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少年儿童图书馆

詞，非小道也。雅聲不作，協律無傳，赤雁黃華，世能舉其詞而不能歌其調。隋唐而降，欲審音知樂者，惟塡詞可窺遺意乎。蓋其字有定數，韻有定聲，其節奏之自然，一本於上生下生之法，而非可意爲損益。學之者非上浸溫、韋，下湎姜、史，接節調聲不失分刌，終無當千古作者之意。故不爲則已，爲則必耑，耑則工，工則傳，凡學皆然，詞亦猶是焉爾。吾閩僻處海陬，倚聲一道，自元明以迄昭代，鮮有傳人。余少嘗慕而爲之，然弗深知其旨，迨守職都門，感陳其年檢討之言，謂“當勉作，以存屯田、後村一派”，因稍肆力圖譜。庚申，出監虔南，地爲辛、蘇游跡所經，覽古觀風，時形詠献，所與倡而和者，惟弟韜汝在焉。繼而吳薗次、陳緯雲諸君子至，政暇之頃，相與擘牋八境，拈豆鬱孤，韜汝亦實同賡迭。戌亥之交，余居無寧咎，率以舟楫爲位署，蓬䆫無聊，詩詞間作，韜汝從焉。每塡一關必屬和，大約調多因仍而意不沿習。余頗樂其才思之敏，竊擬之謝無逸從弟薖，嘗命彙其所作，請政於朱竹垞檢討。竹垞則偕余詞幷存，將備今《詞綜》之選。甲子秋，韜汝省闡蹶後，乃益探討金荃蘭畹，窮宋元諸名家要眇之旨，間以憤惋侘傺、幽憂拂鬱之意，發爲流商變徵之音，戊辰夏四月，韜汝以卯閹副車，將詣雍卒業，始過楚署視余，遂與余同經託亂，間關逃竄之餘，旅寓金陵,凡坎壈所經一切壈可驚可愕可悲可悼之事,莫不於詞焉發之。余頃旣刪序其詩，復檢其詞之可存者，得二百幾十關，因進韜汝而語之曰：“子之詞，諸先生亦旣論定矣。謂'調高北宋，采奪南唐'者，吳薗次之言也。徐電發則謂：'屯田、淮海，何處生活？而躊躇美善，得玉田白石之豐神者，夫非陳緯雲之論乎，吾固知子之未敢漫然自信也。苟其未敢自信，則夫爲之耑而求其工者，又曷有窮哉？夫塡詞之盛，無過今日，香巖、棠村、容齋，衍波延露，振藻于前；而迦陵、載酒、藝香、菊莊、扶荔諸集，復搴芳于繼。凡海內倚聲之彥，莫不領雋標新，矜奇炫巧，如鬭石氏珊瑚，愈出愈異，吾與子即欲株守屯田、後村遺執尙不可得，况未能窮其聞奧哉？繼自今,無以得失樱其心，無以憂患頹其慮，無狂于調之娴而滑其詞，無憚于格之嚴而窘其思。戛戛乎陳言之務去焉，庶幾異日採風者不遺《紫雲》、《滄霞》二編,謬以溪堂、竹友相擬，吾與子且交勖之，愼毋謂有大於此者之未及傳，且並此而中廢之也。”雖然，余語韜汝：“而欲其藉詞以傳，余輒不勝時命之感也夫。”
  黃庭表曰：“詞，至今日爲極盛，新城之西樵阮亭，宜興之其年、緯雲，錢塘之藥園、素涵，浙西之武曾、分虎，皆以壎箎擅名蘭畹。閩風樹幟，必先屈指二丁。先生序《滄霞詞》，乃欲其求而益工，深得雅人征邁之旨。韜汝多才未遇，篇末一嘆無限悲涼，所謂情至語政不在多耳。”
  張夏鐘曰；“文章不從大處說起，即雕繪滿眼，終屬塵飯。是篇序詞，即說得與樂關繫，是絕大主腦。中段序與韜汝倡和處，文法變換；序韜汝自爲詞處，意氣激昂。末段遙應篇首，得竽頭更進之法，而具常山率然之勢。謀篇盡善眞，毫髮無遺憾，波瀾獨老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