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朱熹对宋儒“为仁”诠释的采录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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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熹“克己复礼为仁”诠释研究以理学体系建构为视角》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7646
颗粒名称: 第一节 朱熹对宋儒“为仁”诠释的采录与评论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11
页码: 156-166
摘要: 本文记述了朱熹对宋儒“为仁”诠释的采录,是他对“为仁”认识和诠释的重要手段。通过对宋儒“为仁”诠释的采录和进一步阐发,朱熹深化了对“为仁”的理解和诠释。这一过程反映了朱熹在哲学思想上的发展和变化,也为我们提供了了解朱熹思想演变的重要线索。
关键词: 朱熹 克己复礼 宋儒

内容

朱熹在《论语精义》中广泛采录了二程以及张载、范祖禹、吕希哲、吕大临、谢良佐、游酢、杨时、侯仲良、尹焞等宋儒对“为仁”的诠释,后来在《论语或问》及其语录中又对相关诠释进行了进一步阐发和取舍,在《论语集注》中又直接诠释并引用二程等学者的诠释进行补充,这一过程实际上就是朱熹不断深化对“为仁”的认识和诠释的过程。
  一、朱熹对宋儒“为仁”诠释的采录
  朱熹在《论语精义》卷六的“克己复礼”章,广泛采集了程颢、程颐、范祖禹、吕大临、谢良佐、游酢、杨时、尹焞等宋人对“为仁”的诠释。举隅如下:
  采录程颢的“为仁”诠释语句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一于礼之谓仁,仁之于礼,非有异也。”①所引语句涉及仁与礼的关系。
  采录程颐的“为仁”诠释语句有:“凡言仁者,有诸己也”;“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焉’”;“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者,言一旦能克己复礼,则天下称其仁,非一日之间也”;“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凡人须是克尽己私,只有礼时,方始是仁处”等。朱熹还将后一处“凡人须是克尽己私”句修改为“克己复礼为仁,言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是乃仁也”②。所引语句涉及仁与己、礼的关系等。
  采录范祖禹的“为仁”诠释语句为:“为仁由己,在内故也。克己复礼时,天下之善皆在于此矣。天下之善在己,则行之一日,可使天下之仁归焉。”①所引语句涉及仁与己的关系等。
  采录吕大临的“为仁”诠释语句有:“仁者以天下为一体,天秩天叙,莫不具存。人之所以不仁,己自己,物自物,不以为同体。胜一己之私,以反乎天秩天叙,则物我兼体,虽天下之大,皆归于吾仁术之中。一日有是心,则一日有是德”;“有己则丧其为仁,天下非吾体;忘己则反得吾仁,天下为一人。故克己复礼,昔之所丧,今复得之,非天下归仁者与?安仁者,以天下为一人而已”。“《克己复礼赞》曰:凡厥有生,均气同体。胡为不仁,我则有己。立己与物,私为町畦,胜心横生,扰扰不齐。大人存诚,心见帝则。初无吝骄,作我蟊贼。志以为帅,气为卒徒。奉辞于天,孰敢侮予?且战且徕,胜私窒欲。昔焉寇雠,今则臣仆。方其未克,窘我室庐。妇姑勃蹊,安取厥余?亦既克之,皇皇四达。洞然八荒,皆在我闼。孰曰天下,不归吾仁?痒疴疾痛,举切吾身。一日至之,莫非吾事。颜何人哉?希之则是。”②所引语句涉及为仁与物我同体、克己的关系等。
  采录的谢良佐“为仁”诠释语句主要包括谢氏对两个问题的回答。或问:“言动非礼,则可以正,视听如何得合礼?”谢氏答曰:“四者皆不可易,易则多非礼,故仁者先难而后获。所谓难者,以我视,以我听,以我言,以我动也。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视听不以我也,胥失之矣。”或问:“求仁如何下工夫?”谢氏答曰:“如颜子视听言动上做亦得,如曾子颜色容貌上做亦得。出辞气者,犹佛所谓从此心中流出。今人唱一喏,若不从心中出,便是不识痛痒。古人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不见不闻不知味,便是不仁,死汉不识痛痒了。又如仲弓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但存如见大宾如承大祭底心在,便长识痛痒。”此外还有:“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只就性上看。”③所引语句涉及仁者先难而后获、求仁下工夫处等。
  
  采录游酢的“为仁”诠释语句为:“孟子曰:‘仁,人心也。’则仁之为言,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体,则喜怒哀乐之未发者是也。惟其徇己之私,则汩于忿欲,而人道熄矣。诚能胜人心之私,以还道心之公,则将视人如己,视物如人,而心之本体见矣。自此而亲亲,自此而仁民,自此而爱物,皆其本心随物而见者然也。故曰:‘克己复礼为仁。’礼者,性之中也。且心之本体,一而已矣,非事事而为之,物物而爱之,又非积日累月而后可至也。一日反本复常,则万物一体,无适而非仁矣,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天下归仁,取足于身而已,非有藉于外也,故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请事斯语,至于非礼勿动,则不离于中,其诚不息,而可久矣,故能三月不违仁。虽然,三月不违者,其心犹有所操也,至于中心安仁,则纵目之所视,更无乱色,纵耳之所听,更无奸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发育万物,弥纶天地,而何克己复礼、三月不违之足言哉!此圣人之能事,而对时育万物者,所以博施济众也。仁至于此,则仲尼所不敢居,而且罕言也。然则仁与圣乌乎辨?曰:仁,人心也,操之则为贤,纵之则为圣,苟未至于纵心,则于博施济众,未能无数数然也。”①所引语句涉及仁的含义、内心安仁等。
  采用杨时的“为仁”诠释语句为:“仁,人心也。学问之道,求其放心而已,放而不知求,则人欲肆而天理灭矣。杨子曰:‘胜己之私之谓克。’克己所以胜私欲而收放心也。虽收放心,闲之为艰,复礼所以闲之也。能常操而存者,天下与吾一体耳,孰非吾仁乎?颜渊其复不远,庶乎仁者也,故告之如此。”②所引语句涉及仁的含义、仁与克己复礼的关系等。
  采用尹焞的“为仁”诠释语句为:“弟子问仁者多矣,唯对颜子为尽。问何以至于仁?曰复礼则仁矣。礼者,理也,去私欲则复天理,复天理者仁也。礼不可以徒复,唯能克己,所以复也。又问克己之目,语以视听言动者,夫然,则为仁在内,何事于外乎。”①所引语句涉及为仁与复礼、克己的关系等。
  二、朱熹对宋儒“为仁”诠释的评论
  在《论语或问》“克己复礼”章、《朱子语类》“颜渊问仁”章中,朱熹对《论语精义》中程颢、程颐、范祖禹、吕大临、谢良佐、游酢、杨时、尹焞等宋儒的“为仁”诠释进行了评价。
  对于《论语精义》中摘录的程颢关于“为仁”的一处诠释,朱熹在《论语或问》中指出,“如曰‘视听言动一于礼之谓仁,仁之与礼非有异’者,言能复于礼,则仁心自存,有不待他求而得者,非以仁与礼为一物也”②。朱熹认为,仁与礼并不是同一物,复于礼,则仁心自存,不待他求而得。又《朱子语类》载,朱熹言:“一于礼之谓仁。只是仁在内,为人欲所蔽,如一重膜遮了。克去己私,复礼乃见仁。仁礼非是二物。”③在朱熹看来,人欲如一重膜遮蔽了仁,若下“克己复礼”的工夫,战胜私欲,复礼才能见仁,仁礼并不是不相干的二物。
  对于程颐所言“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朱熹在《论语或问》中评价指出:“如曰‘事事皆仁’,言所行无非仁者,而后人得以是称之,非若吕、谢、游、杨之说也。”④
  对于程颐所言“凡人须是克尽己私,只有礼时,方始是仁处”,朱熹在《论语或问》中评价指出:“如曰‘克己尽仁,克尽己私,只有礼时方始是仁处’,亦若其言仁、礼不异之意也。”⑤在《朱子语类》中,朱熹指出:“伊川尝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此说最为的确。”⑥朱熹虽然赞赏程颐诠释,但在引用时,并非全盘照抄。朱熹编的《河南程氏遗书》记载了程颐对唐棣提问的回答:“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凡人须是克尽己私后,只有礼,始是仁处。”①《朱子语类》文本在此基础上去掉了赘词“凡人”“后”等字,“只有礼”改为“皆归于礼”,“始是仁处”改为“方始是仁”。这种修改内含有朱熹在前人启发下,对“克己复礼为仁”认识的不断深化。
  对于程颐所言“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②,朱熹在《论语或问》中赞说“程子至矣”③,并将此解转引于《论语集注》中④。但从后来朱熹与弟子的相关讨论来看,朱熹对此处“仁”之诠释更为满意的不是“天下之正理”,而是“本心之全德”,认为释“仁”为“天下之正理”不若释“仁”为“本心之全德”。⑤《朱子语类》载:
  (1)问:“程先生尹先生皆以仁为正理,如何是正理?”曰:“只是正当底道理。”⑥
  (2)“仁者,天下之正理”。只是泛说,不是以此说仁体。若曰“义者,天下之正理,也得”。⑦
  (3)问“仁者,天下之正理”。曰:“此说太宽。如义,亦可谓天下之正理;礼,亦可谓天下之正理。”⑧
  (4)问“仁者,天下之正理”。曰:“说得自好,只是太宽。须是说仁是本心之全德,便有个天理在。若天理不在,人欲横肆,如何得序而和!”⑨
  (5)程子说“仁者,天下之正理”,固好;但少疏,不见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德。人若本然天理之良心存而不失,则所作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来,安得有序,安得有和!①
  在朱熹看来,二程释“仁”为“正理”意为“正当底道理”。按理,这与朱熹释“仁”为“性”为“理”相类,但朱熹认为“天下之正理”的诠释“只是泛说”,太宽,对“仁”之诠释来说没有针对性,“义”和“礼”亦可套用此诠释,“不是以此说仁体”,“少疏,不见得仁”,须训这“仁”为“本心之全德”,便有个天理在。朱熹这些诠释思想亦影响其门人,如其门人郑南升直接释伊川“仁者,天下之正理”为“所谓正理,即心之德也”。②
  对于范祖禹所言“为仁由己,在内故也”,朱熹在《论语或问》中指出:“范氏之说,则其疏甚矣。”③朱熹认为,范祖禹为仁之释太空疏。
  对于吕大临所言“仁者以天下为一体,天秩天叙,莫不具存。人之所以不仁,己自己,物自物,不以为同体”,朱熹在《论语或问》中指出,“吕氏专以同体为言,而谓天下归仁,为归吾仁术之中,又为之赞以极言之,则不免过高而失圣人之旨。抑果如此,则夫所谓克己复礼而天下归仁者,乃特在于想象恍惚之中,而非有修为效验之实矣”④。朱熹认为,吕大临解仁太过高远,失却了孔子原意,只在想象恍惚中言,没有修为效验之实。
  对于谢良佐对“为仁”的诠释,朱熹《论语或问》未做专门评价。《朱子语类》针对谢良佐言“(视听言动)四者皆不可易,易则多非礼,故仁者先难而后获。所谓难者,以我视,以我听,以我言,以我动也”⑤,评价说:“如谢氏曰:‘以我视,以我听,以我言,以我动。’夫子分明说是‘非礼勿视听言动’,谢氏却以‘以我’言之,此则自是谢氏之意,非夫子所以告颜渊者矣。”①在朱熹看来,谢良佐将“非礼勿视听言动”释为“以我视,以我听,以我言,以我动”,失却了孔子告颜渊的本意,是谢良佐一己之意。
  对于游酢所言“仁之为言,得其本心而已”等,朱熹《论语或问》指出:“至于游氏之说,以为视人如己视物如人,则其失近于吕氏,而无天序天秩之本,且谓人与物等,则其害于分殊之义为尤甚。以为非必积日累月而后可至,一日反本复常,则万物一体,无适而非仁者,则又陷于释氏顿悟之说,以启后学侥幸躐等之心。以为安仁则纵目所视而无乱色,纵耳所听而无奸声,则又生于庄周、列御冦荒唐之论,若以圣人为恃其中心安仁之故,而有意于纵其视听者。至其所论仁圣之辨,则又以博施济众为言,则于夫子所以告子贡者,似有所未察也。”②游酢提出了仁是本心,仁是心之本体的思想,主张人能反其本心,便达到万物一体之仁。这显然比谢良佐、吕大临的心性论思想更进了一步。对此朱熹未曾置言。朱熹主要从四个方面批评游酢解仁之论:一是批评游酢“视人如己视物如人”之言,跟吕大临一样,有着高远不切实际的缺失;二是批评游酢称人与物等同,严重危害到人与物的分殊之义;三是批评游酢论安仁之效,滋生和受影响于庄子、列子荒唐之言;四是批评游酢分辨仁圣之论,未曾真正体察孔子为何以“博施济众”告子贡。
  对于杨时所言“仁,人心也。学问之道,求其放心而已,放而不知求,则人欲肆而天理灭矣”,朱熹《论语或问》指出:“杨氏以为先克己,而后复礼以闲之,则其违圣人之意远矣。”③在他看来,杨时之释远远违背了孔圣人的原意。
  对于尹焞所言“弟子问仁者多矣,唯对颜子为尽”,朱熹《论语或问》指出:“惟尹氏庶几近之,然其以理易礼,而遂以复礼为仁,则亦失程子之意矣。”④批评尹焞解仁之论失却了二程原意。
  对于胡宏所言“仁者,心之道乎”,朱熹在《朱子语类》中指出:“五峰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此语分得轻重虚实处却好。某以为‘道’字不若改做‘德’字,更亲切。‘道’字又较疏。”①朱熹认为,胡宏释“仁”为“心之道”之“道”字较空疏,不若改释为“心之德”,更亲切。
  三、朱熹对以“人心”释仁的继承与发展
  孟子说“仁,人心也”②,开启以“心”训“仁”的先河。对于孟子此语,朱熹有详细的分析。《朱子语类》载:
  “仁,人心也”,是就心上言。③
  仁是无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会不得,便说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仁也。④
  问:“杨氏谓:‘孟子言:“仁,人心也。”最为亲切。’窃谓以心之德为仁,则可;指人心即是仁,恐未安。”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此指而示之近。缘人不识仁义,故语之以仁只在人心,非以人心训仁;义,只是人之所行者是也。”⑤
  曰:“耳无有不聪,目无有不明,心无有不仁。然耳有时不聪,目有时不明,心有时不仁。”问:“莫是心与理合而为一?”曰:“不是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动,便不仁了。所以‘仁,人心也’。”⑥
  在上述几条文献中,朱熹表达了两层似乎相互矛盾的意思。一方面,他强调,“仁,人心也”,是就心上言,“仁就心上说”⑦,“仁就处心处说,一事上处心如此,亦是仁”⑧,不是用仁来形容人心,也不是以人心训仁,而是用人心来指示仁,如果说“人心即是仁”,朱熹表示“恐未安”,因而反对用人心训仁;另一方面,朱熹在最后一条文献中又明确指出,心自是仁。为何会出现这种看似自相矛盾的诠释?朱熹究竟在何种层面上肯定和批判“仁,人心也”?下面试图从三个方面探寻其答案。
  第一方面,朱熹之所以否定“仁,人心”,是因为“仁”是性,“心”兼性情。如《朱子语类》载:
  问:“伊川曰:‘仁是性也。’仁便是性否?”曰:“‘仁,性也。’‘仁,人心也。’皆如所谓‘乾卦’相似。卦自有乾坤之类,性与心便有仁义礼智,却不是把性与心便作仁看。性,其理;情,其用。心者,兼性情而言;兼性情而言者,包括乎性情也。孝弟者,性之用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情也。”问:“伊川何以谓‘仁是性’?孟子何以谓‘仁人心’?”曰:“要就人身上说得亲切,莫如就‘心’字说。心者,兼体、用而言。程子曰:‘仁是性,恻隐是情。’若孟子,便只说心。程子是分别体、用而言;孟子是兼体、用而言。”①
  在朱熹看来,“仁,人心”,以“人心”训“仁”不妥,仁是性,心兼(包括)性情,兼体用,我们自然不能用包含性、情的心训释纯为性的仁。
  第二方面,朱熹之所以肯定“仁,人心”,是因为“心”是说体,是指“本心”。据《朱子语类》记载,朱熹说:
  “心统性情。”性情皆因心而后见。心是体,发于外谓之用。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恻隐之心。”性情上都下个“心”字。“仁,人心也”,是说体;“恻隐之心”,是说用。必有体而后有用,可见“心统性情”之义。②
  理即是性,这般所在,当活看。如“心”字,各有地头说。如孟子云:“仁,人心也。”仁便是人心,这说心是合理说。①
  在这里,朱熹明确指出,“仁,人心”之“心”是说体,是合理说。孟子之“人心”兼体用而言,若我们只从“体”的角度视“心”,去掉“人心”之“用”(即情),那么统性情之“心”,即只剩下“性”了,无疑也就等同于是“性”之“仁”了,仁便是人心。
  第三方面,心是专指“性”或“本心”时,“人心”是“仁”。
  朱熹说:“自古圣贤相传,只是理会一个心,心只是一个性。性只是有个仁义礼智。”②心包括未发之性和已发之情,当心不含已发之情、只为未发之性时,心便同于为“性”之“仁”了。当朱熹肯定“人心”为“仁”时,此“人心”不含“已发之情”,只指“未发之性”了。正如向世陵所强调的:“但就心之自身来说,又要知晓心无不仁是专指本心即心之本体的方面,而不包括其流行发用在内。”③
  朱熹围绕“心统性情”理学理论,强调“仁,人心也”是说性、说体。可见,从天性的角度,在本体的层面,朱熹认为人心就是仁。④只是有时在具体语境中,朱熹并没有明白地亮出自己这一角度和层面,因而初看起来,似乎自相矛盾。而实际上,朱熹从天性、本体的角度论述本心是仁的言论很多。有时,朱熹直接点明人之本心是仁,如“仁者,人之本心也”⑤。而有时,朱熹释“仁”与“心”为同一物,指出“仁即是心”,虽未明确此“心”为“本心”,但透过其关于“私欲”“尘垢”“遮蔽”“间隔”等论述,我们也可以看出其“心”即特指“本心”。如:
  仁与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心便违仁去,却为二物。若私欲既无,则心与仁便不相违,合成一物。心犹镜,仁犹镜之明。镜本来明,被尘垢一蔽,遂不明。若尘垢一去,则镜明矣。颜子三个月之久无尘垢。其余人或日一次无尘垢,少间又暗;或月一次无尘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①
  仁即是心。心如镜相似,仁便是个镜之明。镜从来自明,只为有少间隔,便不明。颜子之心已纯明了,所谓“三月不违”,只缘也曾有间隔处。②
  朱熹亦从反面反复强调不仁者失去本心,如谓“不仁之人,失其本心”③,“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④,“‘依于仁,’仁是个主,即心也。‘依于仁’,则不失其本心。既不失其本心,则德亦自然有所据。若失其本心,则与那德亦不见矣”⑤,“人之本心无有不仁,但既然汩于物欲而失之,便须用功亲切,方可复得其本心之仁”⑥等。朱熹认为,人因为失其本心而不仁,依于仁则不失其本心;心无不仁是专指本心即心之本体的方面,而不包括发用流行后,受私欲蒙蔽后之仁⑦。
  《朱子语类》载:“故体认得此心,而有以存养之,则心理无所不到,而自然无不爱矣。才少有私欲蔽之,则便间断,发出来爱,便有不到处。故世之忍心无恩者,只是私欲蔽锢,不曾认得我与天地万物心相贯通之理。故求仁之切要,只在不失其本心而已。”⑧就本体而言,仁同本心,因而,朱熹强调,求仁之要,只在不失其本心。

知识出处

朱熹“克己复礼为仁”诠释研究以理学体系建构为视角

《朱熹“克己复礼为仁”诠释研究以理学体系建构为视角》

出版者:商务印书馆

本书以宋代佛道挑战、清代汉宋之争为背景,以理学体系建构为视角,对朱熹“克己复礼为仁”诠释进行研究,挖掘朱熹克己、复礼、为仁及三者关系的诠释意涵,揭示其诠释的理学化、阶段性、发展性、矛盾性特征及其成因,彰显了朱熹内倾的学术特征、“致广大,尽精微”的学术特质与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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