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文学的发展和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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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临川文化史》 图书
唯一号: 140220020210000113
颗粒名称: 第八章 文学的发展和兴盛
分类号: I2
页数: 33
摘要: 临川区域历史悠久,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江西省,临川与浔阳(今九江)、庐陵(今吉安)一样,是文学繁荣的地区之一;在全国,临川亦是有名的文化之邦、才子之乡。 纵观近2000年的临川文学史,其发展历程经历了萌芽、准备、繁荣、低谷、中兴和发展诸阶段。
关键词: 文化事业 文学发展

内容

第一节文学发展概况和特点临川区域历史悠久,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江西省,临川与浔阳(今九江)、庐陵(今吉安)一样,是文学繁荣的地区之一;在全国,临川亦是有名的文化之邦、才子之乡。
  纵观近2000年的临川文学史,其发展历程经历了萌芽、准备、繁荣、低谷、中兴和发展诸阶段。
  先秦及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我国中原、齐鲁、荆楚、吴越、巴蜀区域的文学已繁荣昌盛,出现了《诗经》、《楚辞》、《史记》等这样伟大的作品和屈原、司马迁等这样伟大的作家,但是,江西临川这块处于“吴头楚尾”的广袤大地,在文学上没有出现自己的作家、作品。当然,一些外籍名人来江西临川任职或游历却大有其人。如东晋王羲之,南朝宋代大诗人谢灵运,南朝宋代文学家荀伯子。他们的到来,对孕育和形成临川文学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王羲之来自山东,他带来了齐鲁文化的火苗;谢灵运,荀伯子来自河南,他们带来了中原文化的种子。有火苗,就会燃烧;有种子,就要发芽。临川文学源远流长,以上就是临川文化萌芽时期的基本情况。
  历史进入隋唐五代,中国文学特别是诗歌则进入了黄金时代。盛唐时期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顶峰时期,出现了李白、杜甫、白居易等这样世界一流的大诗人。但是,就江西临川这个区域来说,文学却仍然处在她的发展准备阶段。这一时期,仍然有不少外籍名人来撒播文学种子。唐代大书法家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市)人颜真卿,大诗人润州金坛(今江苏金坛)人戴叔伦,大词人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冯延巳都先后出任过抚州刺史或节度使;著名古文家洛阳人独孤及在唐肃宗宝应元年(762)出任过南丰县令。他们在临川任职期间,都在政事之余,写了不少赞颂临川山水名胜的诗篇和文章。此外,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刘长卿、刘禹锡、韩屋、韦庄等虽然未在临川为官,但是,他们却先后游历过临川,创作了不少歌颂临川的瑰丽的诗歌。当然,在这一时期值得大书一笔的是临川出现了自己的诗人写出了自己的诗篇。他们是盛唐的杨志坚和中唐的张顶。还有五代的孙鲂,在诗歌创作上取得了更大的成就。他从郑谷学诗,与李建勋、沈彬友善,《全唐诗》存其诗35首。孙鲂是临川文学发展史上最早的一个著名诗人。以上情况表明,在隋唐五代,活跃在临川文坛的仍然是以外籍名人为主,但是毕竟有了自己的三个诗人在江西省初具名声。这为临川两宋文学的繁荣准备了一个良好的条件。
  两宋时期是江西临川文学的繁荣期。全国不少著名的大作家、大诗人、大词人都先后出现在这一时期,如:乐史、晏殊、李觏、曾巩、王安石、晏几道、吴曾等就是卓越的代表。乐史的传奇,晏殊、晏几道、王安石的词,李觏、曾巩、王安石的诗和散文,吴曾的笔记小说,都分别代表了宋代文学的第一流水平。那么,这一时期的临川文学有什么特点呢? 第一,两宋是临川文学样式最多的时期,可以说,除戏曲外,各种文学样式都得到高度的繁荣。临川的宋诗比临川的唐诗要发达得多,成就要大得多。在唐代,临川只出现了三个不太知名的诗人,而到了宋代,临川则以群体方式出现了为数众多的知名诗人,李觏、曾巩、王安石、吕南公、利登等就是临川诗人的杰出代表。宋代临川的词,同全省全国一样,都是繁荣昌盛的。她起步虽晚于全国,但发展速度却非常快,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跃居全国先进行列。晏殊应是北宋第一位大词人;晏几道则是宋代婉约词派的早期代表;王安石虽不以词名家,但其词“一洗五代旧习”,开了苏轼豪放词派的先声;谢逸、谢茳,陈郁、俞国宝等都是闻名全国的优秀词人。宋代临川的散文,同全省全国一样,都处在繁荣阶段。就其成就而言,还居全国领先地位。历代公认的“唐宋八大家”的“宋六家”,江西占三家,而在江西三家中,临川又占两家(即南丰的曾巩、临川的王安石)。临川是宋代全国小说创作成就最高的地区之一。宜黄的乐史继承唐人传奇的传统,创作了小说集《广卓异记》、《诸仙传》、《商颜杂录》等两百余卷,其中《绿珠传》、《杨太真外传》等名篇流传很广。尽管乐史的小说在艺术上还存在一些欠缺,但却是宋代最早的小说,因而很有价值。临川宋代的笔记,发展很快,成就很大。崇仁吴曾的《能改斋漫录》、陈郁的《藏一话腴》都是有名的笔记。临川宋代的诗话非常繁荣,其中有代表性的有3部,即:临川蔡居厚的《蔡宽夫诗话》、南丰曾季貍的《艇斋诗话》、崇仁吴沆的《环溪诗话》。此外,崇仁陈郁的《藏一话腴》虽为笔记小说,但是也有部分内容为诗话。
  第二,因家族渊源而组成一家几代人的作家网是宋代临川作家队伍形成的一个突出特点。如:临川的晏殊、晏几道、晏敦复祖孙三代,王益、王安石、王安国、王安礼、王文淑、王雾、王安石女三代七王,蔡元导、蔡承禧、蔡居厚祖孙三代,季几复、季中复兄弟,谢逸、谢茳兄弟和危稹、危和兄弟;南丰的曾致尧、曾巩、曾布、魏玩、曾肇、曾纡、曾季貍、曾纺、曾停、曾思、曾协五代十曾一魏和赵崇皤、赵崇佛兄弟;宜黄的乐史、乐黄目父子和黄希、黄鹤父子;金溪的陆九韶、陆九龄、陆九渊兄弟;崇仁的吴涛、吴光、吴沆兄弟,吴曾、吴镒兄弟和陈郁、陈世崇父子等等。当然,也有不少闻名全省全国的作家不出于这样的家族作家网,如:临川的饶节、汪革、俞国宝、曾极;南城的陈彭年、李觏、吕南公、利登;南丰的赵长卿、陈崇礼;崇仁的欧阳澈、何异、罗点;金溪的何师韫;乐安的杨泽民、曾丰等等。
  第三,临川宋代作家的出现还有一个突出特点,就是以群体方式崛起于滨临抚河两岸的县份。江西省文学艺术研究所等主编的《江西历代文学艺术家大全》统计:江西宋代文学艺术家有252人,其中籍贯为临川区域的有69人,约占全省总数的四分之一强。由此可知临川区域是江西文学家的一个最重要的集中点。就临川区域而言,宋代文学家有69人,其籍贯分布情况是:临川19人,南城10人,南丰19人,崇仁12人,金溪4人,乐安2人,宜黄3人。由此可知临川、南丰、南城、崇仁四县是临川地区文学家的四个集中点,而这四个县都是位于抚河边或其支流两岸的。
  第四,临川宋代有成批的高官重臣登上文坛,从事诗文创作,这是临川宋代文学的又一个特点。在临川区域历史上先后出现过12个副宰相以上的大臣,其中就有9个出现于宋代,他们是:南城的陈彭年、元绛;临川的晏殊、王安石;南丰的曾布、陈崇礼、曾渊;乐安的董德元;金溪的曾渊子。其中晏殊、王安石、曾布3人为宰相,其余6人均为参知政事(即副宰相)。这些宰相们,既是政治家,又是文学家。他们大多在政事之余,从事文学创作,各自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晏殊、王安石更是一代文豪。
  第五,两宋文学不同风格流派众多,在这众多的文学流派中,都有不少重要成员是临川区域人。江西诗派是以黄庭坚为创始人的北宋最大的一个文学流派。在吕本中作的《 江西诗社宗派图》“列二十五法嗣”中就有“临川四才子”谢逸、谢茳、饶节和汪革,后杨万里又以“南丰二曾”曾钦、曾思补为“江西续派”。江湖诗派是南宋新起的一个重要的诗歌流派。临川的危稹、南城的利登都是江湖诗派的重要成员。江西词派是北宋以晏殊为领袖的一个词派。这派重要成员还有晏几道,王安石等。格律词派是先后以周邦彦和姜夔为代表的宋代一大词的流派。乐安的杨泽民为其重要成员。
  第六,宋代临川的女子文学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出现了繁荣的盛况,在全省全国均居领先地位。闻名全国的女词人魏夫人,其词作可与李清照、朱淑真相颉颃。因她是江西南丰曾布之妻,被封为鲁国夫人,人称魏夫人。魏夫人虽为湖北襄阳人,但从夫籍为南丰人。此外,王安石的妹妹王文淑和女儿蓬莱县君,还有金溪的何师韫,均有文学作品传世。她们都是宋代女诗人中的佼佼者。
  元朝在我国是一个由蒙古族统治的朝代。元代文学的最高成就是元曲。以关汉卿、王实甫为代表的元曲、杂剧是整个元代文学的主流。元代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是戏曲发展的高峰时期,而相对来说,诗、词、文和小说则处于低谷,远不能同唐诗、宋词、汉文和明清小说相比。这是元代全国文学总的情况,但是,具体落实到江西临川文学则又有一些不同的变化。诗就临川而言,临川的元诗同元朝全国的诗来比,则仍居领先地位。元中期号称“元诗四大家”的虞集、杨载、范棉和揭侯斯,除杨载是福建人外,其余三人都是江西人,而虞集则是临川崇仁人。虞集是元代全国第一流的大诗人。活跃在元代诗坛上的临川诗人,除虞集外,还有崇仁的吴澄、乐安的何中、临川的元淮等。他们都有佳作传世,是元代的优秀诗人。当然,就总体而言,纵向来比较,临川的元诗远远比不上临川的宋诗。临川的元词,同全省全国一样,处于滑坡时期,成就远不如宋词。在元代词坛上,只有南丰的刘臻,崇仁的吴澄、虞集有少数较好的词章流传一时。元代的临川文学,在近百年的元代历史中,还没有出现散曲、小说方面的名家名作。总之,临川元代文学成就不大,在文学发展的历程中处于低谷时期。
  明代是临川文学走出低谷而进入中兴的时期。这一时期之所以说是临川文学中兴时期,是因为这一时期出现了可以同戏剧大师关汉卿、王实甫比肩的大剧作家汤显祖。这个时期临川文学的成就和特点表现在: 第一,不同的文学样式出现了发展不平衡的情况。这一时期是临川戏曲发展的顶峰时期,出现了著名的第一流剧作家汤显祖。他创作的“临川四梦”,代表了明代戏曲创作的最高水平。除戏曲外,他在诗、词、文和文学理论等方面都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他不但是中国戏曲史上的大作家,而且是世界戏曲史上的大作家。在明代,除汤显祖外,南城的郑之文、金溪的谢廷谅亦有戏剧佳作传世。临川文学中的诗是明诗不如元诗,更不如宋诗。在明代,临川区域没有出现全国第一流的大诗人。比较有成就的诗人有:临川的黎近;金溪的吴伯宗;广昌的何乔新;宜黄的涂几;乐安的王时保;东乡的徐良傅;黎川的黄端伯等。临川文学中的词是明代的词不如元代的词,更不如宋代的词,在全国屈居落后的地位。只有临川的聂大年等有少数的词堪称佳作。明末临川的散文很有成就,特别是文学批评理论的发展。被称为“江西四家”的陈际泰(1687—1642)、罗方藻(?—1647)、章世纯(1575—1644)和艾南英(1583—1646)这四个临川才子,结成文学集团“豫章社”,就是全国闻名的文学批评文社。当时全国文学批评大致可分为三派:一是以艾南英为代表的豫章诗文社;其二是以陈子龙等几社六子为一派;其三是以张溥、张采、吴应箕为代表的应社、复社一派。豫章派是当时三派中最有影响的一派,他们提倡效法明代后期唐宋派归有光的散文,反对前后“七子”的文学复古运动,并努力实践,创作了大量的散文。陈际泰才思敏捷,一生之中写作之数累达万篇,号称“多产作家”;罗万藻所作诗文,词语简洁,文字优美,不亚当时诗家谭友夏之作;章世纯博览群书,善作文章小说,人们都赞扬他的作品是绝妙佳句;艾南英自幼聪明,不属草而顷刻完卷,以善文而闻名全国。虽然四人成就不一,但都遵循古文旧法,为清代江西古文的发展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第二,作家辈出,人数众多,位居全省前列。据《江西历代文学艺术家大全》统计,明代全省可立传的作家有502人,而临川籍的作家多达96人,占总数近五分之一,这是横向比较。如果纵向比较,那么明代临川作家人数比元朝以前历代临川作家总人数还要多1 1人(唐五代3人,两宋69人,元代13人,合计85人)。
  第三,不少的政治家、哲学家、思想家、理学家、史学家和军事家相继活跃在文坛上,从事文学创作,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这是临川明代文学的又一个特色。如崇仁的政治家吴道南、理学家吴与弼,临川的史学家徐奋鹏,南城的哲学家罗汝芳,宜黄的军事家谭纶等。他们毕生的主要成就不在文学方面,但是他们都从事诗文创作,都有一些诗文作品,而且具有一定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堪称诗人之作。
  第四,临川明代的女子文学质量不如宋代,没有出现象魏夫人那样的名家,但比元代则又有所发展。明代临川女诗人增多,且多有诗文集传世。如南城的景翩翩,著有诗集《散花吟》;宜黄的邹含光,著有《涵光老人诗文集》。她们都是明代诗坛的闺阁高手,为明代临川文学的中兴作出了贡献。
  历史发展到了清、近代,这是江西临川文学发展的式微期。由于这一时期是中国封建文化的最后阶段,同时又是中国反封建文化的开始阶段,也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文化兴起的阶段。所以,旧的诗、词、文形式就总体而言,都处于衰落阶段。同全省、全国比,这一时期的临川文学还要后进一些。虽然如此,但是清、近代的临川文学仍然有自己的成就和特点。
  第一,就全国而言,清诗成就大于元明两朝,但是,临川文学中的清诗则不如元明诗。在清代,临川没有出现全国性的优秀诗人,只出现不少区域性的取得一定成就的诗人,如临川的李绂、李来泰、李联瓒、李瑞清;南城的刘凤纪;黎川的邓裴、杨希闵、黄长森;崇仁的华焯;南丰的刘庠、刘孚京、刘怀、刘超;东乡的吴嵩梁等。词,进入元明就衰落下来,不可与宋词相比。但词至清朝同元明相比却有中兴气象,出现了大批词人、词作。当然,清词总的成就仍远不如宋词,仍呈现衰落趋势。这点临川的清词同全国一样。这一时期的临川词人主要有:南城的陈允衡、曾燠;宜黄的符兆纶;黎川的陈用光;临川的乐钧等。清文同清词一样取得了超过元明的成就,涌现了一批优秀的散文家。如临川的乐钧;南城的徐芳;黎川的陈用光,南丰的吴嘉宾等。这一时期临川的小说、笔记,远逊于全国,没有出现大家名作,不过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长篇小说有金溪乐嗣青写的《精卫石》;短篇小说有南城徐芳写的笔记小说集《诺皋广记》、临川乐钧写的文言小说集《耳食录》;传记小说有临川章于今写的《江人事》等。清代临川的戏剧成就不如全省全国,只有临川的吴庞创作了四部影响不大的戏剧。此外,金溪的吴土科、宜黄的徐春也有剧本传世。
  第二,清、近代是临川作家人数最多的时代,人数之多大大超过作家辈出的明代。据《江西历代文学艺术家大全》统计,明代临川籍作家只有96人,而清代临川籍作家却多达132人;清代全省作家有426人,而临川作家占全省作家总数的三分之一。不过,这为数众多的作家就总的情况分析是大家很少而小家很多,在清、近代这270多年的历史时期,临川没有出现一个全国第一流的大作家。
  第三,清代临川作家队伍的组成有宋代家族作家网的余风,如临川的李茹曼、李绂兄弟,李秉礼、李宗瀚、李绣英祖孙三代,李蘩月、李芹月姐妹;宜黄的黄爵滋、黄秩模父子,陈偕灿、沈凤夫妻;东乡的吴嵩梁、吴芸华父女;金溪的冯谌、冯咏、冯谦兄弟,杨馘、杨士达祖孙;南丰的吴嘉宾、吴嘉言兄弟;黎川的孙毓琼、孙毓功兄弟,陈用光、陈兰瑞、陈广敷祖孙三代等。
  第四,清诗流派之多,任何朝代都无法比拟。清、近代临川文学流派亦非常众多,如崇仁的华焯为“同光体”赣派诗人;南丰的吴嘉宾为桐城派在江西的重要成员;南丰的赵由仪与铅山的蒋士铨、南昌的杨重和武宁的汪轫并称“江西四才子”;东乡的吴嵩梁、南城的吴照和南丰的吴森、吴应咸齐名,时称“四吴”;临川的傅占衡字平叔,与同邑刘命清字穆叔友善,人称“临川二叔”等。
  第五,清、近代是临川女子文学大发展的时代。尽管多数女作家文学创作成就不大, 没有出现在全国有名的大家,但是,这一时期女作家人数之多却是空前的。据《江西历代文学艺术家大全》统计:历代临川籍女作家共有10人,而清代就有5人,占总人数的一半。她们是:临川的李蘩月、李芹月和游瑜;黎川的陶淑;东乡的吴芸华。其实,清代临川籍女作家远不止这个数,另据《江西历代人物辞典》统计,清代临川籍女作家计有30人,其中不乏可同男子并驾齐驱的佼佼者。如南丰的刘韵,通经史、工诗词,著有《红雨楼诗词钞》,是一个不让须眉的才女。
  第二节曾巩及其文学创作成就 ① 林希《墓溶》,《曾巩集》《附录》中华书局1984年出版,下同。
  曾巩(1019—1083),字子固。北宋建昌军南丰(今江西南丰县)人,后人称为南丰先生。“生而警敏,读书过目辄诵。12岁能文,语已惊人,日草数千言。始冠游太学,欧阳公一见其文而奇之”,①从此名闻天下。青年时,多次外游,和王安石友善,常有诗文往来,并将王安石推荐给欧阳修。嘉祐二年(1057)中进士,授太平州(今安徽当涂县)司法参军。翌年,召回京师,编校史馆书籍,迁馆阁校勘、集贤校理、英宗实录院检讨官。熙宁二年(1069)任越州(今浙江绍兴市)通判,后历知齐州(今山东济南市)、襄州(今湖北襄樊市)、洪州(今江西南昌市)、福州、明州(今浙江宁波市)、亳州(今安徽亳县)、沧州(今河北省沧州),任职期间,祛灾除恶,政绩卓著。元丰三年(1080)判三班院,四年召为史馆修撰、判左常寺兼礼仪事,五年擢为中书舍人。次年卒于江宁府(今江苏南京市)。理宗时,追谥文定。著有《元丰类稿》,现存宋、元、明、清各朝刻本十多种。1984 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元丰类稿》的校点本,辑补了若干佚诗佚文,并更名为《曾巩集》。这是目前最为完备的读本。此外,还有《隆平集》传世, 1970年冬曾巩墓诘在南丰县南郊七公里源头村崇觉寺侧出土,据石刻墓诘补作者林希。
  曾巩是在欧阳修所领导的北宋诗文革新运动中逐渐成长起来的著名文学家。他是欧阳修的得意门生,不久便成为古文运动的主要作家之一,为古文运动的进一步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曾巩在他多篇文章中,直接或间接提出了自己的文学主张,归纳起来,有如下三点:一是要文以明吼曾巩在《上欧阳学士第一书》①中说:“明圣人之心于百世之上,明圣人之心于百世之下”。又在《王深父文集序》②中赞扬王回“以明圣人之道于千载之后,所以振斯文于将坠”。这继承了韩愈“文以明道”的观点。二是要文道并重。曾现在《寄欧阳舍人书》中说:“非蓄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又在《南齐书目录序》中说:“古之所谓良史者,其明必足以周万事之理,其道必足以适天下之用,其智必足以通难知之意,其文必足以发难显之情,然后其任可得而称也。”三是要取其自然。曾巩在《与王介甫第一书》中,转述欧阳修对王安石文章的意见时说:“孟、韩文虽高,不必似之也,取其自然耳。”这是欧阳修的观点,也可以看作是曾巩自己同意的看法。学习前人不必形似,而应“取其自然”,对矫正宋初以来某些古文家的模拟造作习气,发展平实流畅的文风,有着重要的理论意义。
  曾巩文学创作主要成就是散文。曾巩存有散文1111篇,其内容极为丰富。在大量议论、记叙、序跋、碑铭等类的文章中,指陈朝政得失、关心民生疾苦,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等诸多领域。他的议论文写得纡徐委备,说理透辟,心平气和。例如《上欧蔡书》,先讲自己年少时修读《唐书》及《贞观政要》,看到魏郑公、王硅等在太宗左右,“事之大小,无不议论、谏诤,当时邪人庸人相参者少,虽有如封伦、李义甫辈,太宗又能识而疏之,故其言无不信听,卒能成贞观太平……”因而“自恨不幸不生于其时,亲见其事”。及至年岁渐长,阅世渐深,所见士大夫,多是“苟且畏慎”之人,于是“又谓所欣慕者已矣。”然后才讲到欧蔡二公“为谏官”、“在上左右,为上论治乱得失,群臣忠邪,小大无所隐。”于是“欢喜震动”,以为又将见到唐虞三代和贞观之治。但与此同时,也“未尝不忧一日有于冥冥之中,议论之际而行谤者。”既而果然不出所料“二公相次出”,而“怨忌毁骂谗构之患一日俱发。”最后愤慨地说:这些诽谤,是‘ 公然欺诬,骇天下之耳目,令人感愤痛切,废食与寝,不知所为。噫!二公之不幸,实疾首蹙额之民之不幸也。”这封信谈古论今,层次分明,语气和缓,感慨深切。又如《议仓》一文充分表现了曾巩敢于揭露社会的腐败和同情人民疾苦的可贵精神。文章以明主昏主如何对待义仓和义仓今昔的实质性变化,两两对比,一一剖析,脉络清晰,深刻有力。他的记叙文语言简洁,熔记事、议论和抒情于一炉,有很强的感染力。例如《墨池记》第一段云: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苟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干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文章描绘了墨池的处所和形状,以王羲之书法成就并非“天成”为据,推论出后之学者欲深造道德必须努力学习的道理,即事议论抒情,娓娓动听,感染力极强。又如《宜黄县县学记》,记叙了古代建学校的成绩,说明了后代废学校的恶果,然后就宜黄兴学而加以赞美,最后提出希望。文章条分缕析,层次清楚,做到了立论和叙事紧密结合,使人读后既知其事,又明其理。又如《拟岘台记》第二段云: 初,州之东,其城因大丘,其隍因大溪,其隅因客土以出溪上,其外连山高陵,野林荒墟,远近高下,壮大闳廓,怪奇可喜之观,环抚之东南者,可坐而见也。然而雨隳潦毁,盖藏弃委于榛丛弟草之间,未有即而爱之者也。君得之而喜,增甓与土,易其破缺,去榛与草,发其亢爽,缭以横槛,覆以高甍。因而为台,以脱埃氛,绝烦嚣,出云气而临风雨。然后溪之平沙漫流,微风远响,与夫波浪汹涌,破山拔木之奔放,至于高桅劲橹,沙禽水兽下上而浮沉者,皆出乎履舄之下。山之苍颜秀壁,巅岩拔出,挟光景而薄星辰。至于平冈长陆,虎豹踞而龙蛇走,与夫荒蹊聚落,树阴日奄暧,游人行旅,隐见而断续者,皆出乎衽席之内。若夫烟云开敛,日光出没,四时朝暮,雨吻明晦,变化不同,则虽览之不厌,而虽有智者,亦不能穷其状也。或饮者淋漓,歌者激烈,或靓观徽步,旁皇徙倚,则得于耳目与得之于心者,虽所寓之乐有殊,而亦备适其适也。这一段作者记拟岘台所见,从水、山到村落、行人以及景物的变化,主客登临的快乐,细针密线,宛如秀丽的风景画,足见作者文笔之高妙。他的书、序、表状及碑铭等一类的应酬文字,也是很好的散文,大都写得委曲周详、繁简平正、言近意远。例如《礼阁新仪目录序》先叙考订次第,引出子政胎教之言,然后深入一层归之身化,以致治国家天下之意。记叙正确,议论切理。又如《寄欧阳舍人书》,旨在说明“蓄道德而能文章”,才有所作为。他先对欧阳修为先大夫撰铭表示感谢,然后论述史书之作与志铭之作的异同,再点明当时志铭之作中存在溢美之弊。而欧阳修的这篇志铭写得名实相符,既赞扬了欧阳修德才兼备,又论述了“非蓄道德而能文章,无以为也”的论点。文章逐层开拓,巧妙布局,饶有风味。曾巩散文艺术性很高,《宋史》本传说他“立言于欧阳修、王安石间,纡徐而不烦,简奥而不晦,卓然自成一家。”这说明散文在曾巩手中真正成为运用自如的工具,无论哪种文学体裁,无论表达何种内容,他都能独具匠心地剪裁,准确生动地表情达意,进入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赵琬在《重刊元丰类稿跋》中称赞曾巩说:“嗟呼!曾氏之文,灿然如日月之丽天,而光耀不可掩焉者。” 曾巩诗歌成就不如散文,但他也写了不少的好诗。现存400余首诗有着丰富而充实的内容。有的诗表现诗人忧国忧民的思想。如《叹嗟》诗: 夜叹不为绅给单,昼嗟不为薇蕨少。
  天弓不肯射胡星,接枪久已躔朱鸟。
  徐扬复忧羽虫孽,襄汉正病昭回杏。
  力能怀畏未足忧,忧在北极群阴绕。诗人说他夜里叹、白天也叹,并非叹自己吃穿不足,而是忧虑异族侵略、国家多难,忧虑虫害水灾,而更忧虑皇帝被小人所包围。
  有的诗反映了人民的痛苦生活并抨击了官吏的贪暴。如《追租》诗写在 “今年九夏旱,赤日万里灼。陂湖蹙埃搕,禾黍死硗确”的灾年,农民本已“老少颜色恶”,而官吏却“上下穷割剥”,于是诗人代表灾民大声疾呼:“暴吏理宜除,浮费义可削。”这是一首为民请命的好诗,语言质朴,时有议论,表现了宋诗的特点。有的诗抒发了诗人超群不俗的情怀。如《北园会客不饮》诗: 画桥南北水西东,高下花枝绿间红。
  歹蒂得春风人尽醉,独醒谁似白头翁?诗篇描绘了北园的美景,表现了诗人怀才不遇、卓然不凡的性格特点。有的诗描绘了家乡的山水风光,表达了诗人热爱家乡的炽热感情。例如《送抚州钱郎中》诗: 名郎原是足风流,得郡东南地更优。
  翠幕管弦三市晚,画堂烟雨五峰秋。
  黄柑巧缀星垂槛,香稻匀翻雪满瓯。
  应与谢公资健笔,邦人才薄讵能酬?中间两联描写古城抚州在宋时的风光:城市繁荣、物产丰富,人民安居乐业。这是曾巩写景名句。又如《游麻姑山》诗: 军南古原行数里,忽见峻岭横千寻。
  谁开一径破苍翠?对植松柏何森森。
  危根自迸古崖出,老色不畏莓苔侵。
  修竹整整俨朝士,下荫石齿明如金……麻姑山位于抚州南城县,是赣东一座名山。这里所引的是这首诗中的前八句,它描绘了麻姑山的高大秀美。又如《寄郓州邵资政》诗: 喜有山围郭,仍怜水满津。清华闲耳目,潇洒长精神。秀色秋来重,寒声雨后新。宿云当户牖,流月过松筠。北圃分殊境,西湖断俗尘。渚花红四出,沙鸟翠相亲。芡老舍珠实,鱼惊跃锦鳞。飞梁凌窗渺,虚榭压靳沦。岭对横修竹,洲分抱白苹……这里所引的是诗中的十八句,它描绘了诗人家乡南丰的城郭山川、园林风光和洲渚景致,给人以富有生机、饱含情趣之感。此外,曾巩还有不少关于咏史、咏物、写景、赠友等方面的诗作、且不乏名篇。由此可以看出:“就八家而论,他的诗远比苏洵、苏辙父子的诗好,七言绝句更有王安石的风致”①。他的学生秦观、陈师道说他“短于韵语”,未免失之偏颇。
  除诗文外,曾巩亦作词。对于曾巩的词,李清照在《词论》中说: 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心绝倒,不可读也。因此,曾巩作词少,且以其“不可读”而乏于流传。唐圭璋《全宋词》据南宋黄大舆《梅苑》辑有曾巩《赏南枝》、《洞庭春色》(《洞庭春色》又名《沁园春》,为存目词)词二首。就现存的这两首词来看,都是咏物词。如《赏南枝》词: 暮冬天地闭,正柔木冻折,瑞雪飘飞。对景见南山,岭梅露,几点清雅容姿。丹染萼、玉缀枝。又岂是、一阳有私。大抵是、化工独许,使占却先时。 霜威莫苦凌持。此花根性,想群卉争知。贵用在和羹,三春里、不管绿是红非。攀赏处、宜酒卮。醉拣嗅、幽香更奇。倚阑干、仗何人去,嘱羌管休吹。词中咏梅,但把梅人格化,借以表达自己“和羹”和“不管绿是红非”的思想感情。
  总而言之,曾巩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代散文大师,被明代茅坤誉称为“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又是宋代临川文化史上的一代文化名人,被临川人民誉称为与“二晏”、王安石并立的宋代三座文化高峰之一。曾巩这个光辉的名字,在我国群星灿烂的古代文化名人队伍中,已经并将永远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第三节晏几道和《小山词》 晏几道(约1030—1106)①,字叔原,号小山,江西临川人。②他虽为宰相之子,但“赋性刚峻”,耿介孤直,“磊隗权奇,疏于顾忌”。他不肯傍依贵人之门,更不愿低首下之,且不趋时尚,不作新进士语。他在《玉楼春》词中感慨地说:“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对官场的庸俗作风,极端鄙视。宋代大诗人黄庭坚在《小山词序》中,对他这种品格性情作了极其生动的描述: 予尝论:叔原,固人英也,其痴亦自绝人。爱叔原者,皆愠而问其目。曰:“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其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一作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痴也。”正由于他有这样“四痴”,这样疏狂,不免得罪人,使他落拓一生,一直“陆沉于下位”,只做过颖昌许田镇监官、乾宁军通判、开封府推官这样卑微的小官。他青少年时代虽然经历过一段“珠帘绣户”、“脆管清弦”的生活,但是到了他本人走向生活时,已是家道中落了,晚年更是落魄穷愁,甚至弄得衣食不济,饿着肚皮过日子。“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昔日的豪华,眼前的潦倒,秋草凋寒,夕阳迟暮,风流云散,萧飒凄凉,不能不给这位词人以世事沧桑之感。一部《小山词》就是他一生凄惋的回忆录。他的性情浪漫,“负才不拘,多放言忽人语”①,但有一颗“赤子之心”,实乃为“真情之流”,他是一位至情至性的青年杰出词人。
  工于抒情。他的《小山词》共260首,长调仅有《六么令》、《满庭芳》、《泛清波摘遍》3首,其余全为小令。他的小令最大的特色是工于言情,把自己真纯深挚的感情全部倾注到自己作品之中,既塑造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又嵌进了词人高尚纯美的生命。正如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所说的:“李后主,晏叔原皆非词中正声,而其词则无人不爱,以其情胜也。情不深而为词,虽雅不韵,何足感人?”他在词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诚挚缠绵、凄婉动人的感情,就连北宋时代许多大家,也赶不上他的。他在《小山词·自序》中满怀深情地说: 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宠家,有莲、鸿、苹、云,品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诸儿。吾三人持酒听之,为一笑乐而已。而君宠疾废卧家,廉叔下世。昔之狂篇醉句,遂与两家歌儿酒使,俱流转于人间。
  他就是以这种纯真的感情寄托于这些被视为“贱民”的歌儿舞女。他的词中多次回忆和莲、鸿、苹、云的交往:“小莲未解论心素,狂似钿筝弦底柱”、“小苹若解愁春暮,一笑留春春也住”、“手燃香笺忆小莲,欲将遗恨请谁传”、“云鸿相约处,烟雾九重城”、“碧云寒落,数字征鸿,看渚莲7周,宫扇旧,怨秋风”,春蚕至死丝不尽,蜡炬成灰泪不乾。他和这些歌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的真挚缠绵。最足以表现他这种深情的是他的《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是一首怀念歌女小苹之作。全词由抚今至忆人,通过对比鲜明而富有画面感的场景,来衬托词人感怀小苹长离久别后凄寂之感和相思之情。虽未直接言情,而情自在其中,字里行间,充满着词人悼昔悲今的无限感喟。言有尽而情不尽,意有尽而情不尽,婉转含蓄,情味深长。《白雨斋词话》中评论说:“小山词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又‘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既闲婉,又沉着,当时更无敌手。”词人另一名作《鹧鸪天》与此境相似,表现其感情亦为深刻婉转: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钮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这首词是写和一个歌女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上片是追怀离别前的一次欢乐的相聚,下片是写相思之苦和重逢时的惊喜之情。全词围绕着“今宵剩把银钍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这个中心而展开。从初见、相聚、别梦等一个个画面,自远至近,步步进逼,最后,在重逢中举灯相照,达到高潮。词中所表现的感情,由当年的狂喜,至别后的深愁,又到重逢的惊喜,一波三折,回环跌宕,描写心理极其细腻,表现感情极其微妙,笔锋间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别恨离愁,溢于词外。词艳情深,离思萦绕,真是一篇“工于言情”的艺术珍品。《白雨斋词话》评此词时说:“曲折深婉,自有艳词,更不得不让伊独步”。又如他的《少年游》: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上片写云、水。水虽离多,终能两相逢,云虽无定,犹能到梦中。下片写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是难逢。他明知对方已同自己决绝,无情无义地辜负了他,但他仍不怨恨,还日夜思念她,以至柔肠寸断,这种痴情厚意,实在是难能可贵。“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长相思》)、“回文绵字暗剪,漫寄与,也应归晚。要向相思,天涯犹自短”(《清商怨》)、“知音敲尽朱颜改,寂寞时情,一曲离亭,借与青楼忍泪听”(《采桑子》)、“怜晚秀、惜残阳,情知枉断肠。”(《更漏子》)、“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秋蕊》)、“路隔银河犹可,世间离恨何年罢”(《蝶恋花》)……在这些词中,无不融注了词人的深刻真挚之情。他对那些薄情寡义的公子哥儿则是深恶痛绝的:“不将心嫁冶游郎”(《浣溪沙》)、“户外绿杨春系马,床前红烛夜呼卢,相逢还解有情无”(《浣溪沙》)、“人情却似飞絮,悠扬便逐春风去”(《梁州令》)、“尽教春思乱如云,莫管世情轻如絮”(《玉楼春》)。
  晏几道晚年,更是潦倒不堪,内心充满了抑郁之感。他在《小山词序》中说:“追惟往昔过从饮酒之人,或垅木已长,或病不偶。考其篇中所记悲欢离合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怃然,感光阴之易迁,叹境缘之无实也。”时间的流水,不但没有能洗涤旧迹,反而增添了他内心无限惆伥痛苦之情,我们看他的晚年之作《阮郎归》: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去。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情理旧狂。欲带沉醉挽悲凉,清歌莫断肠!词人屡经风尘折磨之后,词风已由少年时代的绮丽转向沉郁悲凉,但是他那种不合世俗的态度和性格,“殷情理旧狂”,仍然跳跃在字里行间。无怪乎冯熙说:“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对此词有精辟的分析:“‘绿杯’二句意已厚矣,‘殷勤理旧狂’五字三层意。狂者,所谓一肚子皮不合时宜,发见于外者也,狂已旧矣,而理之,而殷勤理之,其狂若有甚不得已者。‘欲将沉醉挽悲凉’是上句的注脚。‘清歌莫断肠’仍含不尽之意。此词沉着厚重,得此结句,便觉竟体空灵。” 善于写梦。晏几道的诚挚思想感情,往往通过梦境来抒发。在梦中追求他在现实中无法得到的欢乐。正如李煜在《望江南》中写的一样,以梦写醒,以乐写愁。他在《小山词》中,写梦的词就达到50多首,几乎整部都是梦思萦回。如《清平乐》下阙:“梦云归处难寻,微凉暗入香襟。犹恨那回庭院,依前月浅灯深。”写梦醒后,梦境和远别的情人,如飘忽的积云一样难以追寻。当年幽会时的景物:庭院如旧,灯月依然。但眼前却是阵阵袭人襟袂的微凉。又如《留春令》上阕:“画屏天畔,梦回依约,十洲云水。手燃红笺寄人书,写无限伤春事。”是写一个女子在梦中追寻她的丈夫到了天涯海角,到了人迹罕至的海上十洲,但是醒来梦境遽然消逝,因而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给人带来了更深的痛苦,只得把无限的情思都写到信中。又如,“归梦碧纱,说与人人道:‘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生杏子》)、“金闺魂梦枉丁宁,寻尽短长亭。”(《少年游》)、“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临江仙》),都是写梦境。这种艺术手法,在戏曲中亦经常运用。如王实甫(《西厢记》)“草桥惊梦”一折,写张生和莺莺在梦里相逢,梦醒后,一连四支曲子表现他当时的伤感。汤显祖《牡丹亭》“游园惊梦”一出,写杜丽娘和柳梦梅在梦中欢乐相会,醒来后,杜丽娘唱出了“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无奈高堂,唤醒纱意睡不便。泼新鲜冷汗粘煎,闪的俺心悠步辩,意软鬟偏。不争多费尽神情,坐起谁干欠?”引起了她无限情思和惆怅。词人将梦魂中虚幻短暂的欢会,与梦回时现实的哀愁,加以对比,以乐情反衬离愁,“一倍增其哀”,这样就把词中所表现的哀愁向前推进了一步。晏几道笔下这个欢乐而又使他悲苦的梦,可以把他要说的话,要言的情统统浓缩进欢乐梦境之中,可以使他的作品置身于唐宋诗词作家创造的形形色色的“梦”的画廊之中,艺术手法巧妙,艺术生命极强。
  长于委婉。晏几道还将他这种真情实感寓于委婉曲折之中,低徊往复,一往情深,收到了非常好的艺术效果。如《蝶恋花》: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悯怅佳期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沈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梦中到了情人的家乡,可是行尽江南也没有遇见她,谁知醒来佳期已误,使人失望而哀伤。又想写信给她,但鱼雁无凭,不知向何处去问?于是只得依靠秦筝来抒发别离情绪,把万千情思寄托在秦弦之上,不料秦弦,忽然断了,情肠一时俱绝,愁恨无穷,哀怨殊深,干回百转,迂回曲折,含蓄蕴藉,情深意远。又如《临江仙》: 身外闲愁空满,眼中欢事常稀。明年应赋送君诗。细从今夜数,相会几多时。 浅酒欲邀谁劝,深情惟有君知。东溪春近好同归,垂柳江上影,梅谢雪中枝。明年某天,你要走了,我们就要写诗给你送行了,仔细计算一下日子,从今晚算起,再聚会的机会已不多了,表达得多么委婉曲折,难舍难分,惜别之情,溢于言表。再如《生查子》: 长恨涉江遥,移向溪头住。闲荡木兰舟,误入双鸳浦。 无端轻薄云,暗作帘纤雨。翠袖不胜寒,欲共荷花语。这首词从表面上看它是写一个少女泛舟遇雨,一身寒湿,伶仃无依。实际上是写一个少女从天真未凿到堕入情网,从偶一失误到悔恨无及,心中充满了幽怨之情。不但写出这悲剧过程,也写出了少女的心理和性格,层层深入,曲折变化,迂回跌宕,摇曳多姿,既隐且秀,玩味无穷。“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
  专于炼字。晏几道还善于使用精练的语言,妙巧的比喻,融化前人的诗句,表达他的“真”和“痴”,工巧中见自然,整炼中显灵动。黄庭坚称赞他:“寓以诗人句法,清壮顿挫,能动摇人心。”如《鹧鸪天》中“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一联,为历代文人所称颂。楼外的杨柳,梢头的夜月,因舞而低落;桃花扇间的微风,为歌声而消失,从具体形象中反映出当时的尽情歌舞,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月沉风静、夜阑更深的时候,从而渲染出相聚时的尽情歌舞的情景,言简意丰,传为名句。黄蓼园在《蓼园词选》中说:“‘舞低’二句,比白香山‘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更是浓至。”词中“今宵剩把银工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二句,用的是杜甫、戴叔伦和司空曙等人的诗句,化其词意,创造出一种新的境界和风格,使词意更加光彩、灵动。《临江仙》中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二句也是五代翁宏《春残》诗中化用过来的:“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寓目魂将断,经年梦亦非。那堪向愁夕,萧瑟暮蝉辉。”“落花”两句在翁宏诗中,并不著名,但借到词里就成为名句,使全词浑然天成,增添了新的光彩,产生了新的艺术魅力。谭献《谭评词辨》誉为“千古不能有二”。又如《鹧鸪天》中的“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两句,描述了绻绻难忘的相思深情,一直为人们所传诵。这两句也是化用了唐代诗人张泌《寄人》诗:“别梦依稀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词人宕开一笔写梦境。使情思在梦中驰骋,摆脱现实生活中严规戒律,听凭梦魂的飞荡,踏着杨花去寻找情人,既写出了思念之深,又表明了再见之难。程颐说:“伊川闻诵叔原词‘梦魂惯得无拘捡,又踏杨花过谢桥。乃笑曰:‘鬼语也’意颇赏之。”晏几道在选词造句上,不喜用典,却善于运用比喻,不喜雕琢,却善于炼字铸句,淡语有味,浅语有致,在小令作法上确有新的进展,形成了典型的小山风格:婉转含蓄,顿挫舒卷,变直为曲,化浅为深,清丽中显沉痛,轻婉中见悲凉,将真疑梦,以梦壮实,深得宋词真、艳、深、婉、美之妙。正如毛晋在《小山词跋》中评论的:“小山词字字娉娉袅袅如挽嫱,施之袂,恨不能起莲、鸿、苹、云,按红牙板唱和一过。” 小山词曲折深婉,情韵深长,以秀句异彩,称雄词坛,给后世词人以深远的影响,有的法其词风,有的仿其体制。周紫芝说:“予少时酷喜小晏词,故其所作,时有似其体制者”。直至清代还有不少词人在学习小山词风。我们从词的发展史上看,晏几道的词是占有重要地位的。
  除填词外,晏几道还作诗。清厉鹗《宋诗纪事》就辑有他的诗六首。从这六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晏几道的另一面。晏几道的诗是同他的政治活动和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的。如他的《与郑介夫》诗: 小白长红又满枝,筑球场外独支颐。
  春风自是人间客,主张繁华得几时?赵令畸《侯鲭录》卷四载:“熙宁中,郑侠上书事作,下狱,悉治平时所往还厚善者,晏几道叔原皆在其中。侠家搜得叔原与侠诗云(诗如上,此略)。裕陵称之,即令释出。”郑侠即郑介夫,与晏几道友善。郑侠献《流民图》,具陈新法之弊而下狱,晏几道因这首赠诗而受株连。幸而裕陵(即宋神宗)还算明白,释放了晏几道。这说明晏几道与郑介夫政见相同,是一个关心政治的诗人。这首诗言近旨远,是晏诗中的名篇。又如他的《戏作示内》诗: 生计惟兹栈,般擎岂惮劳。造虽从假合,成不自土延陶。阮杓非同调,颜瓢庶共操。朝盛负余米。暮肿藉残糟。幸免土番间乞,终目泽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称葛为袍。傥受桑间饷,何堪井上螬。绰然真自许,哮尔未应饕。世久轻原宪,人方逐子敖。愿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
  张邦基《墨庄漫录》载:“叔原聚书甚多,每有迁徙,其妻厌之,谓叔原有类乞儿搬漆棉。叔原戏作诗云(诗如上,此略)。”这首诗虽是因搬书事与妻子闹矛盾而开玩笑写的,但寓意深远,其愤世疾俗之情、交结固穷之趣,斐然可见。
  所以说,晏几道既是小令圣手,又是诗坛高手。据《山谷外集诗注》卷7有《次韵答叔原会寂照房呈稚川》和《次韵叔原会寂照房得照字》两诗,说明晏几道与黄庭坚唱和,还是常作诗的。既然他会与黄庭坚唱和,似也会与其他诗人唱和。应该说,晏几道是写了不少诗的,可惜都散失不传了。
  第四节杨志坚及历代其他文学家杨志坚(生卒年不详),生于唐朝盛世,与颜真卿同时。 临川人,长于诗。《全唐诗》存其一首《送妻》诗: 平生志业在琴诗,头上如今有二丝。
  渔父尚知溪谷暗,山妻不信出身迟。
  荆钗任意撩新鬓,明镜从他别画眉。
  今日别同行路客,相逢即是下山时。史载:杨志坚爱好学习而家境贫寒,妻子不耐穷困生活而提出离婚。他写了这首诗送给妻子,妻子拿这首诗作为他同意离婚的凭据,去见临川内史颜真卿,要求判决她离婚改嫁。颜真卿看了诗之后,非常同情杨志坚的遭遇,认为他的妻子嫌贫爱富是“宁见锦衣,污辱乡闾,败伤风化”的事,“若无褒贬,缴幸者必多。”于是,判处杨妻棰刑以示警戒,对杨志坚赠布绢20匹、米20石,留在署中供职。同时,又将此事公之于众,从此“江左十数年来,莫敢有弃其夫者”。① 杨志坚是临川文学史上的第一个诗人,《送妻》诗是临川文学史上目前发现的最早的一首诗。因此,其人其诗在临川文学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
  张顶(生卒年不详),字不惑,临川人,主要活动在唐武宗、宣宗年间。《全唐诗》存其《献蔡京》诗: 抛却长杆卷却丝,手持蓑笠献新诗。
  临川太守清如镜,不是渔人下钓时。史载:唐时抚州城汝水旁有一放生池,为人们竞渡、戏水、捉鱼虾之地。唐宣宗大中年间(847—859),蔡京为抚州刺史,严禁在池内捕鱼。张顶不顾禁令,仍乘小舟在池上钓鱼。负责管理的官员责问他,张顶便口授《献蔡京》一诗以答,对不关心人民生活的蔡京进行了辛辣的嘲讽。事后,蔡京派人去追捕,但张顶驾着一叶小舟,早已不知去向。② 孙鲂(约893年前后在世),字伯鱼,乐安人,(此从《唐才子传》,《全唐诗》作南昌人)。家贫但聪敏好学,从郑谷为诗,颇得郑体,遂以诗名,后授都从事、宗正郎。与沈彬、李建勋等友善,结社唱和。一天,李建勋叫孙鲂藏在书房里,等沈彬到来,便故意问:“孙鲂《夜坐诗》如何?”沈彬不知情由,便直言说:“田舍翁火炉头之语,何足道哉?”孙鲂一听禁不住从房中走出,对沈彬说:“何议谤之甚?”沈彬说:“‘划多灰渐冷,坐久席成痕’?此非田舍翁炉上,谁见此况?”一座大笑。孙鲂不服,便吟诵他的《题金山寺》诗: 山载江心寺,鱼龙是四邻。
  楼台悬倒影,钟磐隔嚣尘。
  过描妨僧定,惊涛溅佛身。
  谁言题咏处,流响更无人?沈彬听罢叹服,时称绝唱。
  孙鲂著述甚多,“有集百篇行世”①,“有诗集五卷”②,但今不传。《全唐诗》录存其诗35首。
  饶节(1065—1129),字德操,又字次守,出家后释名如璧,自号倚松道人。北宋临川人。从小有大志,但因落魄不遇,遂纵酒自晦。与江西诗派谢逸、汪革、吕本中等友善,后去邓州(今河南邓县)香岩寺出家,又到襄阳主持天宁寺的讲经,极盛一世。晚年回乡,卒于家。
  饶节苦心写作,句法学山谷,为江西诗派“三僧”(另指祖可、善权)之一,且以他成就最高。陆游指出“饶德操为近时僧中之冠”。他的七绝《偶成》云: 松下柴门昼不开,只有蝴蝶双飞来。
  蜜蜂两脾大如茧,应是山前花又开。张邦基《墨庄漫录》举出此诗,称其佳句可喜,不愧前人。末二句颇为奇特,真是唐人未道之语。
  有《倚松集》,已佚。《四库全书》存诗2卷,收诗370首。
  谢逸(1068—1112),字无逸,号溪堂居士。北宋临川人。少孤,博学工文词,尝作《咏蝶》诗300首,一时传诵,人称“谢蝴蝶”。他两次科举未第,便布衣终身,以诗词自娱。弟谢茳亦以诗词出名,人称“二谢”。又与饶节、谢茳、汪革同为江西诗派重要成员,人称江西诗派“临川四才子”。
  据《苕溪渔隐丛话》载,谢逸在黄州(今湖北黄冈)关山杏花村馆驿里题了一首《江城子》词: 杏花村里酒旗风,烟重重,水溶溶,野渡舟横,杨柳绿阴浓。望断江南山色远,人不见,草连空。 夕阳楼外晚烟笼,粉香融,淡眉峰,记得年年,相见画屏中。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这首词吸引了不少人,以致见者必索笔于馆卒,或抄录,或唱和,弄得馆卒穷于应付,气恼之下用泥涂盖了这首词。
  谢逸与湖北黄冈潘大临友善,一次,他写信问大临近来有何新作?大临回信说:“秋来景物,件件是佳句,恨为俗气所蔽翳。昨日清卧,闻搅林风雨声,欣然起,题其壁曰:‘满城风雨近重阳……’忽催租人至,遂败兴,止此一句,奉寄。”大临死后,谢逸写了3首七绝纪念他,每首都用 “满城风雨近重阳”开头。其一云: 满城风雨近重阳,无奈黄花恼意香。
  雪浪翻天连赤壁,令人西望忆潘郎。诗写得句句精绝,语短而情深,读之令人低徊不已。
  谢逸今存《堂溪集》。
  利登(生卒年不详),字履道,号碧涧,江西南城人(一说四川金川人)。为南宋江湖派重要诗人。
  早经丧乱,四处流亡。宋理宗淳祜元年(1241)中进士,官至宁都尉。他的诗多记述奔波流离之苦,常触及当时的社会矛盾,诗写得质朴自然。如《田父怨》诗云: 黄云百亩割还空,垂老禾堂泣晚春。
  偿却公私能几许?贩山烧炭过残冬。
  这首诗写农民秋收之后,粮食全被抵偿官租私债,只好靠租山砍柴烧炭度过寒冬的悲惨情景,揭露封建剥削之重是非常深刻的。他的写景诗也有佳作,如《早起见雪》诗云: 折竹风交晓梦惊,寒鸦一阵噪冬青。
  起来檐外无行处,昨夜三更犹有星。这首诗描写了诗人早起见雪的情景,非常生动。诗中并无一个“雪”字,然而却句句写雪,且雪意极浓。这种烘托手法的成功运用,显示出诗人具有较高的写作技巧。
  曾纡(1073—1135),字公衮,号空青先生。北宋南丰人。曾布的儿子。宋哲宗绍熙年间(1094—1098)中博学宏词科,坐党籍贬永州(今湖南零陵县),历直显谟阁,两浙转运副使,知抚、信、衢三州,官终直宝文阁。
  曾纡能文善诗工词。为文深得伯父曾巩的散文妙谛。《江楼记》为其代表作,熔状物、叙事、说理于一炉,似有《墨池记》的风味,其中“丰在盱江之北,江之流如曳练,如引带,环绕乎邑之外也;江之南皆山,山之势如列屏,如倚掌,盘纡走江上之岸者,皆若江楼也。”这是颇具特色的散文佳句。
  诗学母魏夫人,深幽沉郁,情感真挚,如《客愁》诗云: 客愁如茧丝,一揽成万绪。
  秋风不可奈,又到庭前树。
  秋风自有时,客愁了无期。
  不如饮美酒,诵我山中诗。他的词亦写得秀丽,如《菩萨蛮?月夜》词云: 山光冷漫清溪底,溪光直到柴门里。卧对白苹洲,奇支眠数钓舟。 溪山无限好,恨不相逢早。老病独醒多,如斯良夜何! 著有《空青集》10卷,今不传。
  陈郁(? —1275),字仲文,号藏一,南宋崇仁(一作临川)人。宋理宗在位时,特旨以布衣充缉熙殿应制, 又充东宫讲堂掌书兼撰述。子陈世崇,亦有文名,人称“崇仁二陈”。
  陈郁能诗,多清新简淡之作, 如《东园书所见》诗云: 娉婷游女步东园,曲径相逢一少年。
  不肯比肩花下过,含羞却立海棠边。诗歌表现了游女同少年曲径相逢时的微妙内心情感,以海棠花衬托少女娇羞之貌,情态俱胜。
  陈郁工词,多应制,但亦有佳作,如《念奴娇》词云: 没巴没鼻,霎时间,做出漫天漫地,不论高低并上下,平白都是一例。鼓动滕云,招邀巽二,一任张威势。识他不破,只今道是祥瑞。 却恨鹅鸭池边,三更半夜,误了吴元济。东郭先生都不管,关上门儿稳睡。一夜东风,三竿暖日,万事随流水。东皇笑道,山河原是我底。这是一首有名的咏雪词。不著题,亦不写一个雪字,但词意诙谐,胜过一般的咏雪词。这首词明咏雪,实则暗指奸相贾似道权势薰天,擅作威福,贻误军机必然失败的下场。
  陈郁更能文,其《藏一话腴》多记唐宋杂事,有不少佳作,如《博士赠盗》云: 唐李涉过皖江之西,遇大舰,遏其征。数十人持兵杖问:“是何人?”从者曰:“李涉博士船也”。其豪首曰:“若是李涉,闻诗名久矣!但希一篇,金帛非敢取也。”李乃赠一绝云:“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相逢不用相回避,于今世上半是君。”这是一篇杂录式的笔记小说,写唐代诗人李涉夜雨江上遇盗赠诗而免遭抢劫的故事。
  刘攮(124 0—1319),字廷潜,元代南丰人。他博通诸子百家,以诗、词、散文名于时。入元历官建昌路(今江西南城)儒学正,延平路(今福建南平)儒学教授,著有《经说讲义》、《隐居通义》和《水云村稿》等。
  他的诗,记事抒情紧密结合,读之令人感动。《补史十忠诗》是他的成名作,每首十韵,采用五言古诗形式,热情赞扬为国捐躯的忠臣良将。如《少傅枢密使张公世杰》诗描写了张世杰的英雄形象:“何许熊虎英,铁面美髯须。”同时讴歌了英雄为国捐躯的英雄气慨:“护寒久枕旦,赴难甘捐躯。” 刘螵更爱填词,《全宋词》存其词23首。名篇有《菩萨蛮·和詹天游》词: 故园青草依然绿,故宫废址空乔木,狐兔穴岩城,悠悠万感生。 胡茄吹河月,北语南人说。红紫闹东风,湖山一梦中。刘螺为宋末人,初稳居不仕。入元后,仍眷念故国,所以词中有故宫乔木之悲。“狐兔穴岩城”是把元人占据中原地区比作狐兔的横行。“红紫闹东风”是讽刺元朝新贵争权争利的行为,并预言其如湖山一梦,不能久长。词愤而意悲。
  虞集(1271—1348),字伯生,世称邵庵先生。元代崇仁人(原籍四川仁寿县)。历官大都路(今北京)儒学教授,国学助教,集贤修撰,秘书少监,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祭酒,奎章阁侍书学士。精通理学,与柳贯、黄浯、揭俱斯是为“儒林四杰”。诗亦负盛名,与杨载、范棒、揭俱斯并称“元诗四家”。著有《道园学古录》等。
  虞集写诗长于七古和七律。其七古名篇为《题渔村图》:“黄叶江南何处村,渔翁三两坐槐根。隔溪相就一烟棹,老妪具炊双瓦盆。霜前渔官未竭泽,蟹中抱黄鲤肪白。已烹甘瓠当晨餐,更撷寒蔬共雀席。垂竿何人无意来,晚风落叶何毡氇。了无得失动微念,况有兴亡生远哀。忆昔采芒有园绮,犹被留侯迫之起。莫将名姓落人间,随此横图卷秋水。”这首题画诗描绘了江南渔村的秀丽景色及渔翁老妇的形象,生动逼真,富有生活气息。其七律名篇是《挽文山丞相》诗: 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
  子房本为韩仇出,诸葛宁知汉祚移。
  云暗鼎湖龙去远,月明华表鹤归迟。
  不须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洒泪时。诗中引用新亭对泣的典故,说明东晋北方虽沦陷,但还保留了半壁江山,如今宋已彻底灭亡,连剩山残水也不能保有,景况凄惨,感情沉痛,虽有无可奈何之叹,但仍表现了对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敬意,对故国的怀念。
  虞集也长于词,存词30余首。《风入松·寄柯敬仲》为其代表作: 画堂红袖绮清酣,华发不胜簪。几回晚直金銮殿,东风软,花里停骖。书诏许传宫烛,轻罗初试朝衫。
  御沟冰泮水按蓝。飞燕语呢喃 。重重帘幕寒犹在,凭谁寄银字泥槭。为报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这首词写得文采风流,自然雅致,是小令中的精品。词中末句一直被画家作为题材,渲染江南大好春景。
  涂几(生卒年不详),字守约,又字盂规。明朝宜黄人。志尚高古,隐居著述。。尝学于李存,研究象山之学。弘治初(1488)拟进时事策19篇,书成因疾未果上而卒。工诗文,著有《涂几类稿》和《东游集》。
  涂几的好友邹矩在《涂几类稿·序》中说:“涂君精敏卓伟,下笔数百千言,往往超出人意表要,与古人者相驰鹜。”此为中肯之论。他的诗写景细腻,别具一格。如《拟岘台》诗: 路仄埋花草,城高接薜萝。
  月生苍海阔,云傍石楼多。
  薄暮闻金磬,乘闲散玉珂。
  雄州余胜概,回首重来过。面对拟岘台的奇观异景,不禁产生再次游览的想法,表现了作者对家乡山水名胜无比热爱之情。
  艾南英字千子,号天佣子。明代东乡人。天启四年(16241)举人,因在对策中讥刺魏中贤,被罚停考。年42岁始中举,为人负气傲物,不媚权贵,率多直言,以文名天下,但终身未成进士。清军南下后,起兵以抗,南明唐王授兵部主事、御史,上《十可爱疏》。潜心史学,编集古今历史千余卷,惜与其他著述毁于兵火,有《天佣子集》及《禹贡图注》,不久卒于延平。
  南英虑及明末文风衰弊,乃与同郡人章世纯、罗万藻、陈际泰交游,成立“豫章社”,艾南英为该社首领,他与陈子龙的“几社”,张溥、张采、吴应箕等“应社”、“复社”展开激烈的争论,艾南英在《天佣子集》中收集了多篇与陈子龙、夏允彝、周介生论文的书信,尖锐地批评他们。争论的焦点集中在师唐宋还是师秦汉问题上。他以兴质朴高古的文章为已任,并刻四人文章行于世。时人宗之,称为“江右四家”,或“陈罗章艾四大才子”,明末临川“后四大才子。”他们都出身汤显祖的门下,文章风格师承一脉。南英倡导效法唐宋派归有光的散文,不但反对“文必秦汉”的拟古说,而且也反对因袭六朝追求瘦硬的玄风。这使南英的主张成为清代桐城派文论的先声。他的散文名篇《自叙》,具体生动地叙述了明代岁考、乡试的情况和考生所受的折磨,作者以其曲尽形容之笔,表达了愤愤不平的感情。
  陈允衡(? —1672),字伯玑,南城(一作南昌)人。清初著名文学家。弱冠为诸生,以文名于当世,受到艾南英等人的推崇。明亡,常咏歌自适,诗名益彰。与清初诗坛巨擘王土慎、施闰章交游。著有《爱琴馆集》、《澄怀阁集》。
  允衡善诗,陈闰章《陈伯玑诗集·序》云:允衡诗“近体则轨于杜陵。”如《过三洲苏圃感怀》诗云: 面面澄湖照客愁,鸟巢人迹冷三洲。
  几时水月邀回未翟,何处烟岚对倚楼。
  草色看残千里恨,角声吹断一城愁。
  与君莫话当年事,无复瓜田有故侯。这首诗表现了个人的愁苦和飘泊的哀伤,有“少陵遗响”之誉。允衡还善文,文风淡岩疏秀;亦工词,词风清新婉约。允衡也是一位诗文评选家,辑有《诗慰》、《国雅》、《诗误》等书,受世人推崇。

附注

① 《曾巩集》卷15 ② 《曾巩集》卷12 ① 钱钟书《宋诗选注·曾巩》 ①《东南晏氏重修家谱》记载:晏几道生于宋宝元戊寅(1038年)4月23日辰时, 卒于宋大观庚寅(1110年)9月,年73岁。 ②《东南晏氏重修家谱》记载:晏殊高祖晏墉于唐懿宗成通中进士,官江西, 由临淄迁筠州(江西高安)曾祖晏延昌由筠州迁临川文港沙河(今江西进贤文 港沙河村)。 ① 《东南晏氏重修家谱、行谊》 ① 《全唐诗·杨志坚》 ② 《全唐诗·张顶》 ① 《江西通志》 ② 《唐才子传》

知识出处

临川文化史

《临川文化史》

出版者: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

出版地:1993年11月

该书上起远古,下迄近代,共19章,约35万字。全书以中华文化为总体背景,观照赣文化的发展态势,论述了临川文化的生态环境,界说了临川文化的概念涵义及该文化的结构、特征,阐述了临川文化发展的脉络及其分期,在此基础上,系统全面地描述了临川文化在哲学、文学、史学、教育、戏剧、艺术、文物古迹、风土人情、科学技术、宗教信仰等方面的繁荣景象,评说了有关代表人物的业绩和成就,分析了临川文化兴盛的原因、地位和对当时及后世的影响。可以说是一部内容丰富、视野广阔的地方文化史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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