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继承与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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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经学与实理:朱子四书学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7841
颗粒名称: 四 继承与超越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5
页码: 382-386
摘要: 这段文字讨论了朱子学在治学过程中的批判继承与反思超越精神,这种精神体现在对二程学派的继承与超越、朱子自我否定与超越以及勉斋对朱子的反思与突破三个层次上。同时,也给今人在学术研究中提供了保持独立思考和自信,不断反思和超越既有观点,以推动学术进步的启示。
关键词: 朱子 哲学思想 治学过程

内容

朱子与勉斋对《精义》诸说的辨析,体现了朱子学极为强烈的批判继承与反思超越精神。这种精神至少在三个层次得到体现,带给今人发人深省的启发。
  第一层:朱子对二程学派的继承与超越。在继承二程之学时,朱子亦严格辨析其说不合理之处,并予以批评,体现了入室操戈、勇于超越的精神。如2.10章伊川“所由、所安”解兼具善恶两面,《集注》则专指不好的一面。朱子认为《集注》之解合乎事理,否则容易犯下恕人、自恕之病。朱子一贯极忌惮自恕、恕人说,而主张宁严勿恕。2.11温故知新章朱子批评诸家说皆说反了温故和知新,用以解释温故者,其实适用于知新,反之亦然。批评伊川、尹氏“只此一事可师”说,“窄狭却气象也。”2.23损益章批评程子诸说仅注意“损益”而忽视了更为重要的“因袭”一面,批评程子亦不仔细而是“衮说将去”,非常认可汉代马融说,见出朱子对于汉学的尊重,此是他与二程学派解经相异处。“这一段,诸先生说得‘损益’字,不知更有个‘因’字不曾说。‘因’字最重。程先生也只衮说将去。……因举马氏古注曰……此说极好。”榦。①3.16章批评二程说犯了添字解经,引入言外之意,不够稳当的弊病。批评明道射不主中说,完全违背了“中”的主旨。
  第二层:朱子的自我否定与超越。朱子《精义》时期思想虽大体确立,然不成熟,较之此后《集注》(甚至《或问》)思想多有反复,故《精义》之辨可成为考察朱子思想演进的有益参照。如《精义》及《或问》主张首章分为两章,《集注》则合为一章。就《精义》与《集注》比较来看,朱子对诸家看法有从批评转变为认可的,如6.6由也果章朱子曾认可勉斋对伊川批评,但《集注》则明引勉斋批评的伊川“能取其长皆可用”说;6.11君子儒章朱子认为谢氏“远者大者或昧”说“某所未安”,然而仅在丁酉《论语或问》即改变看法,从工夫论角度肯定其说“尤可以警学者用心之微”,故《集注》引之。6.13孟之反章对谢氏的处理亦然,《精义》中勉斋认为谢说“甚紧切,于本文未密”,朱子未发表看法,《论语或问》则痛贬“谢氏之说,尤为过之”;至《集注》则唯独采用谢氏说,取舍截然相反。2.8色难章“色难”解朱子主张以杨氏说,反对旧注“承顺颜色”说,但《集注》则引之,认为“亦通”。有从认可《精义》说到放弃或反对的,如6.12子游为武城宰章,勉斋倾向谢氏说,指出主旨是取灭明之一节一行,朱子认可之,然《集注》则引杨氏说。还可由《精义》之辨见出朱子说从未定到确定,如6.18知之者章《集注》引与勉斋未曾讨论的张栻说,可见其时朱子对本章理解仍未确定。6.19中人以上章勉斋未知横渠说出处,置其说于统计的六说之外,可知其时《精义》尚未收入其说。
  第三层:勉斋对朱子的反思与突破。朱子、勉斋《精义》之辨,体现了师徒二人在经典诠释和思想取向上的诸多差异,尤其显示了勉斋独立思考,当仁不让的精神。勉斋不仅提出了独到新颖之解,而且对某些重要说法坚持不渝,并未因其与朱子之特殊亲密关系(传道弟子兼女婿)而改变。就《精义》之辨来看,师徒二人观点对立甚多。如6.15出不由户章勉斋批评伊川“事必由其道”说未粹,朱子认为伊川说“不见其失,不可轻议”。6.20樊迟问知章勉斋批评吕氏当务为急说牵连,朱子则大赞吕氏“词约理精”,《集注》收其说。6.22齐一变章勉斋分析伊川第二说“只说风俗”、三说“大伦犹在”皆未稳,批评范氏“齐鲁相若”说不妥。朱子则认为程子、范说皆无病,《集注》亦是从风俗论。6.26子见南子章勉斋主张上蔡的“浼夫子”说,批评伊川的“子路以夫子被强、见迫”说,认为子路不悦在于“不足见”而非“不当见”,指出伊川的“夫子欲正卫君失礼”是言外添加之意,认为夫子之见合礼。范氏以“矢”为“誓”非圣人气象,吕氏“天厌道”说非圣人意。朱子则据文义主张范氏发誓说,批评诸家因避嫌而解“矢”为“陈”。6.27中庸之为德章勉斋主张尹氏说,批评伊川未能阐明“久”字而不合文意,谢、杨氏以无过不及解“至”不妥,乃是言“中”。批评杨氏“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说。朱子则主张伊川说,认为谢杨等“中”“至”说相通,指出其破杨说不妥。6.28博施济众章勉斋认为伊川“皆以‘何事于仁’作‘何止于仁’,故以仁为有小大上下”与本章论为仁之方主旨不相应,割裂了前后文意,而主张明道“何干仁事”说,此说既分明,又与下文仁之方贯通。朱子则赞同伊川“何止于仁”说,对勉斋认为“皆推说‘博施济众犹病’故不录”的二程说,《集注》则有所取。又如对“当仁”的理解,勉斋主张“适当为仁”,朱子认为应是“担当”“任”之意。
  勉斋与朱子之异鲜明显示了其思维的敏锐和独到,对自身观点的始终坚持体现了自得于心的理论自信。如2.4十五志学章勉斋对朱子说颇有修正,关于本章进学次第是实说还是虚说,有不同看法。勉斋认为当是夫子为学境地之实说,而非故作谦虚以勉励他人,并认为《集注》在“勉人为辞而独觉其进”两说中,更重后者。其实《集注》更强调勉人、立法、谦虚之说,“独觉其进”说不过略有此意而已。勉斋则以后者来否定前者,以此作为对《集注》的批评修正。
  勉斋较之朱子,更强调分说立场。如6.5三月不违章,他主张“三月”突出了颜子工夫的长久不断,其余弟子则至于仁而不能久,不能拘泥于“三月”二字,颜子与圣人之别不在乎是否有断,而是工夫思勉问题。“愚以三月特以其久,不必泥‘三月’字。颜子视孔子为未至者,圣人则不思不勉,颜子则思勉也。诸子视颜子为未至者,则以久近不同耳。若谓颜子三月则违,恐未安。”朱子则强调伊川等“三月则断”说无误,如颜子能始终不断,则已进入圣域,无须思勉了。“颜子若能终不违仁,则又何思勉之有!”另一方面,勉斋称赞游氏以人心解仁说紧切而不合文意,“游氏说‘仁’字甚切,恐于本文不甚密。”朱子则甚为反对游氏仁人心说,非常警惕视仁心为一物说,认为与本文“心不违仁”说不合。“游氏引‘仁,人心也’,则仁与心一物矣,而曰‘心不违仁’,何也?”①对横渠“内外宾主”说,勉斋当时比较困惑,“不知如何說?”他后来分析《语录》朱子所答他人说,提出就文义与义理言,大概有两种观点:一是仁为屋,心为宾主;二是身体为屋,仁为宾主。二者的根本差别在于是否视仁与心为一,前者虽合乎文义而视仁、心为二;后者主张仁即心而更合乎义理,勉斋个人倾向于仁与心为一说,认为更为亲切。可见他对自己思想的坚守。勉斋此说影响甚大,为朱子后学《四书》著作广为引用。
  黄氏曰:“内外宾主之语,《语录》有数条,大略以屋为喻而在内者为主,在外者为宾。然有二说:其一以仁为屋而以心之出入为宾主,其一以躯壳为屋而以仁之存亡为宾主。以文义言则前说胜,以义理言则后说胜。以文义言,则心自是心,仁自是仁;以义理言,则心即仁也仁即心也。前说因孔子所言而为文,后说则言心在便为仁,不在便为不仁。其旨尤切,当两存而并观之。”①
  又如6.20樊迟问知章勉斋着力讨论“民之义”解,反对二程解“民”为“百姓”,认为应解为“人”,方才切题。进而提出新解,认为此“务民”即是务己之义,盖“通天下只一义”,以此义而冲破人我之别,达到人己相通。此“知”亦落实为见义而为,无义则无知,突出了义的中心意义。批评杨氏樊迟学稼是事而非义说不妥,提出“事与义本无异”的事义合一说,强调事不离义,义必见诸于事。“此三说,皆以‘务民之义’作‘从百姓之所宜’,恐解‘知’字太宽……只伊川第二说曰‘民,亦人也’,似稳。所谓‘知’者,见义而为之者也。不见义,则为不知。……然必曰‘民之义’者,己亦民也。通天下只一义耳,何人我之别!……莫非事也,而曰‘事而非义’,则不可。但有义、不义之异,事与义本无异。”朱子一方面认可勉斋对“民之义”的理解,同时批评其无人我之异说过于合一笼统。批评“事即义”说犯了物即理的形而上下混说之弊,“但所谓‘居天下之广居与己之广居无异’,则天下只有此一广居,何必更说无人我之异乎?……然谓‘事即是义’,则不可。且如物还可便谓之理否?”榦。②此显示朱子强调分析,反对合一的特点,这是朱子的基本立场,朱子对仁与心、物与则、道与器、理与气等皆是如此严加辨析,突出分殊。仅即此两章,已显出勉斋与朱子不同而更倾向于理一和通贯,主张心即仁、事即义、人即我等。
  朱子引导勉斋对《论语精义》的精细辨析①,实则是朱子学习二程之学进而突破二程之学思想奋斗历程的再现,对领会朱子思想的形成演变具有切实的参考意义。对勉斋而言,藉由对《精义》诸说的比堪异同、考校得失,熟悉了前辈之说,锻炼了思辨能力,掌握了“虚心熟读审择”的治学方法,形成了“读书尽着仔细”的治学风格。特别难得的是,勉斋忠实传承了朱子所实践的当仁不让的求真精神,在反思批判中继承发扬朱子学,所开出的双峰、北山之学又将此精神演绎为“后朱子学”时代不可多得的一段光彩。朱子师徒《精义》之辨所体现的重视前人成果,强调理性反思,实与现代学术精神颇为吻合,其所秉承的“会看文字”“尽着仔细”的治学理念于“略一绰过”的浮躁学风亦具针砭之效。它亦启示今人,在经典研习和义理探索之途上如勉斋一般重走朱子之路,或许是时下传统儒学的转化与创新取得突破的可资之鉴。

知识出处

经学与实理:朱子四书学研究

《经学与实理:朱子四书学研究》

出版者: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本书内容包括:朱子四书学概述、朱子道统说新论、经学与实理、寓作于述、《四书集注》文本与义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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