姑娘茫然地应着,她的疑惑当然不在这里。很快,她将一张填有两万元巨额数字的转帐支票,恭恭敬敬地呈递到老厂长手里。
  辛勤戴上老花镜,将转帐支票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似乎又想到什么,继而问:“这种转帐支票在哪个商店都能随意买着东西吗?”
   “是的。刀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它又将在什么情况下失去效用呢?”辛勤又问。
  “一般来说,转帐支票主要在两种情况下失去它的原有效用。”姑娘真不解老厂长今天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她接着说:“一是在支票使用单位挂失通知到达各购货商店之后。再就是支票上的金额数字被涂改或辨认不清。”
  “呵!”辛勤听了姑娘的说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了声谢谢,转身走了。
  辛勤再度回到办公室,随即将门关上,似乎还不放心,又扣上了门锁的保险。接着在办公桌前坐下,戴上老花镜,又将刚从财务科开来的转帐支票放在桌上,用手轻轻展平。然后从面前的笔筒里抽出一支小号毛笔,用由于紧张和痛苦而变得哆嗦的手指夹住笔,在支票上的金额一栏内,对出纳填写的数字反复而又笨拙地涂改起来……终于,他象经历了一场恶梦似的,满脸淌着虚脱的汗水,精疲力竭地实施完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犯罪行为”。接着起身,带上支票,赶往那位老工人家里……次日上午,白玉江厂传出一条爆炸性新闻:厂长辛勤昨晚夜访病人,将一张巨额支票在老工人家丢失。幸亏老工人觉悟高,心术正,今天一大早就将拾捡的支票送还给辛勤本人。为此,厂长被罚,工人晋级……
  消息传开后,开始时还有许多人不信,因为在大家的心目中,老厂长可向来是个爱工厂超过自家,视国家钱财胜似,生命的人,怎么可能……可跑去厂部办公楼前,一看宣传栏上贴着的醒目《通告》,又不禁全傻了眼。只见《通告》上写得分分明明:
   …………
  兹有本厂厂长辛勤,思想麻痹,玩忽职守,将本厂财务科开具的一张巨额转帐支票丢失。幸为原料精制车间老工人XXX捡拾交回,才使企业免遭巨大损失。
  为挽回影响,教育本人。也为表彰先进,鼓励后人。根.据厂“职代会”《决议》中有关罐厂长在特殊情况下,有权作出特殊决定”的条款精神,特决定如下:
   一、给予辛勤以行政记大过一次处分。并取消此次调级资格,
   二、给予老工人XXX记大功一次。工资晋升一级。
   特此通告周知1
   白玉江瓷厂厂长。辛勤
   一九七九年X月X日
   人们哑然了……
  “不,这不是真的!”刚从K省外贸赶回的鲁大雷,莅宣传栏前看见《通告》,痛苦得几乎要落泪。“陷害!这是有人陷害!”他突然想到什么,愤怒地嚷叫起来。继而转身冲上了办公楼前的台阶…
  此时,辛勤的办公室内已经围满了人。有刘德块、肖诚和、徐鹏、范学伟‘鲁莉,有闻讯刚从医院赶来的宗平和此时正在一旁悄悄啜泣的出纳姑娘,以及不少来自车间,科室的干部、工人、工程技术人员。看来,老厂长刚才对他们说过些什么,大家心头充塞着痛苦,脸上布满了疑云,默然相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鲁大雷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头闯了进来。拨开人群,直奔老厂长桌前,人还未站定,就粗声嚷叫开了:“老厂长,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辛勤仰靠在座椅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您说呀,老厂长,您为什么不说话呀!”鲁大雷见老厂长不肯吭声,愈加急的不行。
  “老鲁”深知鲁大雷脾性,担心他一冲动又要闹出事情的辛勤,不得不拉直疲惫不堪的身子,劝说起鲁大雷:“你冷静一点……”
  “冷静?俺没法子冷静!”没等辛勤往下说,鲁大雷又爆起了那如雷的嗓门。他继而把身子俯弯在桌子上,几乎与老厂长脸贴脸:“告诉俺吧,老厂长,这是陷害,是阴谋,是有人在整您!……”
  “不!”辛勤见鲁大雷那副怒不可遏的神态,意识到什么。陡地站了起来,大声说:“不许你胡乱猜疑!这÷切都是真的岁真的……”随着说话的嗓音变得愈来愈弱,辛勤双手捂住胸口,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慢慢地往一边歪斜下去。鲁大雷见状,顿时慌了神,一声惊叫,随即探身一把抓住了老厂长的衣襟。众人见了,也都慌忙围了上去……
  “一O一工程”产品严重翘扁变形韵问题在因此而停产三十六个小时之后,终于得到解决。为此,辛勤又一次几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当那位老工人终于得知什么之后,不禁羞愧交加、激动万分。随即赶到厂医务所,面对正躺在病床上输氧的辛勤,悲伤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突然,他象发了疯似的,返身朝车间跑去,连续至天三夜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
  白玉江厂的调资,因为孙森的从中作祟,虽然喧闹了一阵,但由于辛勤的身体力行,不久也就慢慢趋于平静o当然,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在物质社会,人们还不得不依靠那点并不可观的薪水生活的今天,在这个由于十年动乱所造成的人们变态心理,一个顶天立地英雄的事迹,尚只能在相当一部分人心中引起不过三、五分钟激动的特殊历史时期,辛勤清醒地意识到,眼下不过是一种表面的平静,一种惑人的假象……
  辛勤很快被告知,各车间普遍出现生产缺员,有的还相当严重。一查,原来是一批职工“病假刀所致。再一了解,为的还是“调资”。有些加着,了工资的,认为前段攒劲干了一阵,现在该歇歇气了,那些没加着工资的,则锐意要用“病假”报复领导,也藉此把“失去的”给补回来。如此一来,一个三,三百人的车间,除去事假和旷工的不算,光-“病假彦就不下二、三十。有的头夫上班还是好好的,不知怎的,第二天,就突然“病倒了”.车间干部明知其中有诈,但面对签有医师“建休X天”字样,盖着医院大红公章的6疾病证明书》,又奈何不得。弄得好些车间干部,只好象运动场上的退补队员,今天到这里顶岗,明天又去那里替班。几乎无暇考虑和指挥全面生产,一位车间主任实在气得不行,一次,他盯住了几位“老病号”,派员特地去医院和街道调查。查咀情况后,接着就在车间召开职工大会,狠狠地批了一通,并宣布按旷工处理,扣回所有“病假”工贽。可此后)o情况并不见有多少好转。请病假的仍然是接踵而至,大有“方兴未艾”之势。因为“病号”们知道,你没有那个力量,也没有那个精力去N---核实他们‘病假条”的真实性。即便是那样,他们自然还另有对付办法:或找位熟医师来个“攻守同盟”——如今连招工指标都能开后门,办这点事充其量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没有熟医师的,办法来得更绝:干脆找个“病秧子”去顶替瞧病,反正谁脑门上也没刻自己的名字,看病也羌须检查身份证明,核对照片和生辰八字。到时再来个“张冠李戴”,“移花接木”。真可谓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如此罐高明”,你有何招?这位车间主任被“病号”们整得七荤八素,走投无路。,气之下,他找到老厂长,除了检讨自己的“失职”,罐无能”之外,便是请求厂部把他免职。
  为此,辛勤心里也急得上了火。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节外生枝,其影响于“一O一工程”将意味着什么1同时,他也为这眼前的事实而深为悲之。那些健康无恙的“病号”们坐在家里白拿国家的工资不算,更严重的悬,那些只顾提高“营业额妒以提成奖金,慷国家之慨以营私科的医院,也不管前来问诊者是有病无病,真病假病,只要见对方手上握有可以报销的“三联单”,便闭着眼睛在处方上乱划一气。最后,这处方换来的一袋袋、一瓶瓶无须“病号刀自己掏一分钱荷包的良好药品,又全都给这些“国营病号刀们毫不犹豫,原封不动地扔进了厕所、垃圾堆。为此,一个数于人的厂子,一个月的医疗费开支竟高达上十万元!如果说,这就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如何不悲?
  辛勤决心要打破这一铁的清规1经过厂行政会研究之后,他亲自在厂职工大会上宣布:从今往后,医药费按国家核定的金额,一律七折发给职工本人。职工就医除职业病和病重住院者外,其余均实行“自负盈亏”,酌情补贴。病假工资则不论工龄长短,一概只发给百分之六十。而且病假的批准,还得根据医药费的多少来决定。
  辛勤的这一改革,离“经”叛拓道”,独具一格。自然立即受到那些“病号”们的一致强烈反对。他们怒气冲冲地联合找上门来,决心要与辛勤论长短、争高低。一位腰圆膀租的青年老“病号”甚至用手指着辛勤的鼻子责问:“这是国家给我们的福利,你懂不懂?刀
  拓国家的福利,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为国家工作。你难道不懂?”辛勤严肃地反问。
  “可国家没有宣布取消,你为什么独断专行?”青年老鬈病号”不甘示弱:“你这是破坏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改革是党的三中全会的号召,是每个中国公民的神圣责任!刀辛勤针锋相对:“至于你说的那个‘优越性’,我以为本来就不怎么公平。‘公费医疗’眼下所给予的只是机关于部和工人,而我们国家占人口百分之八十的农民兄弟,实际上还包括那些‘自负盈亏’的集体所有制企业工人和无业市民,难道他们不在干社会主义?又为什么不能享受这一优越性’?至少,‘优越性’不能无偿地送给那些坐享其成的人,它属于劳动者,属于创造‘优越性’自身的人!”
  “我不与你讲那些大道理!”青年老“病号”黔驴技穷,只好又施展开了他那胡搅蛮缠的看家本领,吼叫道:“我就是有病,你若不给治,可要承担一切责任!”
  “倘若真的有病,当然要治。假如属于我的问题我自然要负责任。”辛勤冷冷一笑,接着说:拓不过,我可要先问问你,你到底得的什么病?究竟要我负什么样的责任?”
  “这……”青年老“病号”一听,语塞了,想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得的是肝、肝炎!”他想起人说的,患了肝炎,至少得半年一个疗程,更不待说还有第二,第三疗程。这样算来,起码还可歇它个一年半载的。青年老“病号”不禁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暗喜。他唯恐对方不信,又接着补充了病因:“我主要是身体底子太差!”他指着自己肥膘膘的躯体说:罐你看这瘦筋筋的象搓衣板似的,谁见了都劝我要多吃点营养什么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他又指了指周围的同伴,一面吞着涎水,一面说:“假如现在有个斤把两斤肥肉摆在我面前,我吃完它一定不消三、五分钟的!……”
  青年老“病号”很不高明的骗术,连一块来起哄的“病号”们听了都忍俊不禁。
  “好!”辛勤终于也火了,指着那位青年老“病号刀,忿忿地说:“就凭你刚才的这番假话,我不仅不能批你的‘病假’,还要给你处分!”
   “病号”们一看事情全弄砸了,也只好一个个灰溜溜地离击。
  罐病号刀们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支“队伍”接着又出现在市劳动局、市委、市政府……一封封“控告信”,“申诉书”也随即飞向各级、各有关部门。但由于市委周陶同志的明确表态和辛勤惩罚严明,说到做到。“病号”们无可奈何之下,山穷水尽之时,终于都“康复刀上班了。白玉江厂不仅生产缺员问题得到有效解决,且当月的职工医疗费开支猛地下降了六成。
  然而,上班不出勤的现象得到扭转,出勤不出力的问题又接踵而来。且不说那些满腹怨气的“病号”们上班后究竟能干多少活,令辛勤更为忧虑,苦恼的是:这些年来,由于工人队伍不正常的“新陈代谢”,目前在生产第一线挑大梁的,大都是些参加工作不久的青年工人。尤其是在一些苦,重,脏、险工种,情形更为复杂。在这些岗位上千活的,多为既无“后门"可走,又无“背景”可依的普通庶民百姓的子女,要么就是因犯错误被“发配”来的什么“分子”。这部分青工干得既重,做得又苦,而工资普遍为三十几元月薪的二级工。这次“调资”又因工龄所限而不赶趟。所以,当他们片面地与周围的那些并不比他们做得多,而月薪却高达七,八十元的老工人一比较,尤其看到那些个干着轻快技术活,可得的奖金比他们还要多的“纨绔子弟”们时,便越想越憋气,越干越泄气了……
  对于这个问题的发现和思考,辛勤是早就开始了的,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满意的解决办法。加强思想教育固然是个重要方面,但毕竟不能代替一切。因为时下的青年人绝不是一场“忆苦思甜”或一通政治说教所能调动得起来的。而工资政策又是国家定的,事关重大,牵动全局,远非自己的权力和能力所能动摇1
  很明显,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怎么办?辛勤心里好生着急。这天,他突然萌发一个念头,决定开个座谈会,一方面听听工人们的反映意见,同时也请他们帮助一道想想办法,出出主意。为了保证所谈问题的真实性和代表性,他特意去厂劳动工资科要来职工花名册,在一线职工栏目内象占卜似的隔三岔四的随意勾划起来,然后让办公室按他圈定的名单分头通知到会。
  座谈会就在辛勤的办公室里举行。十几位与会者全部来自“苦”和“累”。“半拉子”也因翻乱点鸳鸯谱”,有幸列入其内。座谈会刚开始,辛勤才说明主题,与会者的嘴巴便象早起的鸟儿,决了堤的洪水……
  一位留有小胡子的青年首先站起来,开了第一炮:“老厂长刚才动员我们反映情况,提提意见。说实在的,我这肚,子里装的情况和意见多得都快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先不说远的,就说眼前。前不久,我曾经作过一次统计,我们白玉江厂上百号科级以上干部,其家属和子女在生产一线工作的只有三个人。其中老厂长一家占了两个,一个是他老伴,一个是他儿子辛星。再有一个就是鲁副厂长他爱人。在二线辅助工种工作的也仅占总数的百分之十,而且我奇怪地发现,他们几乎全部是住在老厂长家那窝窝子里的人。其余将近百分之九十的人上哪儿去了呢?不消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当官的子女在化验室呆腻了可以转去玩汽车,开汽车撞了人又可以改行去摆弄电子计算机。进厂前就有偷盗劣迹者居然当上了总务千.部,把臀部念成殿部的人竞也做起了厂医I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子弟呢,似乎天生就是捣估泥巴的料1我倒不是瞧不起捣估泥巴这一行,问题是有些当官的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I我们车间有位青年压坯工,因为工伤事故,右手的五个手指全没了。伤口还没痊愈哩,车间又分派他去装运匣钵。这活就是正常人干起来也是够戗的啊,,可怜他的一只秃掌,每个班次下来,都被那笨重而又粗糙的匣钵磨擦得血淋淋的,谁见了都心疼。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央求车间给那位秃掌青年调换一个比较轻快的工种,可那位侯云春书记听了,眼珠子一瞪,说:‘坯房佬嘛,哪来的那么娇嫩1’结果-硬是不答应。第二天,正好孙森副书记来车间遛达,人们又把情况向他反映,谁知他回答得更于脆:‘我哪儿有空管这些事情I’这事就这么一直拖着好几年,还是老厂长重新回厂工作后才得以解决。你说让人想了寒心不寒心!”
  小胡子青年刚说完,另一位小伙子紧接着站起来发言:“假如有人要问我:时下的理想是什么?我将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想老婆1而且多想’字中充满着忧虑和担心。本来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上帝既然造了亚当,又造了夏娃,一人一份的事儿,本也用不着去忧虑和担心。可我怀疑的是,假如当时的亚当也是个坯房佬的话,夏娃是否会爱他?因为按现今的情场行情,二者之间是既‘门不当’又‘户不对’呀1眼下就有不少姑娘给我们坯房佬做了总结,说我们是一无地位,二无背景,三无经济。我开始听了还有气,可冷静下来一想,人家说得也都对,她不爱咱也自有她的道理。毕竟她们不全都是银幕上的‘政治少女’嘛!这样一来,我既然不甘心因此而独身到底,就得来个‘奋发进取’呀1可怎么个‘进取’法昵?说句心里话,‘地位’问题是整个队伍的形象问题,我个人也无能为力。‘背景’这一条嘛,我也算是前世修定,不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唯有‘经济’这一点,看来似乎还可以争取,可一轮到动真格的了,,我又犯难啦。去偷、去抢?我实在不敢,跑单帮,做买卖?我既没本钱,,也不是那个料;者老实实干活呗摹一个月做下来,不过三十来元。除去吃饭,穿衣,所剩无几。娘老子的荷包里也象他们的出身一样一‘无产’。如此这般,还拿什么去满足姑娘的‘现代化’呢?我说句斗胆的话,旧社会的坯房佬为了多挣几个,还可以替入做卢散子’,干连班。而现今。你干死于活,还是雷打不动的三十几。说句大伙不要见笑的话,我现在想的倒不是什么高级工种,轻快活儿。只要能多拿几个,哪怕是再苦再累,我也乐意!”
  小伙子的发言立即引来一阵劈劈啪啪的掌声。看来他的想法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这时,一位戴眼镜的,学生出身模样的后生又站了起来。只听他不紧不慢的说:“我以为,要真正解决好在工种上一争高低的问题,根本的办法是在分配制度上做文章。现在的状况是不管一、二、三线,也无论前方后方,一律按固定工资给钱。实际收入后方的还要超过前方。因为后方人员拿的是固定月奖,旱涝保收。前方却实行‘浮动奖’,而实际上早该改称为‘沉’动奖了。因为只见它下沉没见它上浮呀,有时还甚至要被罚!如此一来,人们当然要去争好工种哆,又轻快,又来钱,何乐而不为呢?假如将情况改变一下,把前方与后方的经济收入按工种,分挡次,拉开距离,而且尽可能把距离拉得大一些,让人见了眼馋,失了心疼,得了的还想得!我想,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一定会是另一种局面了。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就连那些当官的子女,包括当官的本人——他们并不全是月薪数百元的高干——也未必就不想钱。君不见,那些当官的子女在进厂之初,为了得以早日转正定级,还宁可先干六个月的‘普工’嘛1当然,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干起来恐怕不那么顺当。工资基金是银行核定的,连奖金都是限额的。哪来的那笔搞‘重赏’的钱呢?我想,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还是会有的。现在不是提倡和鼓励改革吗?既然是改革,那就可以也应该坚决地,义无反顾地去破除那些束缚生产力发展的清规戒律,而不要去做鲁迅先生笔下的‘九斤老太’。‘重赏’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煤矿设立‘井下费’,地质勘探实行‘野外津贴’,连歌舞团对乐队从事管乐的都搞‘营养补贴,。我们不可以从这里举一反三,加以借鉴吗?……”
  戴眼镜后生的话还没说完,马上获得一片叫好的‘喝彩声。辛勤也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
   接着,与会者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发了言……
  座谈会开得十分成功,连“半拉子”都深深感叹:“听了诸位的高见,简直使我‘拍案而起’,‘感激涕零’!……”最后,辛勤对大家的批评和帮助,一再表示了谢意!
  座谈会结束后,辛勤连夜找到鲁大雷、刘德块以及生产,劳资等部门的一些负责同志开会商量。根据工人们的启发和建议,很快拟就了一个,从白玉江厂实际出发的,以“保质超产”为主要内容的计件工资制和对苦、重工种实行岗位补贴的建议方案。自然,这一建议方案从提出、通过、批准到付之实施,又经历了几乎是九死一生的拼搏。首先在厂党委会上,就受到孙森等人的竭力反对。(此时的孙森,虽然又称病告假在家休息,但党委会是从不‘无故’缺席的。》他们俨然摆出一副“为民请命”的脸孔,打出的是“保护老工人积极性,维护老工人经济利益”的旗号。尽管建议方案与这个风马牛不相干。尔后又受到市有关部门的重重非难和阻挠。劳动局说,固定工资改计件工资还没有先例,上级没下文件,我们也不能点头!银行则说得更干脆:工资基金一经审定,一分钱也不能超越!还有税务局,工商局、经计委……最后,连市委周陶同志亲自出面周旋也不起作用。幸亏,正好在这时,上级下达了一个进行有关这方面工作改革试点的“红头”文件。建议方案在盖上了十几个大红公章之后,总算勉强得到“原则”通过。但批准意见中还明确注有若干附加条件。比如,须限定全厂计件工资金额,职工个人收入亦上要“封顶”,下要“保底”……方案实际没有多大意义。进退维谷的辛勤一气之下,便擅自决定从厂里专门用以销售国家计划外瓷器的门市部收入中提取钱款,以解决限定金额超过部分的开支。
  在方案实施过程中,也是几经反复。开始时,由,于缺乏经验,劳动定额订得有些高低不匀,因此又引起矗九斤老太”们的非议,职工对此也提出了批评。辛勤虚心接受和采纳了这当中的正确意见和合理建议。经过反复调查研究之后,一次次对定额作了必要调整。
  实践结果,职工责任性加强了,产品质量提高了,生产“呼呼”地上去了1后方的也争着要上“前方”!
   辛勤在心里笑了。又和大家一起开始了下一步的思索和设计……

知识出处

瓷魂

《瓷魂》

出版者:长江文艺出版社

《瓷魂》围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瓷城一批高档出口瓷生产,展开矛盾纠葛,以纵横交错的手法,从正反两个方面表现了改革与保守、真理与谬误,坦诚与狡诈的激烈斗争。 三中全会以后复出的白玉江瓷厂厂长辛勤,为医治十年浩劫给工厂带来的毁灭性灾害,为瓷城的重放光辉,力排众议,甘冒风险,毅然与外商签词了一笔巨额供货合同,但从签约伊始及至整个生产过程,却受到包括与自己结有生死情谊的助手在内的上下左右的重重干扰和算计,立志改革的辛勤义无反顾、左冲右突,终于带着微笑和悲哀,倒在前来执捕的警车下。小说同时描述了几位不同类型知识分子的人生道路和爱情纠葛,读后令人或喜或泣,难以忘怀。优美动人的民间故事,独特奇异的瓷城风情,将给读者留下深深的记忆,这是我国反映瓷城历史风貌和生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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