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第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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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语类第六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6269
颗粒名称: 朱子语类卷第八十
分类号: B244.71
页数: 23
页码: 1561-1583
摘要: 本文记述了《诗》是一部有关吟咏的经典,其中包含着赋、比、兴等六种诗意。对于《诗》的理解可以从多个角度进行,比如根据诗的内容来分析其意义,根据音调来欣赏其美感等。《诗序》和《大序》是后人所作,其中可能有一些病句或缺失。对于《诗》的解读需要细致理解每首诗的真实含义,以及古人创作诗歌的目的和方法。存在着一些关于《诗序》和《小序》的争议,但对于理解《诗》来说并不是必要的。《诗》中的兴体诗常常以引起人们对某个事物的思考为起点,而比体诗则是通过把一物与另一物进行比较来表达某种意义。在诗中,兴和比有时是相近的,但它们的体态却不同。兴是通过描绘一物以唤起某个情感或陈述某个事情,而比是通过将一物与另一物进行比较来表达某种意义。当解读《诗》时,需要理解每首诗的真正含义,以便能够准确地欣赏其中的美感。
关键词: 吟咏 朱子

内容

诗一
  纲领
  只是“思无邪”一句好,不是一部诗皆“思无邪”。振。
  “温柔敦厚”,《诗》之教也。使篇篇皆是讥刺人,安得“温柔敦厚”!璘。
  因论《诗》,曰:“孔子取《诗》只取大意。三百篇,也有会做底,有不会做底。如《君子偕老》:‘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此是显然讥刺他。到第二章已下,又全然放宽,岂不是乱道!如《载驰》诗煞有首尾,委曲详尽,非大段会底说不得。又如《鹤鸣》做得极巧,更含蓄意思,全然不露。如《清庙》一倡三叹者,人多理会不得。注下分明说:‘一人倡之,三人和之。’譬如今人挽歌之类。今人解者又须要胡说乱说。”祖道。
  问删《诗》。曰:“那曾见得圣人执笔删那个,存这个!也只得就相传上说去。”贺孙。
  问:“《诗次》序是当如此否?”曰:“不见得。只是《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诸诗,元初却当作一片。”又曰:“如《卷阿》说‘岂弟君子’,自作贤者;如《泂酌》说‘岂弟君子’,自作人君。大抵《诗中》有可以比并看底,有不可如此看,自有这般样子。”贺孙。说《卷阿》与《诗传》不同。以下论《诗》次序章句。
  “《诗》,人只见他恁地重三叠四说,将谓是无伦理次序,不知他一句不胡乱下。”文蔚曰:“今日偶看《棫朴》,一篇凡有五章。前三章是说人归附文王之德,后二章乃言文王有作人之功,及纪纲四方之德,致得人归附者在此。一篇之意,次第甚明。”曰:“然。‘遐不作人’,却是说他鼓舞作兴底事。功夫细密处,又在后一章。如曰‘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四方便都在他线索内,牵着都动。”文蔚曰:“‘勉勉’,即是‘纯亦不已’否?”曰:“然。‘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是那工夫到后,文章真个是盛美,资质真个是坚实。”文蔚。
  恭父问:“《诗》章起于谁?”曰:“有‘故言’者,是指毛公;无‘故言’者,皆是郑康成。有全章换一韵处,有全押韵处。如《颂》中有全篇句句是韵。如《殷武》之类无两句不是韵,到‘稼穑匪解’,自欠了一句。前辈分章都晓不得,某细读,方知是欠了一句。”贺孙。
  李善注《文选》,其中多有《韩诗》章句,常欲写出。“易直子谅”,《韩诗》作“慈良”。方子。
  问:“《王风》是他风如此,不是降为《国风》。”曰:“其辞语可见。《风》多出于在下之人,《雅》乃士夫所作。《雅》虽有刺,而其辞庄重,与《风》异。”可学。以下论《风》《雅》《颂》。
  “《大序》言:‘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所以析《卫》为《邶》《鄘》《卫》。”曰:“《诗》,古之乐也,亦如今之歌曲,音各不同:卫有卫音,鄘有鄘音,邶有邶音。故诗有鄘音者系之《鄘》,有邶音者系之《邶》。若《大雅》《小雅》,则亦如今之商调、宫调,作歌曲者,亦按其腔调而作尔。《大雅》《小雅》亦古作乐之体格,按《大雅》体格作《大雅》,按《小雅》体格作《小雅》;非是做成诗后,旋相度其辞目为《大雅》《小雅》也。大抵《国风》是民庶所作,《雅》是朝廷之诗,《颂》是宗庙之诗。”又云:“《小序》汉儒所作,有可信处绝少。《大序》好处多,然亦有不满人意处。”去伪。
  器之问“《风》《雅》”,与无天子之《风》之义。先生举郑渔仲之说言:“出于朝廷者为《雅》,出于民俗者为《风》。文、武之时,周、召之作者谓之周、召之《风》。东迁之后,王畿之民作者谓之《王风》。似乎大约是如此,亦不敢为断然之说。但古人作诗,体自不同,《雅》自是《雅》之体,《风》自是《风》之体。如今人做诗曲,亦自有体制不同者,自不可乱,不必说《雅》之降为《风》。今且就《诗》上理会意义,其不可晓处,不必反倒。”因说,“尝见蔡行之举陈君举说《春秋》云:‘须先看圣人所不书处,方见所书之义。’见成所书者更自理会不得,却又取不书者来理会,少间只是说得奇巧。”木之。
  “《诗》,有是当时朝廷作者,《雅》《颂》是也。若《国风》乃采诗有采之民间,以见四方民情之美恶,《二南》亦是采民言而被乐章尔。程先生必要说是周公作以教人,不知是如何?某不敢从。若变风,又多是淫乱之诗,故班固言‘男女相与歌咏以言其伤’,是也。圣人存此,亦以见上失其教,则民欲动情胜,其弊至此,故曰‘《诗》可以观’也。且‘《诗》有六义’,先儒更不曾说得明。却因《周礼》说《豳诗》有《豳雅》《豳颂》,即于一诗之中要见六义,思之皆不然。盖所谓‘六义’者,《风》《雅》《颂》乃是乐章之腔调,如言仲吕调,大石调,越调之类;至比、兴、赋,又别:直指其名,直叙其事者,赋也;本要言其事,而虚用两句钓起,因而接续去者,兴也;引物为况者,比也。立此六义,非特使人知其声音之所当,又欲使歌者知作诗之法度也。”问:“《豳》之所以为《雅》为《颂》者,恐是可以用《雅》底腔调,又可用》颂》底腔调否?”曰:“恐是如此,某亦不敢如此断,今只说恐是亡其二。”大雅。
  问《二雅》所以分。曰:“《小雅》是所系者小,《大雅》是所系者大。‘呦呦鹿鸣’,其义小;‘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其义大。”问变《雅》。曰:“亦是变用他腔调尔。大抵今人说《诗》,多去辨他《序》文,要求着落。至其正文‘关关雎鸠’之义,却不与理会。”王德修云:“《诗序》只是‘国史’一句可信,如‘关雎,后妃之德也’。此下即讲师说,如《荡》诗自是说‘荡荡上帝’,《序》却言是‘天下荡荡’;《赉》诗自是说‘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是说后世子孙赖其祖宗基业之意,他《序》却说‘赉,予也’,岂不是后人多被讲师瞒耶?”曰:“此是苏子由曾说来,然亦有不通处。如《汉广》,‘德广所及也’,有何义理?却是下面‘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几句却有理。若某,只上一句亦不敢信他。旧曾有一老儒郑渔仲更不信《小序》,只依古本与叠在后面。某今亦只如此,令人虚心看正文,久之其义自见。盖所谓《序》者,类多世儒之误,不解诗人本意处甚多。且如‘止乎礼义’,果能止礼义否?《桑中》之诗,礼义在何处?”王曰:“他要存戒。”曰:“此正文中无戒意,只是直述他淫乱事尔。若《鹑之奔奔》《相鼠》等诗,却是讥骂可以为戒,此则不然。某今看得《郑诗》自《叔于田》等诗之外,如《狡童》《子衿》等篇,皆淫乱之诗,而说《诗》者误以为刺昭公,刺学校废耳。《卫诗》尚可,犹是男子戏妇人。《郑诗》则不然,多是妇人戏男子,所以圣人尤恶郑声也。《出其东门》却是个识道理底人做。”大雅。
  林子武问“《诗》者,中声之所止”。曰:“这只是正风雅颂是中声,那变《风》不是。伯恭坚要牵合说是,然恐无此理。今但去读看,便自有那轻薄底意思在了。如韩愈说数句,‘其声浮且淫’之类,这正是如此。”义刚。
  问“比、兴”。曰:“说出那物事来是兴,不说出那物事是比。如‘南有乔木’,只是说个‘汉有游女’;‘奕奕寝庙,君子作之’,只说个‘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关雎》亦然,皆是兴体。比底只是从头比下来,不说破。兴、比相近,却不同。《周礼》说‘以六诗教国子’,其实只是这赋、比、兴三个物事。《风》《雅》《颂》,诗之标名。理会得那兴、比、赋时,里面全不大段费解。今人要细解,不道此说为是。如‘奕奕寝庙’,不认得意在那‘他人有心’处,只管解那‘奕奕寝庙’。”植。以下赋、比、兴。
  问:“《诗》中说兴处,多近比。”曰:“然。如《关雎》《麟趾》相似,皆是兴而兼比。然虽近比,其体却只是兴。且如‘关关雎鸠’本是兴起,到得下面说‘窈窕淑女’,此方是入题说那实事。盖兴是以一个物事贴一个物事说,上文兴而起,下文便接说实事。如‘麟之趾’,下文便接‘振振公子’,一个对一个说。盖公本是个好底人,子也好,孙也好,族人也好。譬如麟趾也好,定也好,角也好。及比,则却不入题了。如比那一物说,便是说实事。如‘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一句,便是说那人了,下面‘宜尔子孙’,依旧是就‘螽斯羽’上说,更不用说实事,此所以谓之比。大率《诗》中比、兴皆类此。”僩。
  比虽是较切,然兴却意较深远。也有兴而不甚深远者,比而深远者,又係人之高下,有做得好底,有拙底。常看后世如魏文帝之徒作诗,皆只是说风景。独曹操爱说周公,其诗中屡说。便是那曹操意思也是较别,也是乖。义刚。
  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兴是借彼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但比意虽切而却浅,兴意虽阔而味长。贺孙。
  《诗》之兴,全无巴鼻,振录云。“多是假他物举起,全不取其义。”后人诗犹有此体。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又如“高山有涯,林木有枝,忧来无端,人莫之知”!“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皆是此体。方子。振录同,
  六义自郑氏以来失之,后妃自程先生以来失之。后妃安知当时之称如何!可学。以下六义。
  或问《诗》六义,注“三经、三纬”之说。曰:“‘三经’是赋、比、兴,是做诗底骨子,无诗不有,才无,则不成诗。盖不是赋,便是比;不是比,便是兴。如《风》《雅》《颂》却是里面横弗底,都有赋、比、兴,故谓之‘三纬’。”焘。
  器之问:“《诗传》分别六义,有未备处。”曰:“不必又只管滞却许多,且看诗意义如何。古人一篇诗,必有一篇意思,且要理会得这个。如《柏舟》之诗,只说到‘静言思之,不能奋飞’!《绿衣》之诗说‘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此可谓‘止乎礼义’。所谓‘可以怨’,便是‘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处。推此以观,则子之不得于父,臣之不得于君,朋友之不相信,皆当以此意处之。如屈原之怀沙赴水,贾谊言:‘历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怀此都也!’便都过常了。古人胸中发出意思自好,看着三百篇《诗》,则后世之诗多不足观矣。”木之。
  问“《诗传》说六义,以‘托物兴辞’为兴,与旧说不同。”曰:“觉旧说费力,失本指。如兴体不一,或借眼前物事说将起,或别自将一物说起,大抵只是将三四句引起,如唐时尚有此等诗体。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别借此物,兴起其辞,非必有感而见于此物也。有将物之无,兴起自家之所有;将物之有,兴起自家之所无。前辈都理会这个不分明,如何说得《诗》本指!只伊川也自未见得。看所说有甚广大处,子细看,本指却不如此。若上蔡怕晓得《诗》,如云‘读《诗》,须先要识得六义体面’,这是他识得要领处。”问:“《诗》虽是吟咏,使人自有兴起,固不专在文辞;然亦须是篇篇句句理会着实,见得古人所以作此诗之意,方始于吟咏上有得。”曰:“固是。若不得其真实,吟咏个甚么?然古人已多不晓其意,如《左传》所载歌诗,多与本意元不相关。”问:“《我将》‘维天其右之’,‘既右享之’,今所解都作左右之‘右’,与旧不同。”曰:“《周礼》有‘享右祭祀’之文。如《诗》中此例亦多,如‘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之类。如我将所云,作保祐说,更难。方说‘维羊维牛’,如何便说保祐!到‘伊嘏文王,既右享之’,也说未得右助之‘右’。”问:“《振鹭》诗不是正祭之乐歌,乃献助祭之臣,未审如何?”曰:“看此文意,都无告神之语,恐是献助祭之臣。古者祭祀每一受胙,主与宾尸皆有献酬之礼;既毕,然后亚献;至献毕,复受胙。如此,礼意甚好,有接续意思。到唐时尚然。今并受胙于诸献既毕之后,主与宾尸意思皆隔了。古者一祭之中所以多事,如‘季氏祭,逮暗而祭,日不足,继之以烛。虽有强力之容,肃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倚以临祭,其为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与,室事交乎户,堂事交乎阶,质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孔子闻之曰:“谁谓由也而不知礼乎!”’古人祭礼,是大段有节奏。”贺孙。
  《诗序》起“《关雎》,后妃之德也”,止“教以化之”。《大序》起“诗者,志之所之也”,止“诗之至也”。敬仲。以下《大序》。
  声发出于口,成文而节宣和畅谓之音,乃合于音调。如今之唱曲,合宫调、商调之类。敬仲。
  《诗》《大序》亦只是后人作,其间有病句。国史。方子。
  《诗》,才说得密,便说他不着。“国史明乎得失之迹”这一句也有病。《周礼》《礼记》中,史并不掌诗,《左传》说自分晓。以此见得《大序》亦未必是圣人做。《小序》更不须说。他做《小序》,不会宽说,每篇便求一个实事填塞了。他有寻得着底,犹自可通;不然,便与《诗》相碍。那解底,要就《诗》,却碍《序》;要就《序》,却碍《诗》。《诗》之兴,是劈头说那没来由底两句,下面方说那事,这个如何通解!“郑声淫”,所以《郑诗》多是淫佚之辞,《狡童》《将仲子》之类是也。今唤做忽与祭仲,与《诗》辞全不相似。这个只似而今闲泼曲子。《南山有台》等数篇,是燕享时常用底,叙宾主相好之意,一似今人致语。又曰:“《诗》《小序》不可信。而今看《诗》,有《诗》中分明说是某人某事者,则可知。其他不曾说者,而今但可知其说此等事而已。韩退之诗曰:‘《春秋》书王法,不诛其人身。’”高。
  《大序》亦有未尽。如“发乎情,止乎礼义”,又只是说正诗,变《风》何尝止乎礼义!振。
  问“止乎礼义”。曰:“如变《风》《柏舟》等诗,谓之‘止乎礼义’,可也。《桑中》诸篇曰‘止乎礼义’,则不可。盖大纲有‘止乎礼义’者。”㽦。
  “止乎礼义”,如《泉水》《载驰》固“止乎礼义”;如《桑中》有甚礼义?《大序》只是拣好底说,亦未尽。淳。
  《诗》《大序》只有“六义”之说是,而程先生不知如何,又却说从别处去。如《小序》亦间有说得好处,只是杜撰处多。不知先儒何故不虚心子细看这道理,便只恁说却。后人又只依他那个说出,亦不看《诗》是有此意无。若说不去处,又须穿凿说将去。又,诗人当时多有唱和之词,如是者有十数篇,《序》中都说从别处去。且如《蟋蟀》一篇,本其风俗勤俭,其民终岁勤劳,不得少休,及岁之暮,方且相与燕乐;而又遽相戒曰:“日月其除,无已太康。”盖谓今虽不可以不为乐,然不已过于乐乎!其忧深思远固如此。至《山有枢》一诗,特以和答其意而解其忧尔,故说山则有枢矣,隰则有榆矣。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一旦宛然以死,则他人藉之以为乐尔,所以解劝他及时而乐也。而序《蟋蟀》者则曰:“刺晋僖公俭不中礼。”盖风俗之变,必由上以及下。今谓君之俭反过于礼,而民之俗犹知用礼,则必无是理也。至《山有枢》则以为“刺晋昭公”,又大不然矣!若《鱼藻》,则天子燕诸侯,而诸侯美天子之诗也。《采菽》,则天子所以答《鱼藻》矣。至《鹿鸣》,则燕享宾客也,《序》颇得其意。《四牡》,则劳使臣也,而《诗序》下文则妄矣!《皇皇者华》,则遣使臣之诗也;《棠棣》,则燕兄弟之诗也,《序》固得其意。《伐木》,则燕朋友故旧之诗也。人君以《鹿鸣》而下五诗燕其臣,故臣受君之赐者,则歌《天保》之诗以答其上。《天保》之序虽略得此意,而古注言《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归美于上,崇君之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却说得尤分明。又如行苇,自是祭毕而燕父兄耆老之诗。首章言开燕设席之初,而殷勤笃厚之意,已见于言语之外;二章言侍御献酬饮食歌乐之盛;三章言既燕而射以为欢乐;末章祝颂其既饮此酒,皆得享夫长寿。今序者不知本旨,见有“勿践履”之说,则便谓“仁及草木”;见“戚戚兄弟”,便谓“亲睦九族”;见“黄耇台背”,便谓“养老”;见“以祈黄耇”,便谓“乞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细细碎碎,殊无伦理,其失为尤甚!《既醉》,则父兄所以答《行苇》之诗也;《凫鹥》,则祭之明日绎而宾尸之诗也。古者宗庙之祭皆有尸,既祭之明日,则暖其祭食,以燕为尸之人,故有此诗。《假乐》则公尸之所以答《凫鹥》也。今《序》篇皆失之。又曰:“诗,即所谓乐章。虽有唱和之意,只是乐工代歌,亦非是君臣自歌也。”道夫。
  《诗》《书》《序》,当开在后面。升卿。以下小序。
  敬之问诗、书序。曰:“古本自是别作一处。如《易大传》、班固《序传》并在后。京师旧本《扬子注》,其《序》亦总在后。”德明。
  王德修曰:“《六经》《惟诗》最分明。”曰:“《诗》本易明,只被前面《序》作梗。《序》出于汉儒,反乱《诗》本意。且只将四字成句底诗读,却自分晓。见作《诗集传》,待取《诗》令编排放前面,驱逐过后面,自作一处。”文蔚。
  《诗序》作,而观《诗》者不知《诗》意!节。
  《诗序》,东汉《儒林传》分明说道是卫宏作。后来《经》意不明,都是被他坏了。某又看得亦不是卫宏一手作,多是两三手合成一序,愈说愈疏。”浩云:“苏子由却不取《小序》。”曰:“他虽不取下面言语,留了上一句,便是病根。伯恭专信《序》,又不免牵合。伯恭凡百长厚,不肯非毁前辈,要出脱回护。不知道只为得个解经人,却不曾为得圣人本意。是便道是,不是便道不是,方得。”浩。
  《诗小序》全不可信。如何定知是美刺那人?诗人亦有意思偶然而作者。又,其《序》与《诗》全不相合。《诗》词理甚顺,平易易看,不如序所云。且如《葛覃》一篇,只是见葛而思归宁,序得却如此!毛公全无序解,郑间见之。《序》是卫宏作。
  《小序》极有难晓处,多是附会。如《鱼藻》诗见有“王在镐”之言,便以为君子思古之武王。似此类甚多。可学。
  因论《诗》,历言《小序》大无义理,皆是后人杜撰,先后增益凑合而作。多就《诗》中采摭言语,更不能发明诗之大旨。才见有“汉之广矣”之句,便以为德广所及;才见有“命彼后车”之言,便以为不能饮食教载。《行苇》之《序》,但见“牛羊勿践”,便谓“仁及草木”;但见“戚戚兄弟”,便为“亲睦九族”;见“黄耇台背”,便谓“养老”;见“以祈黄耇”,便谓“乞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随文生义,无复理论。卷耳之序以“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为后妃之志事,固不伦矣!况《诗》中所谓“嗟我怀人”,其言亲暱太甚,宁后妃所得施于使臣者哉!《桃夭》之诗谓“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为“后妃之所致”,而不知其为文王刑家及国,其化固如此,岂专后妃所能致耶?其他变《风》诸诗,未必是刺者皆以为刺;未必是言此人,必傅会以为此人。《桑中》之诗放荡留连,止是淫者相戏之辞;岂有刺人之恶,而反自陷于流荡之中!《子衿》词意轻儇,亦岂刺学校之辞!《有女同车》等,皆以为刺忽而作。郑忽不娶齐女,其初亦是好底意思,但见后来失国,便将许多诗尽为刺忽而作。考之于忽,所谓淫昏暴虐之类,皆无其实。至遂目为“狡童”,岂诗人爱君之意?况其所以失国,正坐柔懦阔疏,亦何狡之有!幽厉之刺,亦有不然。《甫田》诸篇,凡诗中无诋讥之意者,皆以为伤今思古而作。其他谬误,不可胜说。后世但见《诗序》巍然冠于篇首,不敢复议其非,至有解说不通,多为饰辞以曲护之者,其误后学多矣!《大序》却好,或者谓补凑而成,亦有此理。《书小序》亦未是。只如《尧典》《舜典》便不能通贯一篇之意。《尧典》不独为逊舜一事。《舜典》到“历试诸艰”之外,便不该通了,其他《书序》亦然。至如《书大序》亦疑不是孔安国文字。大抵西汉文章浑厚近古,虽董仲舒、刘向之徒,言语自别。读《书大序》,便觉软慢无气,未必不是后人所作也。谟。
  《诗序》实不足信。向见郑渔仲有《诗辨妄》,力诋《诗序》,其间言语太甚,以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后来子细看一两篇,因质之《史记》《国语》,然后知《诗序》之果不足信。因是看《行苇》《宾之初筵》《抑》数篇,《序》与《诗》全不相似。以此看其他《诗序》,其不足信者煞多。以此知人不可乱说话,便都被人看破了。诗人假物兴辞,大率将上句引下句。如“行苇勿践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行苇是比兄弟,“勿”字乃兴“莫”字。此诗自是饮酒会宾之意,序者却牵合作周家忠厚之诗,遂以行苇为“仁及草木”。如云“酌以大斗,以祈黄耇”,亦是欢合之时祝寿之意,序者遂以为“养老乞言”,岂知“祈”字本只是祝颂其高寿,无乞言意也。《抑》诗中间煞有好语,亦非刺厉王。如“于乎小子”!岂是以此指其君!兼厉王是暴虐大恶之主,诗人不应不述其事实,只说谨言节语。况厉王无道,谤讪者必不容,武公如何恁地指斥曰“小子”?《国语》以为武公自警之诗,却是可信。大率古人作诗,与今人作诗一般,其间亦自有感物道情,吟咏情性,几时尽是讥刺他人?只缘序者立例,篇篇要作美刺说,将诗人意思尽穿凿坏了!且如今人见人才做事,便作一诗歌美之,或讥刺之,是甚么道理?如此,亦似里巷无知之人,胡乱称颂谀说,把持放鵰,何以见先王之泽?何以为情性之正?《诗》中数处皆应答之诗,如《天保》乃与《鹿鸣》为唱答,《行苇》与《既醉》为唱答,《蟋蟀》与《山有枢》为唱答。唐自是晋未改号时国名,自序者以为刺僖公,便牵合谓此晋也,而谓之唐,乃有尧之遗风。本意岂因此而谓之唐?是皆凿说。但《唐风》自是尚有勤俭之意,作诗者是一个不敢放怀底人,说“今我不乐,日月其除”,便又说“无已太康,职思其居”。到《山有枢》是答者,便谓“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这是答他不能享些快活,徒恁地苦涩。《诗序》亦有一二有凭据,如《清人》《硕人》《载驰》诸诗是也。《昊天有成命》中说“成王不敢康”,成王只是成王,何须牵合作成王业之王?自序者恁地附会,便谓周公作此以告成功。他既作周公告成功,便将“成王”字穿凿说了,又几曾是郊祀天地!被序者如此说,后来遂生一场事端,有南北郊之事。此诗自说“昊天有成命”,又不曾说着地,如何说道祭天地之诗?设使合祭,亦须几句说及后土。如汉诸郊祀诗,祭某神便说某事。若用以祭地,不应只说天,不说地。东莱《诗记》却编得子细,只是大本已失了,更说甚么?向尝与之论此,如《清人》《载驰》一二诗可信。渠却云:“安得许多文字证据?”某云:“无证而可疑者,只当阙之,不可据《序》作证。”渠又云:“只此《序》便是证。”某因云:“今人不以《诗》说《诗》,却以《序》解《诗》,是以委曲牵合,必欲如序者之意,宁失诗人之本意不恤也。此是序者大害处!”贺孙。
  《诗序》多是后人妄意推想诗人之美刺,非古人之所作也。古人之诗虽存,而意不可得。序诗者妄诞其说,但疑见其人如此,便以为是诗之美刺者,必若人也。如庄姜之诗,却以为刺卫顷公。今观《史记》所述,顷公竟无一事可纪,但言某公卒,子某公立而已,都无其事。顷公固亦是卫一不美之君。序诗者但见其诗有不美之迹,便指为刺顷公之诗。此类甚多,皆是妄生美刺,初无其实。至有不能考者,则但言“刺诗也”,“思贤妃也”。然此是泛泛而言。如《汉广》之《序》言“德广所及”,此语最乱道!诗人言“汉之广矣”,其言已分晓。至如下面《小序》却说得是谓“文王之化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此数语却好。又云:“看来《诗序》当时只是个山东学究等人做,不是个老师宿儒之言,故所言都无一事是当。如《行苇》之《序》虽皆是诗人之言,但却不得诗人之意。不知而今做义人到这处将如何做,于理决不顺。某谓此诗本是四章,章八句;他不知,作八章、章四句读了。如‘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惟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此诗本是兴诗,即是兴起下四句言。以‘行苇’兴兄弟,‘勿践履’是莫远意也。”又云:“《郑》《卫诗》多是淫奔之诗。《郑诗》如《将仲子》以下,皆鄙俚之言,只是一时男女淫奔相诱之语。如《桑中》之诗云:‘众散民流,而不可止。’故《乐记》云:‘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众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郑诗》自《缁衣》之外,亦皆鄙俚,如‘采萧’‘采艾’‘青衿’之类是也。故夫子‘放郑声’。如《抑》之诗,非诗人作以刺君,乃武公为之以自警。又有称‘小子’之言,此必非臣下告君之语,乃自谓之言,无疑也。”卓。
  问:《诗传》尽撤去《小序》,何也?”曰:“《小序》如《硕人》《定之方中》等,见于《左传》者,自可无疑。若其他刺诗无所据,多是世儒将他谥号不美者,挨就立名尔。今只考一篇见是如此,故其他皆不敢信。且如苏公刺暴公,固是姓暴者多;万一不见得是暴公则‘惟暴之云’者,只作一个狂暴底人说,亦可。又如《将仲子》,如何便见得是祭仲?某由此见得《小序》大故是后世陋儒所作。但既是千百年已往之诗,今只见得大意便了,又何必要指实得其人姓名?于看《诗》有何益也!”大雅。
  问:“《诗传》多不解《诗序》,何也?”曰:“某自二十岁时读诗,便觉小序无意义。及去了《小序》,只玩味《诗》词,却又觉得道理贯彻。当初亦尝质问诸乡先生,皆云,《序》不可废,而某之疑终不能释。后到三十岁,断然知《小序》之出于汉儒所作,其为缪戾,有不可胜言。东莱不合只因《序》讲解,便有许多牵强处。某尝与言之,终不肯信。《读诗记》中虽多说《序》,然亦有说不行处,亦废之。某因作《诗传》,遂成《诗序辨说》一册,其他缪戾,辨之颇详。”煇。
  郑渔仲谓《诗小序》只是后人将史传去拣,并看谥,却附会作《小序》美刺。振。
  伯恭党得《小序》不好,使人看着转可恶。振。
  器之问《诗》叶韵之义。曰:“只要音韵相叶,好吟哦讽诵,易见道理,亦无甚要紧。今且要将七分工夫理会义理,三二分工夫理会这般去处。若只管留心此处,而于《诗》之义却见不得,亦何益也!”又曰:“叶韵多用吴才老本,或自以意补入。”木之。以下论《诗》韵。
  问:“《诗》叶韵,是当时如此作?是乐歌当如此?”曰:“当时如此作。古人文字多有如此者,如正考父《鼎铭》之类。”可学。
  问:“先生说《诗》,率皆叶韵,得非《诗》本乐章,播诸声诗,自然叶韵,方谐律吕,其音节本如是耶?”曰:“固是如此。然古人文章亦多是叶韵。”因举《王制》及《老子》叶韵处数段。又曰:“《周颂》多不叶韵,疑自有和底篇相叶。‘《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叹,即和声也。”儒用。
  诗之音韵,是自然如此,这个与天通。古人音韵宽,后人分得密后,隔开了。《离骚注》中发两个例在前:“朕皇考曰伯庸。”“庚寅吾以降。”洪。“又重之以修能。”耐。“纫秋兰以为佩。”后人不晓,却谓只此两韵如此。某有《楚辞叶韵》,作“子厚”名字,刻在漳州。方子。
  叶韵,恐当以头一韵为准。且如“华”字叶音“敷”,如“有女同车”是第一句,则第二句“颜如舜华”,当读作“敷”字,然后与下文“佩玉琼琚”,“洵美且都”,皆叶。至如“何彼穠矣,唐棣之华”,是第一韵,则当依本音读,而下文“王姬之车”却当作尺奢反,如此方是。今只从吴才老旧说,不能又创得此例。然《楚辞》“纷余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能”音“耐”,然后下文“纫秋兰以为佩”叶。若“能”字只从本音,则“佩”字遂无音。如此,则又未可以头一韵为定也。闳祖。
  吴才老《补韵》甚详,然亦有推不去者。某煞寻得,当时不曾记,今皆忘之矣。如“外御其务”叶“烝也无戎”,才老无寻处,却云“务”字古人读做“蒙”,不知“戎”,汝也;“汝、戎”二字,古人通用,是协音汝也。如“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亦是协音汝也。“下民有严”,叶“不敢怠遑”。才老欲音“严”为“庄”,云避汉讳,却无道理。某后来读《楚辞》《天问》见一“严”字乃押从“庄”字,乃知是叶韵,“严”读作“昂”也。《天问》,才老岂不读?往往无甚意义,只恁打过去也。义刚。饶、何氏录云:“《中庸》‘奏格无言’,奏,音族,平声音騣,所以《毛诗》作‘鬷’字。”
  或问:“吴氏《叶韵》何据?”曰:“他皆有据。泉州有其书,每一字多者引十余证,少者亦两三证。他说,元初更多,后删去,姑存此耳。然犹有未尽。”因言:“《商颂》‘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僭不滥,不敢怠遑’。吴氏云:‘“严”字,恐是“庄”字,汉人避讳,改作“严”字。’某后来因读《楚辞》《天问》,见‘严’字都押入‘刚’字、‘方’字去。又此间乡音‘严’作户刚反,乃知‘严’字自与‘皇’字叶。然吴氏岂不曾看《楚辞》?想是偶然失之。又如‘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吴氏复疑‘务’当作‘蒙’,以叶‘戎’字。某却疑古人训‘戎’为汝,如‘以佐戎辟’,‘戎虽小子’,则‘戎、女’音或通。后来读《常武》诗有云:‘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则与‘汝’叶,明矣。”因言:“古之谣谚皆押韵,如《夏谚》之类。散文亦有押韵者,如《曲礼》‘安民哉’叶音‘兹’,则与上面‘思、辞’二字叶矣。又如‘将上堂,声必扬;将入户,视必下’,下,叶音护。《礼运》《孔子》《闲居》亦多押韵。《庄子》中尤多。至于《易》《彖辞》,皆韵语也。”又云:“《礼记》‘五至’‘三无’处皆协。”广。
  “知子之来扐。之,杂佩以赠入。之”,此例甚多。“作”字作“做”,“保”字作“补”。“往近王舅”,近,音“既”,《说文》作〓,误写作“近”。㽦。
  问:“《诗叶韵》,有何所据而言?”曰:“《叶韵》乃吴才老所作,某又续添减之。盖古人作诗皆押韵,与今人歌曲一般。今人信口读之,全失古人咏歌之意。”辉。
  “《诗》音韵间有不可晓处。”因说:“如今所在方言,亦自有音韵与古合处。”子升因问:“今‘阳’字却与‘唐’字通,‘清’字却与‘青’字分之类,亦自不可晓。”曰:“古人韵疏,后世韵方严密。见某人好考古字,却说‘青’字音自是‘亲’,如此类极多。”木之。
  器之问《诗》。曰:“古人情意温厚宽和,道得言语自恁地好。当时叶韵,只是要便于讽咏而已。到得后来,一向于字韵上严切,却无意思。汉不如周,魏、晋不如汉,唐不如魏、晋,本朝又不如唐。如元微之刘禹锡之徒,和诗犹自有韵相重密。本朝和诗便定不要一字相同,不知却愈坏了诗!”木之。
  论读诗
  《诗》中头项多,一项是音韵,一项是训诂名件,一项是文体。若逐一根究,然后讨得些道理,则殊不济事,须是通悟者方看得。方子。以下总论读《诗》之方。
  圣人有法度之言,如《春秋》《书礼》是也,一字皆有理。如《诗》亦要逐字将理去读,便都碍了。淳。
  问:“圣人有法度之言,如《春秋》《书》与《周礼》,字较实。《诗》无理会,只是看大意。若要将理去读,便碍了。”问:“变《风》变《雅》如何?”曰:“也是后人恁地说,今也只依他恁地说。如《汉广》《汝坟》皆是说妇人。如此,则是文王之化只及妇人,不及男子!只看他大意,恁地拘不得。”㝢。
  公不会看《诗》。须是看他诗人意思好处是如何,不好处是如何。看他风土,看他风俗,又看他人情、物态。只看《伐檀诗》,便见得他一个清高底意思;看《硕鼠诗》,便见他一个暴敛底意思。好底意思是如此,不好底是如彼。好底意思,令自家善意油然感动而兴起。看他不好底,自家心下如着枪相似。如此看,方得《诗》意。僩。
  诗有说得曲折后好底,有只恁平直说后自好底。如《燕燕》末后一章,这不要看上文,考下章,便知得是恁地,意思自是高远,自是说得那人着。义刚。
  林子武说《诗》。曰:“不消得恁地求之太深。他当初只是平说,横看也好,竖看也好。今若要讨个路头去里面,寻却怕迫窄了。”义刚。
  读《诗》之法,且如“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盖言白华与茅尚能相依,而我与子乃相去如此之远,何哉?又如“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寿考,遐不作人”!只是说云汉恁地为章于天,周王寿考,岂不能作人也!上两句皆是引起下面说,略有些意思傍著,不须深求,只此读过便得。僩。
  看《诗》,且看他大意。如《卫》诸诗,其中有说时事者,固当细考。如《郑》之淫乱底诗,若苦搜求他,有甚意思?一日看五六篇可也。僩。
  看《诗》,义理外更好看他文章。且如《谷风》,他只是如此说出来,然而叙得事曲折先后,皆有次序。而今人费尽气力去做后,尚做得不好。义刚。
  读《诗》,且只将做今人做底诗看。或每日令人诵读,却从旁听之。其话有未通者,略检注解看,却时时诵其本文,便见其语脉所在。又曰:“念此一诗,既已记得其语,却逐个字将前后一样字通训之。今注解中有一字而两三义者,如‘假’字,有云‘大’者,有云‘至’者,只是随处旋扭掜耳,非通训也。”㽦。
  先生因言,看《诗》,须并叶韵读,便见得他语自整齐。又更略知叶韵所由来,甚善。又曰:“伊川有《诗解》数篇,说到《小雅》以后极好。盖是王公大人好生地做,都是识道理人言语,故它里面说得尽有道理,好子细看。非如《国风》或出于妇人小夫之口,但可观其大概也”。铢。
  问:“以《诗》观之,虽千百载之远,人之情伪只此而已,更无两般。”曰:“以某看来,须是别换过天地,方别换一样人情。释氏之说固不足据,然其书说尽百千万劫,其事情亦只如此而已,况天地无终穷,人情安得有异!”必大。
  看《诗》,不要死杀看了,见得无所不包。今人看《诗》,无兴底意思。节。以下论读《诗》在兴起。
  读《诗》便长人一格。如今人读《诗》,何缘会长一格?《诗》之兴,最不紧要。然兴起人意处,正在兴。会得诗人之兴,便有一格长。“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盖曰,丰水且有芑,武王岂不有事乎!此亦兴之一体,不必更注解。如龟山说《关雎》处意亦好,然终是说死了,如此便诗眼不活。必大。
  问:“向见吕丈,问读《诗》之法。吕丈举横渠‘置心平易’之说见教。某遵用其说去诵味来,固有个涵泳情性底道理,然终不能有所启发。程子谓:‘“兴于《诗》”,便知有着力处。’今读之,止见其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而已,不知其他如何著力?”曰:“善可为法,恶可为戒,不特《诗》也,他书皆然。古人独以为‘兴于《诗》’者,《诗》便有感发人底意思。今读之无所感发者,正是被诸儒解杀了,死着《诗》义,兴起人善意不得。如《南山有台》《序》云:‘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盖为见《诗》中有‘邦家之基’字,故如此解。此序自是好句,但才如此说定,便局了一诗之意。若果先得其本意,虽如此说亦不妨。正如《易》解,若得圣人《系辞》之意,便横说竖说都得。今断以一义解定,《易》便不活。《诗》所以能兴起人处,全在兴。如‘山有枢,隰有榆’,别无意义,只是兴起下面‘子有车马’,‘子有衣裳’耳。《小雅》诸篇皆君臣燕饮之诗,道主人之意以誉宾,如今人宴饮有‘致语’之类,亦间有叙宾客答辞者。《汉书》载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亦是此意。古人以鱼为重,故《鱼丽》《南有嘉鱼》,皆特举以歌之。《仪礼》载‘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本一套事。后人移《鱼丽》附于《鹿鸣》之什,截以《嘉鱼》以下为成王诗,遂失当时用诗之意,故胡乱解。今观《鱼丽》《嘉鱼》《南山有台》等篇,辞意皆同。《菁莪》《湛露》《蓼萧》皆燕饮之诗。《诗》中所谓‘君子’,皆称宾客,后人却以言人君,正颠倒了。如以湛露为恩泽,皆非诗义。故‘野有蔓草,零露湑兮’,亦以为君之泽不下流,皆局于一个死例,所以如此。《周礼》以六诗教国子,当时未有注解,不过教之曰,此兴也,此比也,此赋也。兴者,人便自作兴看;比者,人便自作比看。兴只是兴起,谓下句直说不起,故将上句带起来说,如何去上讨义理?今欲观《诗》,不若且置《小序》及旧说,只将元诗虚心熟读,徐徐玩味。候仿佛见个诗人本意,却从此推寻将去,方有感发。如人拾得一个无题目诗,再三熟看,亦须辨得出来。若被旧说一局局定,便看不出。今虽说不用旧说,终被他先入在内,不期依旧从它去。某向作《诗解》,文字初用《小序》,至解不行处,亦曲为之说。后来觉得不安,第二次解者,虽存《小序》,间为辨破,然终是不见诗人本意。后来方知,只尽去《小序》,便自可通。于是尽涤旧说,《诗》意方活。”又曰:“变《风》中固多好诗,虽其间有没意思者,然亦须得其命辞遣意处,方可观。后人便自做个道理解说,于其造意下语处,元不及究。只后代文集中诗,亦多不解其辞意者。乐府中《罗敷行》,罗敷即使君之妻,使君即罗敷之夫。其曰‘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正相戏之辞。”又曰:“‘夫婿从东来,千骑居上头’,观其气象,即使君也。后人亦错解了。须得其辞意,方见好笑处。”必大。
  学者当“兴于《诗》”。须先去了《小序》,只将本文熟读玩味,仍不可先看诸家注解。看得久之,自然认得此诗是说个甚事。谓如拾得个无题目诗,说此花既白又香,是盛寒开,必是梅花诗也。《卷阿》,召康公戒成王,其始只说个好意思,如“岂弟君子”,皆指成王。“纯嘏”“尔寿”之类,皆说优游享福之事,至“有冯有翼”以下,方说用贤。大抵告人之法亦当如此,须先令人歆慕此事,则其肯从吾言,必乐为之矣。人杰。
  读《诗》正在于吟咏讽诵,观其委曲折旋之意,如吾自作此诗,自然足以感发善心。今公读《诗》,只是将己意去包笼他,如做时文相似。中间委曲周旋之意,尽不曾理会得,济得甚事?若如此看,只一日便可看尽,何用逐日只捱得数章,而又不曾透彻耶?且如人入城郭,须是逐街坊里巷,屋庐台榭,车马人物,一一看过,方是。今公等只是外面望见城是如此,便说我都知得了。如《郑诗》虽淫乱,然《出其东门》一诗,却如此好。《女曰鸡鸣》一诗,意思亦好。读之,真个有不知手之舞、足之蹈者!僩。以下论《诗》在熟读玩味。
  《诗》,如今恁地注解了,自是分晓,易理会。但须是沉潜讽诵,玩味义理,咀嚼滋味,方有所益。若是草草看过一部《诗》,只两三日可了。但不得滋味,也记不得,全不济事。古人说“《诗》可以兴”,须是读了有兴起处,方是读《诗》。若不能兴起,便不是读《诗》。因说,永嘉之学,只是要立新巧之说,少间指摘东西,斗凑零碎,便立说去。纵说得是,也只无益,莫道又未是。木之。
  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味,自然和气从胸中流出,其妙处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务自立说,只恁平读着,意思自足。须是打叠得这心光荡荡地,不立一个字,只管虚心读他,少间推来推去,自然推出那个道理。所以说“以此洗心”,便是以这道理尽洗出那心里物事,浑然都是道理。上蔡曰:“学《诗》,须先识得六义体面,而讽味以得之。”此是读《诗》之要法。看来书只是要读,读得熟时,道理自见,切忌先自布置立说!僩。
  问学者:“诵《诗》,每篇诵得几遍?”曰:“也不曾记,只觉得熟便止。”曰:“便是不得。须是读熟了,文义都晓得了,涵泳读取百来遍,方见得那好处,那好处方出,方见得精怪。见公每日说得来干燥,元来不曾熟读。若读到精熟时,意思自说不得。如人下种子,既下得种了,须是讨水去灌溉他,讨粪去培拥他,与他耘锄,方是下工夫养他处。今却只下得个种子了便休,都无耘治培养工夫。如人相见,才见了,便散去,都不曾交一谈,如此何益!所以意思都不生,与自家都不相入,都恁地干燥。这个贪多不得。读得这一篇,恨不得常熟读此篇,如无那第二篇方好。而今只是贪多,读第一篇了,便要读第二篇;读第二篇了,便要读第三篇。恁地不成读书,此便是大不敬!此句厉声说。须是杀了那走作底心,方可读书。”僩。
  “大凡读书,先晓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如看《诗》,不须得着意去里面训解,但只平平地涵泳自好。”因举“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四句,吟咏者久之。又曰:“《大雅》中如《烝民》《板》《抑》等诗,自有好底。董氏举侯苞言,卫武公作《抑》诗,使人日诵于其侧,不知此出在何处。他读书多,想见是如此。”又曰:“如《孟子》,也大故分晓,也不用解他,熟读滋味自出。”夔孙。
  先生问林武子:“看《诗》何处?”曰:“至《大雅》。”大声曰:“公前日方看《节南山》,如何恁地快!恁地不得!而今人看文字,敏底一揭开板便晓,但于意味却不曾得。便只管看时,也只是恁地。但百遍自是强五十遍时,二百遍自是强一百遍时。‘题彼脊鸰,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这个看时,也只是恁地,但里面意思却有说不得底。解不得底意思,却在说不得底里面。”又曰:“《生民》等篇,也可见祭祀次第,此与《仪礼》正相合。”义刚。
  问时举:“看文字如何?”曰:“《诗传》今日方看得纲领。要之,紧要是要识得六义头面分明,则《诗》亦无难看者。”曰:“读《诗》全在讽咏得熟,则六义将自分明。须使篇篇有个下落,始得。且如子善向看《易传》,往往毕竟不曾熟。如此,则何缘会浃洽!横渠云:‘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今学者看文字,若记不得,则何缘贯通!”时举曰:“缘资性鲁钝,全记不起。”曰:“只是贪多,故记不得。福州、陈止之极鲁钝,每读书,只读五十字,必三二百遍而后能熟;精习读去,后来却赴贤良。要知人只是不会耐苦耳。凡学者要须做得人难做底事,方好。若见做不得,便不去做,要任其自然,何缘做得事成?切宜勉之!”时举。
  问:“看《诗》如何?”曰:“方看得《关雎》一篇,未有疑处。”曰:“未要去讨疑处,只熟看。某注得训诂字字分明,却便玩索涵泳,方有所得。若便要立议论,往往里面曲折,其实未晓,只仿佛见得,便自虚说耳,恐不济事。此是三百篇之首,可更熟看。”时举。
  先生谓学者曰:“公看《诗》,只看《集传》,全不看古注。”曰:“某意欲先看了先生《集传》,却看诸家解。”曰:“便是不如此,无却看底道理。才说却理会,便是悠悠语。今见看《诗》,不从头看一过,云,且等我看了一个了,却看那个,几时得再看?如冢杀相似,只是杀一阵便了。不成说今夜且如此厮杀,明日重新又杀一番!”僩。
  文蔚泛看诸家《诗》说。先生曰:“某有《集传》。”后只看《集传》,先生又曰:“曾参看诸家否?”曰:“不曾。”曰:“却不可。”文蔚。
  解诗
  《汉书》传训皆与经别行。《三传》之文不与经连,故石经书公羊传皆无经文。《艺文志》云:“《毛诗经》二十九卷,《毛诗诂训传》三十卷。”是毛为诂训,亦不与经连也。马融为《周礼注》,乃云,欲省学者两读,故具载本文,然则后汉以来始就经为注。未审此《诗》引经附传,是谁为之?其《毛诗》二十九卷,不知并何卷也。
  毛、郑,所谓山东老学究。欧阳会文章,故《诗》意得之亦多。但是不合以今人文章如他底意思去看,故皆局促了《诗》意。古人文章有五七十里不回头者。苏黄门《诗说》疏放,觉得好。振。
  欧阳公有《诗本义》二十余篇,煞说得有好处。有《诗本末篇》。又有论云:“何者为《诗》之本?何者为《诗》之末?《诗》之本,不可不理会;《诗》之末,不理会得也无妨。”其论甚好。近世自集注文字出,此等文字都不见了,也害事。如吕伯恭《读诗记》,人只是看这个。它上面有底便看,无底更不知看了。僩。
  因言欧阳永叔《本义》,而曰:“理义大本复明于世,固自周程,然先此诸儒亦多有助。旧来儒者不越注疏而已,至永叔、原父、孙明复诸公,始自出议论,如李泰伯文字亦自好。此是运数将开,理义渐欲复明于世故也。苏明允说欧阳之文处,形容得极好。近见其奏议文字,如《回河》等札子,皆说得尽,诚如老苏所言。便如《诗本义》中辨毛、郑处,文辞舒缓,而其说直到底,不可移易。”㽦。
  程先生《诗传》取义太多。诗人平易,恐不如此。
  横渠云:“置心平易始知《诗》。”然横渠解《诗》多不平易。程子说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然《易传》中亦有偏解作一事者。林艾轩尝云:“伊川解经,有说得未的当处。此文义间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头项则伊川底却是。”此善观伊川者。陆子静看得二程低,此恐子静看其说未透耳。譬如一块精金,却道不是金;非金之不好,盖是不识金也。”人杰。必大录云:“横渠解‘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却不平易。”
  子由《诗解》好处多,欧公《诗本义》亦好。因说:“东莱改本《书解》,无阙疑处,只据意说去。”木之问:“《书解》谁底好看?”曰:“东坡《解》,大纲也好,只有失。如说‘人心惟危’这般处,便说得差了。如今看他底,须是识他是与不是处,始得。”木之。
  问:“《读诗记》序中‘雅、《郑》,邪、正’之说未明。”曰:“向来看《诗》中《郑诗》《邶鄘》《卫诗》,便是郑、卫之音,其《诗》大段邪淫。伯恭直以谓《诗》皆贤人所作,皆可歌之宗庙,用之宾客,此甚不然!如《国风》中亦多有邪淫者。”又问“思无邪”之义。曰:“此只是三百篇可蔽以《诗》中此言。所谓‘无邪’者,读《诗》之大体,善者可以劝,而恶者可以戒。若以为皆贤人所作,贤人决不肯为此。若只一乡一里中有个恁地人,专一作此怨刺,恐亦不静。至于皆欲被之弦歌,用之宗庙,如《郑》《卫》之诗,岂不亵渎!用以祭幽、厉、褒姒可也。施之宾客燕享,亦待好宾客不得,须卫、灵、陈幽乃可耳。所谓‘《诗》可以兴’者,使人兴起有所感发,有所惩创。‘可以观’者,见一时之习俗如此,所以圣人存之不尽删去,便尽见当时风俗美恶,非谓皆贤人所作耳。《大序》说‘止乎礼义’,亦可疑,《小序》尤不可信,皆是后人托之,仍是不识义理,不晓事。如山东学究者,皆是取之《左传》《史记》中所不取之君,随其谥之美恶,有得恶谥,及《传》中载其人之事者,凡一时恶诗,尽以归之。最是郑、忽可怜,凡《郑风》中恶诗皆以为刺之。伯恭又欲主张《小序》,锻炼得郑、忽罪不胜诛。郑、忽却不是狡,若是狡时,他却须结齐国之援,有以钳制祭仲之徒,决不至于失国也。《谥法》中如‘堕覆社稷曰顷’,便将《柏舟》一诗,硬差排为卫顷公,便云‘贤人不遇,小人在侧’,更无分疏处。‘愿而无立曰僖’,《衡门》之诗便以诱陈僖‘愿而无立志’言之。如《子衿》只是淫奔之诗,岂是学校中气象!《褰裳》诗中‘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至‘狂童之狂也且’,岂不是淫奔之辞!只缘《左传》中韩宣子引‘岂无他人’,便将做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不知古人引诗,但借其言以寓己意,初不理会上下文义,偶一时引之耳。伯恭只《诗纲领》第一条,便载上蔡之说。上蔡费尽辞说,只解得个‘怨而不怒’。才先引此,便是先瞎了一部文字眼目!”㽦。
  问:“今人自做一诗,其所寓之意,亦只自晓得,前辈诗如何可尽解?”曰:“何况三百篇,后人不肯道不会,须要字字句句解得么!”
  当时解《诗》时,且读本文四五十遍,已得六七分。却看诸人说与我意如何,大纲都得之,又读三四十遍,则道理流通自得矣。
  或问《诗》。曰:“《诗》几年埋没,被某取得出来,被公们看得恁地搭滞。看十年,仍旧死了那一部诗!今若有会读书底人,看某《诗传》,有不活络处都涂了,方好。而今《诗传》只堪减,不堪添。”胡泳。
  伯恭说《诗》太巧,亦未必然,古人直不如此。今某说,皆直靠直说。扬。
  李茂钦问:“先生曾与东莱辨论淫奔之诗。东莱谓诗人所作,先生谓淫奔者之言,至今未晓其说。”曰:“若是诗人所作讥刺淫奔,则婺州人如有淫奔,东莱何不作一诗刺之?”茂钦又引他事问难。先生曰:“未须别说,只为我答此一句来。”茂钦辞穷。先生曰:“若人家有隐僻事,便作诗讦其短讥刺,此乃今之轻薄子,好作谑词嘲乡里之类,为一乡所疾害者。诗人温醇,必不如此。如《诗》中所言有善有恶,圣人两存之,善可劝,恶可戒。”杞。
  某解《诗》,多不依他《序》。纵解得不好,也不过只是得罪于作《序》之人。只依《序》解,而不考本《诗》上下文意,则得罪于圣贤也。扬。
  因说学者解《诗》,曰:“某旧时看《诗》,数十家之说一一都从头记得,初间那里敢便判断那说是;那说不是?看熟久之,方见得这说似是,那说似不是;或头边是,尾说不相应;或中间数句是,两头不是;或尾头是,头边不是。然也未敢便判断,疑恐是如此。又看久之,方审得这说是,那说不是。又熟看久之,方敢决定断说这说是,那说不是。这一部《诗》,并诸家解都包在肚里。公而今只是见已前人解《诗》,便也要注解,更不问道理。只认捉着,便据自家意思说,于己无益,于经有害,济得甚事!凡先儒解经,虽未知道,然其尽一生之力,纵未说得七八分,也有三四分。且须熟读详究,以审其是非而为吾之益。今公才看着便妄生去取,肆以己意,是发明得个甚么道理?公且说,人之读书,是要将作甚么用?所贵乎读书者,是要理会这个道理,以反之于身,为我之益而已。”僩。
  《诗传》中或云“姑从”,或云“且从其说”之类,皆未有所考,不免且用其说。拱寿。
  《诗传》只得如此说,不容更着语,工夫却在读者。必大。
  问:“分‘《诗》之经,《诗》之传’,何也?”曰:“此得之于吕伯恭。《风》《雅》之正则为经,《风》《雅》之变则为传。如屈平之作《离骚》,即经也。如后人作《反骚》与《九辩》之类则为传耳。”辉。

知识出处

朱子语类第六册

《朱子语类第六册》

出版者:崇文书局

本书对中国哲学思想体系中作为宋、明客观唯心主义理学集成的人物、宋代理学家朱熹进行研究、展示朱子的学说与思想,以清光绪年间贺瑞麟校刻本为底本、进行校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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