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即“安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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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上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7022
颗粒名称: (一)“道”即“安民之道”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5
页码: 390-395
摘要: 本文记述了日本徂徕学派对“道”的理解和定义,以及他们的政治和制度主张。他们认为“道”是先王所立的“安天下之道”,是政治和制度的根源。他们反对宋儒将“道”视为形而上学的概念,强调“道”是人为创造的,是先王为了安天下而建立的。他们主张政治与道德、规范与自然的分离,反对文化的本质同一性。他们的思想对日本儒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加速了日本儒学的转化和多样性发展。
关键词: 日本 徂徕学派 定义

内容

孔子之道,先王之道也;先王之道,安天下之道也。①
  这是享保二年(1717)徂徕在《辨道》一书中对“道”的一项重要定义,可以视为徂徕学的“哲学宣言”。徂徕对自己的这一重要见解有非常清醒的自我意识,享保六年(1721)他在一部政论性文献《太平策》中对自己的思想形成有过一段告白,原文为古日语,译成中文则大意如下:“圣人之道即治天下国家之道也”,人们对此圣经之“本意”渐渐淡忘了,而我茂卿观察到世间的这种错误已经发生很久,故用心守执“圣经”的一言一句,以使圣经之“本意”不失,并将此验诸行事,如今“圣人之道”犹如在我之“掌心”一般。②此处“圣人之道”与“孔子之道”“先王之道”同义,其含义为“治天下国家之道”,即“安天下之道”又叫作“安民之道”。在徂徕看来,“道”的这层含义便是儒家“圣经”之“本意”,重要的是,儒家经典的这一“本意”已经失传很久,要由他来接续承当。
  然而仅以这段表述我们很难判断:徂徕是先有“圣人之道即治天下国家之道”的意识进而对儒家“圣经”的一字一句进行重新解读,还是先对儒家“圣经”做了一字一句的解读之后从而重新发现儒家“圣经”之“本意”原来就在于“安天下之道”。就徂徕对儒家经典的诠释结论来看,毋庸置疑,他的经典解释存在主观意识先行的明显特征,他的经典解释往往并不遵循文字训诂学的原则,其解释结论也往往与经典常识发生乖戾现象,以至于他所说的经典“本意”与其自身的观念立场纠缠在一起,带有浓厚的“徂徕学”印记。
  我们不妨再来看几段极富“徂徕学”色彩的有关“道”的解释:
  六经即先王之道也。
  道者统名也,举礼乐刑政凡先王所建者,合而命之也,非离礼乐刑政别有所谓道者也。
  先王之道,先王所造也,非天地自然之道也。盖先王以聪明睿智之德,受天命,王天下,其心一以安天下为务,是以尽其心力,极其知巧,作为是道。使天下后世之人由是而行之,岂天地自然有之哉?
  先王之道多端矣。……然要归于安天下已。
  先王之道,古者谓之道术,礼乐是也。①
  道者统名也,以有所由言之也。……辟诸人由道路以行,故谓之道。②
  这几段有关“道”的论述都非常著名,大致是论徂徕者都不会错过的。综合起来看,徂徕之意大抵有六层意思:道在六经、道为统名、道为先王所造、道是多端的、道即道术、道犹道路。其中有一个核心义:道即“作为是道”“作为”即“安天下”(意同“安民”)之意,故道“非天地自然之道”,强调“道”是人为创造的而非天地自然的安排。也正由此,所以“道”不是绝对唯一的,而是“多端”的——意谓道有多样性的呈现,犹如“道路”可以有各种不同途径,“道术”也有礼乐刑政等各种多样表现。
  不用说,徂徕的上述观点显然是针对“后儒不察,乃以天理自然为道”③而发的,按其惯用说法,此处“后儒”应该包括程朱以及“近岁伊氏”(即伊藤仁斋),他认为宋儒有一个通病,就是“以天理自然为道”或者以为“圣人之道本然”。④徂徕的意识很明确,他要通过对道的重新诠释,对“自然”“本然”意义上的“道”来一个彻底颠覆,而强调“天理自然之道”或“本然”之道的思想观点正是程朱理学的哲学基础,因此徂徕的目的就在于从根本上动摇宋明时代出现的新儒学之根基。
  所谓“自然”或“本然”,意谓“道”不是人力安排的、后天产生的,而是先天存在的、抽象超越的,“道”是秩序的象征,宇宙秩序包括人间秩序都是本然如此的,如同天道或天理是自然而然的而不由人为意识所操纵的一般。但是,徂徕要从根本上抽去“道”的这种先天性、抽象性、超越性,质言之,就是要“去形上化”——抽去“道”的形上性,将它重新放回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礼乐制度之中。经过对“道”的这番意义转化,于是,“道”就成了一种后天的、人为的创造——而且只有先王才有资格创造,故徂徕断定:“盖道者,尧舜所立。”①这就意味着在尧舜之前,“道”是没有的;在尧舜之后,人们所行之“道”都是“尧舜之道”——即圣人之道、先王之道,它具体存在于六经、礼乐及各种“道术”之中。在徂徕看来,他的这番有关“道”的重新发现是符合儒家“圣经”之“本意”的。
  然而通观《辨道》一书,我们竟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经典文本上的依据来证成他的解释。我们只能在其《辨名》中,勉强地找到两条原始文献,一是孔安国“解《论语》”的一句话“道谓礼乐也”,一是孔安国“解《孝经》”的一句话“道者扶持万物也”。然而稍有经学史之常识的话,立即就会意识到这两句话虽然出自何晏《论语集解》以及孔传《古文孝经》,但是两书所引是否为孔安国语,是十分可疑的,特别是孔传孝经,已有定论认为是后人假托之作。然而徂徕根据其“古文辞学”方法论(详见后述),以为后世儒者之所以在“道”的问题上犯错,就是由于后世儒者大多“不识古文辞”,所以往往“以今言视古言”,而“圣人之道不明,职是之由”。②但问题是,徂徕自己在运用所谓的西汉以上“古文辞”之际,却往往不注意经书辨伪的工作,以上所引孔安国语,若由清代考据学家的眼光来审视,不免落为笑柄。不仅如此,徂徕也根本不在意朱熹及仁斋对《古文尚书》既已表明的怀疑态度,还是照样大量使用《古文尚书》来为其观点作奥援,甚至深信汉代以后的作品《孔子家语》为先秦孔门遗书,其中孔子语是千真万确的。这就让人怀疑他建立所谓的“古文辞学”之用意并不在于通过考据辨伪以重塑经典权威,而在于使之成为阐发自己思想以及批判宋儒的工具。
  话再说回来,对徂徕而言,孔安国的“道谓礼乐”“道者扶持万物”,与他的“非离礼乐刑政别有所谓道者也”以及道者即“道术”的诠释观点可谓若合符节,至于孔安国语是否为信史,则非徂徕所关心的问题。徂徕坚信“道”的唯一解释就是“安天下之道”,而孔子《论语》中的“道”之概念全部都是“安天下之道”的含义,更不可有其他任何解释。例如孔子有一句著名的话:“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论语·季氏》),其中的“道”若是指“安天下之道”,这样一来,孔子的话就变成了这样的意思:如果天下存在“先王之道”,那么礼乐征伐就应当由天子来制定,反之,则由诸侯来制定。换言之,若按徂徕对“道”即礼乐刑政的理解,所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必须这样解释:即便天下依然存在礼乐征伐,天子也要制定礼乐征伐。对此我们就会有这样的疑惑:既然“天下有道”意味着“先王之道”安然无恙,而“先王之道”也就是“礼乐刑政”,那么“天子”又有何必要来重新制定“礼乐征伐”?显然,徂徕偏执于以“安民”释“道”而忽视“道”的秩序义,可能难以对《论语》中的“道”做出圆融的解释。
  须指出的是,有关上引《论语·季氏》的那段孔子语,徂徕在《论语征》中并没有做出相关的解释,他完全越过了孔子此语,我们现在无从判断徂徕这样做的原因。①针对孔子所言“天下有道,丘不与易”(《论语·微子》),徂徕则有一个正面解释:“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亦谓若使天下人君皆有道,则丘何必欲辅之变易风俗哉?朱注尽之矣。”并说:“凡诸书‘天下有道’‘邦有道’‘〔邦〕无道’,皆以人君言之,而所谓道,皆先王之道。”②这是说,“天下”专指“人君”之天下,而“道”专指“先王之道”。于是,存而不失的状态,反之,便是丧失状态。立场是一贯的。“天下有道”便是指人君的“先王之道”这个解释与徂徕的“道”的政治化解释
  要之,在徂徕,“道”是圣人人为制作的结果,是后天产生的,是政治秩序的表征,除此之外别无他义。然而在我们看来,如果抽去儒家所言“道”的先天性、超越性,仅留下后天义、人为义,那么我们将无法对先王之道得以成立的依据获得善解。

知识出处

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上册

《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上册》

出版者:商务印书馆

这部《东亚朱子学新探——中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是2013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日韩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的结项成果,并于今年被认定为是成果。全书共由四篇三十七章组成,近九十万字,吴震教授主编,由海内外中国哲学领域的一线学者组成的性团队合作分篇撰写,代表了当代朱子学研究的前沿的成果。本书的四篇结构是:一、“东亚儒学与中国朱子学”;二、“日本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三、“韩国朱子学的传承与创新”;“比较研究与回顾综述”;后是两篇“附录”,分别是“近十年来日本朱子学研究论著简目”、“近十年来韩国朱子学研究论著简目”。本书进一步拓展了朱子学研究领域的深度与广度,可以认为,通过本书的出版,“东亚朱子学”作为一个研究领域已有充分理由得以成立(如同有别于“西方哲学”的“东亚儒学”或“东亚哲学”已渐形成一般),进而,本书的出版也得以重新展现了中国哲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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