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卑则滞于形器”的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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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全球化时代与朱子学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8191
颗粒名称: 一、“卑则滞于形器”的吕学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6
页码: 69-74
摘要: 本文记述了朱熹对吕祖谦及其学术进行了贬抑,认为其学术偏向实用,缺乏形而上的探求。朱熹批评吕学为“卑则滞于形器”,意指其执着于实用的层面,不能由具体物事上升到天道性命这一形而上的“大本”。
关键词: 朱熹 吕祖谦 浙学

内容

朱熹贬抑浙学,吕祖谦及其学术首当其冲。不论在吕祖谦在世时,还是去世后,朱熹的立场一直未变,可见其根深蒂固。吕祖谦在世时,朱熹在给双方的好友刘清之(子澄)一信的末尾,曾归结说:
  今世学者,语高则沦于空寂,卑则滞于形器,中间正当紧要亲切合理会处,却无人留意。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而邪说暴行所以肆行而莫之禁也。不知伯恭后来见得此事如何?所欲言似此者非一,无由面论,徒增耿耿。①
  朱熹在此信中,对“今世”的学者是既攻“高”又击“卑”。他这里虽未明言所谓“高”“卑”都是指谁,但由于朱熹是围绕吕祖谦治学发议论,针对浙学的学风是无疑的。不论“高”或“卑”,都是割裂了二者的关系。所以朱熹要上下开弓,并谴责正是由于这些或高或卑的学术的偏差,导致了儒家之道的不明不行,甚至是邪说暴行肆虐。
  朱熹要求学者留意的“中间正当紧要亲切合理会处”,自然是朱熹自己坚守的由卑到高一以贯之的学术道路。此一道路,他也称之为“中间事物转关处”。学生问“如何是转关处”?朱熹的回答是:“如致知、格物,便是就事上理会道理。”②所谓“就事上理会道理”,就是要在“事上”与“道理”之间转关,这既有从上往下转,也有从下往上转。在前者,“理会上面底,却弃置事物为陈迹,便只说个无形影底道理。然若还被他放下来,更就事上理会,又却易。只是他已见到上面一段物事,不费气力,省事了,又那肯下来理会”③!致知、格物无疑都需要要觉察上面一段“无形影底道理”,但问题在能否“放下”,于事物之中去理会,即需要转上到下。如果无下、不穷物理而只尊德性,缺乏入圣之阶梯,就只能是“空底物事”。这自然是批评陆学。但吕学的问题刚好相反,即“只就下面理会事,眼前虽粗有用,又都零零碎碎了。少间只见得利害。……这般道理,须是规模大,方理会得”④。在朱熹眼中,吕祖谦学术虽表面“有用”,但不能够由下转上,超越日常用度和利害关系,以成就起有规模的自身“道理”。换句话说,吕学既然不能由卑上达,结果就只能“滞于形器”了。尽管朱熹此时尚希望吕祖谦能调整自己的治学路向。
  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吕祖谦事实上并不缺乏对天理、本心一类“理学”问题的追寻和探讨,朱熹为什么还要说他是“卑则滞于形器”呢?从根本上讲,就是在朱熹眼中,吕祖谦因被历史陈迹和实用利益所陷溺,执着于实用的层面,故而不能由具体物事上升到天道性命这一形而上的“大本”。这也是朱熹批评吕祖谦学术最根本的原则。
  后来,全祖望对于朱、陆、吕三家学术有一个经典的评论,就是“朱学以格物致知,陆学以明心,吕学则兼取其长”①。但若按朱熹的逻辑来理解这个“兼取其长”,结果反而是否定的。因为泛观博览而兼取各家,在朱熹的学问进路中属于由“分殊”而会归“理一”,“盖能于分殊中事事物物、头头项项,理会得其当然,然后方知理本一贯”②。“兼取其长”的博学多识固然重要,但最后的“归约”毕竟是目的,重要的是能归纳提炼出“一贯”之理。如果醉心于收纳各家,在学问的广博上固然有其价值,但若因此而流荡无归,以致失去了自身学术的鲜明主旨,则显然是得不偿失③。而从朱熹本来的意图讲,正确的道路应当是通过格物致知去明心——先泛观博览然后归之约,或者道问学以尊德性。那么说吕祖谦“卑则滞于形器”就容易明白:即“明心”这一大旨被吕祖谦立足于实事、实利的“格物致知”所滞塞,这或许可以说是从反向意义去理解的“兼取其长”。
  从正面“道理”来看,吕祖谦及以他为代表的浙学无疑都是重实的。吕祖谦在其名篇《太学策问》中,陈述了他“讲实理,育实才,而求实用也”的“实学”观,强调“立心不实,为学者百病之源”①。他批评当时的士子,虽然笔写口说,郁郁可观,却是“骛于言而未尝从事所以言者耶”?今人比之古人如孔门弟子,对于孔子教诲的认知可能更为准确,但离开了亲身切己的实践体验,就无助于实用。故谓“古之人,其为己不为人如此。今日所与诸君共订者,将各发身之所实然者,以求实理之所在,夫岂角词章、博诵说、事无用之文哉”②!从吕祖谦所述来看,他从古人为己之学的质朴出发,要求士人结合自身实际的操守和举止去求实理之所在,而批评务于讲诵词章的无用空学。
  因此,吕祖谦治学,重点在倡导“有用”。他针对当时读书人的弊病指出:“今人读书,全不作有用看。且如人二三十年读圣人书,及一旦遇事,便与闾巷人无异。或有一听老成人之语,便能终身服行,岂老成之言过于六经哉!只缘读书不作有用看故也。”③六经是儒者安身立命的基本经典依据,吕祖谦自己便有《易》《书》《诗》等经学研究的专门著述。但是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他之重视经典,其实不像其他理学家那样,专注于探求和发掘经典蕴含的性命义理,而在于它对人有用。换句话说,就是世间的老成人之语,远不如六经所载的圣人之语有用。基于这一立场,他评价孔门弟子说:
  孔门诸弟子,若论趋向,固非管仲可比。使他见用,却恐未必有管仲事业。学者看古人,要须看得至此。④
  吕祖谦所谓的“趋向”,当指孔子弟子修德求仁的路向和进阶。由于其前提或动机是志道、据德、依仁,故在出发点上非管仲一般人可比。但问题也正在这里,出发点或动机再好,也只是一种愿望,根本上还是要看效果,即管仲所造就的事业。所以在吕祖谦,读古人之书,最要紧的是要关联效果,看它是否有用。这不止是吕祖谦个人的观点,也是与朱熹正面展开辩论的永嘉、永康学者的思想,所以朱熹批评吕学是“合陈君举、陈同甫二人之学问而一之”①。由此可见,浙学都有注重实用的趋向。
  当然,这样讲并非意味着朱熹治学就不重实。事实上,朱熹也是强调他自己的学说是“实学”的,申明他所追求的性命义理都是实性、实理。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就绝不同意“卑则滞于形器”。吕祖谦的务实不能得到肯定,就在于他不能像朱熹那样,从万事万物中追溯,抓取根源性的“大本”。朱熹说:
  只看圣人所说,无不是这个大本。如云:“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不然,子思何故说个“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此三句是怎如此说?是乃天地万物之大本大根,万化皆从此出。人若能体察得,方见得圣贤所说道理,皆从自己胸襟流出,不假他求。②
  朱熹从《礼记·乐记》中引来的孔子之语,说的是天地礼乐流行的大本③,它的实质是突出了儒家的仁义内核,在子思则被阐释为《中庸》的天性和因此而来的循性修道之教。朱熹作《中庸章句》,“天命之谓性”已被解释为“性即理”。因此,天地万化所得以生成流行的大本大根,实际就是朱熹自己的性理本体,也就是《论语》中通过子贡之口道出的“不可得而闻”的性与天道。朱熹治学的宗旨,可以说是“体察”这个因为“净洁空阔”而不可得闻的性理本体,这就是圣贤所说,也是朱熹想要阐明的超越性的“道理”。
  在朱熹,理学的“道理”是“皆从自己胸襟流出,不假他求”的,即要求自己循性立本,体验和发明内在的仁义性命。仁性充实于内,然后再发扬推广于外,实现于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事业之中。可是吕祖谦的务实,不但是滞于形器,而且往往关系着时事利害。后者实际才是朱熹反对吕祖谦学术更主要的原因,因为这在朱熹,根本就不是正确的治学之路。孟子当年游说梁惠王,便是“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将仁义与时事利害——利吾国、利吾家直接对立了起来。理学家通常号称接续孟子,因而大都站在了孟子严辨义利的立场上。人当体察的天地万化的“大本”,进入伦理的界域,便成为“义以为上”的义利之辨的基本原则。这在与吕学形成对应而“语高”的陆九渊心学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知识出处

全球化时代与朱子学研究

《全球化时代与朱子学研究》

出版者:厦门大学出版社

本书收录了《全球化时代朱子学核心价值的新意义》《宋明理学法因天理论》《朱熹安贫恬退的思想》《曹植的性理学思想》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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