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少年儿童图书馆

嗚呼！弟申弱年不幸棄友於之愛，每遇庭逡巡庭訓莫質，惟是我伯諸昆及二三姐妹所歸之兄弟協匡不逮，蓋與兄叙異姓骨肉者今踰二紀矣。余近以宦游京師，晨昏多曠，方以兄代養，倘他日竊升斗餘貲，或得周旋共老，以盡數年之歡。乃兄不幸而有兹死矣，吾悲之，吾忍言之哉？往眷春之三月，觴過客於徵航歸，惆悵而獨坐時，有踵門而叩我者，則兄也。天涯握手，喜不自勝，因訊其所以行，則有先導而中背者。余顧其蹇驢短褐，知不得意於道路，幸且慰息於今邸東軒之下，對榻連牀，話我以桑梓，勞兄以寒溫。而兄瘦弱，幾不強食飮，謂炎暑之所侵，當漸脫於秋涼，孰意屢言歸而病不果，三易醫而藥不療,而兄竟以是不起也。吾言之，滋吾悲矣。計兄生四十二年，游不踰旬，日負耒耜，不出疆陽山之麓，力耕足以自給。自出門留都，無慮數千里，顧兒女剌剌不能休宜也。兄胡爲來乎無己？念子弟不置，則馳咫尺通問，不數年就家相見未晩也。兄胡爲來而歿於此乎？豈死生前定，莫之爲而爲歟？念余以菲薄居此，叨預一秩,碌碌無所短長，而造物者顧爲捐一四十二年之兄，驅之數千里之遠，使其齎志長瞑，噤口不及與兒女訣，而余申又生無以酹愛，歿無以周歛也，抑又悲矣。嗚呼！難言哉，難言哉！今俗人操奇贏出賈四方，自束髮至白首，往返都邑無他虞，而士支都高官擁厚祿者，何限至令親戚往視，輕重盈橐揚揚過閭里？此二者，旣兩失於吾兄弟，而尤重遘不幸於吾兄之身。悲夫，余弟申其何纍吾兄至此也。嗚呼！有生有死，死亦孰逃？有壽有夭，夭亦奚論？惟兄年方強而志尤壯，家中落而子未振，客游三月，歸腸千結。家人婦子倚閭延望，若之何其可以夭而死耶？顧達人以生爲寄，而大塊皆可以形苟悟修短之有數，亦聊委懷於冥冥。惟兒子之纍，方殷知兄不能忘情於九京。天其或者憐兄之志，將無嗇其身以畀其後人。兄其翻然下此大荒，騁〓骥而長往，魂一息而千里，尙徘徊於首邱。我姐兄妻垂衰於門，我甥兄子匍伏道左，飛旗飄佛，秋風助號纍纍，三五哭聲嗷嗷，天日慘淡，原各爲應，我耳不聞，我心實悲。嗚呼！兄其歸矣，撤肝爲俎，滴淚爲樽，天高地邈，哽咽誰訴？臨奠吿言，聊誌我悲；我言有盡，我悲曷旣？嗚呼！尙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