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赤子之心”对“至情说”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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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汤显祖与罗汝芳》 图书
唯一号: 140220020230001587
颗粒名称: 二、“赤子之心”对“至情说”的影响
分类号: K82
页数: 6
页码: 259—264
摘要: 汤显祖在《牡丹亭记题词》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明这种“情”是与生俱来的,藏在心灵深处,是一种赤子之情,是赤子之心的展现。但只要一点燃,即可成燎原之势,一往而深。
关键词: 人物传记 赤子之心 至情说

内容

汤显祖在《牡丹亭记题词》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明这种“情”是与生俱来的,藏在心灵深处,是一种赤子之情,是赤子之心的展现。但只要一点燃,即可成燎原之势,一往而深。从《牡丹亭》中可知,家中请来了老先生陈最良教授杜丽娘,被老父亲指定教授《诗经》。父亲说:“《诗经》开首,便是后妃之德,四个字儿顺口,且是学生家传,习《诗经》吧。”“只因老爷延师教授,读到《毛诗》第一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悄然废书而叹曰:圣人之情,尽见于此矣。今古同怀,岂不然乎?”也正是《诗经》中的一句诗勾引起丽娘心灵深处的与生俱来的情爱。在丽娘看来此情古今皆然。此后,杜丽娘因追寻梦中情爱而死,也由与柳生情爱使得她死而复生,演绎了一段“由生而死,由死而生”的“至情”。
  汤显祖的“至情说”受罗汝芳“赤子之心”的影响,汤显祖小时从学于罗汝芳,他曾多次谈及此事。他在为邹元标《太平山房集选》所写的序里说:“盖予童子时从明德夫子游,感穆然而咨嗟,或熏然而与言,或歌诗,或鼓琴,予天机冷如也。”汤显祖表示在老师那或歌或琴的愉快的教学和熏陶中,受到教育,产生了影响。他在《秀才说》里就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了,他说:
  嗟夫,吾生四十余矣。十三岁时从明德罗先生游。血气未定,读非圣之书。所游四方,辄交其气义之士,蹈厉靡衍,几失其性。中途复见明德先生,叹而问曰:“子与天下士日泮涣悲歌,意何为者,究竟于性命何如,何时可了?”夜思此言,不能安枕。久之有省。知生之为性是也,非食色性也之生。
  汤显祖在这篇《秀才说》中对于自己的从学做了回顾,少时“血气未定”,而“几失其性”后遇老师于南京,老师见他“日泮涣悲歌”,而追问他“究竟于性命何如”,“何时可了”,从而引起了他的深深思考,经过一番思考,明白了“生之为性”。何为“生”?罗汝芳在《天机说》里有详说。他说: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德之充溢两间,融彻万世,不以一物遗,不以俄顷息,则等我身于天地,又奚容以高卑远近而殊观哉,夫是之谓达生。故达生存乎善观,善观本于得我。神哉浩乎!天之畀生于我,而我身之遂生,合德以统两间而终万古也乎?新都去华潘子士藻与余剧谈玉冷泉上,有悟于天机之无已也,因以其说以识久要云。
  罗汝芳与弟子潘士藻于从姑山玉冷泉边探讨“生”“天机”,潘士藻有感悟,明白了“天机无已”正是一种生德。而汤显祖也从老师处悟出了“性”“生”“天机”,少时在老师教导下“天机泠如”,而后悟出“天机”之义。他在《太平山房集选序》开篇即言:通人之言曰,善观人者,不观其人,而观其人之天;相千里马者,取其精,遗其粗。见其内,而忘其外,以此谓之天机。子言之矣,富贵贫贱,不以其道得之,君子有所不去不处,以成名于其仁。
  知识渊博通达的人看人不看其外表而看其“天”,即看到其内在的、实质的东西。这就是“天机”。汤显祖又说:“中庸者,天机也,仁也。去仁则其智不清,智不清则天机不神。乃至有颠沛可必,造次不可必。”汤显祖在这提出看人要看其天机。而“天机”即“仁”。汤显祖在《阴符经解》里又说:“天机者,天性也。天性者,人心也。”“天机”对于“天”来说是“天”的运行规律和时机,体现“天”的性质与特征,但这又是人心可以掌握与运用的。对于人来说,则是人心,是真心,是仁,是人的赤子之心。汤显祖在《明复说》里指出:“天命之成为性,继之者善也。显诸仁,藏诸用,于用处密藏,于仁中显露。仁如果仁,显诸仁,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生生之谓易’也。”汤显祖在此所说的“性”“仁”,即人的自然禀赋,是一颗赤子之心。“仁”在日常生活中表现为“孝慈”,即便是愚夫愚妇也可依着自己的真心来行孝慈之事,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点,如果知道,则可光大它。汤显祖在《明复说》中指出:何以明之?如天性露于父子,何以必为孝慈。愚夫愚妇亦皆有此,止特其限于率之而不知。知皆扩而充之,为尽心,为浩然之气矣。……吻合为难。吾人集义勿害生,是率性而已。……吾儒日用性中而不知者,何也?“自诚明谓之性”,赤子之知是也。“自明诚谓之教”,致曲是也。隐曲之处,可欲者存焉。致曲者,致知也。
  在汤显祖看来,“孝悌”“性”之外露,都是“率性而已”,只是人们不知,由“诚”而自然明白道理,这叫作天性,是“赤子之知”;由明白道理后做到“诚”,这叫做人为的教育,是“致曲”。然而对于罗汝芳、汤显祖与“性”,也有见解。明代文学家陈继儒(1558_1639)《王季重批点牡丹亭题词》里说:张新建相国尝语汤临川云:“以君之辩才,握麈而登皋比,何渠出濂、济、关、闽下?而逗漏于碧红牙队间,将无为青青子衿所笑!”临川曰:“某与吾师终日其讲学,而人不解也。师讲性,某讲情。”张公无以应。
  在这则记载里明言,汤显祖的老师罗汝芳讲“性”,而汤显祖本人讲“情”,长期以来大多学者这么认为。而学者程芸撰《论汤显祖“师讲性,某讲情”传闻之不可信》文发表在1999年第1期《殷都学刊》,对此进行质疑。细看,“师讲性,某讲情”是符合他们两人的所作所为。据《明儒学案》卷二十八载,罗汝芳的老师颜钧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吾门人中,与罗汝芳言从性,与陈一泉言从心,余子所言,只从情耳。”中国哲学家常把“性”和“情”的关系说成“未发”和“已发”的关系。《中庸章句》中说:“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性也。”朱子《太极说》中也说:“情之未发者性也,是乃所谓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发者情也,其皆中节则所谓和也,天下之达道也。”未发则为“性”,“已发”则为“情”。罗汝芳作为一思想家,讲学自然讲“性”,讲的是“未发”;而汤显祖作为一名文学家,创作文学作品,自然铺陈的是“情”,展现的是“已发”。但汤显祖对于自己多年来以文学创作来展现“情”,似乎有些后悔,他在为邹元标文集《太平山房选序》里总结自己说:“为激发推荡歌舞诵数自娱,积数十年,中庸绝而天机死。”因此,汤显祖觉得也应转到对“性”的关注与展现上来。汤显祖与邹元标同为罗汝芳弟子,也是一对好朋友,相互推崇,因而邹元标也劝汤显祖回归到性理之学上来,汤显祖在《答邹尔瞻》一信中说:“弟近已绝意词赋。道者万物之奥,吾保之而已,而益食贫。时或间作小文,所谓白云自怡耳。”汤显祖这些转变与罗汝芳、邹元标等人的影响有着密切的关系。
  罗汝芳在讲学时讲“性”,而在作文时则主张讲“情”,而且主张此情由赤子之心中发出,讲真心之情。罗汝芳指出:“言者,心之声也。”其意就是,话语(文章)是从人心里发出的声音。换言之,文学反映自己的所思所想,是用来说明道理,表白心志的。他说:“言者,心之声也,未有不得其言而能得其心者。”因为言为心声,说出来的话,写出来的文章都是从心中自然流出来的,没有观其言,则无法知其心声。“心”是什么?在罗汝芳看来,“盖心者,身之神明,则主宰于一腔之中,而贯彻于八荒之外。”“人心”又是“仁”,他也曾说:“仁人心也。心之在人,体与天通,而用与物杂。”由此观之,罗汝芳所要求的是文章要表现“仁”,抒写“仁”,也就是抒写“人”。罗汝芳在《山东乡试录后序》中说:“以仁义道德为体要,即其文,章章可征也,行且服官,展採裒然,骎骎响用矣。”罗汝芳还主张“情见乎词,各为歌咏”,即主张文学要反映生活,抒发思想情感,也就是要重视在文学作品中“情”的表达。这份“情”由“仁”孕育而成,由性而生发,是赤子之心的自然流露。情达到了极其平易之处,也是极神圣之处。这样“情见乎词,各为歌咏”,即为文学。文学为“情”的载体,“情境之现,有自外之物感而生者,有自内之思想而生者”,“虽是情境相殊,而体则一”。“情”是文学的内核,“文”是载体,“文”之优劣则应以此为评价标准。罗汝芳是这么主张的,对别人的文章也是以此为标准衡量的。当然,他也是以此来要求自己的,后人对他为文多给予较高评价,如黄文炳在《明德罗夫子文集后序》中说:窃观先师之文,大都关切身心性命,直写仁人孝子之胸臆,观之者无不感动增益。序以序教,记以记教,铭以铭教,说以说教。《记》云:“天有四时,春夏秋冬无非教也。”吾师之文亦有四体:序、记、铭、说,无非教也。《记》曰:“先祖有善不知、不明,知而不传,不仁。”君等知之,可谓明矣;知而传之,可谓仁矣。
  罗汝芳的思想对汤显祖的创作影响是多方面的,也是深刻而复杂的。在汤显祖作品中所体现的对人的关心,对“情”的展示受罗汝芳的深刻影响。正如左东岭在《阳明心学与汤显祖的言情说》一文中所说:“如果认真探寻汤氏言情说的思想渊源,可以发现罗汝芳的心学主张是一个主要源头,其途径是:罗汝芳强调赤子之心的体仁学说,影响了汤显祖生生之仁的入世倾向,又影响了他关注生命的自我情结,并最终形成了贯穿其人生观、政治观与文学观的言情说。”

知识出处

汤显祖与罗汝芳

《汤显祖与罗汝芳》

出版者:江西高校出版社

《汤显祖与罗汝芳》该书以罗汝芳从姑山办学、汤显祖从姑山求学、“天地之性人为贵”、“人情之大窦”与“赤子之心”、“空宵为梦罗夫子”等五章的篇幅,论述了罗汝芳与汤显祖的师生交谊,罗汝芳心学思想对汤显祖为人、从政乃至文学创作的深刻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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