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朱子语类》中有关《〈大学〉或问》和《大学》补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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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学与朱子后学》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6709
颗粒名称: 三、《朱子语类》中有关《〈大学〉或问》和《大学》补文的问题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8
页码: 107-114
摘要: 本文介绍了朱熹对《大学》中“格物致知”观念的阐释和解释,以及他在《朱子语类》和《〈大学〉或问》中与门人关于这一主题的讨论。其中涉及了朱熹的主要论敌陆九渊对“格物”论的不同看法,以及朱熹与黄义刚的讨论。朱熹强调了随事理会的重要性,并解释了“所当然”和“所以为然”这对说法。
关键词: 朱子语类 认识论 道德修养

内容

现在我们再回到《朱子语类》第十八卷讨论《〈大学〉或问》的四十页内容上。该卷有朱熹为“格物”所加的注文,另在回答门人提问的答文中,也有多处论述“格物”的重要内容。③如上所述,《朱子语类》这四十页的内容被分为“独其所谓格物致知”“然则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及“近世大儒有为格物致知之说”三段。
  第一段有《〈大学〉或问》中引用的程子十七句引文。我们特别注意到该节有朱熹主要论敌陆九渊对“格物”论的不同看法,同时朱熹也在和江西人黄义刚的讨论中做了进一步的申论,黄义刚指责陆九渊反对程颐的“格物”观。
  陈淳(字安卿,1153—1217)也纪录了上述朱、黄关于“格物”的讨论,但没有提到陆九渊的名字:
  黄毅然[黄义刚]问:“程子说‘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而先生说要随事理会。恐精力短,如何?
  [朱熹]曰:“也须用理会。不成精力短后,话便信口开,行便信脚步,冥冥地去,都不管他。”
  [黄义刚]又问:“无事时见得是如此,临事又做错了,如何?”
  [朱熹]曰:“只是断置不分明。所以格物便要闲时理会,不是要临时理会。闲时看得道理分晓,则事来时断置自易。格物只是理会未理会得底,不是从头都要理会。如水火,人自是知其不可蹈,何曾有错去蹈水火。格物只是理会当蹈水火与不当蹈水火,临事时断置教分晓。程子所谓‘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亦是如此。且如看文字,圣贤说话粹,无可疑者。若后世诸儒之言,唤做都不是,也不得;有好底,有不好底;好底里面也有不好处,不好底里面也有好处;有这一事说得是,那一件说得不是;有这一句说得是,那一句说得不是;都要恁地分别。如临事,亦要如此理会那个是,那个不是。若道理明时,自分晓。有一般说,汉、唐来都是;有一般说,汉、唐来都不是;恁地也不得。且如董仲舒、贾谊说话,何曾有都不是底,何曾有都是底。须是要见得他那个议论是,那个议论不是。如此,方唤做格物。如今将一个物事来,是与不是见得不定,便是自家这里道理不通透。若道理明,则这样处自通透。”①
  黄义刚本人则以典型的对话体更详尽地纪录了二人讨论的内容,收录在《朱子语类》中陈淳的记录之后。
  黄义刚首先以陆九渊对程颐格物观无用的议论开始:
  [黄义刚]问:“陆先生不取伊川格物之说。若以为随事讨论,则精神易弊,不若但求之心,心明则无所不照,其说亦似省力。”
  [朱熹]曰:“不去随事讨论后,听他胡做,话便信口说,脚便信步行,冥冥地去,都不管他。”
  义刚曰:“平时明知此事不是,临时却做错了,随即又悔。此毕竟是精神短后,照烛不逮。”
  [朱熹]曰:“只是断制不下。且如有一人牵你出去街上行,不成不管后,只听他牵去。须是知道那里不可去,我不要随他去。”
  义刚曰:“事卒然在面前,卒然断制不下,这须是精神强,始得。”
  [朱熹]曰:“所以格物,便是要闲时理会,不是要临时理会。如水火,人知其不可蹈,自是不去蹈,何曾有人错去蹈水火来。若是平时看得分明时,卒然到面前,须解断制。若理会不得时,也须临事时与尽心理会。十分断制不下,则亦无奈何。然亦岂可道晓不得后,但听他。如今有十人,须看他那个好,那个不好。好人也有做得不是,不好人也有做得是底。如有五件事,看他处得那件是,那件不是。处得是,又有曲折处。而今人读书,全一例说好底,固不是。但取圣人书,而以为后世底皆不足信,也不是。如圣人之言,自是纯粹。但后世人也有说得是底,如汉[董]仲舒之徒。说得是底还他是。然也有不是处,也自可见。须是如此去穷,方是。但所谓格物,也是格未晓底,已自晓底又何用格。如伊川所谓‘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也是说那难理会底。”①
  《朱子语类》第十八卷还多次述及朱熹在《〈大学〉或问》中谈到的“所当然”“所以为然”这两个说法。《〈大学〉或问》第二段(“然则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一段)曾三次提及这两个说法:
  1.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所能为也。②
  2.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所谓理也。③
  3.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①
  另外,在《〈大学〉或问》第一段中,朱熹把这一对说法简略地跟“理”联系起来:
  至于天下之物,则必各有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②
  对这两个说法,朱熹在答文中做了如下解释:
  [周谟]问:“《或问》物有当然之则,亦必有所以然之故,如何?”
  [朱熹]曰:“如事亲当孝,事兄当弟之类,便是当然之则。然事亲如何却须要孝,从兄如何却须要弟,此即所以然之故。如程子云:‘天所以高,地所以厚。’若只言天之高,地之厚,则不是论其所以然矣。”③
  在另一处文字中,朱熹对门人辅广的回答是:
  [辅广]问:“[《或问》]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
  先生[朱熹]问:“每常如何看?”
  [辅]广曰:“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是指理而言;所当然而不容已者,是指人心而言。”
  [朱熹]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当然而不容已者,然又当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者,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见赤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此其事所当然而不容已者也。然其所以如此者,何故?必有个道理之不可易者。今之学者但止见一边。如去见人,只见得他冠冕衣裳,却元不曾识得那人。且如为忠,为孝,为仁,为义,但只据眼前理会得个皮肤便休,都不曾理会得那彻心彻髓处。以至于天地间造化,固是阳长则生,阴消则死,然其所以然者是如何?又如天下万事,一事各有一理,须是一一理会教彻。不成只说道:‘天,吾知其高而已;地,吾知其深而已;万物万事,吾知其为万物万事而已。’明道诗云:‘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观他此语,须知有极至之理,非册子上所能载者。”
  [辅]广曰:“大至于阴阳造化,皆是‘所当然而不容已’者,所谓‘太极’,则是‘所以然而不可易’者。”
  [朱熹]曰:“固是。人须是自向里入深去理会。此个道理,才理会到深处,又易得似禅。须是理会到深处,又却不与禅相似;方是。今之不为禅学者,只是未曾到那深处;才到那深处,定走入禅去也。譬如人在淮河上立,不知不觉走入番界去定也。只如程门高第游氏(游酢),则分明是投番了。虽上蔡(谢良佐)、龟山(杨时)也只在淮河上游游漾漾,终看他未破;时时去他那下探头探脑,心下也须疑它那下有个好处在。大凡为学,须是四方八面都理会教通晓,仍更理会向里来。”①
  朱熹的答文又一次清楚地阐释了“所以然”的观念。朱熹最后还指责了受禅宗影响的程颐门人游酢(1053—1123)。尽管程颐的其他弟子如谢良佐(1050—1103)和杨时(1053—1135)并不信禅,但他们的思考方式与禅思的机制并无二致。朱熹在这里以幽默的方式把“入禅”的思考方式比作宋金界河的淮河,“入禅”即越过淮河进入番境,“譬如人在淮河上立,不知不觉走入番界去定也”。
  《〈大学〉或问》的第二段(“然则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一段)列举了九句自《尚书》至邵雍的语句,用以解释以“格物致知”为目的的形而上之理。《朱子语类》第十八卷对上述引文进行了大量的阐释,以使读者进一步理解朱熹的思想。朱熹在文中回答了门人关于《尚书》《左传》和“衷”“中”意义的提问。在朱熹看来,“衷”是人们获得的天赐,而《尚书》中所谓的“上帝降衷”意即“折中”,亦即“正中”:
  [黄卓]问“上帝降衷”。
  [朱熹]曰:“衷,只是中也。”
  又曰:“是恰好处。如折衷,是折两者之半而取中之义。”①
  “衷”是上天所降,在“接受”了“天命”的人看来,其所“受”之“衷”或“命”,就是他们身上的“性”。
  [朱熹]曰:“天降衷者,衷降此。以降言,为命;以受言,为性。”②
  这也是为什么在朱熹看来,“衷”即天降到人身上的“性”,也等同于人所“受”的“中”:
  [朱熹]曰:“‘衷’字,看来只是个无过不及,恰好底道理。天之生人物,个个有一副当恰好、无过不及底道理降与你。与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左传》]刘子(刘康公)所谓民受天地之中[以生]相似;与《诗》所谓秉彝,张子(张载)所谓万物之一原又不同。须各晓其名字训义之所以异,方见其所谓同。(一云:若说降衷便是秉彝,则不可。若说便是万物一原,则又不可。万物一原,自说万物皆出此也。若统论道理,固是一般,圣贤何故说许多名字?)衷只是中,今人言折衷(去声)者,以中为准则而取正也。[《诗经·大雅·烝民》]‘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则’字却似‘衷’字。天之生此物,必有个当然之则,故民执之以为常道,所以无不好此懿德。”③
  在朱熹的形而上体系中,“衷”“中”“则”是上天对人类的赐予,在人看来,是天降之“命”。这些由天所“与”、由物所“受”的概念,多多少少都是与“性”“理”“道”甚或“太极”相对应的说法。
  [朱熹]曰:“如‘降衷于下民’,这紧要字却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则谓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则谓之性。如云‘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命,便是那‘降’字;至物所受,则谓之性,而不谓之衷。所以不同,缘各据他来处与所受处而言也。‘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此据天之所与物者而言。‘若有常性’,是据民之所受者而言。‘克绥厥猷’,猷即道,道者性之发用处,能安其道者惟后也。如‘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三句,亦是如此。古人说得道理如此缜密,处处皆合。”①
  朱熹的一个门人曾问及是否可以在《左传》“天地之中”的说法与周敦颐的“太极”之间进行对比。朱熹在答文中认为二者名称虽异,所指本为一物:
  陈问:“[《左传》]刘子(刘康公)所谓天地之中,即周子(周敦颐)所谓太极否?”
  [朱熹]曰:“只一般,但名不同。中,只是恰好处。上帝降衷,亦是恰好处。极不是中,极之为物,只是在中。如这烛台,中央簪处便是极。从这里比到那里,也恰好,不曾加些;从那里比到这里,也恰好,不曾减些。”②
  最后,朱熹对《左传》的“天地之中”与程子的“天然自有之中”二句进行了比较。在朱熹看来,《左传》里的“中”是“未发”之中,即尚未表现出来的现象,而程子的“中”是“适中”,是“已发”之中,即业已成形的事物。
  [曾祖道]问:“[《左传》]天地之中,[程子]天然自有之中,同否?”
  [朱熹]曰:“[《左传》]天地之中,是未发之中;[程子]天然自有之中,是时中。”
  [曾祖道]曰:“然则天地之中是指道体,天然自有之中是指事物之理?”
  [朱熹]曰:“然。”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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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学与朱子后学

《朱子学与朱子后学》

出版者:商务印书馆

本书收录了来自美国、德国、法国、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知名朱子学者近作14篇,内容涉及朱子的道统论、礼学、气论、诗论、格物致知论、人心道心、家国天下等问题,时间上从南宋跨越到现代,空间上从中国走向东亚世界,以点带面,简单勾勒了朱子思想的多元面向,介绍了朱子学的思想理念、政治实践及其当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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