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河汾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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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诸儒鸣道集》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5183
颗粒名称: 一 河汾道统
分类号: B244.99
页数: 6
页码: 240-245
摘要: 本文介绍了潘殖在《忘筌集》中提出了以儒学为主体的道统论,并强调三教合一。他以黄石公和王通接续孔孟之道,认为汉唐也因此有了合法性。
关键词: 潘殖 忘筌集 道统论

内容

“河汾道统”语出梁启超的《中国历史研究法》一书,而这又与关于王通及其《中说》一书的重重疑案有关。今人尹协理、魏明二先生指出,尽管王通的《中说》中存在着明显的造假成分,但是以王通为代表的河汾之学在唐宋之际受到过广泛的赞扬,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诸儒鸣道集》中所收潘殖(字子醇)的《安正忘筌集》(简称为《忘筌集》),就在明确宣扬所谓“河汾道统”。
  我们知道,王通本人并未明确提出过道统论,但是他的《中说》本身就有“拟圣”之嫌,这也是他为人诟病的主要一点。在《忘筌集》中,潘殖则明确提出了一个非常独特的道学谱系说:“……孔子……孟子……道不行于上,教但垂于后而已。直待黄石传而汉兴,河汾(指王通)盛而唐显,治安之术必由此道之行也。”①在上述道学谱系中,并没有提到老庄,但是潘殖以黄石公和王通来接续孔孟之道,的确令人感到很意外:强调三教合一或者儒道互补者历来不乏其人,但是在强调道统的前提下主张融会儒道,这好像并不多见。另外,与程朱的主张尊王贱霸、崇三代而卑汉唐这一“主流”观点不同,《忘筌集》在推尊尧舜之道的大前提下,强调黄石公、王通也是尧舜、孔孟之学的继任者,进而认为汉唐也因此有了其合法性。这似乎代表了当时许多人的看法,如与陈亮、叶适等。
  据记载,潘殖早年曾从王安石之学入手,不过“后悟其非,于是述《忘筌书》五卷、《理性书》九篇”。②就《忘筌集》本身来看,潘殖受到王安石思想的影响甚少(王安石颇为溺佛,而潘殖对佛学在批判有加)。我们称潘殖为王通的私淑者,是很恰当的。他提出的道学谱系也很能说明这一点。
  《忘筌集》继承了王通的思想,但也有自身的特色。透过《忘筌集》杂烩各家思想于一炉式的纷繁与支离,我们可以用“守本统末”或“守体统用”来概括其基本的为学精神。在《忘筌集》中,对“本”的说明有多种表达方式:“成汤之建中、箕子之会极、易之正位、礼之中庸,是皆易中而旁通也”,此外乃至道心、本心、易体、老庄的无名之体等,不一而足。于《忘筌集》而言,这些概念都是异名同谓的关系。这个笼统的“本”也成为其融合儒道思想的基石。需要指出的是,虽然《忘筌集》也使用“无名”等词汇来指代这个“本”,但是又比较注意强调:这个“本”是“无名之中至理毕具,具而未形,惟名其理,道由是显”①,而且这个“本”与“末”之间是一种体用不二的关系。总的来看,《忘筌集》是在以儒学为本位的前提下,来融会老庄思想的。当然,它所理解的儒学又是以被象数化了的易学为代表,基本没有涉及天理、道德、性命、性善的领域。这是其与程朱理学最根本的不同点。
  我们可以从中道、三教关系、易学思想、明体达用这几个方面,来看《忘筌集》如何具体的继承与发扬王通的思想。
  中道:我们知道,唐宋儒学对“中”的问题特别关注,这甚至可以远溯到所谓的“十六字心传”。王通对此问题的讨论虽然不多,但却是这一思潮的实际开启者。在宋代,关于“中”的讨论日益深入,并广泛涉及《尚书》、《易》、《中庸》、《论语》、《孟子》乃至佛教的多种经典。《忘筌集》结合《易》、《中庸》、《论语》、《尚书》和道家学说来论述其“中”的思想,但却没有对二程及其弟子围绕“中和”所展开的讨论予以回应,落实在功夫论层面的讨论更少。
  《忘筌集》对“中”的表述很多,其核心则是强调心居正位而无偏党。
  正位之居喜怒哀乐未发之先也,是谓大中,唯两端无偏重则至焉,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如斯而已。②
  有两端,斯有中,无两端,则中之名亦不立。两端不偏重则不偏废,此中之所以立也。两端有方,在事为实,大中无方,在道为虚,有实斯可执,而无方者用之……两端,有之以为利也;大中,无之以为用也。①
  皇极之建,由两端之类无偏党者也。②
  圣人以中庸为本,以时中为用,以其道参其时而折中焉。③
  对《忘筌集》而言,中有两个层面:在天的层面,中体现为居于中虚之位的皇极;在人的层面,中则为无偏党之心、本心、道心。在潘殖看来,天之中是自然的,而人心之中则需要养而后得,此即所谓“养中”、所谓法天:
  中者,和之本,和者,中之达,而中存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先,和见于喜怒哀乐既发之际。中以立本,及其发也,偏则知返,自然适中,相济而和……所谓能者,亦不过保合太和,恬养乎中而已。④
  这里,“养中”的关键,是要做到心的“无取”,这就要求人特别注意“念之所起”之处:“盖一念不离乎本心则优入圣域,一念或失乎本心则堕机穽。起念之端,可不谨乎?圣道不在于多言,但观念之所起”⑤、“一念而思不出其位则为圣,一念而思出其位则为庸,圣与庸,特在一念之当否”⑥。由此可知,《忘筌集》对“中”的理解已经深入到了心性论的层面,实现了由“天之中”到“人之中”的贯通,具有一定的心学色彩。但是,潘殖对心的讨论没有受到孟子性善论的影响,这也是其与程朱理学的差异之一。
  三教关系:王通也提出过“三教可一”的观点,但却没有对此展开具体的论述。《忘筌集》则在强调儒家道统的前提下,较多吸取了道家思想,并把由体达用视为是儒学与老学共有的精神(在他看来,老学的用就体现在黄石公、张良身上)。于《忘筌集》,在强调居中、复本这一中心下,孔孟、道家、易学和中道是可以统一的。①《忘筌集》突出儒道一体的例证甚多,与此同时却明确地提出儒家与佛家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观点:
  后之学者不得圣门而入,则必易儒而学佛,佛必枯槁憔悴山林之人能之,岂吾儒之所能哉……今既晓然,可不疑其所行,则不须徒劳学佛矣。学佛为自为之学耳。学圣人……其功利之博,与独善者,岂可同日而语哉?彼不及功利,故其学则诣皇极而止,至于与立而与权,以尽真宰之妙用,则非彼所及也。②
  儒释二家归宿相似,设施相远,故功用全殊……以彼所长施于中国,亦犹轩车适越,冠冕之胡,绝非所宜。儒者当诣皇极而已,皇极经世,乃反一无迹而超形越数,何至甘为无用之学哉!③
  《忘筌集》对佛学的理解,正是自北宋以来儒学内部排佛浪潮日益高涨的一个缩影。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潘殖显然认为,佛学与老学的差别在于,老学是有体有用之学,而佛学则只是自为自私之学、无用之学。
  易学思想:《忘筌集》的易学思想较为特殊,通常认为其属于象数易学的阵营,这是可以商榷的。我们认为,易学的特殊性就在于,诸儒对于义理的阐发只能基于易之象这个载体。同样,在其对于易之象进行阐发的背后,一定会有某一义理原则作为指导。因此,对多数易学著作而言,象数与义理是很难截然分开的,④这一点对于《忘筌集》尤为突出。虽然它也提出过“象足以尽易,故直指曰‘易者,象也’”⑤的说法,但这并不足以代表其基本精神。概言之,《忘筌集》是以象数为核心,主张由数以知位(象),再由易之象而见易之体,即由明显者进入到微妙者的大致路径,而其最终归宿则是修身和致用。对《忘筌集》而言,此即所谓的明体达用之学,与佛学的有体无用截然不同:
  易之大旨有四:谓言、意、象、数,而数尤其显而易见者。善学者譬治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故学易先学数。数既较然明辨,斯不疑其所行,而微妙处始可诣矣。①
  数虽显而所以为数者隐,学易者当探赜索隐以知易之本。②
  由数则可以知位,以见天下之大本,而修身立命之旨在焉……河图者,八卦成列,数与位兼明者也。藏用之位见矣……蓍之德圆……卦之德方……蓍之数以见用事则体因是而显……卦之数以见不用事则体因是而隐……圆者动,动则一以致用而显,方者静,静则一以藏用而隐……③
  《忘筌集》虽然对易数和易象有较多的说明,但是其明确强调“学易之要,正位居体而已”,④这一点绝不容忽视。另外,在对坤、坎、离、剥、复、艮等诸卦的诠释上,《忘筌集》更是突出了义理优先的原则。
  明体达用:“明体达用”被认为是宋学的基本精神,在“宋初三先生”那里有集中的说明,《忘筌集》对此也有集中的阐发,其中心是强调本与末、内与外、体与用、修己与经世的兼赅:
  至于大学,则非特内学,又以合内外之道混而为一。⑤
  夫道有本末,惟有本末则有内外,惟有内外,则有隐显……一物而二名故也。形而上者为道,形而下者为器……曾不知器乃道之形而下者耳……曾不知事乃理之彰于有者耳。知道与器不殊,理与事无二,则一以贯之之学晓然洞照于中。⑥
  《忘筌集》强调,要做到“明体达用”,关键是要做到无所偏取:
  夫道有本末、有内外,而本末内外之际,只以隐显之相蔽而生惑,故枝而为二,要皆同实而异名,初无真伪无轻重,譬诸草木,本根藏于隐,花叶示于显,要之,花叶即本根之示见者耳。无花叶则本根何所用?无根本则花叶安能久?岂以本根藏于隐,人所不见,则为真,花叶示于显,人所常玩则为妄乎?人之不见道者,唯逐事为之末而背身心之本,末胜而蔽焉,则失其本宗,无本而独有末,则为妄矣。
  后学遂重本而轻末,此学者之过也。独有本而无末,则是枯木朽株。独有末而无本,则是断港绝潢也。
  夫本末有先后,无轻重。本根于生出之序为先,故谓之始;花叶于生出之序味厚,故谓之卒。本末一如,始卒一视,无偏取焉,亦无偏废焉,是谓有始有卒。①
  基于由象以见体的基本思路,《忘筌集》还主张:
  圣人著书,于本则约言,于末则详说。
  人只能透过属于“有”一端的“末”来见属于“无”一端的“本”。这和其主张由易之数和易之象来见易之体的基本思路是一致的。可惜的是,《忘筌集》并没有从对本末之辨的认识中导出如何在具体实践中落实上述观点,给人的印象是始终在心上打转转,是有体无用。
  潘殖之学曾受到朱熹之师长刘勉之、刘子翚的赞赏,而朱熹也曾提到潘殖曾有三位弟子,②可见其在当时也有一定的影响。但是,随着朱熹学说的渐成正统,潘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小了。朱熹攻击潘殖的主要之点,是其混同儒学与老庄之间的界限。

附注

①(清)章学诚撰,刘诚干编校:《章学诚遗书》外编卷三,《丙辰札记》,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第390页。 ②余英时先生在《朱熹的思维世界》一书的序言中,就特别强调田浩在该书的写作中,表现出了强烈的自由主义立场。 ①(宋)潘殖:《忘筌集·治乱》,见佚名编《诸儒鸣道集》卷五十九,山东友谊出版社1992年版,1363页。 ②明弘治年间的《八闽通志》,嘉靖年间的《建宁府志》、《宋元学案补遗》对此均有所记载,内容大同小异。 ①《忘筌集·洛书数》,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第1389页。 ②《忘筌集·宅心》,见《诸儒鸣道集》卷五十九,第1358页。 ①《忘筌集·两端说》,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一,第1410页。 ②《忘筌集·又九畴》,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第1386页。 ③《忘筌集·无大过》,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六,第1541页。 ④《忘筌集·养中》,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七,第1562—1563页。 ⑤《忘筌集·思无疆说》,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一,第1407页。 ⑥《忘筌集·有序》,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一,第1413页。 ①《忘筌集》对易学有自己的理解,恐怕还不能直接把它的易学思想与儒家思想直接等同。 ②《忘筌集·叙学》,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一,第1416—1417页。 ③《忘筌集·题明报后》,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八,第1592—1593页。 ④余敦康先生在《汉宋易学解读》一书中,特别强调这一点。 ⑤《忘筌集·明报》,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八,第1580页。 ①《忘筌集·易数》,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第1377页。 ②《忘筌集·六九数》,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第1377页。 ③《忘筌集·学宗图书》,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第1391页。 ④《忘筌集·正旁》,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五,第1502页。 ⑤《忘筌集·续学》,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一,第1420页。 ⑥《忘筌集·图书奥旨》,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第1393页。 ①上述三条,均见《忘筌集·熄见》,见《诸儒鸣道集》卷六十三,第1453—1454页。 ②分别见冯云濠、王梓材《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十三,四明从书本,《刘胡同调》本卷,第14页;朱熹《朱子文集》卷四十一,《答程允夫·可欲之說甚善》,见《朱子全书》第22册,第1873页。

知识出处

《诸儒鸣道集》研究

《《诸儒鸣道集》研究》

出版者: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本书分为上下两编,内容包括:《诸儒鸣道集》原刻年代考、关于《诸儒鸣道集》编者身份的初步推测、《诸儒鸣道集》视野下的宋代儒学多元性研究、周敦颐与张载的道学话语构建、二程对道学话语的构建、谢良佐与杨时对道学话语的构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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