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朱子的论敌——陆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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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学与阳明学》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8873
颗粒名称: 二、朱子的论敌——陆象山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9
页码: 80-88
摘要: 本文记述了陆象山是与朱子同时代的著名学者,他的思想觉醒于十三岁时,主张“宇宙即是心,心即是宇宙”。陆象山的思想可以用“心即理”来概括,他认为心与理是无分析的浑然的一者。在系谱上,陆象山的思想更接近明道的“善恶皆天理”,而非伊川-朱子的“性即理”。陆象山否定天理人欲之说,认为这不是儒教的学说。他的思想主张“心为一”,强调心的统一性和精义的无二。
关键词: 朱子 研究 哲学

内容

陆象山的出现
  作为朱子的论敌而著名的陆象山(1139—1192),名九渊,江西省金溪人,与朱子完全同时代,只是小朱子九岁,而且比朱子早死八年。其第四兄、第五兄,都是著名的学者,合称为三陆。其家族据说几个世代和睦地同居了二百年,其人数达到百人,是作为所谓义门而被朝廷表彰的家族。三十四岁考中进士,以后任福建的地方官、首都临安的太学的教官,然后为惯例的奉祠之官,逝世前一年,成为湖北省荆门的知事。翌年死于任地。少年时代,愤慨面对金的国耻,剪掉作为士大夫之特殊风俗的长得很长的指甲而学弓马。这是著名的逸闻。
  因为我家是一族聚集而生活,故有年青者三年轮流担任仓库的管理人的惯例。我也担任过其职。由于那件事,学问非常进步。这才是《论语》里说的“执事而敬”。
  而且,这就是象山的所谓“在人情、事势、物理上做功夫”。后来明代的王明阳也提倡与其读书,倒不如“事上磨炼”。
  陆象山思想上的觉悟,被视为他十三岁时。十三岁的时候,他读古书,碰到“宇宙”这两个字,在其注里读到所谓四方上下谓宇、古往今来谓宙,而领悟了“的确是无穷的,人和天地万物,都在这无穷之中”,并记下“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并且,下面的话也被视为这个时候说的。
  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至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亦莫不同也。象山思想之特征,在于屡屡采用“宇宙”二字。例如“道塞宇宙”“此理充塞乎宇宙”“塞宇宙一理耳”“此心充塞宇宙”,或者“宇宙不曾限隔人,人自限隔宇宙”等等。这样的场合,恐怕仍有必要特别注意诸如理塞宇宙、心塞天地[句中]的该“塞”字的使用。陆象山的立场,可以说在这里已经明显地暴露。毋庸说,他的思想这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深,但根本的立场,并没有从这个“宇宙”立场的延长线上脱落。
  天理—心即理
  但是,如果以一句话来表示陆象山的思想,这就是“心即理”。就是说,他将如以朱子的立场说应该被分析为“性”与“情”的“心”,始终作为无分析的浑然的一者来把握,以为它就是一如原样的理。陆象山屡屡引用孟子的“先立乎其大者”(《告子上》)这样的话语,要求将全部关心集中在于人为最“大”者的“心”上。
  心即一个心,理即一个理。至当归一,精义无二。此心与此理,实不许有二,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孟子说“道,一而已”,就是这个意思。
  像这样的“心即理”之说,就系谱上讲,与其说来自伊川,莫如说发源于明道,这已经被广泛地承认。最初提出天理之说的是明道,那个是“善恶皆天理”。不久,这个天理大概向两个方向分歧,一个不用说是伊川—朱子的“性即理”;另一个是陆象山的“心即理”。不过,在明道和陆象山之间能够考虑几个中间项。特别想提出的是谢上蔡。谢上蔡作为展开明道的“万物一体之仁”说的人已经叙述了,但他的下面那样的话语,应该说已经明显地指示着“心即理”的方向。
  学问者,必须穷理。物物皆有理,穷理才能知天之所为。若知天之所为,则与天合一。若与天合一,往而无不有理。所谓穷理,是求妥当。我有时不能穷理,知真我者的确少。什么是我呢?理就是我。(在别的条目里有云:天是理人也是理。若顺从理,则与天合一;若与天合一,则我已非我,理也;理已非理,天也)穷理之极致,自然“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而中道”吧。问:理是就一物一物去穷乎?答:一定要穷其大者。理一而已。若在一处能穷理,则触处皆通。这样,恕(忠恕之恕)才应该是穷理的基础(《上蔡语录》中)。理才是我这一主张,与理若在一处被穷则触处皆通这一断定,这里有明道的天理之说应该达到的一个成果。此外,从明道到陆象山的中间,也有王(字信伯),他说:
  尧、舜、禹、汤、文、武之道相传,如合符节。不在于能传圣人之道,能传其心也。不在于能传圣人之心,能传己之心也。己之心同圣人之心无异,万善皆备。故欲传尧舜以来的道,就只扩充自己的这个心。(《宋元学案》二九)
  类似王的人还有,但现在省略[不论]。总而言之,相对于朱子继承伊川的系统,陆象山是属于明道系统的思想家,[对此]只要理解、接受就行。
  天理·人欲说的否定
  像明道说“善恶皆天理”一样,象山也从正面否定天理人欲之说。天理人欲之说决不能是至论。如果天是理、人是欲,就变成天与人不同。天理人欲之说出自《礼记·乐记》篇的“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不能反躬,天理灭矣”,但这个《乐记》之说,是根据老子的说法,不是儒教的学说。而且,既然专把静说成性,那么,动不是性吗?又,《书经》里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应该说是[反映]宋学的主题的著名的话语。朱子将这理解为:人心是人欲(之混杂的心)、道心是天理(照原样的心),但[他认为]其说不正确。“心为一、人焉有二心”。基于这样的立场,实践的原理就是自觉“本心”,不外乎“先立乎其大者”(皆孟子语)。毋庸说,因为陆象山的学问也是伦理学性的,故恶之克服这一点也不应该不考虑。但是,在他那里,所谓恶,归根结底,无非是:尽管明明白白的理如此存在于眼前,却自我蒙蔽了它。
  我们如果自觉自己“与天地同量”,自觉自己是堂堂的一个人,则任何的恶也不足以恐惧。当时有人嘲笑象山“除先立其大者这一句以外,什么也不足取”。对此,象山宁可喜之而肯定之。从象山的这样的立场,导致那个名声很臭的“六经皆我心之注脚”这样的论断,恐怕是自然的趋势吧。“六经注我,我注六经”(以上都引自《全集》三四)这样的话语,不是主张六经不必要,这是明白的。但是,这些话语,在儒教体制之中,对于士大夫读书人来说,应孕育着恐惧的危险,不久在明代的阳明学派那里现实化。
  陆象山和朱子的争论
  象山的“心即理”的主张,是中国的学者所谓的“主观唯心主义”的典型的主张。最后,我想推敲其主观唯心论内的“道”的概念。象山和朱子的论争,著名的是“鹅湖之会”,除像这样直接会面的讨论之外,也通过书信论争。其中最著名的,并且在哲学史上最有意义的,是围绕周濂溪的《太极图说》的论争。这个论争,是象山继续他哥哥同朱子的论争而展开的。总而言之,是否定《太极图说》最初五个字“无极而太极”中的“无极”这一术语的陆象山,同认为它有非常深刻的意思、竭力主张其不可缺少之理由的朱子的论争。
  象山说,濂溪的另外的著作《通书》里,虽然有“太极”这样的文字,但“无极”这样的文字一次也没有发现。《易经》里虽然有“太极”或者“有太极”这样的语言,但“无极”或者“无太极”之语全然没有。但是,另一方面,在道家之书《老子》里,却有“无极”二字,并且有“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或者,“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样著名的语言。何况也有濂溪从道士继承了太极图这样的有力的证词。《太极图说》大概不是周濂溪撰写的,即便假定是其作,也一定是其学问完成以前的东西。
  此理乃宇宙所固有,岂可言无?若以为无,则君不君、臣不臣、
  父不父、子不子矣。这是象山的主张。
  作为历史性的解释,我认为此说大概是正确的。就是说,周濂溪的《太极图说》的最初五个字,包含某种道家性质的思想;而周濂溪本人是否
  道家,则作为另外问题,这几乎是无可置疑吧。与此相反,朱子的解释,作为《太极图说》本身的解释,不免很强辩。但如果暂且离开像这样的考证的兴趣而体察这个论争,那么从中的确可以看出津津有味的对比。
  阴阳是道还是所以阴阳是道?
  朱子说,如果不使用“无极”这样的表达,“太极”就完全变成了“物”,而丧失作为万化的根本,即一切物(在朱子那里,“物”包含“事”)之根源的资格。反之,如果不使用“太极”这样的表达,“无极”就堕于只是空虚的“无”,仍然不可能成为万化之根本。所谓无极,是形之无的意思;所谓太极,是作为理之有的意思。周濂溪先生因为担心学者把“太极”误解为什么“物”似的东西,所以特意通过增添“无极”这两个字以明白地指出这一点。
  对此,象山以《易经·系辞传》的“形而上者谓之道”以及“一阴一阳之谓道”的二段文章为根据而主张:既然已经说一阴一阳是形而上,则太极当然也是形而上,从《易》的《系辞传》出现迄今,将“太极”误解为“什么物似的东西”的人还没有听说过。对此,朱子的回答是:像以前已述的那样,阴阳不是道,所以阴阳才是道。道与阴阳,次元不同。太极·理·道,只是各自以不同的观点来说,归根结底,只不过是指相同东西的言辞,它是:
  在无物之前,而未尝不立于有物之后;在阴阳之外,而未尝不行于阴阳之中;贯通全体而无不在,且又无声、臭、影、响之应言。
  象山激烈攻击这一说法,说:
  至于主张阴阳是形而下之器而不能有道的贵说,绝对不能听从。“易之为道,一阴一阳而已”。(《易经》)前后、始终、动静、晦明、上下、进退、往来、阖辟、消长、尊卑、贵贱、表里、隐显、向背、顺逆、存亡、得丧、出入、行藏,哪一个不是一阴一阳呢?奇同耦互求、无限地变化,因此说“其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而且,“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立人之道,曰仁曰义。”但现在贵说以为阴阳不是道,只不过是形而下之器。错误区分形而下、形而上,是足下还是我,果真是哪一位呢?
  浑一的道的概念
  就是说,陆象山绝对地拒绝朱子似的与阴阳不同次元的道(理)这样的概念。这个场合,象山所说的阴阳,和朱子说的阴阳,没有什么应该区别之处。阴阳即便在象山那里,也是指阴阳二气,即气,简言之,是构成万物的物质性的原理。对我们来说,稍有难理解之点。但这个阴阳,否,这个阴阳之运动,直接就是形而上的“道”这一象山的主张,溯本求源,同时又是横渠和明道,大概还有濂溪的主张。
  陆象山的哲学里,像朱子那里具有的存在论、伦理学、注释学三者之中,注释学毋庸说,存在论也完全缺乏。但是,这只是说它未被摆在关心之中心而已,若一旦将关心投向存在论方面,他还是以气之存在始终是第一性的观点作为前提。其所谓“形而上”,是指他始终不承认道(理)对阴阳(气)的分离。在中国,这大概是传统的观点。
  像这样的阴阳=道这一浑然的道的概念,归根到底,作为当然的趋势,就不能不归结为这样的[结论]:道是阴阳之道,若用别的语言讲,则理是“气之理”(王阳明)。而且,将这个理断定为气之理,即承认气是第一性,
  这应该是所谓唯物论(例如像张横渠—王船山那样)的。但是,在这里,唯心论中的唯心论、主观唯心论的陆象山的“心学”的根本的立场,与其是同样的吧。这的确不能不说是奇妙的事实。
  朱子和陆象山的对比
  像前面说过的那样,朱子和陆子,是完全的同时代人,一方坚持创立“性即理”说,另一方创立“心即理”说,针锋相对,但同时相互敬重对方。
  早在一一七五年,因共同的友人吕东莱(名祖谦)的斡旋,在江西的鹅湖寺,他同朱子举行了讨论会,结果没达到意见的一致。这就是哲学史上著名的“鹅湖之会”。一一八一年,被朱子复兴、讲学的白鹿洞书院(宋初的四大书院之一)招聘,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演讲题目讲演,听讲的人中,据说甚至有人深受感动而流泪。
  关于这次演讲,想注意的是,“小人喻于利”中的那个“利”的内容,始终是专指科举之害。我以前说宋学的主体是士大夫,所谓士大夫,简言之就是读书人,在最现实的[意义上]可以像这样定义:预想通过科举而成为官僚这样的阶级。但是,应该注意的是,在作为那个士大夫之学的宋学里,不屑于科举的态度从最初起就是固有的。若阅读宋以后之著名的学者、思想家的传记,[会发现]将“我不事举业”这样的话作为赞美的话而特书的例子很多,这就是那个态度[的表现]。即便在那样的场合,事实上,大都参加科举进入官界,只是在其意识的深处,把科举作为功利主义的象征,对它警惕的情绪,至少原则上是存在的。在这里,我们能看到士大夫这个存在的极其特殊的性格吧。前面指出的士大夫意识形态之可谓一身两役的性质,与这一点也不无关系。
  虽然互相尊重,但不承认对方的学说,象山把朱子非难为“支离”,朱

知识出处

朱子学与阳明学

《朱子学与阳明学》

出版者:山东人民出版社

本书脱胎于复旦大学的课程“朱子学与阳明学”,又借鉴了日本“文库本”中岛田虔次《朱子学与阳明学》、小岛毅《朱子学与阳明学》等的写法,结合思想史与哲学史,用“十讲”的容量,介绍了以朱子学和阳明学为代表的宋明理学,其产生的思想背景、社会背景、问题的源流、义理脉络以及大致的发展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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