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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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诸儒鸣道集》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5194
颗粒名称: 三 仁说
分类号: B244.4
页数: 6
页码: 283-288
摘要: 本文介绍了二程重新诠释了仁及识仁说,强调从人的角度来论仁,提出以生论仁的观点。明道以体验和感受为基础,强调与物同体;伊川则以理性分析为基础,强调公、爱与仁的关联性。
关键词: 二程 以生论仁 与物同体

内容

二程在道学话语构建上的第三个贡献,是重新诠释了仁及识仁说。“仁”本是先秦汉唐儒学都很重视概念。虽然只有到了朱子和张栻那里,对仁的讨论才达到了高峰,但是二程对仁的讨论无疑为后来的这一热潮的出现,奠定了基调。
  我们知道,先秦儒学论仁,多限于就人而论仁之范围。汉唐诸儒在元气论和阴阳五行的模式下,开始将仁义与天之阴阳(之气)、将仁义礼智信与四时五行之间展开比附。他们这样做的长处是开始寻求在天人之际的视野下来论仁,把仁学推进到了一定的高度;其短处,一是这类比附往往会失之牵强,理性的成分不足;而另一个短处是,这种泛自然化、元气化的论仁方式,会远离开人这个中心(即使他们会提到人,也是自然化,甚至气化的、被物化了的人),有把仁自然属性化的趋势。值得注意的是,董仲舒在将仁义礼智信与四时五行的比附中,强调以木为春,春主生,其德为仁,这其实了开了以“生”来论仁的先河,只不过董仲舒还并没有刻意要强调这一点。
  在北宋,多数学者基于传统的观点而强调从爱人的角度来诠释仁;与此同时,“以生论仁”则逐渐成为一种新的流行趋势。如,周敦颐即提出“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的说法。①同时,张载也主张“天本无心,及其生成万物,则须归功于天。曰:此天地之仁也”。这些说法在二程那里都得到了发挥。当然,正如张岱年先生所指出的,周张二人都继承了先秦仁学的精神,而突出强调的是以爱说仁。
  从问题意识的角度来看,二程在论仁上继承时贤“以生论仁”的同时,特别强调从人的角度来论仁。这在二程论仁上是一个共性。②此外,多数学者已经注意到,大程子与小程子在对仁的诠释上略有差别:前者高远,后者平实;前者以体验和感受为基础,后者以理性的分析为基础。我们以为,两人的仁说未尝不是一种良性的互补,而非对立。他们的说法在朱子那里则得到了进一步的综合。
  明道论仁,强调的是人的感受性:尤其是动态的、充满生意的感受。其著名的观生意体仁、切脉体仁、观雏体仁、以浑然与物同体之感受为识仁之效验诸说法,都能说明这一点。在这里,以我为主的观字、体字最为至要,明道甚至提出:
  若夫至仁,则天地为一身,而天地之间,品物万形为四肢百体,夫人岂有视四肢百体而不爱哉?圣人,仁之至也。独能体是心而已,何尝支离多端而求之自外乎?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贡以为仁之方也。医书有以手足风顽谓之四体不仁,为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而疾痛不与知焉,非不仁而何?①
  从上文可知,无论是体字还是观字,都在指示出知觉与仁的内在关联性。但是从这段话文义看,明道所说的“知”,其本意是“体是心”。明道不否认“知”关联着仁(也是仁的表征之一),但他不会笼统地赞同以知觉为仁的观点。
  明道论仁之最著名者,则是其“识仁篇”:
  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②
  陈来认为,“所谓学者先须识仁,识并不是认识,识仁实即体仁”③。在这里,“体”仁实即是去感受万物息息相关之生意,去培养物我之间血脉相通的一体感,尤其是要体验个人的生命意识。于明道,“体仁”既是功夫,也是效验。他认为,只要真切体会到了仁之流行发现处,以诚敬存之就可以了,不需要刻意地去做防检和穷索的功夫。当然,在明道那里,可以说仁者会有“浑然与物同体”之境界,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用“与物同体”来界定仁,明道基本不用严格下定义的方式来界定仁,这是明道思想的一个显著特点。
  再者,明道强调的“与物同体”,又内在包含着“义礼智信皆仁”、“视物如己”的因素。所以,明道此说与道家“万物一体”的说法显有不同,是一种有我之境:陈来即认为,“此种境界指向的是一种慈悯的情怀,即亲亲、仁民、爱物,以此境界实现人的社会义务”①。道家所主张的万物一体说的核心却是要忘我,是一种“负的境界”,而以明道为代表的道学的“与物同体”说则以有我(我的情感、感受,主要是恻隐之心)为前提,强调以人为中心的“爱有差等”,是一种“正的境界”。与此相对,墨家之主张“兼爱”,惠施之主张是万物一体,更多的是抽象的、逻辑上的同一(不讲差别的同一),其深处则是一个利字。当然,对于许多儒者来说,未必对上述差异有高度的自觉,甚至有的会主张三教合一,他们对仁的理解就很难和道家思想划清界限。事实上,伊川和朱子都很忧虑这一点,也在下大力气辨析这一点。
  伊川论仁,则重在辨明义理——公、爱,知觉、万物一体与仁之间的关系,都属于其关注的范围。伊川强调,仁是“性”、是体,而公和爱是用,属于情的范畴,知觉属于智的范畴。仁与它们之间有内在的关联,却不能直接相等同。这些说法,许多显然是针对明道而发,包含有“纠偏”的意味。
  伊川也曾提到公与仁之间的关联性:
  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②
  仁者,公也。
  先生曰:孔子曰‘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喻,可谓仁之方也’。尝谓孔子之语仁,以教人者唯此为尽,要之不出于公也。③
  又问:“如何是仁”?曰:“只是一个公字。学者问仁,则常教他将公字思量”。④
  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唤做仁。公而以仁体之,故为仁。只为公,则物我兼照,故仁。①
  上文所引,至少有两条出自伊川之口,可知强调公与仁的内在关联是二程的共识。对伊川来说,公与仁最近,最能说明仁之本质,但他明确指出“不可将公公便唤作仁”。同理,在对待爱与仁的关系上,伊川也持相类似的立场:“爱自是情,仁自是性,岂可专以爱为仁?”②
  伊川论仁,还特别强调了理一分殊的原则,这是对张载之《西铭》的进一步发挥,集中体现于著名的《答杨时论〈西铭〉书》③中:
  ……《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老幼及人,理一也,爱无差等,本二也)。分殊之蔽,私胜而失仁;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无别而迷兼爱,至于无父之极,义之贼也。
  前已述及,张载的《西铭》含有与天地同体的意思,杨时即质疑张载此说会流于墨家的兼爱说。明道试图从情感立场来区分“与物同体”说与道家的“万物一体”说不同,而伊川则从一本与二本的差异来说明儒家之仁与墨家之兼爱的区别:主张理一分殊是一本,而主张兼爱则是二本。对于一本与二本的根本区别,学界讨论已多,此不赘述。值得注意的是,伊川认为,“分立而推理一”才能防止爱流为私,这才是正确的“仁之方”。“理一分殊”也预示着“广义的”仁又应该是“狭义的”仁与义的统一体。义就是适宜,恰当(应该)。“分立而推理一”则意味着在恰当的差异中体现出统一性,也意味着“老幼及人”需要以“爱由亲始”为圆心,为出发点。有了这个圆心,就是一本,反之就是二本。据孟子说,这个圆心就是不容己而当下呈现出来的真情——首先是亲情,这没有什么道理、理性可讲,就是自然而然的东西。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限制它,不要让它流于私而已,而义就是在起到这一限定作用。伊川和孟子都会认为,强调无差别的兼爱,就是要视自己的亲人为路人,而这正好说明你心中本来就没有爱亲之情(更不要说是爱人了)——那么所谓的兼爱就只能以“利”为基础(墨子的本意绝非如此)。
  基于“理一分殊”的一本立场,伊川明确反对当时颇为流行的以“万物一体”为仁的说法。庞万里先生指出,“伊川侧重在人的范围内讲人……认为仁只适合于人道……不能推之及物”①,这就抓住了伊川仁说的精髓:伊川立论,更多聚焦在人这个中心上,既强调了人与万物的界限与区别,也突出了儒学与墨学、与佛老之学(后者的共性是空泛的讨论万物一体)的界限。

附注

①吴震先生认为,“将‘仁’与‘生’结合起来进行考察的,也许要数宋代理学的开山祖周敦颐”,见氏著《泰州学派研究》一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83页,此说不确。 ②伊川同样强调生与仁的关联,如著名的谷种之喻。 ①《二程语录·二程先生语五》,《诸儒鸣道集》卷二十五,第506—507页。 ②《二程语录·二程先生语二之一》,《诸儒鸣道集》卷二十,第386页。 ③陈来:《宋元明哲学史教程》,三联出版社2010年版,第104页。 ①《宋元明哲学史教程》,第105页。 ②程颐:《周易程氏传》卷二,《二程集》,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820页。 ③均见《二程语录·二程先生语十》,《诸儒鸣道集》卷二十八,第555页。按,本卷题注显示“不分二先生语”。 ④《二程语录·伊川先生语十一》,《诸儒鸣道集》卷四十三,第918页。 ①《二程语录·伊川先生语一之二》,《诸儒鸣道集》卷三十二,第648页。 ②《二程语录·伊川先生语四之一》,《诸儒鸣道集》卷三十五,第769页。 ③《二程集》,《河南程氏文集卷第九》,第609页。 ①《二程哲学体系》,第215页。

知识出处

《诸儒鸣道集》研究

《《诸儒鸣道集》研究》

出版者: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本书分为上下两编,内容包括:《诸儒鸣道集》原刻年代考、关于《诸儒鸣道集》编者身份的初步推测、《诸儒鸣道集》视野下的宋代儒学多元性研究、周敦颐与张载的道学话语构建、二程对道学话语的构建、谢良佐与杨时对道学话语的构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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