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孟纲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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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语类第二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5359
颗粒名称: 语孟纲领
分类号: B244.71
页数: 14
页码: 321-334
摘要: 本段文字讨论了《论语》和《孟子》的教人方法和内容。作者认为,《论语》注重实践和日常生活中的实际行为,通过简单的原则和规范来指导人们的行为,而《孟子》则更注重理论探讨和思想深度,通过对于人性和道德的深入剖析来引导人们的思想。两者虽然有所不同,但都是为了达到教育人们的目的。
关键词: 朱熹 哲学思想 实践理论

内容

《语》《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经工夫多,得效少。大雅。以下六经四子。
  《语》《孟》用三二年工夫看,亦须兼看《大学》及《书》《诗》,所谓“兴于诗”。诸经诸史,大抵皆不可不读。德明。
  某《论语集注》已改,公读令《大学》十分熟了,却取去看。《论语》《孟子》都是《大学》中肉菜,先后浅深,参差互见。若不把《大学》做个匡壳子,卒亦未易看得。贺孙。
  或云:“《论语》不如《中庸》。”曰:“只是一理,若看得透,方知无异。《论语》是每日零碎问。譬如大海也是水,一勺也是水。所说千言万语,皆是一理。须是透得,则推之其它,道理皆通。”又曰:“圣贤所说只一般,只是一个‘择善固执之’。《论语》则说‘学而时习之’,《孟子》则说‘明善诚身’,下得字各自精细,真实工夫只一般。须是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谓同也。而今须是穷究得一物事透彻方知。如入个门,方知门里房舍间架。若不亲入其门户,在外遥望,说我皆知得,则门里事如何知得。”僩。
  《论语》只说仁,《中庸》只说智。圣人拈起来底便说,不可以例求。泳。
  《论语》易晓,《孟子》有难晓处。《语》《孟》《中庸》《大学》是熟饭,看其它经,是打禾为饭。节。
  古书多至后面便不分晓。《语》《孟》亦然。节。
  夫子教人,零零星星,说来说去,合来合去,合成一个大物事。节。以下孔孟教人。
  且如孔门教人,亦自有等。圣人教人,何不都教他做颜曾底事业?而子贡、子路之徒所以止于子贡、子路者,是其才止于此。且如“克己复礼”,虽止是教颜子如此说,然所以教他人,亦未尝不是“克己复礼”底道理。卓。
  孔门教人甚宽,今日理会些子,明日又理会些子,久则自贯通。如耕荒田,今日耕些子,明日又耕些子,久则自周匝。虽有不到处,亦不出这理。节。
  问:“孔子教人就事上做工夫,孟子教人就心上做工夫,何故不同?”曰:“圣贤教人,立个门户,各自不同。”节。
  孟子教人多言理义大体,孔子则就切实做工夫处教人。端蒙。
  孔子教人只从中间起,使人便做工夫去,久则自能知向上底道理,所谓“下学上达”也。孟子始终都举,先要人识心性着落,却下功夫做去。端蒙。
  《论语》不说心,只说实事。节录作:“只就事实上说。”《孟子》说心,后来遂有求心之病。方子。
  孟子所谓集义,只是一个“是”字;孔子所谓思无邪,只是一个“正”字。不是便非,不正便邪。圣贤教人,只是求个是底道理。夔孙。
  孔子教人极直截,孟子较费力。孟子必要充广。孔子教人,合下便有下手处。问:“孔子何故不令人充广?”曰:“‘居处恭,执事敬’,非充广而何?”节。
  孔子教人只言“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含畜得意思在其中,使人自求之。到孟子便指出了性善,早不似圣人了。祖道。
  孔子只说“忠信笃敬”,孟子便发出“性善”,直是漏泄!德明
  孟子言存心、养性,便说得虚。至孔子教人“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等语,则就实行处做功夫。如此,则存心、养性自在。端蒙。
  孔子之言,多且是泛说做工夫,如“居处恭,执事敬”,“言忠信,行笃敬”之类,未说此是要理会甚么物。待学者自做得工夫透彻,却就其中见得体段是如此。至孟子,则恐人不理会得,又趱进一着说,如“恻隐之心”与“学问之道,求放心”之类,说得渐渐亲切。今人将孔孟之言都只恁地草率看过了。雉。
  问:“《论语》一书未尝说一‘心’字。至孟子,只管拈‘人心’字说来说去:曰‘推是心’,曰‘求放心’,曰‘尽心’,曰‘赤子之心’,曰‘存心’。莫是孔门学者自知理会个心,故不待圣人苦口;到孟子时,世变既远,人才渐渐不如古,故孟子极力与言,要他从个本原处理会否?”曰:“孔门虽不曾说心,然答弟子问仁处,非理会心而何。仁即心也,但当时不说个‘心’字耳。此处当自思之,亦未是大疑处。”枅。
  蜚卿问:“《论语》之言,无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涵养之要;《七篇》之指,无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类多体验充广之端。”曰:“孔子体面大,不用恁地说,道理自在里面。孟子多是就发见处尽说与人,终不似夫子立得根本住。所以程子谓‘其才高,学之无可依据’。要之,夫子所说包得孟子,孟子所言却出不得圣人疆域。且如夫子都不说出,但教人恁地去做,则仁便在其中。如言‘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果能此,则心便在。到孟子则不然,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都教人就事上推究。”道夫问:“如孟子所谓‘求放心’,‘集义所生’,莫是立根本处否?”曰:“他有恁地处,终是说得来宽。”曰:“他莫是以其所以做工夫者告人否?”曰:“固是。也是他所见如此。自后世观之,孔颜便是汉文帝之躬修玄默,而其效至于几致刑措。孟子便如唐太宗,天下之事无所不为,极力做去,而其效亦几致刑措。”道夫。端蒙录一条,疑同闻。见《集注》读《语孟》法。
  看文字,且须看其平易正当处。孔孟教人,句句是朴实头。“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实”字将作“心”字看。须是我心中有不受尔汝之实处,如仁义是也。祖道。
  孟子比孔子时说得高。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又见孟子说得实。因论南轩奏议有过当处。方子。
  或问:“孟子说‘仁’字,义甚分明,孔子都不曾分晓说,是如何?”曰:“孔子未尝不说,只是公自不会看耳。譬如今沙糖,孟子但说糖味甜耳。孔子虽不如此说,却只将那糖与人吃。人若肯吃,则其味之甜,自不待说而知也。”广。
  圣人说话,磨棱合缝,盛水不漏。如云“一言丧邦”,“以直报怨”,自是细密。孟子说得便粗,如云“今乐犹古乐”,“太王好色”,“公刘好货”之类。横渠说:“孟子比圣人自是粗。颜子所以未到圣人处,亦只是心粗。”夔孙。
  《孟子》要熟读,《论语》却费思索。《孟子》熟读易见,盖缘是它有许多答问发扬。贺孙。读《语》《孟》。
  看《孟子》,与《论语》不同,《论语》要冷看,《孟子》要熟读。《论语》逐文逐意各是一义,故用子细静观。《孟子》成大段,首尾通贯,熟读文义自见,不可逐一句一字上理会也。雉。
  沉浸专一于《论》《孟》,必待其自得。
  读《论语》,如无《孟子》;读前一段,如无后一段。不然,方读此,又思彼,扰扰于中。这般人不惟无得于书,胸中如此,做事全做不得。
  大凡看经书,看《论语》,如无《孟子》;看上章,如无下章;看‘学而时习之’未得,不须看‘有朋自远方来’。且专精此一句,得之而后已。又如方理会此一句未得,不须杂以别说相似者。次第乱了,和此一句亦晓不得。振。
  人有言,理会得《论语》,便是孔子;理会得《七篇》,便是孟子。子细看,亦是如此。盖《论语》中言语,真能穷究极其纤悉,无不透彻,如从孔子肚里穿过,孔子肝肺尽知了,岂不是孔子!《七篇》中言语,真能穷究透彻无一不尽,如从孟子肚里穿过,孟子肝肺尽知了,岂不是孟子!淳。
  讲习孔孟书。孔孟往矣,口不能言。须以此心比孔孟之心,将孔孟心作自己心。要须自家说时,孔孟点头道是,方得。不可谓孔孟不会说话,一向任己见说将去。若如此说孟子时,不成说孟子,只是说“王子”也!
  又若更不逐事细看,但以一个字包括,此又不可。此名“包子”,又不是孟子也!力行。
  《论语》多门弟子所集,故言语时有长长短短不类处。《孟子》,疑自著之书,故首尾文字一体,无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门弟子集,则其人亦甚高,不可谓“轲死不传”。
  孔门问答,曾子闻得底话,颜子未必与闻;颜子闻得底话,子贡未必与闻。今却合在《论语》一书,后世学者岂不幸事!但患自家不去用心。儒用。读《论语》。
  问:“《论语》近读得如何?昨日所读底,今日再读,见得如何?”榦曰:“尚看未熟。”曰:“这也使急不得,也不可慢。所谓急不得者,功效不可急;所谓不可慢者,工夫不可慢。”榦。
  问叔器:“《论语》读多少?”曰:“两日只杂看。”曰:“恁地如何会长进!看此一书,且须专此一书。便待此边冷如冰,那边热如火,亦不可舍此而观彼。”淳。
  问林恭甫:“看《论语》至何处?”曰:“至《述而》。”曰:“莫要恁地快,这个使急不得。须是缓缓理会,须是逐一章去搜索。候这一章透彻后,却理会第二章,久后通贯,却事事会看。如吃饭样,吃了一口,又吃一口,吃得滋味后,方解生精血。若只恁地吞下去,则不济事。”义刚。
  《论语》难读。日只可看一二段,不可只道理会文义得了便了。须是子细玩味,以身体之,见前后晦明生熟不同,方是切实。贺孙。
  论读书之法。择之云:“尝作课程,看《论语》日不得过一段。”曰:“明者可读两段,或三段。如此,亦所以治躁心。近日学者病在好高,读《论语》,未问学而时习,便说一贯;《孟子》,未言梁王问利,便说尽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先读《系辞》。”德明。
  人读书,不得搀前去,下梢必无所得。如理会《论语》,只得理会《论语》,不得存心在《孟子》。如理会《里仁》一篇,且逐章相挨理会了,然后从《公冶长》理会去,如此便是。去伪。
  《论语》一日只看一段,大故明白底,则看两段。须是专一,自早至夜,虽不读,亦当涵泳常在胸次,如有一件事未了相似,到晚却把来商
  量。但一日积一段,日日如此,年岁间自是里面通贯,道理分明。榦。
  问:“看《论语》了未?”广云:“已看一遍了。”曰:“太快。若如此看,只是理会文义,不见得他深长底意味。所谓深长意味,又他别无说话,只是涵泳久之自见得。”广。
  《论语》,愈看愈见滋味出。若欲草草去看,尽说得通,恐未能有益。凡看文字,须看古人下字意思是如何。且如前辈作文,一篇中,须看它用意在那里。举杜子美诗云:“更觉良工用心苦。”一般人看画,只见得是画一般;识底人看,便见得它精神妙处,知得它用心苦也。〓。
  王子充问学。曰:“圣人教人,只是个《论语》。汉魏诸儒只是训诂,《论语》须是玩味。今人读书伤快,须是熟方得。”曰:“《论语》莫也须拣个紧要底看否?”曰:“不可。须从头看,无精无粗,无浅无深,且都玩味得熟,道理自然出。”曰:“读书未见得切,须见之行事方切。”曰:“不然。且如《论语》,第一便教人学,便是孝弟求仁,便戒人巧言令色,便三省,也可谓甚切。”榦。
  莫云《论语》中有紧要底,有泛说底,且要著力紧要底,便是拣别。若如此,则《孟子》一部,可删者多矣!圣贤言语,粗说细说,皆著理会教透彻。盖道理至广至大,故有说得易处,说得难处,说得大处,说得小处。若不尽见,必定有窒碍处。若谓只“言忠信,行笃敬”便可,则自汉唐以来,岂是无此等人,因甚道统之传却不曾得?亦可见矣。〓。
  先生问:“《论语》如何看?”淳曰:“见得圣人言行,极天理之实而无一毫之妄。学者之用工,尤当极其实而不容有一毫之妄。”曰:“大纲也是如此。然就里面详细处,须要十分透彻,无一不尽。”淳。
  或讲《论语》,因曰:“圣人说话,开口见心,必不只说半截,藏着半截。学者观书,且就本文上看取正意,不须立说别生枝蔓。唯能认得圣人句中之意,乃善。”必大。
  圣人之言,虽是平说,自然周遍,亭亭当当,都有许多四方八面,不少了些子意思。若门人弟子之言,便有不能无偏处。如夫子言“文质彬彬”,自然停当恰好。子贡“文犹质也,质犹文也”,便说得偏。夫子言“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自然有先后轻重。而子夏“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便有废学之弊。端蒙。
  人之为学,也是难。若不从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知下手处;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论,不于身心上着切体认,则又无所益。且如说“我欲仁,斯仁至矣”,何故孔门许多弟子,圣人竟不曾以仁许之?虽以颜子之贤,而尚不违于三月之后,圣人乃曰“我欲斯至”!盍亦于日用体验,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不至,其意又如何?又如说非礼勿视听言动,盍亦每事省察何者为非礼,而吾又何以能勿视勿听?若每日如此读书,庶几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为徒言也。壮祖。
  德先问《孟子》。曰:“《孟子》说得段段痛切,如检死人相似,必有个致命痕。《孟子》段段有个致命处,看得这般处出,方有精神。须看其说与我如何,与今人如何,须得其切处。今一切看得都困了。”扬。读《孟子》。
  “‘学问之道无它,求其放心而已。’又曰:‘有是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孟子说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要收入来,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书皆是此意。”又以手作推之状,曰:“推,须是用力如此。”又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世间只有个阖辟内外,人须自体察取。”祖道。人杰录云:“心在外者,要收向里;心在内者,却推出去。孟子云,学问求放心,四端扩而充之。一部《孟子》皆是此意。大抵一收一放,一阖一辟,道理森然。”赐录云:“因说仁义,曰:‘只有孟子说得好。如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此是从外面收入里来。如曰:“人之有是四端,知皆扩而充之。”又要从里面发出去。凡此出入往来,皆由个心。’又曰:‘所谓“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都是恁地’。”
  读《孟子》,非惟看它义理,熟读之,便晓作文之法:首尾照应,血脉通贯,语意反覆,明白峻洁,无一字闲。人若能如此作文,便是第一等文章!僩。
  《孟子》之书,明白亲切,无甚可疑者。只要日日熟读,须教它在吾肚中先千百转,便自然纯熟。某初看时,要逐句去看它,便觉得意思浅迫。至后来放宽看,却有条理。然此书不特是义理精明,又且是甚次第文章。某因读,亦知作文之法。植。
  《孟子》,全读方见得意思贯。某因读《孟子》,见得古人作文法,亦有似今人间架。淳。
  “《孟子》文章妙不可言。”文蔚曰:“他每段自有一二句纲领,其后只是解此一二句。”曰:“此犹是浅者,其他自有妙处。惟老苏文深得其妙。”文蔚。
  《孟子》之文,恐一篇是一人作。又疑孟子亲作,不然,何其妙也!岂有如是人出孟子之门,而没世不闻耶!方。
  《集注》且须熟读,记得。方子。《集注》。
  语吴仁父曰:“某《语孟集注》,添一字不得,减一字不得,公子细看。”又曰:“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字。”节。
  《论语集注》如称上称来无异,不高些,不低些。自是学者不肯用工看。如看得透,存养熟,可谓甚生气质。友仁。
  “某于《论》《孟》,四十余年理会,中间逐字称等,不教偏些子。学者将注处,宜子细看。”又曰:“解说圣贤之言,要义理相接去,如水相接去,则水流不碍。”后又云:“《中庸解》每番看过,不甚有疑。《大学》则一面看,一面疑,未甚惬意,所以改削不已。”过。
  读书别无法,只管看,便是法。正如呆人相似,捱来捱去。自家都未要先立意见,且虚心只管看。看来看去,自然晓得。某那《集注》都详备,只是要人看无一字闲。那个无紧要闲底字,越要看。自家意里说是闲字,那个正是紧要字。上蔡云“人不可无根”,便是难。所谓根者,只管看,便是根,不是外面别讨个根来。僩。
  前辈解说,恐后学难晓,故《集注》尽撮其要,已说尽了,不须更去注脚外又添一段说话。只把这个熟看,自然晓得,莫枉费心去外面思量。
  问:“《集注》引前辈之说,而增损改易本文,其意如何?”曰:“其说有病,不欲更就下面安注脚。”又问:“解文义处,或用‘者’字,或用‘谓’字,或用‘犹’字,或直言,其轻重之意如何?”曰:“直言,直训如此。犹者,犹是如此。”又问“者”、“谓”如何。曰:“是恁地。”节。
  《集注》中有两说相似而少异者,亦要相资。有说全别者,是未定也。淳。
  或问:“《集注》有两存者,何者为长?”曰:“使某见得长底时,岂复存其短底?只为是二说皆通,故并存之。然必有一说合得圣人之本意,但不可知尔。”复曰:“大率两说,前一说胜。”拱寿。
  问:“《语解》胡氏为谁?”曰:“胡明仲也。向见张钦夫殊不取其说,某以为不然。他虽有未至处,若是说得是者,岂可废!”广。
  《集注》中曾氏是文清公,黄氏是黄祖舜,晁氏是晁以道,李氏是李光祖。广。
  程先生《经解》,理在解语内。某集注《论语》,只是发明其辞,使人玩味经文,理皆在经文内。《易传》不看本文,亦是自成一书。杜预《左传解》,不看经文,亦自成一书。郑《笺》不识经大旨,故多随句解。
  《论语集注》盖某十年前本,为朋友间传去,乡人遂不告而刊。及知觉,则已分裂四出,而不可收矣。其间多所未稳,煞误看读。要之,圣贤言语,正大明白,本不须恁地传注。正所谓“记其一而遗其百,得其粗而遗其精”者也。道夫。
  或述《孟子集注》意义以问。曰:“大概如此,只是要熟,须是日日认过。”述《大学》以问。曰:“也只如此,只是要日日认过。读新底了,反转看旧底,教十分熟后,自别有意思。”又曰:“如鸡伏卵,只管日日伏,自会成。”贺孙。
  初解《孟子》时,见自不明。随着前辈说,反不自明,不得其要者多矣。方。
  《集注》乃《集义》之精髓。道夫。《集注》《集义》。
  问:“《孟子》比《论语》却易看,但其间数段极难晓。”曰:“只《尽心篇》语简了,便难理会。且如‘养气’一章,被它说长了,极分晓,只是人不熟读。”问:“《论语》浩博,须作年岁间读,然中间切要处先理会,如何?”曰:“某近来作《论语略解》,以《精义》太详,说得没紧要处,多似空费工夫,故作此书。而今看得,若不看《精义》,只看《略解》,终是不浃洽。”因举五峰旧见龟山,问为学之方。龟山曰:“且看《论语》。”五峰问:“《论语》中何者为要?”龟山不对。久之,曰:“熟读。”先生因曰:
  “如今且只得挨将去。”榦。
  诸朋友若先看《集义》,恐未易分别得,又费工夫。不如看《集注》,又恐太易了。这事难说。不奈何,且须看《集注》教熟了,可更看《集义》。《集义》多有好处,某却不编出者,这处却好商量,却好子细看所以去取之意如何。须是看得《集义》,方始无疑。某旧日只恐《集义》中有未晓得义理,费尽心力,看来看去,近日方始都无疑了。贺孙。
  因说“吾与回言”一章,曰:“便是许多紧要底言语,都不曾说得出。且说《精义》是许多言语,而《集注》能有几何言语!一字是一字。其间有一字当百十字底,公都把做等闲看了。圣人言语本自明白,不须解说。只为学者看不见,所以做出注解与学者省一半力。若注解上更看不出,却如何看得圣人意出!”又曰:“凡看文字,端坐熟读,久久于正文边自有细字注脚迸出来,方是自家见得亲切。若只于外面捉摸个影子说,终不济事。圣人言语只熟读玩味,道理自不难见。若果曾着心,而看他道理不出,则圣贤为欺我矣!如老苏辈,只读孟韩二子,便翻绎得许多文章出来。且如攻城,四面牢壮,若攻得一面破时,这城子已是自家底了,不待更攻得那三面,方入得去。初学固是要看《大学》《论》《孟》。若读得《大学》一书透彻,其他书都不费力,触处便见。”喟然叹者久之,曰:“自有这个道理,说与人不信!”
  问:“近看《论语精义》,不知读之当有何法?”曰:“别无方法,但虚心熟读而审择之耳。”人杰。《集义》。
  因论《集义论语》,曰:“于学者难说。看众人所说七纵八横,如相战之类,于其中分别得甚妙。然精神短者,又难教如此。只教看《集注》,又皆平易了,兴起人不得。”振。
  问:“要看《精义》,不知如何看?”曰:“只是逐段子细玩味。公记得书否?若记不得,亦玩味不得。横渠云:‘读书须是成诵。’”又曰:“某近看学者须是专一。譬如服药,须是专服一药,方见有效。”榦。
  问:“《精义》有说得高远处,不知如何看。”曰:“也须都子细看,取予却在自家。若以为高远而略之,便卤莽了!”榦。
  读书,且须熟读玩味,不必立说,且理会古人说教通透。如《语孟集义》中所载诸先生语,须是熟读,一一记放心下,时时将来玩味,久久自然理会得。今有一般学者,见人恁么说,不穷究它说是如何,也去立一说来搀说,何益于事!只赢得一个理会不得尔。广。
  读书,须痛下工夫,须要细看。心粗性急,终不济事。如看《论语精义》,且只将诸说相比并看,自然比得正道理出来。如识高者,初见一条,便能判其是非。如未能,且细看,如看按款相似。虽未能便断得它按,然已是经心尽知其情矣。只管如此,将来粗急之心亦磨砻得细密了。横渠云:“文欲密察,心欲洪放。”若不痛做工夫,终是难入。德明。
  看《精义》,须宽着心,不可看杀了。二先生说,自有相关透处,如伊川云:“有主则实。”又云:“有主则虚。”如孟子云:“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又云:“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自当随文、随时、随事看,各有通彻处。德明。
  读《论语》,须将《精义》看。先看一段,次看第二段,将两段比较孰得孰失,孰是孰非。又将第三段比较如前。又总一章之说而尽比较之。其间须有一说合圣人之意,或有两说,有三说,有四五说皆是,又就其中比较疏密。如此,便是格物。及看得此一章透彻,则知便至。或自未有见识,只得就这里挨。一章之中,程子之说多是,门人之说多非。然初看时,不可先萌此心,门人所说亦多有好处。蜚卿曰:“只将程子之说为主,如何?”曰:“不可,只得以理为主,然后看它底。看得一章直是透彻了,然后看第二章,亦如此法。若看得三四篇,此心便熟,数篇之后,迎刃而解矣。某尝苦口与学者说得口破,少有依某去着力做工夫者。且如‘格物、致知’之章,程子与门人之说,某初读之,皆不敢疑。后来编出细看,见得程子诸说虽不同,意未尝不贯。其门人之说,与先生盖有大不同者矣。”骧。
  读书考义理,似是而非者难辨。且如《精义》中,惟程先生说得确当。至其门人,非惟不尽得夫子之意,虽程子之意,亦多失之。今读《语》《孟》,不可便道《精义》都不是,都废了。须借它做阶梯去寻求,将来自见道理。知得它是非,方是自己所得处。如张无垢文字浅近,却易见也。问:“如何辨得似是而非?”曰:“《遗书》所谓义理栽培者是也。如此用工,久之自能辨得。”德明。
  《论语》中,程先生及和靖说,只于本文添一两字,甚平淡,然意味深长,须当子细看。要见得它意味,方好。淳。
  问:“《精义》中,尹氏说多与二程同,何也?”曰:“二程说得已明,尹氏只说出。”问:“谢氏之说多华掞。”曰:“胡待郎尝教人看谢氏《论语》,以其文字上多有发越处。”敬仲。
  先生问:“寻常《精义》,自二程外,孰得?”曰:“自二程外,诸说恐不相上下。”又问蜚卿。答曰:“自二程外,惟龟山胜。”曰:“龟山好引证,未说本意,且将别说折过。人若看它本说未分明,并连所引失之。此亦是一病。”又问仲思。答曰:“据某,恐自二程外,惟和靖之说为简当。”曰:“以某观之,却是和靖说得的当。虽其言短浅,时说不尽,然却得这意思。”顷之,复曰:“此亦大纲偶然说到此,不可以为定也。”
  明道说道理,一看便好,愈看而愈好。伊川犹不无难明处,然愈看亦愈好。上蔡过高,多说人行不得底说话。杨氏援引十件,也要做十件引上来。范氏一个宽大气象,然说得走作,便不可晓。端蒙。
  上蔡《论语解》,言语极多。看得透时,它只有一两字是紧要。赐。
  问:“谢氏说多过,不如杨氏说最实。”曰:“尹氏语言最实,亦多是处。但看文字,亦不可如此先怀权断于胸中。如谢氏说,十分有九分过处,其间亦有一分说得恰好处,岂可先立定说。今且须虚心玩理。”大雅问:“理如何玩?”曰:“今当以小说明之:一人欲学相气色,其师与五色线一串,令入暗室中认之。云:‘辨得此五色出,方能相气色。’看圣人意旨,亦要如此精专,方得之。到自得处,不从说来,虽人言亦不信。盖开导虽假人言,得处须是自得,人则无如之何也。孔子言语简,若欲得之,亦非用许多工夫不得。孟子之言多,若欲得之,亦合用许多工夫。孔子言简,故意广无失。孟子言多意长,前呼后唤,事理俱明,亦无失。若他人语多,则有失。某今接士大夫,答问多,转觉辞多无益。”大雅。
  原父《论语解》,紧要处只是庄老。必大。诸家解。
  先生问:“曾文清有《论语解》,曾见否?”曰:“尝见之,其言语简。”曰:“其中极有好处,亦有先儒道不到处。某不及识之,想是一精确人,
  故解书言多简。”某曰:“闻之,文清每日早,必正衣冠,读《论语》一篇。”曰:“此所谓‘学而时习之’,与今日学者读《论语》不同。”可学。
  建安吴才老作《论语十说》,世以为定夫作者,非也。其功浅,其害亦浅。又为《论语考异》,其功渐深,而有深害矣。至为《语解》,即以己意测度圣人,谓圣人为多诈轻薄人矣!徐蒧为刊其书越州以行。方。
  学者解《论语》,多是硬说。须习熟,然后有个入头处。季札。
  《孟子疏》,乃邵武士人假作。蔡季通识其人。当孔颖达时,未尚《孟子》,只尚《论语》《孝经》尔。其书全不似疏样,不曾解出名物制度,只绕缠赵岐之说耳。璘。
  问伊川说“读书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一条。曰:“此条,程先生说读书,最为亲切。今人不会读书是如何?只缘不曾求圣人之意,才拈得些小,便把自意硬入放里面,胡说乱说。故教它就圣人意上求,看如何。”问:“‘易其气’是如何?”曰:“只是放教宽慢。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有个难理会处,便要刻画百端讨出来,枉费心力。少刻只说得自底,那里见圣人意!”又曰:“固是要思索,思索那曾恁地!”又举“阙其疑”一句,叹美之。贺孙。《集注》读《论》《孟》,法。
  先生尝举程子读《论》《孟》切己之说,且如“学而时习之”,切己看时,曾时习与否?句句如此求之,则有益矣。余正甫云:“看《中庸》《大学》,只得其纲而无目,如衣服只有领子。”过当时不曾应。后欲问:“谓之纲者,以其目而得名;谓之领者,以其衣而得名。若无目,则不得谓之纲矣。故先生编《礼》,欲以《中庸》《大学》《学记》等篇置之卷端为《礼本》。”正甫未之从。过。
  问:“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曰:“孔子言语一似没紧要说出来,自是包含无限道理,无些渗漏。如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数句,孔子初不曾着气力,只似没紧要说出来,自是委曲详尽,说尽道理,更走它底不得。若孟子便用着气力,依文按本,据事实说无限言语,方说得出。此所以为圣贤之别也。孟子说话,初间定用两句说起个头,下面便分开两段说去,正如而今人做文字相似。”僩。
  《论语》之书,无非操存、涵养之要;《七篇》之书,莫非体验、扩充之端。盖孔子大概使人优游餍饫,涵泳讽味;孟子大概是要人探索力讨,反己自求。故伊川曰:“孔子句句是自然,孟子句句是事实。”亦此意也。如《论语》所言“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非礼勿视听言动”之类,皆是存养底意思。孟子言性善,存心,养性,孺子入井之心,四端之发,若火始然,泉始达之类,皆是要体认得这心性下落,扩而充之。于此等类语玩味,便自可见。端蒙。
  问:“齐景公欲封孔子以尼谿之田,晏婴不可。楚昭王欲封孔子以书社之地,子西不可。使无晏婴、子西,则夫子还受之乎?”曰:“既仕其国,则须有采地,受之可也。”人杰。《集注》序说。
  楚昭王招孔子,孔子过陈蔡被围。昭王之招无此事。邹鲁间陋儒尊孔子之意如此。设使是昭王招,陈蔡乃其下风耳,岂敢围?张无垢所谓者非。

知识出处

朱子语类第二册

《朱子语类第二册》

出版者:崇文书局

本书对中国哲学思想体系中作为宋、明客观唯心主义理学集成的人物、宋代理学家朱熹进行研究、展示朱子的学说与思想,以清光绪年间贺瑞麟校刻本为底本、进行校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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