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作品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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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连城鄉誌》 图书
唯一号: 140220020230000958
颗粒名称: 第五节 作品选录
分类号: G127.56
页数: 15
页码: 148-162
摘要: 本章主要记录了连城乡的民间文学创作。
关键词: 地方文化 连城乡 艺术创作

内容

许瑞芳烈士遗作
   (一)在黑夜里
   在这沉寂的黑夜里,
   孤居一间破烂窄狭的斗窒,
   夕阳未没早已黑暗了,
   天空只有一点星光。
   四围美丽的景象,
   半点也不能窥探,
   又没有朋友们来畅谈,
   只得独自的娱乐。
   灯儿发出的红光,
   书儿是良好的陪伴。
   科学的马克思主义,
   无上精神安慰的工具。
   四围真是黑暗呵
   我要拿着这个红灯。
   向黑暗的周围射去,
   高叫马克思主义。
   呼奴隶们从梦中惊醒,
   冲破这沉寂的暗夜,
   共享东方红色的光明。
  1927年10月5日
   (二)杀敌
   杀!杀!杀!
   杀尽地主资本家,
   帝国主义和军阀。
   杀!杀!杀!
   杀尽贪官污吏,
   买办土豪和劣绅。
   同志们!
   莫畏怯,
   莫犹豫,
   我们的自由,
   在与敌人斗争里,
   敌人不杀清,
   我们手不停。
   杀!杀!杀!
   黑暗已过去,
   前途是光明。
  1927年10月16日
   (三)我们为着什么?
   红色的洗礼,
   将我浪漫的行为,
   腐败封建的思想,
   流到太平洋中去!
   赤色的光辉,
   照耀我的眼睛,
   指明谁是朋友,
   分清谁是敌人。
   我愿流浪呵!
   要以革命为终身,
   不问个人的幸福,
   为无产阶级而牺牲。
   人们骂我过激派。
   遇事总要加破坏,
   现状决不去维持,
   建设共产社会的将来。
   人们咒我是怪物,
   杀人放火为急务,
   对待敌人不残忍。
   留下革命的后榀。
   一切的咒骂呵.
   我怎能顾惜他,
   我的生活是斗争,
   玩赏主义的奇花。运用我的口呵!
   历数资本制度的罪恶。
   揭破统治阶级的假面具。
   唤醒奴隶快起来革命。
   飞午我的笔呵!
   描写人间的不平。
   为穷人们吐气。
   颂劳工的神圣。
   持起我们的枪炮,
   上起利锐的刺刀。
   深入敌人的营垒,
   扑三砭豺狼的当遘。
   跳上劳工专政的午台,
   消灭人类的阶级,
   联合万国的劳动者。
   完成世界大革命。
  1927年11月3日
   (四)年关
   光阴似箭般过去,
   穷人难度苦年关,
   演尽人间许多,
   万恶的惨剧。
   看呵!
   富人讨债忙,算帐忙。
   买田忙,置地忙,
   一副冷森的面孔,
   令穷人怎样的难当,
   穷人卖田愁,当屋愁,
   嫁妻愁,鬻子愁,
   倾家荡产。
   缴息尚不够。
   听呵!
   随时随地,
   男的,女的,
   老的,幼的,
   相骂声,打驾声
   讨债声,痛哭声.
   这样声,那样声,
   那样声,这样声。
   为了几个臭铜,
   逼死多少人命。
   人心不是顽石头,
   怎样能够忍,
   唉!
   父母兄弟刀相见,
   那里有什么家庭爱情,
   亲戚朋友各拼命。
   那里有什么真诚感情。
   要明白呵,
   人问一切的罪恶。
   都是私有制度的作祸,
   要杜绝天下的乱源。
   实现社会主义不容缓。
  1927年12月29日
   (五)告青年
   可惜一般的青年,
   只知赚几个臭钱,
   以顺为正服从一切,
   吃阳间饭过阴间世,
   安分守己度一生,
   岂不是个活着的死人。
   可惜一般的青年,
   具有高尚的本能,
   受尽经济的束缚,
   天才怎样能够发展,
   经历痛苦和压迫,
   还说一生都是命安排。
   可惜一般的青年,
   只知埋头读死书。
   作文赋诗尚仿古,
   高谈尧舜孔圣贤,
   眼前时事不清楚,
   时代落伍的痴徒。
   可惜一般的青年,玩水游山任自然,
   只知征逐花酒间,
   清谈陶潜自乐天,
   社会一切都不问,
   个人享乐顾眼前。
   可惜一般的青年,
   陷入思想的错误,
   走到反革命歧途,
   不管乌龟王八事,
   总干几个臭铜钱,
   还说救民的痛苦。
   可爱的青年们呵!
   你的血己冷了么?
   我要拿到百度的沸水中去煮一煮,
   使你们的血沸腾,
   快和敌人去斗争。
   可爱的青年们呵!
   你脑筋已陈腐么?
   我要送到太平洋中,
   替你去洗一洗,
   洗去一切的陈腐,
   要有阶级的觉悟。
   可爱的青年们呵!
   你要时刻的准备,
   去和敌人相厮杀,
   社会旧壳在崩坏,
   只要你们的努力,
   幸福跟随胜利来。
  1928年1月10日
   (六)犁头
   犁头不犁地,
   世人皆饿死,
   提起犁头来,
   饿死了自己。
  1928年3月7日
   (七)农人抗租
   牛耕田,
   马吃谷,
   农人受苦,
   地主享福,
   人间不平,
   资本制度。
   急起自救,
   唯一出路,
   罢税抗租。
  1928年4月5日
   (八)农人的叹声
   农人苦真苦,
   清早去锄士。
   太阳已下山,
   做到二更鼓。
   日光当头晒,
   汗如雨下注,
   风吹暴雨淋,
   正在田间做。
   水早天灾降,
   深夜睡不着,
   且幸秋收熟,
   大半交租谷。
   镰刀方收藏,
   又要寻借户,
   春荒米陡涨,
   日子真难度。
   官衙差警来,
   催粮太紧促.
   绅士去领赏,
   团丁作威福.
   兵士来拉夫,
   难免将被捉,
   任你怎乞求,
   只是空泣诉。
   可怜衣无穿,
   补上又加补。居住太窄狭,
   东倒西歪屋。
   四季无饱期,
   时常要吃粥。
   儿女已长成,
   怎能教他读。
   人们卑贱我,
   道是红脚肚,
   一生自勤劳,
   为他人造福。
   终是要翻身,
   快去找出路。
   大家来团结,
   别人靠不住。
   努力去斗争,
   罢税抗租谷,
   个个去做工,
   人人来享福。
  1928年4月17日
   (九)小火星①
   小火星!
   小火星!
   具有反抗之热情
   发出革命之声音,
   充满了“叛徒们’的不平呜。
   (十)哭应昌同志③
   应昌同志啊!
   你为了无产阶级而牺牲了,
   你的精神永远留脑海中,
   使我的热血更加沸腾,
   使我的心灵越发燃烧,
   我不愿做儿女情般的哭泣,
   因为哭泣也只是无用,
   只有将你未完的志加在我肩上来,
   从此应如何的加倍努力,
   继着你的精神踏着你的血迹,
   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把旧社会打个落花流水,
   这样才是为你去报仇,
   这样才不是我的耻辱。
   【注释】
   许瑞芳同志生前喜爱写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写些短文和小诗发泄一点儿悲愤”。
   《小火星》这首诗就是写在他的诗文集封面上的。
   叛徒们;这里是指背叛剥削阶级,反抗旧社会的革命者。在许瑞芳的诗文集里,无情地揭露了旧社会的黑暗,剥削阶级的残忍。
   章应昌同志,秋溪乡人,是许瑞芳同志的战友,1928年4月牺牲。
   (转自江西人民出版社《江西革命烈士诗选》)
   自序许瑞芳
   自汕归后,闲着没有工作,满腹反抗的精神,不能向前去杀敌,只好略写此短文和小诗发泄一点悲愤。不过,我的作品真是自丑,不觉信笔写来,当然说不得什么好!却都是以经济的、阶级的、革命的为立足点。也许有革命性的青年要和我表示热烈的同情;若是旧式儒雅之士看起来,不禁摇头蹙颜的不足道,不及那五言七律的好,我更羞学妇人缠足的古诗消磨有用的精神,我很希望这卑之无甚高论的拙作能刺激人们奴隶的根性,鼓励人们反抗的感情,同来向黑暗势力拼个你死我活,洒我们的热血洗尽人间的污点,堆起我们头颅成高塔,镇压恶魔的作祟。奴隶们,快醒啊!起来斗争,夺取政权,失却锁链,赢得世界。回忆在日本留学六年的感受与启迪
   (1926.2-1932.1.28)
   九二叟吴自强
   一、留学日本的由来和历程简介
  我是1901年出生与20世纪同年的。幼小时家贫,半耕半读,由农村私塾转入秋溪小学,17岁小学毕业,当年7月考入公费的临川省立第三师范学校学习5年于1922年毕业。校长张一清聘我在农村师范科工作四年半。1922年冬,校长到南昌省教育厅开会回校,他知道我家庭经济情况想升学,告诉我说:“江西教育厅快要恢复留日官费,若你想升学,可准备一年的自费去日本补习日语和应试科目,到明年春季报考中日双方制订的特约五校,考取后由省教育厅按月发给公费云云。”我得悉后,当即回家向知交学友筹借150元,连同未领取的工资及张校长赠送的50元,合计300元,乃于1926年年元月某日离别师友、同学等,偕同另一位校友余澈君结伴同往南昌省教育厅办理出国留学证件。而后坐船经九江、上海等地东渡日本,经过10天左右到达目的地—东京。今天回忆起来已66年矣。
   二、苦读一年如愿相偿
  在补习的一年中,每天吃两餐,早晨买面包或番薯充饥,晚餐吃一顿干饭,这一年中开头几个月专门学日语,自修数学,每天上午八时乘电车到神保町东亚高等预备学校上日语课二小时。教文法的是校长松本龟次郎,教会话的是椎木先生,教读本的是吉泽先生,他们都是中国留学生学习日语的启蒙教师,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并能说点简短的中国话,使我们听日语更易懂。历时四个月,开始能听懂一些日语教学的语言,乃随即报名在东京“研数学馆”夜间学习数学(代数、几何、三角),英语则报名函授学校,在家做作业,寄去批改发还。这一年中,每天黎明即起,夜晚到12小时才就寝,学习紧张营养不足,以致身体消瘦,但精神尚可,未发生什么疾病。惟因经济无接济,心里常感不安,怕考不取官立学校,势必要葬身异国,因而生活虽苦,而奋斗精神未减。
  一年过去了。1927年2月起,日本特约五校开始招收中国留学生考试。我首先报考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受试后,各科笔试成绩均尚可,只是由于口试及体格检查时,主试人说我年龄偏大,身体消瘦,发榜时果然落选。经过这次失败后,乃改变学习方式,以休息为主,减少学习时间,准备报考其他学校。三月开始,先后报考明治工专及京高师,又在母校工作近五年,加上张校长也是东京高师结业,临别时他希望我学教育,因而决定选入东京高师而放弃明治工专,以偿宿愿。
   三、在东京高师五年的主要感受与体会
   (一)一年的特别预科
  为了中国留学生学习专业课作准备,凡考取的留学生编为一班学习基础课程,计有日本语、英语、地理、历史、体育等科目。授课教师主要是附中老师及讲师,一律用日本语讲课,特别重视日语、英语二科。这一年的学习,是在原有基础上再提高一步。中国留学生都是在校外住宿,下课后各自回去。一年结束后,按志愿由教务课编入本科一年级,和日本学生同班上课。我是选文科第一部(即教育系)该班共有日本学生30余名,中国留学生三名,一直到毕业都是同班上课。
   (二)本科四年的深刻印象
   (1)经受两位校长的领导:初入校时是历史学专家三宅米吉文学博士任校长,不到一年半左右,他因病逝世,改由教我们教育学科的文学博士大濑甚太郎继任,他的教育思想是和德国赫尔巴特学派的唯心主义教育思想,在他著的《新教育学讲义》中阐述得很详细,是当年日本一位有名的教育学专家。
  (2)老师阵容:教授中多数是守旧的,只有极少数思想比较进步的。有教学认真的,也有个马虎不负责的,甚至有的使我们听之有反感的。举例言之,教我们政治经济学的有两位,一位是年轻讲师盛田先生,他上课时,总是穿着一身破旧的西装,蓬头散发,走进教室就在黑板上书写剩余价值公式,阐述工人们受剥削的理论,同学们都平静地听着;另一位是老教授中岛先生,其为人也较矮而肥胖,他教课则相反,老是手里捧着一本英语原著英国李嘉图的经济学,在教室里谈天就地的混时间,考试也较松驰,大家听起来都有厌恶情绪。另外,还有两位教授对我印象很深,一位是教《日本宪法》的苋教授,他一进教室,即面向黑板,拱手祷告,祝天皇万寿无疆,然后才向学生一条条的讲解,还有一位教《东洋伦理史》的荻原先生,采用《孟子》作教材,按照日本语的读法,进行解释,他是尊崇孔盂学说的专家。我回忆起1927年国内第一次国共合作时,北伐军节节胜利,当时国内知识青年提出打倒孔家店,打倒封建主义等等口号,日本报纸登出这条消息,下课后他特地对我说:“你们国内年轻人怎么这样乱闹,孔子是世界有名圣人之一,为什么要打倒他……”由于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只好唯唯喏喏地回答他。另外,还有一件难忘的故事,当时东高师管理在校留学生的马上教授,1928年5月某日,他在召集中国留学生聚餐会上,曾经说过:“我对诸君的成绩处理,你们政府有来查询时,凡属于丙等者则告以乙等,属于乙等者则告以甲等,以这个号称日本师范教育中心的东京高师留学生管理人员,尚且这样欺骗我国政府,其他可想而矣。当时我的思想上颇有反感。当然,也有教学认真负责的。如教教育史的乙竹岩造教授及心理学教授田中宽一等,他们都学识渊博,广泛地宣扬西方的所谓新教育思潮,很受同学们的欢迎。
  (3)学风问题。日本学生的生活是极其简朴的。他们都能树立勤俭为荣,奢侈可耻的风尚,随处可以看出。比如初入校的新生,购置了一套学生制服,上衣的铜扣子(有“高师”二个字),大家都把它搽黑来,表示简朴和资格老。学校对学生要求严格,师范生一律住学生宿舍,灌输其忠君爱国思想,上课时各科无教本,教师口念讲稿,学生记笔记,下课后进图书馆看参考书。我们班里有一位日本同学桓木君,我经常看到他拿着一本英语辞书在背诵,其勤学之风,从此可见。中国留学生则相反,大家都住在校外,除上几节专业课外,其余时间由自己掌握,用功的在家自学,修改听课笔记,看参考书,但也有不少逛街游玩,混日子过,五年后得到一纸毕业证书归国,心满意足。
  最后,回忆一下当年台湾、朝鲜同学在校的学习情况。当时,这两个地方都为日本所侵占,归日本所统治,日本在这两个地方,都设有总督,都办有大、中、小学,绝大多数青少年都是就地受日本的奴化教育,但也有极少数人家庭住在东京,因而就地入学我们班上有一位金同学,他经常向我讲日本人对他们的虐待和歧视,点名薄上编在日本学生一起,受尽日本人的歧视,思想负担很重,他希望中国强盛起来,帮助他们国家翻身。我回国前夕,他特地来送行,并赠我一贴纪念照片,我保存了60年整,所有以上这些轶事,迄今记忆犹新。
   四、感受和启迪
  (一)改革留学制度:一个主权国家培养高级人才,应立足本园,派遣留学生应按国家需要,自主选派,不能把教育权操诸外国人手中。由于我看到国民党执政时代留学教育的弊端,1930年写了一篇较长的论文,题目是:《日本对我国留学设施及今后我政府应有的觉悟》,发表于上海中华书局《中华教育界》,同时我还上书江西省教育厅,提出《修改派遣留学生规程》,完善留学制度,改革管理方法,否则,只信赖外国政府,恐将留学亡国。这些意见虽是60年前的事,我认为在今天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祖国,有的仍有现实意义。
  (二)为亡妻扫盲:日本国民基础教育在当年已有普及,旅馆里的“下女”(女服务员)都受完高等小学教育,反观我国则不然,到处文盲充斥,80%以上未受国民基础教育,女子上学更是凤毛麟角。亡妻复礼18岁与我结婚,由于家贫无法上学,目不识丁,怎么办?当时我在日本留学,虽考取官费,但不能按月收到,因而我乃写信回家,要我的一位小学生章有成(已逝世)教她识字;自己利用暑假翻译一本《满蒙经济大观》,寄到上海民智书局出版,卖版权得现洋300元,我乃于1929年7月归国探亲,带她同去东京同居二年半。我自己用陶行知为他母亲扫盲的教学方法,每天早晚教她读《陶行知家书》,通俗易懂,并教她每天写大小字,做算术,天天有恒地干,经过二年多时间,她也有了小学程度。1932年1月我学业完成,在“一·二八”上海事变的当天我们带回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孩三人冒险归国,这件轶事于今已62年矣。回忆过去,看看现在,解放后,我国在共产党领导下,女同志才得到翻身,但普及义务教育,男的可能达到90%以上,而妇的与男的对比,仍有差距,特别是农村差距更大,因而不少党的政策,尤其是计划生育,尽管乡干部做了许多宣传教育工作,仍不易说服,因此,我认为重视女子教育的普及,实为当务之急。
  (三)勤劳苦读为成功之母:我从年轻到年老都是遵守这条原则。我回忆在三师的五年学习期间,寒暑假回家,我总是整理一间陋室,名曰“惜阴斋”,白天跟着父亲去田间干活,早晚在室内自学。到日本留学后,看到日本同学那样的用功学习,前面已说了,从此更增我的信心,所以归国后,我在南昌一中工作垂20年之久,采取不少类似日本教育上的模式,在校施行。现在许多昔日校友,年龄都在70以上,有的已超过80岁,经常在通信中称颂在一中的几年学习、生活等方面受益不少,这不能不说是我受日本教育的影响和启迪而得来的。
  (四)重视体育教育:日本青年学生重视体育锻炼,不但在校内如此,就是走出校外亦复皆然。而我国在旧社会则相反。外国人称中国人为“东亚病夫”一盘散沙,无凝聚力。上海英租界内的公园里插上“中国人和狗不得进入”的牌子,一般平民坐海船去海外经商,有钱不能买三等票,只许买统舱票,说中国人肮脏,不讲究卫生,所有这些奇耻大辱,一直到解放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人民翻了身,才真正得到昭雪。我在东京六年,经常看到日本青年在街沿着电车路轨赛跑,心里实在激励。乃于1932年归国前夕,下定决心,开始长跑,如今已60多年。由于我天天有恒的干,因而经受住许多风风雨雨的考验,今年活到92岁,在这一点上不能不感谢日本教育对我的又一个重要启迪也。
  (五)最后,让我谈一下日本民族。前面说了盛田先生对我们讲马克思主义的先进事迹。现在我还要谈论一下六年中所见闻的二、三事件。课余之暇或星期日,我经常去书店寻找新出版书刊,有的进步的政治经济学书刊,其中有关帝国主义的侵略压迫,资本家剥削工人阶级的词句,就以××代替,甚至整页开天窗成白纸。另外1930年5月有一天报上刊登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河上肇教授由京都帝国大学来东京帝国饭店讲演,我用日元五角买入场券进去,里面座无虚席,有的站着听。但见讲台两侧,坐着几位高级警官,河上教授讲到触犯资本家帝国主义语句,警官立即提出警告。我看到河上教授有苦难言的情景,既同情又害怕,这就是资本主义国家号称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的写照和欺骗。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我在回国前一年译出一本有关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观》小册子寄到上海商务印书馆《教育杂志》,主编周予同先生(解放后任复旦大学教授已逝世),请他介绍出版,他回信说:“国内文纲密布,此书无法介绍,原稿寄还”云云。回忆以上诸事,心里常感不安。但又想到日本一些进步学者,在那种困难环境中,仍能做人民喉舌,正气浩然大胆言,实属难能可贵。正如毛主席所说:“日本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不论还要经过多少曲折和困难,日本人民终要赢得自己的胜利。”这个预言论断是正确的。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纪念,特写这篇回忆录,“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但愿中日两国人民,从今子子孙孙友好下去,为东亚和世界持续和平作出新的贡献。
  附注:日本二次大战失败,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日本的学制改为模仿美国,师范教育丧失独立,东京高师并入新型的筑波大学去了。
   (摘自《临川文史资料》第五辑)
   走近高原
   黄砾明
  写标题时便有些犹豫,原想写成“走进高原”,因为我的确到达了阿尼玛卿山海拨4300米的高度,那里正儿八经属于青藏高原,因此用“走进”可以说半点也没错。然而仔细想想,从地缘的角度来说,我虽然也算登上了雪域,但前方还有雄伟的巴颜喀拉,还有莽莽的昆仑,还有苍茫的唐古拉,还有神圣的喜马拉雅,我充其量只不过踩着了一点高原的边缘吧,用“走进’只怕有大话炎炎之嫌。另外,从心灵的角度来说,尽管身至雪域,但我真的了解了高原、亲近了高原、拥抱了高原、与高原对话了吗?这么一想,我于是只能写“走近高原”,写灵魂颤抖时那一瞬间的感受。
  1997年元月1日,我随专题片《菩提之光》摄制组从河南郑州启程,穿越800里秦川,直插河西走廊,一路上翻越了不少名山大川:崤山、华山、黄土高坡、商洛山、秦岭、皋兰山、祁连山……在秦岭的险峰峭壁间曾经迷路,采访车沿着迂回曲折狭窄崎岖的伐木林道整整兜了一夜,像钻进了永无尽头的迷宫,到天明才发现竟稀哩糊涂走出了猛恶的大森林,开到了甘肃天水的麦积山。在翻越陇东皋兰山时遇上漫天风雪,隔着车窗玻璃但见一片迷茫飞白,能见度尚不及五米,战战兢兢蜗牛一样爬上山塬,采访车竟顺着下坡冰道自动滑行,全摄制组的人一起惊跳下车,硬是用肩膀扛住了失控的汽车……然而,这些凶险与高原上的遭遇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走近高原,也就走进了艰辛。辽阔的雪野上,路标全被积雪掩埋,采访车只能摸索着前进。无论怎样小心翼翼,汽车仍无可避免地开到了终年不化的冰层上。尽管装了防滑链,方向盘仍然全自动乱转。导演赵玄很有经验,镇静地命令大家脱下军大衣铺路。在零下40度的气温中,一件叠一件的军大衣垫出一条大道。不一会儿功夫,温暖的大衣就成了“冰板”,车轮辗上去,只听“咔嚓”声中,衣袖齐肩脱缝,硬梆梆地象炮弹一样射入冰层。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摄制组就这样损失了三件军大衣。
  走进高原,也就走进了险恶。采访车陷进冰窟窿时,全车人也曾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脱困,直到司机都建明钻入车底破冰反而被尾气熏昏后,我们才真正感受到绝望和恐惧,才真正懂得什么叫生命的绝境。整整20个小时,采访车前轮冻在冰窟窿里,车体披满冰雪,成了一个大雪堆,与凝固的高原雪域风景融成了一体。车门已拉不开了,我们蜷缩在车中,哈出的热气使车内也结了一层冰,剧务姚振声的厚军警靴也冻裂了鞋帮。我想,恐怕要到春末开冻,我们这些玲珑剔透的冰人才会被人们发现并挖掘出来吧?走进高原,也就走进了孤寂与绝望。高原太宽广了,放眼望去一片茫茫雪野。纯白的处女雪地上看不见一点人踪兽迹,死一般的静谧中只剩凛冽的风啸和我们自己的心跳声。封冻的高原人迹罕至,湛蓝得令人不可思议的天空中嵌着富有质感的白云,我们那天所看见的唯一活物,是一支雄鹰在落日余晖中翱翔,那种高悬于孤独之上的自由和傲岸,让人油然感叹生命的质量,感受到一种坚韧执着的精神力量。因此,我们尽管被高原反应折磨得说不出话来,仍然默默地拥抱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温暖对方也温暖自己。
  走进高原,也就走进了博大。高原离太阳最近,高耸在喧嚣的尘世之上。雪域离天宇最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巨大的星星。远处海拔7100米的阿尼玛卿山主峰玛钦刚日,披一身皑皑白雪,犹如天地浑沌初开时的圣洁,望之顿觉凡胎肉体也一下子蜕去了世俗的尘埃污秽,结了厚茧的灵魂脆弱得一碰即碎。在这种远古的庄严面前,人显得太渺小了,浮尘中曾经看得很重的名、利、欲全都不值一提。在生与死的一瞬间,人才能感悟到生命的意义,才真正有暇审视一下我们自已。
  走进高原,也就走进了神圣。在都市的浮躁中浸淫得太久,我们的神经早就麻木、眼睛早就迷朦。此时望着冰雪中耸起的尼玛堆,望着风中翻飞的五色经幡,似乎能在清冷的空气中感觉到升腾的信念。在塔尔寺辉煌的堆绣佛像和灿烂的酥油花前,在拉不愣寺长达数公里的转经道上,朝圣者正一步一匍匐地用身体丈量高原,我曾看见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的炽热光芒,内心里深深地被震憾。这份虔诚这种执著这等奇异景观可能让人难以理解,但扪心自问一下,我们还有这样的坚定的信念吗?世人若都具有这种追求真理的精神,这世界将会是怎样呢?
  走近高原,也就走进了庄严。高原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天然地使人产生出宗教一般的信仰情感。看着藏民手中永下停歇转动的经轮,便会觉出信仰是与人生相伴同行。无论信的是什么,信仰本身是庄严的和不可亵渎的。生命承载了信仰,信仰却比生命厚重。生命随时都可以中止,信仰却久远地代代延伸转递。赶着牦牛群走下雪线的牧人在唱无字的歌,因为无私无欲,歌声才高亢辽远。运送物资的汽车结成长长的车队,如同一步一匍匐的朝圣者一般用车轮丈量着无边无涯的高原,一直驰向遥远的西藏。在他们身上能看见信仰,能体味庄严。正因为有了他们,高原才闪射出圣洁的光芒,才有了充满灵性的祈盼和呼唤。
  走近高原,也就走进了坦诚和净化。天明时分,一个骑马的牧民发现了冰窟窿边的大雪堆,发现汽车排气管轻微喘息在雪中喷出的一个小圆洞。他扬鞭打马从十多公里外的兵站唤来了一辆大卡车,将我们的采访车拽出冰窟窿,并刨开结了厚冰的车门,将困在车内的我们解救了出来。这种无私援助在高原上司空见惯,千恩万谢反倒成了虚伪矫饰,惯常的用金钱酬报更是多余的累赘和对心灵的伤害。藏民踏蹬而去,没有留下姓名,只给泪眼朦胧的我们留一路高亢的藏歌在雪野里滚动。高原就这样袒露出炽热的情怀,让我更加懂得如何爱自己、如何爱别人、如何爱世界。
  走近高原,也就走进了永恒。30天的拍摄终于结束,我们又回到人类自己创造的都市文明中,但是高原已如一道永远的风景凝固在了心灵深处。我知道,在尘世呆久了人就会异化,世俗的烦恼又将接踵而至。但我不再迷茫,也不再惧怕,当心灵无法承受之时,我将象孩子扑向母亲一样扑向我心中的高原。高原会拥我入怀的,用铺天盖地的圣洁冰雪施我以洗礼。遥远而神圣的雪域高原已允许我真正地走进她,因为那里是一切灵魂的栖息之所,是心的皈依之地。
   走进高原,那才是走进生命本体,也是走进我们自已!(发表于《星火》1997年第三期)渴盼阳光
   黄砾明
  渴盼是人的本性,只有死人才不会渴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渴盼,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渴盼。如果将渴盼比喻为醇酒,那么放的时间越久,就越使人陶然。渴盼给予人的是动力,正因为有强烈的渴盼,才有创造和进步。若缺了渴盼,世界无法想象会成为什么样子。
   我的长期渴盼目标非常简单明了,那就是——渴盼阳光!居住在城市钢筋混凝土的楼房里,抬头不见蓝天,低头不见绿地,举目所能看到的,总是一片蒙蒙的灰颜色。我居住的楼层尤其差,是一楼,潮湿自不必说,蚊蝇老鼠出入方便也是平常事。那车马的喧嚣和各种收破烂的市井嘈杂声,终日不绝于耳,吵得我只有调整生物钟,改为深更半夜里爬起床来写作。楼上有些住户功德又太差,经常向下扔垃圾,学雷锋打扫卫生自然是归我,谁叫我分住到这么一个楼层呢?年三十那天,我们住的那一个单元主管道堵塞,浊臭的污水从厨房和卫生间的地漏子里向上冒,一直漫流进了客厅。别人家都在热热闹闹做团年饭,我们家却忙着“抗洪抢险”。过年时节,请人来疏通,少不得破财,被敲了一笔竹杠去。
  诸多的不便,都不必细说了,既然是中国人,吃的又是文字饭,自然知道怎样拆字。那个“忍”字,是心上悬着一把利刀,若不能忍,日子也就没法过了。于是乎,见多了不怪,既不去争吵,也不自家肚皮里窝气,甚至学阿Q,见到了楼上人家向下丢东西,也不去叱喝一句,忍耐功夫练得几近炉火纯青。
  然而,有一样东西是无法可忍的。我的住处前后左右都是高楼,房与房之间亲密无间地紧紧挨靠着,其紧密程度,达到了声气相通的地步,隔壁人家的电话铃响,都会误以为是自己家的。在这种建筑中居住,底层一楼的住户就像是身处井底,阳光一丝一毫也休想透入。加上装了钢筋焊的防盗网,怎么看都像是住在地牢囚室里。绵毛衣服洗过后,一星期都晾不干,穿上身止不住会打寒颤。而且身上总潮乎乎的,像长了毛。即使阳光最充足的三伏天,房间里也暗若晨昏,进门就得开电灯。由于终年不得阳光,屋里边总觉着阴气森森的,总是感到寒冷,出门得脱衣,进门反而要添衣。因此,有时五黄八月时节有朋友登门,尚能见我身上还穿着毛衣之类。终日生活在不见阳光的黑屋子里,长此以往,人的心情能好得了吗?难免会产生出阴暗、偏狭、冷漠和尖刻之类。这种心理状态无疑是一种病,而且比身体上的毛病更难以治愈。因此,每逢要写作时,我便总是事前尽量到户外活动,费老大劲来调整好心态。
  在我的理解中,所有建筑都应当是诗、是画、是凝固的音乐,并不仅仅只是生产罐头盒,能把人塞进去就了事。建筑设计理念中,应以人为本,要突出自然、艺术以及亲和功能。建筑是一个城市的脸面,体现的是一个城市的品味。然而,这些年来,房子盖了不少,也确实缓解了城市居民的居住条件,可是,这张“脸”上,也留下了足够多的遗憾。
  我非常理解建筑商们的心情,在有限的空间里怎样设计建造出更多面积的房子,涉及到的既是一个技术问题,也是一个利益问题。我也同样非常理解城市管理者们的心情,让更多的缺房户尽快有房住,既是一个责无旁贷的责任问题,也是一个政绩问题。我更理解居住在高楼底层住户的心情,因为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为了安定团结和压倒一切的稳定,牢骚不发也罢。
   我不懂建筑设计,不知道工程技术人员在勘测设计和建筑施工时,除了工程质量外,是否有诸如阳光之类问题的硬性规定。我也不知道在我国的诸多法律条文中,有没有“剥夺阳光罪”这一类的条款。我只知道,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层结构中,历来不重视个体的人,不怎么在乎个人的内心感受,更不会去考虑人的生存环境之类的问题。文化深层结构是一种文化潜意识,它最终表现出的,是一个民族群体的精神形态和道德倾向。漠视人的生存环境问题,已经成为一个痼疾,甚至于到了用一句“生存权”大于一切,就将人的一些基本权利一笔抹杀的地步。这不是一种宽容博大的胸怀,实际上也属于心理上有病。一个个体的心理不健康、于大局无所碍,群体的短视、就是一个良知系统问题了。为了利益而牺牲环境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最典型的,莫过于因为过量砍伐森林,从而导致的1998年长江特大洪水。
  中国人经受贫困的时间太长了,对富裕的渴盼也就分外强烈,一旦有可能摆脱原有生存状态时,就象一个嗜酒者见到了一瓶窖藏多年的好酒,恨不得一下拿到手、一口气喝下去。这种心情完全是正常的,所以诸多急功近利的短期行为难以避免要出现。然而,以牺牲环境来作为代价,经济的发展注定是难以为继的。环境与发展是世界性的大课题,解决起来有相当的难度,但诸如盖房子不管住户有无阳光之类的问题,我想解决起来应不会太难。到下世纪,我们的后人面对这样的房屋,恐怕要痛心疾首地谴责我们这代人,并花费不亚于建房的力气,来拆除并重建这些有碍观瞻、有碍人的身心健康的“世纪末建筑”。
  陷到钱眼子里的开发商承包商们,经过一阵子的“世纪末疯狂”后,现在也清醒一些了。作为他们的“纪念碑”,各种样板式的小区先后建造起来,在这些小区里居住的人,可以充分地享受阳光、草地和新鲜的空气。建造有利于人的身心健康的建筑,是一大进步,从开发商们来说,也意味着更多的利润,是对建、住双方都有利的事。只是,那些以前建成的类似我现在居住着的建筑,作为一种无声的记录、或称之为“耻辱柱”,也向世间展示出了我们曾经有过的这么一道“世纪末风景”。
  商业社会中,以牺牲环境来谋求发展,虽是权宜之计,但因为毕竟不是每一个人的思想觉悟,都上升到了能意识到环境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所以似乎也无可厚非。房屋建筑得不合理,待经济有了一定基础后,可以拆掉重建。居住在底层的住户,可以跑到户外大马路上去晒太阳,或是拼命去赚钱再买过一套房子。衣服洗了总也晾不干,可以买一台带烘干程序的洗衣机……商业社会一切都为人想到了,也一切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可是人的心灵呢?
  心灵是个无法捉摸的东西,没处栖身时光想着要有地方安家,到了有容身之地时又抱怨见不到阳光和绿地,它总这么贪得无厌,永也得不到满足。现代社会里,心灵有时候浮浅到了无足轻重的地步,可有时候你不能回避、也不得不直面它。心灵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同时又是最软弱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从古到今,心灵的创伤有一个最好的疗治剂,那就是文学。在夜幕笼罩的蜗居里,人们暂时从尘世的荒原里走出来,沉醉在文学的氛围中,用书里世界来养息疲惫的心灵。可以这么来比喻,文学就是温暖的阳光,它最大的功能就是抚慰人的精神世界。
  然而,时至今日,商业社会对文化和文学的挤榨,已经到了可以用“残酷”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的地步。作为具有抚慰人心功能的文学,目前的窘况有目共睹。杂志经费短缺、举步维艰;出版要求自费、或作者包销;纯文学大幅萎缩、文学人才大面积“水土流失”……这不是危言耸听,作为一个作家,我的心灵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生存的压力,如果不是凭着一种责任感和良心,早改行于其它的去了。文化与文学环境的恶劣,如同居住环境的恶劣,同样在急切地渴盼着“阳光”。这也是一种环境,是一种不大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环境”,然而,它有可能是致命的。五千年文明的泱泱大国,到现在尚在教育成年人不要随地吐痰,便是一个种族群体的心灵沙化、文明失落的表证。
  据说,英国文化大臣曾经讲过一句名言:“宁可没有印度这块殖民地,也不能没有莎士比亚。”资本主义在其初始原始积累阶段,尚且如此重视文化,何况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呢。党中央倡导科教兴国,号召要两个文明一起抓,正是针对当前社会上物欲横流、道德失范、精神贫乏、拜金主义流行等信仰危机而提出来的,是解决“灵魂皈依”问题的根本途径。建设现代化社会主义强国,就和建筑一个样,必须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少一块砖瓦都有可能影响到千年大业。可是,作为抚慰人心和解决“灵魂皈依”最佳工具的文化和文学,现今自身尚且朝不保夕,已经游离在大环境之外,成了“边缘”,又怎能够遑谈其他呢?这和环境问题一个样,漠视它、破坏它、摧残它,非常容易,但要治理和重建,可不是朝夕之功。所谓“一手软、一手硬”,指的就是不能平等享受阳光的现实。
  二十一世纪就要到了,虽然生活中我每天都在渴盼阳光,但已经是这么一个状况,我也就认了,只盼望今后别再盖出这种不管人的生存环境的房子来,别再有人去渴盼阳光。而对下个世纪的展望,则是精神文明建设取得辉煌成果,与经济发展齐头并进,别让心灵也去渴盼阳光。
   发表于《创作评谭》1999年第2期
   我的教书生涯
   黄初晨
  “蒙馆悠悠十春秋,教授原是小学生。翰墨文章双进士,半由勤奋半由天。”那天,我在本市书法家吴德恒先生的书斋作客,忆起当年我们同在乐安山区当“孩子王”的岁月,先生突然有感而发,不禁饱蘸浓墨欣然命笔,为我写下了上面这首小诗。
  我是“老三届”初中毕业生,1966年“文革”时上的初中,初中时期基本上没怎么上课,初中毕业后便上山下乡插队落户,因此,我的实际水平只有小学文化。以小学文化来教书,而一教就是10年,在今天来看,可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那个年头、那个非常时期,似我辈者还大有人在呢!
  记得那是1976年5月,我参加工作已有5年,在721矿湖港分矿当了5年井下支柱工。因为业余时间喜欢写写画画,因为有一幅美术作品被选送到北京参加工人画展,我成了那个分矿小有名气的“文化人”。那天是5月16日,我永远都会记住那个日子,分矿党委书记李明章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说:“子弟学校一位女教师休产假生孩子去了,组织上研究决定让你去学校代课……”
  就要告别繁重的井下体力劳动,当一名令人羡慕的人民教师,我当时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但冷静一想,我这点小学水平能教好书吗?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来到子弟学校报到,没料到,女校长见面就扔了一本四年级语文书过来,操着一口我听不太懂的湖南口音不容商量地说:“四(2)班已经三天没有老师上语文课了,你准备一下,下节课就去上课吧!”我呆呆地站在女校长面前,有些茫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像是没听懂校长的话,又像是不相信从工人到教师的角色转换就这么简单。
  抓紧时间翻了一下课本,听四(1)班语文教师简单介绍了一下讲课内容。噢,原来我读小学时,老师教的背诵生字、阅读课文、课文分段、中心思想 ,现在都还管用。“叮……”上课铃响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完课文内容,就夹着课本晕晕乎乎地走进教室,见了一屋子好奇的面孔,我怯怯地说了声:“上课……”
   就这样,我开始了10年教书生涯。
  那年头,企业是一个大社会,生产、后勤胡子眉毛一把抓。我任教的湖港子弟学校只是一个科级单位,隶属于湖港分矿,有600多名职工,加上附近乡村的一些居民,子弟学校也招收有400多名学生。因为离总矿较远,为了节省学生上学时间,那年湖港子弟学校开始办初中教学,这样,学生剧增至500多人。
  1976年9月,新学期开始,学校教师重新组合,在安排我的任课时,分矿领导发了话:“小黄要兼顾分矿宣传工作,你们学校就让他上一些副课吧!”就凭这句话,我便成了学校的美术、音乐、地理、历史、常识等科目的副课老师,课时也是最少的,每周不到10节课。这主要是为了让我能腾出时间来帮助分矿编绘节日宣传专栏和内部通讯。
   没过多长时间,学校又给精力旺盛的我加了一项任务——担任学校少先队总辅导员。那年头,是拨乱反正、恢复高考的年代,数学、物理、化学、语文等主科越来越重要,美术、音乐因为没有大量招生,在学校显得特别不重要,我的上课时间常被主课老师要去补课,因此我在学校显得无足轻重。但我还是想方设法、变着花样搞一点影响来。湖港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上美术课时,我常常领着孩子们满山遍野去写生绘画,我一派怡然自乐的景象,孩子们也玩得高兴。那年头,文艺宣传还是很吃香的,我这个少先队总辅导员常常发号施令,要求全校各班级定期组织开展文艺汇演、美术展览等活动,从中发现了不少文艺、美术苗子,但终因那个山区信息闭塞,没有学生能考上美术、音乐院校。
  1985年,我在享受了第一个教师节的喜悦后不久,一纸调令便让我离开了教师队伍。多年以后的一个暑假,我带着学音乐的女儿去南京求师,女儿需要在南京学习一个半月,而我在南京无亲无故,女儿的安置成了问题。原来同在湖港子弟学校任教、时任721矿党办主任的晋辉给了我一个电话:“你去找高飞,他在南京,是你当年的学生。”
  快20年了,我对高飞的印象很模糊,但学生永远记得住老师。在南京,高飞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将学习的事安排妥当。考虑到女儿要在南京呆很长时间,我拿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高飞说:“这是你师妹的伙食费。”高飞拒绝了:“黄老师,您教了我那么多年,我就报答一次,您就甭客气了!”一句话,让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2004年9月10日抚州日报发表,获同年江西报刊副刊好作品三等奖)
   白麓村——野生动物的乐园
   黄初晨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们几位当年下放在临川区连城乡的知青,相约故地重游。当夕阳映红天际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白麓村。
   白麓,是连城乡最边远的一个小山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当年,为生活所迫,我们常结伴来此地砍柴。
   白云苍狗,三十年一瞬间。当我们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发现这里的变化太大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已是黄昏,却不见一缕炊烟,不见一个人影。虽然村里新添了不少瓦房,但到跟前一看,家家户户都是“铁将军”把门。
  我们大惑不解,于是村前村后、村里村外四处找寻。好不容易,在一丘长得还算茂盛的棉花地里,我们见到了两位正在拾棉花的老人:“都迁走了,全村18户、60多口人,如今只剩下我们老两口了!”老人得知我们的来意后,十分高兴地将我们领进他的家。
   老人名叫黄启荣,今年72岁,原是宜黄县南源中学的生物老师,1982年提前退休回到老家白麓村。
  “都是野猪、豺狗、山麂惹的祸!”老人斟上一碗水后,细细地向我们叙说白麓人为何大迁移,“由于封山育林,白麓的自然环境日益改善。从80年代中期起,这里就有野猪、豺狗、山麂出没,它们肆意践踏庄稼,成片的花生、红薯、大豆和水稻都被糟蹋殆尽……”
  “我见到最多的一次是,40多只大小野猪在山脚下吃禾,红薯、豆子被它们连根拔起。我大声吆喝,它们居然毫不理睬。它们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大摇大摆地钻进树林。无奈之下,白麓人从1995年开始举家外迁。”
  “我之所以不迁走,是因为我喜欢这里的清新环境。我有一份退休工资,田里有无收入不要紧。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是一名生物老师,我对研究野生动植物很感兴趣。乡里的领导也勉励我,要在保护野生动物上发光发热。”
  据观察,近些年来,黄启荣发现越来越多的野生动物在白麓村周围繁衍栖息。他甚至发现了10多种属于国家一二级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赤颈鹤、穿山甲、河麂、褐马鸡、鹭鸟等在村边水库周围游弋。
  “当然,最多的还是野猪。“为了让野生动物有足够的食粮,每年,老人都有意识地在稻田里撒下一些谷种,让其自然生长,成为动物们的食物。
  “今年清明节,有一位台湾同胞来此祭祖,与我聊了一个下午。他说,这里风景好,又有野生动物,如果稍加投资开发,是一个极好的风景点,他回去后就联络几位同乡,明年清明期间再来看看。”
   老人眼中噙着泪花,心中充满了对白麓村美好未来的憧憬。
   (此文发表于2001年10月12日抚州日报)
   老虎港的叹息
   黄初晨
  巍巍相山,乃崇仁乐安两县交界处的一座大山脉,山中一偶,是我青年时代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人前我总爱称呼相山为第二故乡。这一则是因为我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在这座大山的深处;二来因为相山在我眼中实在是太美丽了。当年我在那座大山里当孩子王时,常常引着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满山遍野写生绘画,山里的奇松、怪石、飞瀑、流泉,是我绘画写生的永恒题材。如今每当我翻开尘封多年已发黄的画夹,总会勾起我对相山的绵绵情思。
   白云苍狗,20年一瞬间。阔别越久,我对相山发生的新闻就越加关注,近些年来,相山里的一处风景——老虎港声名鹊起,旅游界的朋友甚至称其为“相山第一景”,我听了很不以为然,因为我在相山居住10余年,一直未听过老虎港这个名字,总以为是一种炒作,直到今年春上,在拜读了一位老友写的老虎港游记后,方大吃一惊,相山里还果真有如此壮美的景象。找来地图一看,才知我当年窝居地与老虎港南辕北辙,相距好几十里路呢。
  于是,在“五一”旅游黄金周里,邀上几位影友,背起“长枪短炮”,驾一辆越野车直奔老虎港。这是久雨初晴后的一个正午,远远看去,相山如一块绿色的翡翠,云烟在山间穿行,让人觉得相山像是一幅水墨中国画。车到相山脚下的蜀柏村便无路可走,于是,我们便弃车而行,上山的路是一条泥泞小道,不一会儿,鞋子上便粘满了厚厚的一层黄泥,它使我们倍觉步履艰难。
  半山腰上,是成片的梯田,如今退耕还林,梯田早已不种水稻了,栽的是一些阔叶乔木。听向导说,这是当年上海下放知青一锄一锄开垦出来的。如今是梯田依旧在,斯人早已离去,山里只留下空空的一栋泥瓦房,遥想当年知青们在山里艰苦创业的情景,我们的步履也就变得轻盈起来。
  “满川碎石大如斗”,古人说的话,在老虎港的溪流峡谷中得到印证。老虎港就处在潢川碎石的峡谷之中。远远望去,山脊梁上有两块遥遥相望的大石头,导游说,那是一对虎夫妻,这里两块石头有个传说,便是老虎港景名的来历。我们用超远镜头望去,只见那雄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游人,好像随时要扑过来以保护它的伴侣,而那雌虎则半眯眼睛躺在一片萋萋芳草中,非常安祥地注视着十步之外她的“爱人”。
  耳边隐隐传来流水声,峰回路转,一条银练似的溪流便展现在我们眼前,影友们欢呼一声,各自掏出相机,开始疯狂的“扫射”。但是拍了一会儿后,大伙便提不起劲来,因为这支溪流太小了、太细了,不像文章中描绘的那样声势浩大,完全没有那种“飞流下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境界。
  仔细观察后,发现有一条如脚盆粗的管道伸进了溪流瀑布间,溪流被分割了,远处发电机组的声音轰鸣着,替代了峡谷瀑布的咆哮声。向导解释,不久前,有人相中了老虎港的大容量的水流,在这里建了一座发电厂,据说效益很好,也给驻地带来一笔丰厚收入。
   “唉!”我们长叹一声,有些地茫然伫立在峡谷中,潜意识中有人在说:可惜你们来晚了一年半载,恐怕再也拍不到老虎港瀑布的雄姿了!
   (中国绿色时报2005-11-14)

知识出处

连城鄉誌

《连城鄉誌》

本志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坚持党的实事求是的原则,用新的观点、新的材料进行编写,力求资料性、思想性、科学性的有机统一并注意突出时代特点与地方特色。上限不限,尽可能追本溯源,下限则止于2007年,个别资料延到发稿前。详今略古,详近略远,侧重近代,突出当代,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年多来连城各方面的巨大变化为记叙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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