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宋时烈的方法论及四七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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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下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7120
颗粒名称: 第二十四章 宋时烈的方法论及四七之辩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16
页码: 639-654
摘要: 本文介绍了在研究朱子学时面对朱子言论不一的情况,学者们所采取的几种解决方法。这些方法包括思想前后期改变、诠释对象不同说法、从文献创作背景衡量、无法从单一文本判断为定论、谈论次数多寡以及对朱子学说纲领精神的掌握等。文章还举了韩国儒者唐君毅和牟宗三对朱子的评价为例,来说明在面对朱子言论不一的问题上,学者们的处理方式有所不同。
关键词: 宋时烈 方法论 朱子学

内容

前言
  研究朱子学时,学者常会为朱子言论之不一而感到困扰,例如,关于“心”的意涵:心是气之灵,所以要归属于气?还是心本具性理?究是本心或气心,历来各家的诠释多不相同。①又如,冯友兰曾言:朱子需要两个世界。②而刘蕺山、黄宗羲等人也以朱子“有物先天地”③之说,而判朱子似有割裂理气之嫌。朱子自己曾言:“山河大地陷了,理还是在。”④如此看来,理与气应当可以分属两个世界,然而朱子又说理气不离,那么,好像又只有一个世界。此外,朱子判理、气的先后,有时是理先气后,有时是理气同时。而朱子谈论孟告之辩时,认为告子四变其说,即所谓诐辞、淫辞、邪辞、遁辞①,不过也说告子的错谬根源,在于“生之谓性”的主张。②
  当面对朱子言论前后不一致的时候该当如何解读?何者才是朱子的定论?关于朱子所留下的文献,或整理自《大全》③,或整理自书信,或出于《四书章句集注》,又或者出于《朱子语类》等,彼此间各有各的谈论重点,而这便是在研究朱子学时所必须面对的方法学问题。④虽然从大方向来看,朱子学整体体系的宗旨相当一致,但是论述之间若干的不一致也是存在着的。当此之时,也就需要寻求解决方法,以下试举几种:
  1.思想前、后期的改变:可将朱子思想内涵视如一持续变动的有机体,又或者,当朱子建构学说体系时,也有可能前、后时期出现差异。如朱子中和旧说的“性体心用”与新说的“心统性情”,此可视为前、后期的思想改变。⑤又例如阳明《朱子晚年定论》的方法运用,也是使用前、后期思想改变的原则方法。⑥
  2.视诠释对象而有不同的说法:例如,关于“心”的定义,在面对佛学时,由于佛家也重视“心”,朱子此时便视“心”的地位居次,而以“性”为重,心即是气,即是佛家所言之“心”,而只到气此一形下之层面;然而,如果面对《孟子》的“本心”时,心便不只是气,而是理气合、心性合的“本心”,涵具形上之层面。
  3.从文献的创作背景来衡量:例如,当《四书章句集注》与《语类》冲突时,则当该以《集注》为主。因为《语类》是上课学生笔记,可以推论这样的记载比起《集注》而言,应当还属思索当中,《集注》则由朱子亲自执笔,则可视为是朱子认真思考后的作品。又由于《语类》是学生笔记,出现讹误的可能性也较大。
  4.无法从单一文本而判为定论:例如,当朱子在文章中强调“理气不离”时,却不能因此认定“理气不离”即是定说,亦需考虑到朱子在其他文章也谈“理气不杂”,也就是说,朱子可能兼采二说,此二说于朱子学说中各有妙用、各代表着朱子思想的不同层面。
  5.谈论的次数多寡:例如,朱子有时言“知觉是智之事”,此属形上,有时则言“知觉不可训仁”,此属形下①,“知觉”究属形上或形下?这可以透过搜录相关言论,从中分析朱子讲述时的次数多寡,而来判定何者较接近朱子心目中的想法或是主要意思,其中,谈论次数较少的,便要尊重次数较多的说法。
  6.对朱子学说纲领、精神的掌握:有些争议是朱子学说内部的问题,例如,韩儒论争的“四七之辩”、未发心体是属纯善或有善有恶、朱子学是否也是“心即理”之说等,这些问题主要仍需透过对朱子学说的理解与掌握,才能得到比较清晰的结论,当然也可辅以其他或前述各种方法而来归纳、整理出头绪。
  在当代新儒家中,研究朱子学较具代表性者,当推牟宗三与唐君毅两位先生。牟先生认为朱子是别子为宗②,而唐先生虽也见及朱子的援引外学③,却以“伟大”来形容朱子之学。唐先生亦不去分别宋明儒学之中谁是正统、谁是别子,而牟先生则认为阳明为正统、朱子为别子。至于牟先生认定朱子的心是气,而唐先生却不如此。④唐、牟二先生的看法会有如此差距并不意外,这在韩国儒学史上业已是存在已久的论争,如韩儒“四七之辩”之中,李滉(字景浩,号退溪,1501—1570)依着陈淳的见解,视心是理气合①,至于李珥(字叔献,号栗谷,1536—1584)则认为心是气,发者是气发,而理乘气,理不活动;此双方阵营也都有朱子文本以为根据,而难以得出定论。以下,先透过唐君毅先生之文,来对韩儒面对朱子言论不一的因应之道进行了解。先谈韩元震。
  一 韩元震《朱子言论同异考序》
  朱子文本之中常有论述前后不一的情形,此前辈早已见及。如唐君毅先生:“韩元震《朱书同异考》,尝谓其前后有四说。兹本其言,更加以引申而论之。大率朱子初以人心为私欲,道心为天理’(答张敬夫书)……至于其答吕子约书,谓‘操舍存亡,虽是人心之危;然只操之而存,则道心之微,便亦在此’,此则以由人心之操而存,即见道心之微。……”②,唐先生认为,朱子人心、道心之说,前、后历经四变(此处未全抄出),而此一灵感的抒发,则是来自韩国儒者韩元震(字德昭,号南塘,1682—1751)《朱子言论同异考》一作。③
  在韩国儒学发展史上,朝鲜一朝之学风大致对朱子相当崇敬,主流即是程朱学,陆王心学反而不显,甚至还会被视为异端。韩国儒者对朱子言论考究得相当精细,依着唐先生的介绍,可以发现韩元震已注意到朱子言论不一致的问题,以下抄出韩元震《朱子言论同异考序》之文:
  前圣而作经莫盛于孔子,后贤而传义又莫备于朱子,故学者必读孔子之书而后可以尽天下之义理,又必读朱子之书而后可以读孔子之书也。然孔子生而知者也,故其言无初晚之可择;朱子学而知者也,故其言不能无初晚之异同,而学者各以其意之所向为之取舍,往往有以初为晚,以晚为初而失其本指者多矣。朱子之书多失其指,则孔子之书亦不可读也,而道于是乎不明不行矣。尤翁晚岁深以此为忧,既释《大全》之书,又欲考论其同异而辨正之。既始,其功才到十余条而止,呜呼,其可恨也已。元震自早岁即已受读朱子书,反复通考,盖用一生之力其于异同之辨,庶几得其八九于十。于是悉疏而出,或考其日月之先后,或参以证左之判合,或断以义理之当否,以别其初晚,表其定论,而言异指同者,亦皆疏释而会通之,编为一书以续成尤翁之志。僭猥则有之矣,而学者或有取焉,亦庶几乎为读是书之一助耳。元震于此重有感焉,孔子,天地间一人而已矣,朱子,孔子后一人而已矣,有孔子则不可无朱子,而尊朱子者乃所以尊孔子也。不幸世衰道微,邪说并起,甚有以侵侮朱子,改易其说为能事,是诚不知尊孔子也,而其祸将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吁,亦痛矣。①韩元震谓:孔子作经最盛。然而,考察典籍所载,应该说孔子述经、删经而不是作经,一般依《礼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②《论语》中孔子则自明:
  “述而不作。”③但《孟子》一书却说: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④如果孟子所言是真,那么孔子至多也只是作《春秋》,而无他经之作,应也不至于“作经莫盛于孔子”。
  然而,韩氏之语当是别有旨趣。韩氏所属时代为中国清朝,在当时,不仅《五经》,包括《四书》也称得上是“经”,此时《四书》业已经过朱子的编订批注①,其中,《论语》记载孔子语言,《大学》的《经一章》,依于朱子,亦是孔子的话而曾子述记,而《中庸》为子思所编,内容甚多“子曰”之处。另外,如《易传》,一般也被尊奉为孔子及其后学所完成。因此,韩氏认为孔子作经最盛,亦诚有所本。
  韩氏又谓:“后贤而传义又莫备于朱子!”此指朱子之遍注群经,居功厥伟而可称为道统的接续者。②又曰:“必读孔子之书而后可以尽天下之义理,又必读朱子之书而后可以读孔子之书。”③这是站在朝鲜朝之尊孔、尊朱思想上来说。然而,对于孔子或《四书》之言,众家的诠释不尽相同,以宋明理学为例,便有心学、理学与气学等不同学派的诠释。而韩氏则以为,朱子之说最为正统,以朱子诠解《论语》最为准确,此外的心学、气学则不可信。
  韩氏又说明,在阅读孔子与朱子的文献时需有不同的切入方法,理由是,孔子与朱子不同。孔子是生而知者——这是程朱与韩氏对孔子的尊称,孔子虽自言:“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④又言:“学而不厌,诲人不倦。”⑤不过对于《八佾篇》“孔子入太庙每事问”之叙述,朱子则引尹和靖之语而谓:“礼者,敬而已矣。虽知亦问,谨之至也,其为敬莫大于此。谓之不知礼者,岂足以知孔子哉?”⑥此指孔子是生而知者。又如《论语》:“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①朱子则诠释为:“忠信如圣人,生质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尝不好学,故言此以勉人。”②亦是在说孔子为生而知者。朱子是引《中庸》“生知、安行”之说而来赞美孔子。
  韩氏之所以先说孔子是生而知者,显是语带玄机,这是为了要与朱子做一对比,其问题意识便是:孔子是生知之圣,而朱子是学而后得,是“学知、利行”一流,于是在学知的过程里便会经常转变说法,以致有前、后不一的论调。孔子言语未尝有异,朱子则非,而《朱子言论同异考》的著作,便是要替朱子的话语爬梳条理。
  朱子既为“学知、利行”者,思想有其前、后转变,那么当该如何得出定见?韩氏认为,这非得经过一番翔实考证不可,不可各凭己意而来解读朱子,否则若将朱子前期说法视为后期,后期视为前期,则离朱子本意愈来愈远,最好能够依着朱子年谱或是书信上所嘱时间等数据,而来进行各种说法的时间考证,才能判读出何者为前期或后期之说。
  韩氏此处有可能是在批评王阳明的《朱子晚年定论》。同书以为,朱子晚年思想有所悔悟而转向良知说,举朱子主张心可以顿悟以及“本心”的相关说法等,而视朱子归宗到王阳明的心学。王阳明此举也许是明知故意;朱子早期的“中和旧说”因受胡宏影响,而有性体心用、心能顿悟的说法,不过这也已是朱子早期的文献,后来也有“新说”的提出,王阳明把朱子早期说法当作晚年定论,令人不解。又“本心”二字本是孟子提出,只是在朱子“心具理”的义理下也可论及“本心”,这仍是放在朱子理学体系下来谈论,与王阳明的良知学有段距离。
  又韩氏所讥嫌的,也有可能是继王阳明之后的李绂(1675—1750)。李绂的代表著作《朱子晚年全论》,内容即是顺着王阳明《朱子晚年定论》的说法,而且更为激烈;王阳明只抄出朱子的少数文字,李绂却摘录了大量的朱子言论,以证明朱子晚年悔悟而改正为心学。李绂的说法同样不足采信,而韩氏的生年(1682)较李绂稍晚,当时中韩之间的文化传播极为便利,有可能韩氏已接收到李绂的作品内容,所以提出贬斥。
  那么,为何一定要对朱子思想之前或后期做出判定?韩氏以为,朱子的思想若不考据出前、后期之分野,则容易产生误解,而朱子思想真意既不可得,也就无法确切地理解孔子,如此,真正的大道、真理也就无从得知。这也是韩氏念兹在兹、用心再三的原因。
  韩氏又说,这并非是自己个人的担忧,早在师辈级宋时烈(初名圣赉、字英甫、号尤庵,1607—1689)时便已发现这一问题。①宋时烈是在阅读《大全》②、《朱子语类》时,有感于因为各书之间或是同一书中本身论述的不一致,以致造成后学的纷乱与争论,于是着手编撰《朱子言论同异考》一作,不过由于年纪太大,只编列十几条。③而韩氏感念于此,遂而接续宋时烈之慧命,编撰《朱子言论同异考》。
  因此,《朱子言论同异考》一书有两个版本,一是宋时烈所编,只有二十多条,另一为韩氏所编,内容较多。不过,韩氏所编版本迄今未收入《韩国文集丛刊》。而当面对朱子言论不一之时,韩氏如何解决?在此韩氏对自己的方法学做了简述。韩氏说,自早便对朱子学熟读再三,对于朱子思想奥义颇为精熟,此为理解朱子思想的基本条件之一,若非如此,则欲处理朱子文献前、后之不同,反而容易失误;而以自己积累的能力来查考朱子言论的异同,大致可以判准出十分之八九。④
  关于韩氏之方法论,依序有如下步骤:
  1.考查年代为基本功。如中国清代的王白田有《朱子年谱》之考查,而今人束景南也有《朱子大传》《朱子年谱长编》等作品,这些都是为了研究朱子学所下的深功夫。即是从朱子的书信中进行年代的分析与条理,以推断朱子言论的改变。
  2.就考查出的证据研究彼此之间的异同。即韩氏所言“参以证左之判合”。
  3.就文献的义理来推断前或后期思想。不过,在这一点上,很容易流为各说各话,例如湖、洛论争之时,韩氏与李柬(字公举,号巍岩,1677—1727)两人便对朱子学的未发心体究为纯善或有善有恶、人性与物性为异或同等问题上进行争辩。
  4.精熟于朱子学才能不为所惑。即是说,朱子的言论乍看之下显得矛盾,不过这仅是表面的冲突,无关于前、后期思想的不同,如果能熟悉朱子学说,也就不会随着字面上的互斥而感到困惑。例如,朱子既言理同气异,也言气同理异;理同者,指人、物皆分受同一天理,无有偏倚,而气异者,则指人、物之气禀彼此不同。又气同者,指人、物皆有其动物性、有其知觉,而理异者,指由于气质的不同,人、物的气质之性也不同。
  在此,笔者亦补充几点方法如下:第一,若《语类》之言论则不如朱子自注的《章句集注》来得重要。第二,文献证据数量较少者,便要尊重数量较多者。例如李滉的“理发、理到”之说,虽然朱子也提过,但若与朱子理学整体之相关论述来比较的话,则见出朱子提及“理发、理到”的场合极少,这就比较不能作为朱子的定论。①第三,尽量做到不受派系情结之影响,而让文献自行说话。
  以上是韩氏研究朱子说法歧异时的方法论,后文韩氏再度尊朱,强调必须尊朱才能尊孔。韩氏之尊朱,并与尊孔做一联结,有其时代之背景,若是说要透过阳明学以切入、遵奉孔子,亦无不可。然究实而言,朱子以其学术贡献与对《四书》的发扬而受到后世的推崇,亦是当之无愧。
  二 宋时烈《朱子言论同异考》论四七之辩
  本文写作动机实以宋时烈《朱子言论同异考》一书为主题,特别针对韩儒如何因朱子言论不一而引发“四七之辩”,究其个中原委与韩儒之因应策略,来做一番了解与探讨。宋氏此书中只编写二十余条,之后则由韩元震续成遗志。
  兹借书中相关于“四七之辩”处来进行讨论①,而在正式编写二十余条之前,宋氏有简单序言:
  《大全》与《语类》异同者固多,而二书之中,各自有异同焉。盖《大全》有初晚之分,而至于《语类》则记者非一手,其如此无怪也。余读二书,随见拈出,以为互相参考之地。而老病侵寻,有始无终,可叹也已。苟有同志之士,续而卒业,则于学者穷格之事,或不无所补云。②
  宋氏此书的问题意识,在于阅读《大全》与《语类》时彼此间甚多的矛盾,甚至《语类》或《大全》自身所论也有不同,这便造成学者很难适切地掌握朱子学。朱子的言论可说四平八稳,常为了两端照应而正、反面兼述,读者若非具有一定的精熟程度,很容易对此感到困扰。例如,关于理与气,有时说两者不离,有时也说两者不杂,这便容易启人疑窦。
  宋氏认为《大全》有初、晚之分③,版本不同,内容也随之不同。而《语类》是朱子弟子的笔记,更是容易引起争议,因为即使是同一堂课,学生个人体会不同,笔记内容也就不同,例如,黄榦所记内容不会与陈淳全同。况且朱子的学生甚多而流动频繁,并非一直都待在武夷山,若欲透过学生笔记而窥见朱子思想全貌并不容易。
  于是宋氏着手编写此书,对比朱子言论之间的异同而求取真意,当此之际,自己已是垂垂老矣、老病缠身,于是劝勉后进,若有愿意接续此志业者,则对朱子格物致知之学能有一番了解,一方面,能够习得学术知识,另一方面,也能穷通天理,有益于个人的修身处世。
  以下,专就书中论列“四七之辩”之条来做讨论。文甚长,开为三段而逐一解析。第二十条第一段,宋氏曰:
  《语类》论《大学·正心章》。问:意与情如何?曰:“欲为这事是意,能为这事是情。”此与先生前后议论全然不同,盖喜怒哀乐闯然发出者是情,是最初由性而发者。①意是于喜怒哀乐发出后因以计较商量者,先生前后论此不翅丁宁,而于此相反如此,必是记者之误也。大抵《语类》如此等处甚多,不可不审问而明辨之也。理气说,退溪与高峰、栗谷与牛溪反复论辩,不可胜记。退溪所主只是朱子所谓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栗谷解之曰:“四端纯善而不杂于气,故谓之理之发,七情或杂于不善,故谓之气之发。”然于七情中如“舜之喜、文王之怒”岂非纯善乎?大抵《礼记》及子思统言七情,是七情皆出于性者也。性即理也,其出于性也,皆“气发而理乘之”。孟子于七情中摭出纯善者谓之四端,今乃因朱子说而分四端七情以为“理之发”“气之发”,安知朱子之说或出于记者之误也?②
  因《语类》对情与意的解说异于朱子一般的定义,宋氏于是举《大学·正心章》来做说明。《正心章》言:心若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则不得其正。这里谈的正是情感。又《大学》于此的前一章谈论“诚意”,因而引起问者的质疑:意与情当该如何分别?宋氏认为,《语类》所载与朱子平时所论大不相同,这时也很难用前、后期来区分,因而推断此应是笔记者之误。理由在于,朱子视心发为意,性发为情;其中“心发为意”是指计较、商量,此平常业已考虑、计算在心,至于“性发为情”,则如同乍见孺子坠井之瞬间而突发的情感,此属形下,发源于仁义礼智(形上)之性而非事先忖度、计较者,称为恻隐、羞恶等情(形下)。此为朱子对心、意、性、情的定说,于《语类》中却另有见解。
  根据《语类》,朱子言:“欲为这事是意,能为这事是情。”其中,“欲为这事是意”之说尚无太大偏差,如阳明言:“意之所在为物。”程子言:“心有所向便是欲。”皆指“意”为意图。至于“能为这事是情”一句,则与朱子一般对“情”的定义不同,“能为”者是“才”,不该是“情”。
  当然,也可采取较圆融的方式来合会朱子说法。情属形下,形上之理若无形下之情、气作为挂搭,事情则无有作为、无法实践,那么,就把情与气相连,而说“能为这事是情”,如此一来,笔记者未有误记,而朱子《语类》说法与向来的定说也无特别不同,朱子在此只是大致分判意与情,而非精确定义。
  而宋氏对此,则是推论概为笔记者的失误,并指出朱子文献中像这样彼此不一的地方甚多,之后,宋氏话锋一转提及“四七之辩”。此系由“情”“意”之辨而转向理气之辨、性情之辨。
  韩国儒学的“四七之辩”主要有两场论辩,不只一场。虽然目前大致将双方阵营划分为李滉(退溪)一派(东人)、李珥(栗谷)一派(西人),不过,当时和李滉书信往返辩论的是奇大升(字明彦,号高峰,1527—1572),至于李珥则较李滉为晚,对手则是成浑(字浩原,号牛溪,1535—1598)。双方阵营主要的不同在于,李滉认为,理也有活动性,主张理发、理到,而李珥则坚守“气发理乘一途”之说,发者,皆是气发,理只是乘气之机而随之有动、静之异,理是无造作、无计度、无情意而不活动者。
  而宋氏属于西人栗谷一脉,西人一派后来又分出老论与少论,宋氏属老论,与尹拯(字子仁,号明斋、酉峰,1629—1714)所属少论分庭抗礼。宋氏大致宗于栗谷。李滉认为,四端是理之发,七情是气之发,而李珥修正李滉,认为:所谓的“理之发”,并非理真的在活动,只是四端之情不为气所杂,而表现出纯善,因此称为“理之发”。其实,李珥这里是把李滉的“理之发”转为自己的意思,李滉应该不会认同。
  至于宋氏则以为,其实不必特别区分四端、七情或是理发、气发,因为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等,有时也可以是纯善(如文王之怒),即如同“四端”;七情可以不离四端,不消于七情之外又分析出四端,七情发端于性,为天性中所不可无,任何人皆有七情。又“七情”不仅《礼记》曾言,在《中庸》虽然只言四情,并不代表不言“七情”,而此“七情”都是气发、理乘。再如《孟子》,只是特别挑出纯善的“四端”,并非将“四端”析分于“七情”之外。因此,只言“七情”便已足够,不需再分四端与七情,李滉区分以“理发”“气发”,实是多此一举,因为都是“气发”“理乘”。
  第二十条第二段提到:
  栗谷曰:“四端亦气发而理乘之。退溪谓:‘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殊不知四端七情皆气发而理乘之之妙也。”又曰:“退溪‘理发而气随之’此一句大误,理是无情意运用造作之物,理在气中,故气能运用作为而理亦赋焉。观于《中庸》首章章句可见矣。”又曰:“退溪理发气随之误,以《太极说》观之则尤晓然。闻太极乘阴阳而流行,未闻阴阳乘太极而行也。故朱子曰:‘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动静即阴阳也。’”①
  此段是宋氏站在李珥观点而批评李滉,共举了李珥的三段话来做说明。第一段话,李珥认为,“四端”仍是“气发”“理乘”,非如李滉所言“理发”“气随”,理只是本然之妙,自己不活动而随气活动,如同人骑马,马一出一入,人也跟着一出一入,活动的是马,人不活动。人可以有主宰性,却非就活动性来说。因此,于理处不可言发。
  第二段话,李珥继续批评李滉的“理发”“气随”,引朱子语:理是无情意、无造作之物,因此不可言发。继引《中庸·首章》以及朱子对此的批注以为佐证,《中庸·首章》:“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朱子注释:“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②李珥认为,朱子言“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即指理附于气上,理犹如骑马之人,自身不活动,能活动是因气而生,因此,人、物之生是气生而理赋于其中。
  第三段话,李珥举朱子所解《太极图说》以反对李滉。太极是本然之妙,而阴阳是动静所乘之机③,言动者、静者,是气在动或静,不是理,《太极图说》言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而两仪立焉,动、静乃阴阳之气所致。李珥强调,只听过朱子说:“太极乘阴阳而流行”,而未尝听闻:“阴阳乘太极而行也。”只有人骑马,岂有马骑人!若言发,都是气发,理是主宰而不活动!
  至此,可知宋氏系以李珥为宗。而其中也有自己的发明,面对四位前贤大儒,包括李滉、奇大升、李珥、成浑等,宋氏提出自己的看法,而独以朱子为宗,如第二十条第三段:
  于此别有所疑而不敢言矣。退溪,高峰,栗谷,牛溪皆以四端为纯善,朱子以为四端亦有不善者,未知四先生皆未见此说乎?夫四端何以亦有不善乎?四端亦气发而理乘之故也。发之之时,其气清明则理亦纯善,其气纷杂则理亦为之所掩而然也。此说愚于《进御心经讲录》,敢妄僭易之罪而辨订焉。厥后闻有大言斥之者,不胜惶恐。①
  宋氏指出,朱子亦曾言四端也有不善。②此韩儒前贤也曾提及,宋氏非第一人。③朱子谓有“恻隐其所不当恻隐”,如妇人之仁,或辄闻井中有人便信以为真等,此则容易误事或遭人利用,则此恻隐之情未必都是善。
  而宋氏之如此说明,则是为了强调,其实四端与七情之间不用区分太甚,七情未必就是恶,而四端也未必就是善!既然都是情,也就可能有善、有恶,那么可以用七情统摄四端,不消多做分割。意思是,若如李滉“四端理发、七情气发”的说法,则是分割太甚,失去朱子的宗旨;因为四端也有不当之处,未必是纯善,而与七情之可善、可恶相似。此是宋氏的新诠。
  不过,要提醒的是,宋氏如此之解,其中对四端、七情概念的定义,可能与李珥等前贤诸家已有不同。
  三 结语与反思
  本文虽欲阐发韩儒宋时烈(尤庵)“四七之辩”之论,然而碍于未能将宋氏相关论著通盘地做一研读,因此只能将题目锁定于宋氏《朱子言论同异考》之研究朱学的方法论以及同书所载“四七之辩”见解的讨论。就同书所载而论,宋氏对于“四七之辩”争论的解决,即是认为李滉(退溪)“理发、理到”此一不正确的说法,系是源于《朱子语类》笔记者的失误所致。
  宋氏于此的论学特色,除了宗于李珥(栗谷)之外,也有自己的体会;宋氏以为,李珥等前贤诸家未能意识到“恻隐其所不当恻隐”,否则,则得借此而来解消李滉“四端理发、七情气发”的分割太甚。又宋氏因见及朱子言论不一的情况,而有《朱子言论同异考》的创发与编写,对于朱子学之研究可说一大贡献。
  又本文的写作亦是针对朱子言论之不一致,而该如何会归于一,来提出一些浅见;除了前贤业已提出的方法,诸如思想前、后期的划分、字义上表面的冲突等,这里想特别补充的,便是在进行朱子文献之解读时,容易发生的个人派系见解或情感的纠葛其中,对此则应尽量避免。
  以韩元震(南塘)为例,虽然早已意识到朱子言论容易引起纷争的情形,后来还是不免和李柬(巍岩)激发争论,所争辩者,以未发之心体究为纯善还是有善有恶、人性与物性的异同等为主。即是说,包括韩元震与宋时烈,都容易依着师承李珥一派的说法而发言,纵使依笔者之见,李珥一派的说法似也较合乎朱子原意,不过,却也难保不会有个人派系情感的介入,若能尽量降低派系色彩,将会使议论更加公正而令人信服。
  朱子的思想可谓宏大精细,所留下的著作、语录等相当丰富,要在这些作品之中条理出朱子的正宗实非易事,即使如韩国儒者大家之毕其一生精力,亦难以得出定论。个中原因之一,拿朱子本身的诠释工作来说,尽管面对着不同重点、脉络或作者的诸部经典,却又欲将其统统会归于自家理气论之统一体系之下,于是朱子努力回护、疏通、贯合,左右照顾、正反皆言,过程中也就容易产生言论不一的情况。当然,或者如宋时烈所指出,义理间的互斥可能源于笔记者的误记或体会不同所致。
  这些在在说明研究朱子学的不易,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朱子欲如大海之融会百川的企图心以及学识精深的实力。对此,本文也提出几个研究方法以供参考,例如,《集注》会较《语类》来得重要,更符合朱子之原意;朱子思想有其前、后期的区分等。当然,对于朱子思想精熟的研究与掌握,则是学者面对朱子言论不一时的基本功。又如在面对争端时,最好先能找出彼此的共识,才来进行更多的论辩,也许也可以作为达成共识的起点。
  至于“四七之辩”究竟何说为正,心是否该为气?这里建议,不如就开放解答,视为朱子后学的一种开展与诠释,借此丰富朱子学的生命。

附注

①“心是气之灵之心,而非超越的道德的自发自律之本心,其本性是知觉,其自身是中性的、无色的,是形而下者,是实然的,也是一个实然之存在。”(牟宗三:《牟宗三先生全集》第7卷,台北:联经出版公司,2003年,第272页)。牟先生认为朱子的心是气,而唐君毅先生则认为,心不只是气,可以有理的成分,称为“本心”亦无不可。 ②“理学与心学之差别之一,即理学需要二世界,心学只需要一世界。或可谓理学为二元论的,心学为一元论的。”(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年,第82页) ③刘蕺山认为朱子之学有求理于天地之外之嫌。 ④“要之,也先有理。只不可说是今日有是理,明日却有是气;也须有先后。且如万一山河大地都陷了,毕竟理却只在这里。”(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4页) ①“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辩屡屈,而屡变其说以求胜,卒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卒于卤莽而不得其正也。”(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台北:鹅湖出版社,1984年,第327页) ②“告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杞柳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横缪戾,纷纭舛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同上,第326页) ③韩国儒学所言朱子的《大全》,指的是《朱子文集》。 ④朱子学说的建构有其自身的方法,如“以义理领导训诂”、《格致补传》的置入、理学的置入等,本文在此不讨论朱子自身治学的方法,而是学者要该如何研究朱子学的方法。 ⑤朱子写了《知言疑义》用以怀疑胡宏的《知言》一书,即是站在“新说”立场以反对“旧说”,因其“旧说”正是受到胡宏影响。 ⑥也许书中阳明对朱子的评论未必正确,甚至可能是明知故意。 ①“问:‘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之为邪?’曰:‘不专是气,是先有知觉之理。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譬如这烛火,是因得这脂膏,便有许多光焰。’问:‘心之发处是气否?’曰:‘也只是知觉。’”(《朱子语类》卷五,第85页) ②“此直线的分解思考之清楚割截所确定的‘但理’是超越的静态的所以然,而不是超越的动态的所以然。此静态的所以然之理只摆在那里,只摆在气后面而规律之以为其超越的所以然,而实际在生者化者变者动者俱是气,而超越的所以然之形上之理却并无创生妙运之神用。”(牟宗三:《心体与性体》第一册,《牟宗三先生全集》第5卷,第369页) ③“按此心为虚灵知觉之一义,初导源于庄子、荀子,而魏晋思想之言体无致虚,与佛家之言空,以及圭峰之以灵昭不昧之知言心,皆在义理上为一线索之思想。”(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原性篇》,台北:学生书局,2006年,第428—429页) ④“人之特有心,即原其气之灵,心亦即指此气之灵而言。此所谓其气之灵,亦其气之清,气之中正,而恒能运行不滞,无昏暗,无偏,故能动能静,能寂能感,而使此天理性理,直接呈现于心,而人乃得有尽心知性等事。然所谓气之灵者,当即不外就气之依理而生,复能回头反照其所依之理而立名。”(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导论篇》,台北:学生书局,1986年,第501页) ①李滉言:“心者理气之合,此非滉说,先儒已言之,所谓‘气之精爽’,先生就兼包中而指出知觉运用之妙言,故独以为气之精爽耳。”(《答金而精》[1564年9月21日],《退溪先生文集》卷29,《韩国文集丛刊》第30册,首尔:景仁文化社,1997年)。又陈淳言:“理与气合,方成个心,有个虚灵知觉,便是身之所以为主宰处。”(陈淳撰:《北溪字义》,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11页) ②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原性篇》,第419—421页。 ③韩儒“四七之辩”之中,以李滉为首者,称为东人,以李珥为首者,称为西人。西人又分老论与少论,老论代表人物为宋时烈,而宋时烈的老论又分为湖论与洛论,韩元震(南塘)则属湖论,也可上溯到李珥一脉。参见崔英辰:《韩国朱子学的心说论争研究现况及展望》,朱人求、乐爱国主编:《百年东亚朱子学》(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3页(图解)。又韩元震举朱子四变说法如下:“窃观朱子之言,果有前后之不同。始则以人心为人欲(一说),而既而改之以为飲食男女之欲,可善可恶者,始则曰:‘道心为人心之理。’又曰:‘道心性理之发,人心形气之发。’(二说)既而改之,以为:‘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其曰或生或原者,乃即其已发而立论也。(三说)……。其于《禹谟》解则曰:‘指其生于形气之私者而谓之人心,指其发于义理之公者而谓之道心。’于形气,不下‘发’字,于义理,虽下‘发’字,而亦以义理字换性命字,则其义亦自不同。谓之义理,则亦共公言者也,非就发处分别理气而言也。又于性命则虽下‘发’字亦无妨,以其道心虽是气发,然直由仁义礼智之性而发故也,若形气则终不可下‘发’字,谓人心由耳目口体而生则可,谓人心即乎耳目口体而发之则不可。耳目口体果是自发之物耶?此朱子所以于形气则终不肯下‘发’字,而此乃晚年定论也(四说)。”(按,一说、二说……为笔者所加)(《南塘先生文集》,《韩国文集丛刊》第202册,第143页)在此韩元震认为,《中庸章句序》并不是朱子最后定论,朱子的定论应是:在形气之私不下“发”字,而于性命之正改为义理之公,则下“发”字。又对于“发”字的重视,应与李退溪、栗谷所重视的“理发”或“气发”有关。 ①《朱子言论同异考》,《宋子别集丛刊》,首尔:奎章阁,2008年,第1页。 ②“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明圣者,述作之谓也。”(《礼记·乐记》) ③《论语·述而》。 ④“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孟子·滕文公下》) ①“《四书》在十三世纪末成了新圣经以后……”(杨儒宾:《从五经到新五经》,台北:台湾大学出版社中心,2013年,第11页) ②韩元震之如此认为亦其来有自,如朱子:“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宋德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传。”(《四书章句集注》,第2页)朱子指出,二程才能真正上接孔孟,而自己则是二程的继承者。 ③日本儒者伊藤仁斋(1627—1705)也尊奉孔子的《论语》是为“宇宙第一书”,然而伊藤是反对朱子,与韩元震之尊朱不同。 ④《论语·述而》。 ⑤同上。 ⑥《四书章句集注》,第65页。 ①《论语·公冶长》。 ②《四书章句集注》,第83页。 ①韩元震的老师为权尚夏,权尚夏的老师为宋时烈。另外一提的是,韩元震编撰的《朱子言论同异考》(奎章阁本),其中由赵钟业所写序文谈到:此书是“宋子命韩元震编”。不过,宋子(宋时烈)去世之时,考韩元震也只七岁,是否真为宋时烈命令韩元震接续编撰?可能有待考证。 ②这里的《大全》,指的是《朱子文集》,而非《四书大全》《性理大全》等书。 ③韩元震认为宋时烈只编了十几条,不过根据所留下的数据显示,则共有二十余条。可参见《宋子大全卷》第130卷《杂著·朱子言论同异考》,《韩国文集丛刊》第112册,第414页。 ④韩元震身处朝鲜朝,当时是研究朱子学最盛的年代,且其师为权尚夏,权尚夏又师宋时烈,宋时烈属老派,为西人栗谷(李珥)的弟子,这些都是当时研究朱子的韩国大儒,韩元震既师承名家,加上自己的殚精竭虑,因此有此自信。 ①“‘四端是理之发,七情是气之发。’问:‘看得来如喜怒爱恶欲,却似近仁义。’曰:‘固有相似处。’”(《朱子语类》卷五十三,第1297页)此处所举“理发”的说法,在《语类》中出现不多,再者,也可能与李滉“理发”的意涵不尽相同。 ①宋时烈论辩“四七之辩”的文章甚多,然与本文方向不全相合,无法将其相关文章一并罗列而进行讨论,或许将来可补一文,以见宋时烈论辩之全貌。 ②《宋子大全卷》第130卷《杂著·朱子言论同异考》,第414页。 ③《大全》指《朱子文集》,“初晚之分”指《朱子文集》的编排、出版时间不一,内容也就不同。 ①李珥(栗谷)有情意二歧之说,以致宋时烈对此说的重视而注意到朱子言情、言意有所不同。 ②《宋子大全卷》第130卷《杂著·朱子言论同异考》,第414页。 ①《宋子大全卷》第130卷《杂著·朱子言论同异考》,第414页。 ②《四书章句集注》,第17页。 ③周敦颐:“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周敦颐集》,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3页) ①《宋子大全卷》第130卷《杂著·朱子言论同异考》,第414页。 ②“恻隐羞恶,也有中节、不中节。若不当恻隐而恻隐,不当羞恶而羞恶,便是不中节。〔淳〕”(《朱子语类》卷五十三,第1285页) ③如韩儒郑汝昌(字伯勋,号一蠹,1450—1504):“于不当恻隐处恻隐,则是恶。”(《一蠹先生续集》,《韩国文集丛刊》第15册,第506页)又如李滉(退溪):“性本纯善,而才发则气始用事,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或有不得其正者,如不当恻隐而恻隐,不当羞恶而羞恶,便是不得其正者。要之,亦不可不谓之四端也。”(《退溪答李公浩》,《韩国文集丛刊》第30册,第382页)这里提到于不当恻隐而恻隐,可见郑汝昌与李滉都早于宋时烈而有此论。又奇大升(高峰)与李滉的“四七之辩”中,奇大升也先于李滉提到类似说法,李滉则建议暂不讨论此说,之后两人也就没有多做讨论。

知识出处

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下册

《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下册》

出版者:商务印书馆

《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是2013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的结项成果,并于今年被认定为是成果。近九十万字,吴震教授主编,由海内外中国哲学领域的一线学者组成的性团队合作分篇撰写,代表了当代朱子学研究的前沿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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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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