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市图书馆

瓷器远销国外，运输途中如何保证安全，不致碰撞破碎，这就有赖于包装。据《万历野获编》记载，古时有种奇特的包装方法。记云：瓷器轻脆，“何以陆行万里？既细叩之，则初买时，每一器物内，纳沙土及豆麦少许，叠数十个辄牢缚成一片，置之湿地，频洒以水。久之则豆麦生芽，缠绕胶固。试投之牢确之地，不损破者始以登车。既装驾时，又从车上扔下数番，其坚韧如故者始载以往。其价比常加十倍”。这种包装方法，虽然牢固，但只能用于少数贵重物品，若大量使用，是不合算的，因为“其价比常加十倍”。但由此可见，古人对于瓷器的包装在不断地研究和改进。
  在景德镇，包装瓷器的工人叫茭草工，专营这一行业的叫茭草行。为什么叫茭草呢？因为以前包装瓷器用稻草，把几十个碗叠在一起，用稻草卷扎一到两层，外用竹篾打箍束紧。《景德镇陶业纪事》中说：“其以大碗三十六只叠合成仝，束以稻草者，名曰单支。小件圆器，或一倍、或数倍，束成一支者，则有双支、四支、六支等名目。又圆琢等器，盛入竹篮或木桶者，则有趸篮、墩篮之分。以外名目繁多，不胜枚举。”这种瓷器包装，完全靠人工把它扎紧，劳动强度很大。包装工人5个人为一组，叫做“一条凳”。完不成任务，要加班加点，早上天不亮就上工，晚上做到三更，劳动非常辛苦。正因为这样，以前在茭草行业形成一个例规，即茭草工人吃的是白米饭，每逢初一、十五，每条凳一斤猪肉。可是到了嘉庆年间（公元1796-1820年），刻薄刁钻的老板，把白米饭改成了糙米饭，有时还搀人沙子，猪肉也被取消了。工人们一天累到晚，连饭都吃不饱，怎能干得了重力气活？为了求得基本的生存条件，以郑子木为首的全镇茭草工人举行“打派头”（即罢工）。
  郑子木是何许人？他原籍祁门，年约30余岁，自幼到景德镇学艺包瓷，因为肯钻研，成了个技术娴熟的师傅。他平时虽沉默寡言，但在关键时候说出来的话，往往一语中的，使人信服。加上他生性急公好义，看到老板对工人如此狠心，而一些工人却只是私下议论，发牢骚，拿不出主意，于是他便邀集了几十个中老年师傅，提出“打派头”（即罢工）的动议，立即得到热烈的响应。接着大家议定条件，发动全镇茭草工人罢工，并得到瓷业中其他行业工人的支持。可是阴险的老板们早已把他们告到官
  包装工穿白围裙府。地方统治者注意了郑子木等人的行动，并强蛮无理地把郑子木等十几个为首的人都抓了起来，关到大牢里，企图以此恫吓迫使工人们复工。这些并没有动摇工人们斗争的意志，大家坚持不上工。后来因为瓷器无人包装，不能运出，昌江河上停船待货，一片死气沉沉。外地瓷商和本地瓷行老板焦急万分，只好要求与茭草工人代表谈判。经过协商，订出复工条件：第一，茭草行由老板向官府呈报，立即释放郑子木等十几个领头人。第二，恢复吃白米饭和“一条凳”一斤肉的惯例。第三，由饶州、南昌、抚州、徽州四府籍的茭草工人派出代表监督老板们执行规约，倘有人违规，在苏湖会馆“罚戏”三夜。第四，实行第一、二、三条后，茭草工人全体复工。这样，罢工斗争总算胜利了。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茭草工人虽然全体复了工，可是老板能就此罢休吗？
  嗜利成性的老板并不甘心让步，他们又在暗地里和官府勾结起来。时过不久，就扯下了伪装，撕毁了规约。白米饭又改成了糙米饭，猪肉也取消了，这一来更加激起工人们的愤怒，重新举行罢工，而且声势比以前更加汹涌。老板们非常恐慌，连忙报告官府，并对那些当权者进行贿赂。官府的知县等则以维持秩序为名，连夜逮捕了郑子木等人。贪婪的知县由于事先得了老板们的贿赂，便要用高压手段威吓工人复工，升堂问事时摆出一副吓人的架势，在县衙大堂上摆了两个大火盆，熊熊的炭火上面，分别煨烧着一顶铁帽和一双铁靴。知县把惊堂木一拍说：“两条道路由你们挑，一条是你们无条件复工，立即参加包装劳动；一条是坚持要答应你们的条件，那就给你们穿戴上烙得通红的铁靴帽，何去何从，你们可要考虑好了，自行选择。”郑子木心知这次赃官决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既然代表了工人兄弟谋求利益，已义无反顾，斗争已到了关键时刻，遂挺身而出，大声答道：“罢工是我主张的，我一个人承担责任。我愿选择后一条道路。”赃官见他如此，也一时下不了台，便气急败坏地喝令行刑。衙役们给郑子木戴上铁帽、穿上铁靴，用酷刑杀害了郑子木。来观看问堂的工人都激愤异常，大声叫喊，知县无可奈何，只得退堂。后因工人强烈抗议，官府不得不与老板们商议，恢复了原来答应的条件。
  惨案发生后，工人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收敛了郑子木的遗骸，并用船装运遗骸送回原籍。木船起航前，全镇居民都纷纷到河边送葬，每人投下一枚铜币作为纪念，竟然装满了一船舱。从那时起，为了纪念这位为了大家而宁死不屈的勇士，茭草工人每人都系上一条白围裙以示悼念，而且世代相传，让子孙们永远记住郑子木。
  现在，瓷器包装已经进行了改革，包装工人也都穿上了新的工作服，但白围裙的故事却仍然在群众中流传。正如20世纪50年代一位景德镇说书艺人唱的：
   茭草工人郑子木，为伸正义抱不平。
   领头罢工遭残害，世代相传白围裙。
   昌江运稻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