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秘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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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瓷魂》 图书
唯一号: 140420020230000631
颗粒名称: 第五章 秘密之旅
分类号: I054
页数: 15
页码: 133—147
摘要: 打从送走徐鹏,上床的时候开始,辛勤就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闷烟,始终没有合一下眼。好比当年伍子胥盼等天明过昭关,好不容易熬到东方的天际刚刚泛出鱼肚白,他便匆匆起床,匆匆洗漱,接着匆匆离开了家。 此时,他要去的是瓷城外贸公司。尽管他知道,现在离上班时间尚早,要找的人一定还没上班。但他耐不住,等不及了,象有一团火,一股气,蒸烤得他浑身火烧火燎,一刻也难以安身! 辛勤焦虑、痛苦、激动、愤慨。这位有着数十年党龄的、共产党基层负责干部,怎么样也没想到,那个共产党的外贸部门,那位同样是共产党基层负责干部的尹副经理同志,为何一点也不同“志”,竟然会做出如此“共产党整共产党”的可悲事情……
关键词: 小说故事 传记

内容

打从送走徐鹏,上床的时候开始,辛勤就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闷烟,始终没有合一下眼。好比当年伍子胥盼等天明过昭关,好不容易熬到东方的天际刚刚泛出鱼肚白,他便匆匆起床,匆匆洗漱,接着匆匆离开了家。
  此时,他要去的是瓷城外贸公司。尽管他知道,现在离上班时间尚早,要找的人一定还没上班。但他耐不住,等不及了,象有一团火,一股气,蒸烤得他浑身火烧火燎,一刻也难以安身!
  辛勤焦虑、痛苦、激动、愤慨。这位有着数十年党龄的、共产党基层负责干部,怎么样也没想到,那个共产党的外贸部门,那位同样是共产党基层负责干部的尹副经理同志,为何一点也不同“志”,竟然会做出如此“共产党整共产党”的可悲事情……
  昨天,厂供销科长徐鹏专程去外贸公司,拟就白玉江厂与外商洽谈订瓷一事,向公司作出详细汇报,以求取得外贸方面的支持和指导。不巧,六十五岁的公司经理于头天晚上搭乘飞机离开瓷城,去国外学习“新技术”去了。时间据说得半年左右。于是,徐鹏找到临时主持工作的公司尹副经理,才说明来意,尹副经理就显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待徐鹏一说完,他也就当即毫不犹豫,毫无余地的全盘否定了白玉江厂的做法。并明确表示不予受理这批订瓷的出口业务,还扬言要电告此间正在广州逗留的U国“里卡莎”公司外商,取消这次贸易……。徐鹏一听急了,谄媚地递上一支支早巳准备好的“云丝顿”。他知道,这儿的人抽烟都好烟盒上带“字母”的。他以为尹副经理一定是为白玉江厂的“先斩后奏”而恼怒,连忙解释说:“在此之前,我们的确没意料到能揽到这笔买卖。再说,”他想用三中全会关于改革的精神压一压对方的气焰,又不得不正话反说:“再说,我们对中央有关改革精神学习不够,领会不透。以为既然是改革嘛,就应该允许……”
  “改革?”不等徐鹏把话说完,尹副经理就粗暴地把他的话打断了:“这简直是胡闹嘛!再说,中央也一再强调要有步骤、有秩序的改嘛,都象你们白玉江厂这么整,岂不全乱套啦?……”
  “嗳、暖……嘿嘿……”尹副经理狗屁不通地喋喋不休个没完,徐鹏尽管窝着一肚子火,还得一个劲地点头、赔笑。俗话说,站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与外商的最后签约,假如没有外贸部门的“圆饼饼”那将成为一纸空文啊!
  然而,尽管徐鹏又是解释,又是道歉,又是检查,又是乞求,最后只差没有下跪。但尹副经理仍是不肯“宽恕”、点头。尹副经理最后被说急眼了,丢下“这叫…牙还一牙”一句莫明其妙的话,拂袖而去了……辛勤气怵怵地来到外贸公司所在地。这座乳白色的五层办公大楼果然是门面冷静,“铁将军”把门。他不由自主地绕着大楼转了两圈,终未发现任何人影车迹。
  在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老国度,行商向来被视为下贱之举。,过去的排列是“士工农商”,后来又改为“工农兵学商”。其实及至目下,早该为其挪挪位了。外贸公司在瓷城的地位,就是明显的例证。有人说它专横,专横得就象某些交通警对待司机,爱捉弄谁就捉弄谁,且“理由充足”,有“根”有“据”。因为现行工贸体制赋予它“无比”的权力,却又缺乏起码的责任。工厂的“粮食刀控制在它手里,它既不给你吃饱,又不让你自己去寻食,如此一来,你有何折?有人说它实惠,实惠得都快成了“大亨”。随着“对外开放”,他们内部是越搞越罐活”。据说,该公司的几位书记,经理从乘坐的轿车到家庭陈设,直至擦屁股的手纸,都是“进口”的,就差老婆没换成“洋女人”、且这些‘红色大亨”们,绝无吴荪甫、洛克菲勒之类大亨竞争的维艰、倒闭的忧虑,因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在保护着他们。公司,的财政尽可出现“赤字”,而个人收益却总是直线上升。……
  愤懑、烦躁之中,辛勤的脑子里几乎成了一片空白。望着四周的高楼,就象闷在铁皮罐头里的沙丁鱼,憋得都快喘不过气,恨不得在天上凿个窟窿,赶紧逃离。情急下,他一迈腿钻进了旁边一座庭院的小门,谁知阴差阳错,竟来到名扬遐迩的“龙珠阁”。
  龙珠阁明、清两代专为皇室烧制宫廷用瓷的“御窑场”所在地。由于它的特殊历史功绩,在海内外,它与瓷城等身齐名。在瓷城人眼中,它是罪恶所在,又是骄傲的象征。它掩藏着封建王朝的荒淫,浸透了世代瓷工的血泪。既揭示了统治者的专横卑劣,又展现了瓷城人的勤劳智慧。它生产的是“美”,奠基的却是累累白骨。
  在旧时的瓷城,人们习惯把为皇室烧造的瓷器称为“御器”。从唐代到元代,皇家采取的形式是“官监民烧”,由瓷工们百里挑一地选出精品进贡给皇室。明以后则采取“官办民烧”的形式建立“御窑场”。御器的样款设计要求甚严,明代由工部设计,清代由绣理处设计。御器烧好后经严格挑选进贡皇室,除皇帝可以任意使用外,皇室其他人则按规定使用。如皇太后、皇后用的餐具是黄釉的,贵妃用里白外黄的,普通妃子用黄地绿龙,嫔用蓝地黄龙,一般贵人则用绿地紫龙。御器的造型和花纹也有限定,如琢器中的天圆地方瓶,四方八卦瓶等御器专用型,不准民窑烧制。又如花纹中的五爪龙和百鹿也不准民瓷绘用(民瓷中的龙每脚只准画四个爪)等。
  “御窑场”的建立,象一把利JJ悬在瓷工的头顶。封建皇室常常挖空心思,设计出一批批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御器”,限期瓷工制作烧成,违者轻则下狱,重则丧命。瓷工们为了保命,不得不忍辱负重,相互照应,为造新瓷而集思广益、脑汁绞尽。一件件新瓷也就在瓷工们的含辛茹苦中脱颖而出。从这个意义上说,“御窑场”的建立又促进了瓷城制瓷业的发展。尤其在这期间,出现了象唐英这样体抚民疾,锐意改革的“督陶官”,至使这一时期的制瓷业达到整个封建社会历史上的鼎盛期。
  “御窑场”的罪恶是应该诅咒的,但它在历史上所产生的积极作用,却给后人留下许多思索和启迪。在“大锅饭”让人越吃越懒,惰性力量充斥社会每个角落的今天,要改变落后,加速社会发展进程,难道不需要来点压力和动力?改革的目的不就正在于此吗?辛勤的思维机器总是这样,的怪异、奇特。以至如此为早巳定论的罪恶之物‘歌功颂德’!
  由于历史上几经战火摧残,风雨剥蚀,具有上千年建造历史,雕梁画栋、仙台琼楼式建筑的“龙珠阁”早于抗战期间彻底倒塌,三中全会之后得于重建,一期工程目前正在加紧进行。基建工人们正把从旧址中清理出来的泥土一筐筐地往四周倾倒,堆得很高很高。被雨水冲洗过的各式各样的古瓷残片,迎着初升的朝阳,发出束束绚丽的光彩。
  “龙珠阁”修复工程开始后;辛勤曾几次起意要来现场看看,只是一直不得空暇,未能如愿。今日偶然至此,不禁使这位“见了瓷器走不动路”的老瓷工兴致骤起,烦恼全消。他走近一个土堆,俯下身子,随手翻动了几下,不禁罐啊刀地惊叫失声。只见出土的瓷片中,有大明成化年制,大清康熙,雍正、乾隆、同治、光绪年制,有青花,釉下堆花,镂刻、素刻、圆雕、捏雕……从品种到装饰,无所不有。辛勤尤为其中一块同治年烧制的素烧汤碗残片所吸引。只见碗内素刻一幅单龙戏珠图案,隽刻得雄健彪悍,栩栩如生。碗的外侧左右也各刻有一条龙,同是单龙戏珠,同时刻有海洋水波纹6单龙戏珠本是唯我独尊了,海潮起伏,岂不是富有四海吗?辛勤深深地被这巧妙的构图、精湛的技艺而震撼和激动。他继续翻扒下去,又发现一块长约三十毫米的长条镂刻瓷片,云纹窗花,碧青釉彩,小巧玲珑,晶莹剔透。以其工艺造型推测,绝非一般装饰用品。接下去更是奇迹丛生,珍宝叠现:“影青鱼水斗笠碗”,“青花釉里红松竹梅纹瓶”、“粉彩雪景瓷板画”……还有那些鲜艳多姿的结晶釉产品。神奇的结晶花型,有的如绮丽团花,有的象鹅毛大雪,有的似繁星闪烁,有的好比碧海珊瑚,有的恰似孔雀展屏……无怪乎,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每当建筑需要挖掘地基或进行市政工程建设时,四周总是密匝匝地围满了寻“幽”访“古”、探“珍”觅“宅”的人们。那些文物走私犯们,更是象苍蝇一样,死死盯住这块土地不放。因为从这里出土的,即使是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一块古瓷片,拿到海外,都很可能是价值连城啊!
  辛勤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告别“龙珠阁”出来,重返外贸公司办公大楼时,已经是上午八时半了,可是,空旷的大楼内依然是冷冷静静。他按照门牌上的指示,好不容易找到尹副经理的办公室,一位正在给凉台上的盆花浇水的秘书模样的后生,爱理不理地告诉他,尹副经理的小闺女今天结婚,他这几天都不会来上班了,接着他又要去外地疗养一个月……
   “还有其它的副经理呢?”辛勤尽力压抑自己,接着问。
  “不知道!”后生从办公桌底下取出菜篮,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回了一声。看样子,他也要走了。
  辛勤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面前的假若不是位普通干部,就奔他那工作态度,他都非要来场“火山爆发”不可。他又连着打听了几间办公室,回答同样是三个字:不知道!
  辛勤一气之下,接着到了市委。刚进大院,正好碰上了就要骑自行车出门的周副书记。“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嘛!”辛勤不由分说,挡住周副书记,站在大院吼了起来。
  周副书记听了这没头没脑的吼叫,先是一愣神,很快又明白过米。他嗬嗬地笑着,拉住辛勤的手,示意他到办公室里去谈。他已经得知外贸公司在白玉江厂与外商洽谈问题上的态度,此时正要去找那位尹副经理哩。他估摸,这位急得象什么似的老厂长,此时准是为这事而来。
  周副书记的办公室布置得朴素而又庄重。走近这间约八、九平方米的斗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由主人亲笔书写,悬挂在墙上的一副行书体条幅:志在治陶。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和一把普通的硬木椅,两边靠墙的地方,分别是一顶油漆剥落的文件橱和一对陈旧的木沙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任何多余的摆设和装饰了。
  对辛勤的生活习性早有耳闻的周陶,估计来者这时还没用早餐,便特地泡了杯浓稠的“麦乳精”,双手恭恭敬敬地端到辛勤面前,催他趁热喝了。
  这位年约四十三、四岁,有着“高级工程师”技术职称的市委副书记,六十年代初毕业于瓷城陶瓷学院工程系。在校时就是党员学生会主席,是位品学兼优的“高才生”。毕业后本是留校的,他却一再要求去了瓷城一家集体所有制小厂工作。在那里,他潜心事业,忘我工作,和工人们一道,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使这家连年亏损,濒临倒闭的企业,一跃成为全市陶瓷行业的先进单位。不久,他被调到一家国营大瓷厂任厂长,又把这个令人头疼的“老大难”单位,搞得红红火火。可是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被戴上了“走资派”和“反动学术权威”的双重“黑帽”,而扫地出门d在“牛棚矽肆活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白天要去接受那无休无止的批判、斗争和繁重的劳动改造,入夜叉要接着书写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检查、交待。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悄悄开始了他所醉心的古陶瓷研究……。“四人帮”被粉碎之看,他担任了陶瓷研究所的所长。在繁忙的行政领导工作之余,他又以每年十几篇高质量研究论文问世的成果,令人咋舌,在国内外陶瓷界引起瞩目。三中全会之后,他因群众和专家们一再写信荐举,并经组织部门考察,被省委提任为瓷城主管陶瓷工业的副书记。上任不到一年,又以其光明磊落、原则正派的思想品德和深入实际、大刀阔斧的工作作风,赢得广大市民的称誉。就在连下面的科长什么的,都不惜为人耻笑而为老伴的工作“转正”奔波忙乎的时候,他那才三十多岁的爱人依然是集体企业的“合同下,”;就在有些人正为索取第二处,第三处高标准住房而绞尽脑汁的时候,他仍居住在他那祖传的“贫民窟”里。有时从基层回来晚了,市委食堂关门,家住太远又不能归,只好靠心疼他的爱人为他特备的麦乳精充饥……
  辛勤的确饿了,他一面喝着周副书记为他泡的“麦乳精”,一面原原本本地诉说着昨天徐鹏以及今天自己在外贸公司的“遭遇”。周陶认真地听着,不时插话询问几句。或许他事先并未料到问题有这么严重、复杂。所以,他不等辛勤把话说完,便倏的拿起了话筒,直接把电话拨到了外贸公司尹副经理的家里。只见他握话筒的手在微微颤动、两撇浓密的卧蚕眉拧成了S形……显然,他正在忍受巨大激动和义愤的冲击。
   足足等了七、八分钟,听筒里终于传来尹副经理慢条斯理而又不乏傲气的声音:“哪里呀——什么事情嘛!”
   “我是市委老周。”周陶尽力把语气放平:“有件事要找您商量哩。”
  “啊,是周书记呀!”对方在称呼的时候把“副”字都省了。语气也立即变了,变得柔情、谦恭。接上是玩笑式的解释:“您真会‘跟踪追迹,哇!我,我刚回家来取一份材料,就……”也许他也觉得自己的诡辩太不高明。转而问:“周书记有什么指示就尽管吩咐吧!”他以为,对方把电话挂到这里,自然是那些不便在桌面上谈的“私下话”。
  听到这里,周陶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问:“听说外商在白玉江厂的那批订瓷……”
  “呵,说的是这事呀……”周陶的问话还只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对方给截断了:“那天白玉江厂的同志来公司时,我的态度是欠冷静,说话也生硬了些。不过——,我也是按制度,照上面的条条办事呀!再说,在这个问题上,白玉江厂也太……”尹副经理后面说了些什么,周陶连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尹副经理还在唠唠叨叨地说些什么,周陶实在有些耐不住了:“我以为,白玉江厂的同志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即使有些不周全之处,我们也应该以大局为重呀!何况,他们这样做也是事出有因嘛!”
  “当然,那是当然!”尹副经理连声附和道。转而又换成一副为难的口气:“问题主要在于我们公司目前仓位很紧,已经连一只‘码脚,也摆不进去了。加上很快就到年底了,资金周转也很困难。因此即使有仓位,恐怕也是难以收购的。还有,这批订瓷生产究竟前景如何……”“困难总是会有些的嘛!”周陶有些愠怒地打断了对方的装腔作势:“假如订瓷生产出来之后,由厂子本身代为保管,资金周转问题也由市里拨款解决。那怎么样呢?”
  “这个……这个……”尹副经理在一阵语塞后,终于又有词了:“这个问题可是没有先例呀,今后……”
   “这样说来,是没有余地了罗!”周陶终于火了。
   “唉——!”听筒里传来对方一声叹息。“这事也是经理在出国前开会定的,我个人也是唉莫能助哇!……”尹副经理还要说什么,周陶愤怒地“啪”的一声撂下了话筒。
   与辛勤他们碰硬钉子殊途同归,周陶被软钉子碰了回来。
  “对他们这般胡搞,难道就没治?”耿直、倔强的辛勤并不知察颜观色,反而火上加油:“我要是市委书记的话,就立即把他撤了!尽管他们在业务上实行的是条条管理,但人事权总还在市里嘛!”
  周陶一声长叹,颓丧地倒坐在椅子上:“没那么简单呵,我的老厂长吔!”他继而坐直身。苦笑着说:“假如真能这么干的话,按目前这种状况,我一天之内就要撤它三十、五十的。再说,你刚才说到的那个‘人事权,也因‘改革,,早就被上级外贸部门收去了。现在,人家连个科长、股长什么的,我们市委都无权审批任命。要不是他们的老婆孩子还在我们这里吃饭、工作的话,恐怕连与我这个当市委副书记的说话的兴趣都不会有的哟!”
  周陶的分析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此时,他怎么样也想不到的是,他早已被卷入一场权力斗争的漩涡,成为一次政治阴谋的主攻目标。尽管他的唯一“罪过”,只是坐了“直升飞机”。
  “这分明是有意识的捆绑、钳制,于国家和工贸双方都没有好处嘛!这种状况为什么允许它存在?”外贸的“人事权”上收,辛勤还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情况,愈加愤然了。
  “改革嘛,总不免泥沙俱下。”周陶心里何尝没有同感。他说。“真正的改革者,往往走的是荆棘丛生的路。而那些仅仅是打着改革的,旗号’,以谋私或从小团体利益出发的‘改革者’,往往还能得心应手!”他沉思片刻后接着说:“我们目前的某些社会现象,正好比一个人患了高血压,可同时又贫血或营养不良。同时又肠梗阻。实在是很矛昏。要改变这种状况,看来仅仅变革经济结构是远远不够的,还得从政治体制的改革开始!”
  辛勤听了不住地点头,心里象大热天喝凉水,舒坦极了。不由从心眼里佩服这位德才兼备知识分子的明见卓识。
  “老周哇,您看这件事……”想起订瓷,辛勤又焦虑起来。“干脆,咱们去省里,上北京,告他们去!”老头子的倔劲又上来了。
  周陶听了轻轻摇了摇头。说:“一发生什么事就去省里,上北京,让上级领导当‘判官’,做保姆,还要你我这些共产党员干什么?中央对改革也没规定什么固定的模式嘛,路还得靠我们自己去闯。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辛勤更急得不行。
  “办法总会有的。”周陶一面安慰着辛勤,一面苦苦思索开了。此时的他,心里实在比辛勤还急。
  “我看这么办怎么样,”良久,周陶终于从苦思中解脱出来,脸上顿时豁然开朗。说:“以市委的名义,找沿海的k省去试试。他们是经济特区嘛,有权自行决定出口。我们可以通过他们搞转口贸易!”
  “好主意,好主意!咱们用不着在瓷城外贸这颗孤树上吊死啦I"辛勤听了,高兴得象孩子似的,“腾”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不禁犹豫、担心起来,说:“这样一来,您……”
  “您就不用考虑我了。”周陶似乎看出了辛勤的心思,轻松的说:“风险是会有点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这个市委副书记当不成。谭嗣同为变法脑袋都能舍弃,咱们为改革只是丢了乌纱帽,算得了什么?何况,情况未必就会是那样。”他想了想,接着说:“您就辛苦一下,今天晚上就启程,亲自去k省外贸跑一趟。说妥了,就顺便与外商把合同签了。夥并特地叮嘱:“为避免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一是行前一定要保密,二是要尽可能抓紧时间I”最后又一再交待:“在K省活动情况如何,及时来电通告I”
  辛勤不住地点头,一一记在心里。未了,只见他眼中滚动着泪花,跨上前,一把紧紧地抱住周陶的双臂,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市委大院出来,辛勤又匆匆赶到厂里,立即召集几位厂级负责干部,对他离厂期间的生产和工作,做了研究和安排。孙森今天也来上班了,辛勤临时指定由他暂行代理自己的工作。接着他又分别去了几个车间和科室。尔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连对老伴也没告诉实情,便带上工程师宗平,“民办”翻译黄河,还有供销科长徐鹏,连夜驱车南下了……
  在K省省城一下车,辛勤一行连旅馆也顾不上找,便分头行动起来。宗平和黄河去宾馆找外商,准备签约的具体事宜;辛勤则与徐鹏一道,捧着市委的介绍信,先去k省省委办理了接转手续,接着便来到了由省直管的k省外贸公司。
  k省外贸公司的老经理亲自接待了他们,在辛勤说明来意之后,当即答应了白玉江厂转口贸易的全部要求。做了几十年买卖,谙熟外贸业务的老经理当然明白,这桩交易的成功,将给他们公司带来一笔可观的经济收入。
  正当双方就贸易的具体细节做进一步搓商时,秘书突然推门进来,递给老经理一份加急电报。老经理拆封一看电文,不禁皱起了眉头……。接着,随手把电报递给了毫无思想准备的辛勤。
  电报是瓷城外贸公司发来的。电文用极其强硬的措词,说明了对方不能受理瓷城白玉江厂转口贸易的理由。并暗示,假如对方不予配合,一意孤行,将通过国家总公司直接进行干预!
   “他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徐鹏愕然了,他在想。
   “卑鄙!”辛勤顿时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这时,宗平也从外商下榻的宾馆打来电话,告之说,外商那里刚才也收到一份来自瓷城外贸公司的加急电报,声言要取消那笔订瓷贸易。外商们很是恼火,就要退房返程回国。经过宗平他们的一再解释、说明之后,外商们的情绪总算有所缓和。此时正在宾馆焦急地等待辛勤这边的消息……
   辛勤放下电话,气得直骂娘I
  k省外贸公司老经理独自坐在一隅,正一支接一支地抽起罐闷烟”来。瓷城外贸公司短短一纸电文,把他心里搅得象八月十八的钱圹江潮,一刻也不得平静。此时,令他担心的并不是瓷城外贸公司的要挟、讹诈。习惯与“无赖”打交道的他,自然有对付无赖的良方妙药。他真正忧虑的是政策上把握不准。作为经济特区的外贸部门,上级是赋予他们自行决定出口的权力,但这当中是否包括转口贸易,并无明确的条款。他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可能招致的后果……会客室内,笼罩着一股压抑、窒息的气氛。
  突然,随着会客室的门被打开,走进一位身着素裙,肩披长发的年轻女子来。房间内的人一见,都不禁愕住了!
   “爸——爸!”女子一声动情的呼唤,快步向老经理奔去。
  “莉莉!”老经理终于缓过神来,惊喜交加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一面疼爱地轻轻抚摸着女儿的满头秀发,嗔怪地:“傻闺女,怎么半年多了都不给爸爸写封信呀?”
  女儿眼中闪动着泪花,扬起脸,深情地凝视着父亲,没有作答。稍顷,她转过身,面对正在那里发愣的辛勤和徐鹏,亲热地唤了一声:“老厂长、徐科长好!”
  酞鲁技术员,您这是……?”望着眼前这戏剧性的场面,辛勤简直糊涂了。
  “怎么,你们认识?……”这下轮到老经理糊涂了。他望望女儿,又望望辛勤他们,目光中充满了困惑和惊疑。
  “我来介绍一下吧。”鲁莉见状,忍不住略略地笑了:“这位是我新调单位的老厂长,这位是徐科长。”她首先把辛勤和徐鹏介绍给爸爸。“这老头嘛——”接着,她又风趣地把老经理介绍给了老厂长和徐鹏:“他就是我爸爸!今天,我是乘飞机特地看他来的。”听完鲁莉的介绍,大家终于释疑。都不禁哈哈的笑了起来。
   “哦——,”鲁莉见老厂长手中握着一份电报,脸色阴,郁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什么。想了想,对辛勤和徐鹏说:“对不起,耽误你们一下,我要和父亲说个事情。”说完,朝父亲使了个眼色,拉住他的胳膊就朝门外走去……
  不久,老经理又回到会客室,对焦躁不安的辛勤和徐鹏说:“你们的情况,莉莉都和我说了。先别着急,请在这里稍候一下。”说完,又匆匆返身走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老经理终于满面春风的出现在会客室的门口。一进门,他就欣喜地大声告诉辛勤和徐鹏说:“我们刚才已专门开会作了研究,决定受理你们这笔转口贸易!”望着惊疑中的辛勤和徐鹏,老经理接着说:罐这边的问题,你们就不用牵挂了。说到底,万一有什么事,我也就认了!我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反正乌纱帽也带不到棺材里去!”老经理的情绪显得有些冲动。他继而催促道:“走吧,我现在就随同你们一道上宾馆,找外商签约去H"
  徐鹏听了,高兴得象什么似的,嘴都笑咧了。辛勤用手背不停地擦拭着潮湿的眼眶,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知识出处

瓷魂

《瓷魂》

出版者:长江文艺出版社

《瓷魂》围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瓷城一批高档出口瓷生产,展开矛盾纠葛,以纵横交错的手法,从正反两个方面表现了改革与保守、真理与谬误,坦诚与狡诈的激烈斗争。 三中全会以后复出的白玉江瓷厂厂长辛勤,为医治十年浩劫给工厂带来的毁灭性灾害,为瓷城的重放光辉,力排众议,甘冒风险,毅然与外商签词了一笔巨额供货合同,但从签约伊始及至整个生产过程,却受到包括与自己结有生死情谊的助手在内的上下左右的重重干扰和算计,立志改革的辛勤义无反顾、左冲右突,终于带着微笑和悲哀,倒在前来执捕的警车下。小说同时描述了几位不同类型知识分子的人生道路和爱情纠葛,读后令人或喜或泣,难以忘怀。优美动人的民间故事,独特奇异的瓷城风情,将给读者留下深深的记忆,这是我国反映瓷城历史风貌和生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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