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国风》“里巷歌谣”说的实质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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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熹诗经学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4501
颗粒名称: 第二节 《国风》“里巷歌谣”说的实质与意义
分类号: I207.22
页数: 21
页码: 114-134
摘要: 本文记述了朱熹在《诗经》研究中对抒情主体性有明显确认,认为《诗经》中的国风作品多出自里巷歌谣,是男女相与歌咏之词,这一论断成为《诗经》国风民歌说的旗帜,对汉学诗经学是一个巨大突破。朱熹的判断是从《风》与《雅》、《颂》在风格上的比较而来,认为《风》是里巷歌谣之作,与《雅》、《颂》的庄重、宽广、深密和作者是圣人及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不同。
关键词: 朱熹 诗经 文学研究

内容

[《国风》“里巷歌谣”说“淫奔”与“俚俗”之关系近代学人与“《国风》民歌说”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的立场问题]
  一、《国风》“里巷歌谣”说
  《诗集传·序》曰:
  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
  这段话在诗经学上尤为著名,从而成为《诗经》国风民歌说的旗帜。汉学诗经学体系将《诗经》绝大多数作品当作国史一类人所作(有些则具体指出是许穆夫人、庄姜等上层贵族所作),不承认国风作品的民间性,更不承认它是男女相与歌咏之词。朱熹则大胆指出风诗作者在身份上多是里巷之人,风之内容多是男女言情之作。这一论断合乎《诗经》的本来面目,对汉学诗经学是一个巨大突破。
  朱熹的这一判断实际是从《风》与《雅》、《颂》在风格上的比较而来。《诗集传·序》在对“风”做出定性之后,紧接着说:
  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辞。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事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事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尤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
  “里巷歌谣之作”与“朝廷郊庙乐歌之辞”正好相对,作者、情调皆不相同。朱熹对此认识强烈,处处强调二者的差别,且看以下的言论:
  01 《二南》、《雅》、《颂》,祭祀朝聘之所用也。“郑”、“卫”、“桑”、“濮”,里巷狭邪之所歌也。(《诗序辨说·桑中》)
  02 《雅》者,正也,乃王公大人所作之诗,皆有次序,而文意不苟,极可玩味。《风》则或出于妇人小子之口,故可观其大略耳。(81/2120,潘时举记)
  03 器之问《风》、《雅》与无天子之《风》之义。先生举郑渔仲之说言:出于朝廷者为《雅》,出于民俗者为《风》。文武之时,周召之民作者谓之周召之《风》。东迁之后,王畿之民作者谓之《王风》。似乎大约是如此,亦不敢为断然之说。但古人作诗,体自不同,《雅》自是《雅》之体,《风》自是《风》之体。如今人做诗曲,亦自有体制不同者,自不可乱,不必说《雅》之降为《风》。(80/2067,钱木之记)
  04 《诗》,有当时朝廷作者,《雅》、《颂》是也。若《国风》乃采诗。有采自民间,以见四方民情之美恶。《二南》亦是采民言而被乐章尔。程先生必要说是周公作以教人,不知是如何。某不敢从。若《变风》,又多是淫乱之诗,故班固言“男女相与歌咏以言其伤”,是也。(80/2067,余大雅记)
  05 问:《王风》是他风如此,不是降为《国风》。曰:其辞语可见。《风》多出于在下之人,《雅》乃士夫所作。《雅》虽有刺,而其辞庄重,与《风》异。(80/2066,郑可学记)
  据《朱子语类》钱木之所记,在朱熹之前,郑樵已有“出于朝廷者为《雅》,出于民俗者为《风》”的判断。朱熹对《风》与《雅》、《颂》作“里巷歌谣”与“朝廷郊庙乐歌”的区分,实即秉承郑樵之说,只是比郑樵更加系统和专门而已。
  据《朱子语类》余大雅所记,则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又与“采诗说”相关,至少朱熹拿“采诗说”作“《国风》里巷歌谣说”的一个证据。《国风》乃采诗。采诗者,采自民间之诗也。《国风》既是采诗,自然来自民间。朱熹对“采诗说”未有任何质疑。既有“采诗说”之前提,自然顺理成章地推出“里巷歌谣”的结论来。关于“采诗说”是否能够成立,学术界有所争议。因为传世先秦文献没有明确提到“采诗”,只是汉人著作多言“采诗”,有些学者(如:徐中舒①)据此推测“采诗”说可能是汉儒参照汉乐府的采诗制度而虚构出来的。但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诗经学家对“采诗说”是坚信不疑的。关于“采诗”,最早的记载大约出自何休《春秋公羊传解诂》。《春秋公羊传宣公十五年解诂》云:“男女有所怨旷,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户,尽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但《礼记·王制》篇却早已有了“陈诗”之说:“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东巡守,柴而望祀山川。觐诸侯,问百年者就见之。命太史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好恶、志淫好辟。”“命太史陈诗以观民风”,大约是朱熹信从“采诗说”并坚信《风》诗出于民间的根据。
  上引《朱子语类》钱木之、郑可学所记二条,是朱熹对于《王风》是否《雅》之所降的回答。《孟子·离娄下》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朱熹《孟子章句》云:“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
  郑玄《诗谱·王城谱》云:
  幽王嬖褒姒,生伯服,废申后,太子宜臼奔申。申侯与犬戎攻宗周,杀幽王于戏。晋文侯、郑武公迎宜臼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以乱故徙居东都王城。于是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故贬之,谓之王国之《变风》。
  孔疏进一步引申发挥郑玄之说,云:
  于时王室虽衰,天命未改。春秋王人之微,犹尊矣。言与诸侯无异者,以其王爵虽在,政教才行畿内,化之所及与诸侯相似,故言无异也。诗者缘政而作,《风》、《雅》系政广狭。故王爵虽尊,犹以政狭入《风》。此《风》、《雅》之作本自有体,犹而云贬之谓之《风》者(阮元《毛诗注疏校勘记》云:“案:体字绝。‘犹’字当在‘贬之而作风’上,即‘由’字也。”),言作为《雅》、《颂》贬之而作《风》(阮元《毛诗注疏校勘记》云:“案:此当作‘言当作《雅》,犹贬之而作《风》’,《谱》所谓其诗不能复《雅》也。”),非谓采得其诗乃贬之也。《郑志》张逸问:“平王微弱,其诗不能复《雅》。厉王流于彘,幽王灭于戏,在《雅》。何?”答曰:“幽、厉无道,酷虐于民,以强暴至于流灭,岂如平王微弱,政在诸侯,威令不加于百姓乎!”其意言幽、厉以酷虐之政被于诸侯,故为《雅》。平、桓则政教不及畿外,故为风也。
  郑玄于《王风·黍离》篇《序》下作笺,亦云:
  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周,王城也,谓之东周。幽王之乱而宗周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下列于诸侯,其诗不能复《雅》,而同于《国风》也。
  《孔疏》引申发挥之,云:
  言天子当作《雅》,从是作《风》。据盛以及衰,故言“遂”也。“下列于诸侯”,谓化之所及,才行于境内。政教不加于诸侯,与诸侯齐其列位,故其诗不能复作《大雅》、《小雅》,而与诸侯同为《国风》焉。
  郑玄的意思是:自平王东迁,周室衰微,其威德不足以服天下之诸侯,其自身地位也与一方诸侯没有两样。所以其诗也就只能与诸侯同列,由《雅》而降为《国风》了。孔疏的引申发挥则重在对周室衰微与其诗由《雅》降为《国风》二者之间作逻辑关系上的补充说明。孔疏所依据的逻辑前提是“诗者缘政而作,《风》、《雅》系政广狭”。这正是汉学诗经学对《诗》与政治关系的基本观念,也正是《诗大序》的基本精神。“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是说《诗》(《风》)之目的与功用在教化;“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则是说《诗》是国政的反映,国政的兴衰直接决定《诗》的精神面貌。而“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此数句则是孔疏逻辑前提之所本。《序》以政之小大为划分诗之类别(《国风》、《小雅》、《大雅》)的标准,区分《小雅》、《大雅》的标准是政的重要程度,区分《风》、《雅》的标准则是政的实施范围。一国之事者,诸侯之事也。一国之事谓之风,即是说言诸侯之政者是风。天下之事者,天子之事也。天下之事谓之雅,即是说言天子之政者是雅。诸侯之政与天子之政,其教化范围之广狭自不可同日而语,故其诗有《风》、《雅》之别。平王东迁之前,周王室对四方诸侯拥有绝对权威,其政令、教化通行天下。于名于实,周室皆有天子之尊。其政为天子之政,其诗自亦为天子之诗,是故其诗为《大雅》、《小雅》。周厉王虽遭“国人暴动”而被流放,但“周召共和”只是周室内部的权力调整,并不影响周室对四方诸侯的绝对权威性地位。周幽王虽身死国灭,但其生前能“烽火戏诸侯”,仍不失天子对诸侯的绝对权威地位。待到平王东迁之后,遭犬戎灭国重创,元气已伤;平王又为晋、郑等诸侯迎立为王,自不能对此等拥立大国颐指气使。此后,周室一尊的格局为五霸迭兴所取代,周室的权利范围也只仅限于王畿之内,且畿内之地也日益为周边诸侯国日益侵削,地位与西周之时已是天壤之别,其政令、教化所及之范围也只能仅局限于王畿之内。东迁之后的周室,徒有天子之名,而无天子之实。其实际地位与一国诸侯并无差别。其政既无天子之实,其诗自不应仍为天子之诗。其政既由天子降为诸侯,其诗自然也就由《雅》降而为《风》。郑玄答张逸之问,《孔疏》之引申发挥,其意皆在此。
  “诗者缘政而作,《风》、《雅》系政广狭”,于汉儒是一普遍性观念。朱熹于此说则不以为然。其答弟子问《风》、《雅》与无天子之《风》之义,首引郑樵之言“出于朝廷者为《雅》,出于民俗者为《风》。文武之时,周召之民作者谓之周召之《风》。东迁之后,王畿之民作者谓之《王风》”,以破汉儒旧说;接着抛出自家《风》、《雅》乃体制不同的观点,以明“不必说《雅》之降为《风》”。言体制不同,“《雅》自是《雅》之体,《风》自是《风》之体。如今人做诗曲,亦自有体制不同者,自不可乱”,自然是不同意以所言之政的广、狭为《风》、《雅》分野的标准了。
  朱熹答弟子问“《王风》是他风如此,不是降为《国风》”,云:“《风》多出于在下之人,《雅》乃士夫所作。”大抵同于郑樵民俗与朝廷的区分。而其依据在于二者之辞气有别(“其辞语可见”),“《雅》虽有刺,而其辞庄重,与《风》异”。朱熹在《诗集传·序》里也说:“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事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事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尤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朱熹认定《雅》的作者群是士大夫阶层,这个阶层乃是封建社会道德规范的载体,其本身有着高尚的道德情操,有着修齐治平的远大政治抱负,上忧其国,下忧其民。其人乃圣贤之徒,其诗自然和庄宽密,即使是《变雅》部分的刺诗,也是贤人君子为闵事病俗而作,表现出的也是忠厚恻怛之心与陈善闭邪之意。
  至于风诗,由于朱熹认定《变风》尤其是郑、卫之诗中相当一部分是“淫诗”,是淫佚奔诱之人自叙其事,并不符合“止乎礼义”的标准。其辞往往以淫佚流荡为主,自与《雅》诗的辞气庄重迥异。其辞气既不典雅、庄重,其行为又不合乎礼义规范,其人也就大抵不属于贤人君子一流的士大夫阶层了。我们毋宁说对风、雅辞气有异的敏感,导致了朱熹对风、雅的作者属于两个群体的判断。而《变风》部分的众多“淫诗”是朱熹认定风诗出于里巷歌谣的根本依据。
  二、“淫奔”与“俚俗”之关系
  朱熹不止一次谈到淫奔与俚俗的关系:
  圣人言“郑声淫”者,盖郑人之诗,多是言当时风俗男女淫奔,故有此等语……诗辞多是出于当时乡谈鄙俚之语……这只是卫人当时淫奔,故其言鄙俚如此,非是为君言也。(81/2109,黄卓记)
  《郑诗》多是淫佚之辞,《狡童》、《将仲子》之类是也。今唤作忽与祭仲,与《诗》辞全不相似。这个只似而今闲泼曲子。《南山有台》等数篇,是燕享时常用底,叙宾主相好之意,一似今人致语。(81/2072,舒高记)
  据黄卓所记,朱熹判断“淫诗”的重要依据是其言辞鄙俚,非庄人士君子所能道。里巷男女与士君子在文化教育、道德修养上有很大差异。“礼不下庶人”,里巷男女不必有太多的道德和礼义上的自我约束,其行事风格要卤莽、随意得多,做出淫奔之事也是很自然与很可以理解的;其文化修养亦很有限,所用言辞自然是多出于乡谈鄙俚之语。朱熹对士君子阶层寄予崇高期望,这一阶层实际上也大抵是当时社会价值体系的载体,是当时社会道德与礼义规范的维护者。其固有的价值观与道德规
  范,使得他们不至于轻易有淫佚奔诱之举,更不至于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这方面的感情。至少朱熹是一厢情愿而且是真诚地这样以为。再加上士君子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其言辞也不应是街谈巷语。所以,在“求诗意于辞之中”的思想指导下涵泳文本,再加上对辞气与情感的敏感,朱熹识破了汉学诗经学的弥天大谎。如此俚俗的言辞,分明是出于里巷男女之口!如此淫佚放荡的情感,又如何是士君子所能为?!这只能是风俗男女淫奔之诗!
  淫奔与俚俗,实在是一个问题的两面。既然变风中有这么多的“淫诗”,其基调的乡土与俚俗,便也基本奠定。以“淫诗”为核心,逐层向外推广,朱熹便有足够的自信宣布风者多是里巷歌谣了。
  而舒高所记尤能说明问题。朱熹是要讨论以《狡童》、《将仲子》为代表的“淫诗”与《南山有台》为代表的《雅》诗之区别,却巧妙地用了“而今闲泼曲子”与“今人致语”来作比拟。用本朝事物来比况前代,易于被一般读者接受。“闲泼曲子”是指当时民间流行的曲调,大抵是民间男女歌咏爱情的歌诗,其特点是民间、俚俗与言情。“致语”,又称“致辞”,是宋代流行的一种文体。宋时朝廷或官府大宴,舞乐队进祝颂词,词文皆由文士代撰。文中第一段为对偶文字,称为致语,亦曰致辞。继以诗一章,称为口号。欧阳修、王安石、苏轼诸大家集中皆有此作。其特点是正式庄重与社交礼仪性。以“闲泼曲子”与“致语”来比况“淫诗”与“雅诗”,自然是再贴切不过了。
  《朱子语类》里还有一条以“致语”比况《小雅》的:
  《小雅》诸篇皆君臣燕饮之诗,道主人之意以誉宾,如今人宴饮有“致语”之类,亦间有叙宾客答辞者。(80/2084,吴必大记)
  朱熹本人是当时士大夫阶层的上流人物,对士大夫之间宴饮“致语”当十分熟悉,其屡以“今人致语”比况《小雅》之诗,大约是对二者在气类上的相近有深切的体会与感受。而《风》诗,尤其是《变风》部分的作品,恐怕很难让朱熹感受到与今之士大夫在气类上的相近。古代中国士大夫的精英意识本极强烈,象朱熹这样以救天下义理人心为己任的人,更是容易在气质与心态上形成对一般民众的优越感。一般民众,在朱熹眼里只是教化的对象,相对于士大夫,是等而下之的一个群体。“闲泼曲子”相对于“致语”,也是士大夫(尤其是理学家)不屑一道的。而《变风》之“淫诗”,恰好与“闲泼曲子”地位相当。
  淫奔与俚俗的关系是如此的密切。“淫奔”的不合于主流价值规范,“俚俗”的不合于社会场合的典雅庄重,促成了朱熹对风诗出于里巷歌谣的判断。
  《雅》(尤其是《大雅》)、《颂》篇章显示的是周代的庙堂礼乐文明,庄严肃穆,成熟典雅,我们不难从中感受到周王朝的强大。无论是士人的道德规范,还是朝廷的典章制度,都给人成熟、厚重的质感。从上层建筑来说,周王朝的礼乐文明是这样的理智和有序!和《雅》(尤其是《大雅》)、《颂》的庙堂气息相比,《国风》则完全是另一种模样!《国风》里有许多欢快的歌唱,也有许多哀伤的叹息,到处洋溢的是一种生活的气息,到处能见的是小儿女的生死场。以涵泳为本事的朱熹不难体察到《国风》与《雅》(尤其是《大雅》)、《颂》在精神气息上的强烈反差。相对于《雅》(尤其是《大雅》)、《颂》的泱泱大国胸襟,《国风》只能是儿女情怀;相对于《雅》(尤其是《大雅》)、《颂》的庙堂礼乐,《国风》也便只能是“里巷歌谣”。对这种精神气息上的差别之敏感,促使朱熹看清了《国风》部分作品的“淫诗”面目;反过来,对“淫诗”篇目的认定,又加重了朱熹对《国风》“里巷歌谣”性质的认识。
  三、近代学人与“《国风》民歌说”
  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对于传统的汉学诗经学来说是离经叛道,在当时以及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未成为诗经学界的主流意见。但在20世纪,当文学本位的现代诗经学建立并蓬勃发展起来的时候,朱熹的这一论断遂大放异彩,被学界普遍接受,几乎达到定于一尊的地位。而这一论断本身,也大抵被现代诗经学追认为朱熹于《诗经》研究最大的贡献。
  20世纪于中国社会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大时代,思想文化的变化亦空前未有。对于诗经学来说,是一个传统经学诗经学没落以至消亡,而文学本位的现代诗经学代之而起的时代。20世纪现代诗经学的重镇是“古史辨派”,而其灵魂人物是胡适和顾颉刚。“古史辨派”对《诗经》研究的重视,与其对《诗经》的认识有关。在他们看来,《诗经》是研究上古史最可靠的史料,而且涉及社会生活的各方面,是认识上古社会的一把金钥匙。《诗经》在此时备受关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胡适等人对平民文学的提倡。为配合其社会改革思想及白话文运动,胡适等人大力宣扬民间的文学才是活的有生命力的文学,从而掀起了民间文学研究的高潮。在此风气影响之下,北京大学开展起对民间歌谣的收集和整理工作。而此期在《诗经》研究上卓有建树的顾颉刚等人,正是“古史辨派”和民间歌谣研究的灵魂人物。这在研究方法上,给此期的《诗经》学研究烙上了两个显著的特征:1、疑古成为主导思想,极力破坏和廓清封建经学研究的影响;2、用民间歌谣作比较,并由此认识《诗经》的性质。
  这两大基本特征都与朱熹有一定的传承关系。前者的主要体现是“废序”,后者的体现则是“《国风》民歌说”。
  《古史辨》第三册集中收录这一派学人对《诗经》研究的文章①,从中我们可以见出这一派学人的主要意见。胡适《谈谈诗经》所强调的第一个基本观念即是:“《诗经》不是一部经典。”顾颉刚《从诗经中整理出歌谣的意见》一文,指出《诗经》分为《风》、《雅》、《颂》是由于声音上和态度上的关系,并认为《诗三百》的原型是“歌谣”,主张从《诗经》中整理出歌谣来。顾颉刚《论诗经所录全为乐歌》则说:“所谓‘国风’,犹之乎说土乐。……孔子是正雅颂的人,他说‘郑声乱雅乐’,“正”和“乱”正是对立之词,雅乐既是指雅颂,则别郑声于雅乐之外,似乎他是把郑声一名泛指着一般土乐(‘国风’)……郑声一名如此用法,成了一个很普泛的乐调的名字,正如现在说的小调。”这几乎是朱熹用“闲泼曲子”比拟《国风》的翻版了。
  1949年以后,“《国风》民歌说”的影响更为巨大,余冠英《诗经选·前言》②、游国恩等主编《中国文学史》③的《诗经》部分的论述最可说明问题。余冠英《诗经选·前言》指出:“三百零五篇中”大部分是各地民间歌谣,小部分是贵族的制作。《诗经》的精华部分是《国风》和《小雅》,特别是其中的民歌民谣。这些民歌民谣直接道出了人民的劳苦和幸福、所受的损害与侮辱以及反抗和斗争。出于《颂》和《大雅》的艺术价值远不及《国风》和《小雅》这一认识,他所选的九十篇诗中,《周颂》只有两篇,《大雅》只有三篇,《小雅》占十六篇,其余都属《风》诗。对《国风》给以高度评价,亦是游编《中国文学史》的一大特色。该书认为:《雅》、《颂》基本上是适应统治阶级歌颂太平的需要而产生的,《国风》的主体(周代民歌)则以鲜明的画面,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生活处境,表达了他们对剥削、压迫的不平和争取美好生活的信念,是我国最早的现实主义诗篇。余冠英《诗经选》与游国恩等主编的《中国文学史》都对《诗三百》中的“恋爱婚姻诗”给以了极大的关注与崇高的评价,这与朱熹确认“淫诗”的抒情主体性之间亦不无关系。由于余冠英《诗经选》发行极大,游编《中国文学史》又有通行教科书的优势,使得“《国风》民歌说”几成定论。
  但是,20世纪的研究者亦有对“《国风》民歌说”持反对意见者,其代表人物是朱东润。朱东润《国风出于民间论质疑》(①一文,大抵就《国风》所言之地位、境遇、服御、仆从诸端,论证作诗者或自言,或言其关系之人,或言其所歌咏之人,而其所言皆统治阶级之事,故其诗亦为统治阶级之诗。其反驳“国风出于民间论”的理据主要有三点:1、《诗三百五篇》以前及其同时之著作,凡见于钟鼎简策者,皆王侯士大夫之作品。何以民间之作,止见于此而不见于彼?2、即以持“民歌说”者所认定的“民歌”代表作《关雎》、《葛覃》论之,《关雎》之“君子”、“淑女”,非民间之通称;“琴瑟”“钟鼓”,非民间之乐器;《葛覃》“师氏”,非民间所能有。3、后代之文化高于前代,何以三千年前之民间,能为此百六十篇之《国风》,后世之民歌远不及矣?他又以下两个证据为补充:1、“《国语》所谓列士献诗,其义要当于统治阶级而已。”2、据《毛诗序》,凡作者可考而得其主名者69篇,而其作者皆为统治阶级。又考三家诗说,亦得4篇。其论证最精彩的部分则是就《诗》之本文,由名物章句而确考其为统治阶级之诗者凡80篇,从而使自己的观点有很强的说服力。
  现代诗经学的主流意见是对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大力发扬,朱东润则对其提出根本性的质疑。其间或各有是非,笔者无意做出是非论断。笔者的着眼点,是要在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与现代诗经学的“《国风》民歌说”的立场问题上做一些辨析,来说明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的实质和意义。
  四、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的立场问题
  我们从朱东润对“《国风》民歌说”的驳难反过来看,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尽管《诗集传·序》说:“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但落实到具体作品,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在《国风》作者身份上,《诗集传》中似乎是三种情况:1、可以肯定是民间男女的;2、可以肯定是贵族,而非民间男女的;3、未做具体说明的。第一种类型,凡认定为“淫诗”者皆属此列,但能真正落实的恐怕也就30篇左右。第三种类型,似乎是朱熹本人也觉得似在两者之间,难以断然下言,故不断言。对于第二种类型,这里做一些具体论述。
  我们先看《朱子语类》中关于《关雎》的两段话:
  01 《关雎》之诗,非民俗所可言,度是宫闱中所作。(81/2095,钱木之记)
  02 《关雎》,看来是妾媵做,所以形容得寤寐反侧之
  事,外人做不到此。(81/2095,周明作记)
  这两段话说得很明白,《关雎》是宫闱之人——妾媵所作,不是民俗之诗。《诗集传》中注明《风》诗作者身份不是民俗之人的,共33篇,今将其篇目与《诗集传》有关其作者身份的论述,列于下。
  附录14:《诗集传》注明《风》诗作者身份非民俗之人的具体篇目:
  01 《周南·关雎》:“宫中之人,于其始至,见其有幽闲贞静之德,故作是诗。”
  02 《周南·葛覃》:“此诗后妃所自作。”
  03 《周南·卷耳》:“此亦后妃所自作。”
  04 《周南·樛木》:“后妃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故众妾乐其德而称愿之曰……”
  05 《周南·螽斯》:“后妃不妒忌而子孙众多,故众妾以螽斯之群处和集,而子孙众多比之。”
  06 《召南·鹊巢》:“南国诸侯被文王之化……而其家人美之曰……”
  07 《召南·采蘩》:“南国被文王之化,诸侯夫人能尽诚敬以奉祭祀,而其家人叙其事以美之。”
  08 《召南·草虫》:“诸侯大夫行役于外,其妻独居,感时物之变,而思其君子如此。”
  09 《召南·采苹》:“南国被文王之化,大夫妻能奉祭祀,而其家人叙其事以美之。”
  10 《召南·小星》:“故众妾美之如此。”
  11 《召南·江有汜》:“媵见江水之有汜,而因以起兴……”
  12 《邶风·柏舟》:“岂亦庄姜之诗也欤?”
  13 《邶风·绿衣》:“庄公惑于嬖妾,妇人庄姜贤而失位,故作此诗。”
  14 《邶风·燕燕》:“戴妫大归于陈,而庄姜送之,作此诗也。”
  15 《邶风·日月》:“庄姜不见答于庄公,故呼日月而诉之。”
  16 《邶风·终风》:“庄姜盖不忍斥言之,故但以终风且暴为比。”
  17 《邶风·式微》:“旧说以为黎侯失国而寓于卫,其臣劝之曰……”
  19 《邶风·旄丘》:“黎之臣子自言久寓于卫。”
  20 《邶风·简兮》:“贤者不得志而仕于伶官,有轻世肆志之心焉。故其言如此。”
  21 《邶风·泉水》:“卫女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故作此诗。”
  22 《邶风·北门》:“卫之贤者,处乱世,事暗君,不得其志,……赋以自比。”
  23 《鄘风·柏舟》:“共姜作此以自誓。”
  24 《鄘风·载驰》:“许穆夫人……”
  25 《卫风·竹竿》:“卫女嫁于诸侯,思归宁而不可得,故作此诗。”
  26 《卫风·河广》:“宣姜之女,为宋桓公夫人,生襄公而出归于卫。襄公即位,夫人思之,而义不可往……故作此诗。”
  27 《王风·黍离》:“周室东迁,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赋其所见……以兴……”
  28 《王风·君子于役》:“大夫久行役于外,其家室
  思而赋之曰……”
  29 《王风·君子阳阳》:“此诗亦疑前篇(作文按:《王风·君子于役》)妇人所作。”
  30 《秦风·渭阳》:“舅氏,秦康公之舅,晋公子重耳也。出亡在外,穆公召而纳之。时康公为太子,送之渭阳而作此诗。”
  31 《豳风·七月》:“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穑之艰难,故陈后稷公刘风化之所由。”
  32 《豳风·鸱枭》:“(周)公乃作此诗以贻王。”
  33 《豳风·东山》:“成王既得《鸱枭》之诗,又感风雷之变,始悟而迎周公。于是周公东征已三年矣,既归,因作此诗以劳归士,盖为之述其意而言曰……”
  此33篇,《诗集传》认定其作者或为后妃、诸侯大夫妻,或为周公,或为仕宦大臣,其身份皆不是一般民庶,自不属于“民俗”之列。在此33篇之外,亦有未注明其作者身份为贵族,而实际可以推断其非“民俗”者,如:《周南·麟之趾》篇,《诗集传》云:“文王后妃德修于身,而子孙宗族皆化于善,故诗人以麟之趾兴公之子。”《召南·何彼襛矣》篇,《诗集传》云:“王姬下嫁诸侯,车服之盛如此……故见其车者,知其能敬且和以执妇道,于是作诗以美之曰……”这两篇在性质上大约是贺子、贺婚的诗,但朱熹既已指出所贺对象是“文王后妃”与“王姬诸侯”,恐怕贺主不能是一般“民俗”之人。
  《诗集传》自身已经注明《风》诗如此多的作品非“民俗”所作,朱熹又何以要说“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呢?《诗序辨说·桑中》篇云:“《二南》、《雅》、《颂》,祭祀朝聘之所用也。‘郑’、‘卫’、‘桑’、‘濮’,里巷狭邪之所歌也。”是置《二南》于“里巷狭邪之所歌”之外。然据前文所引《朱子语类》钱木之所记,“先生举郑渔仲之说言:出于朝廷者为《雅》,出于民俗者为《风》。文武之时,周召之民作者谓之周召之《风》。东迁之后,王畿之民作者谓之《王风》”。又据余大雅记,“《诗》,有当时朝廷作者,《雅》、《颂》是也。若《国风》乃采诗。有采自民间,以见四方民情之美恶。《二南》亦是采民言而被乐章尔。”则朱熹又以《二南》为“民俗”之诗了。同是《二南》,朱熹本人前后的意见就不一致。此皆说明朱熹的“《国风》里巷歌谣说”自身并不很严密。但朱熹何以竟有这样的一个论断呢?笔者以为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的论断主要是以《风》诗的抒情精神为根据:他对《风》诗与《雅》、《颂》在抒情风格上的差异,要比作者身份的差异敏感得多。
  我们且看马端临的一段话:
  诗发乎情者也,而情之所发,不能无过,故其于男女夫妇之间,多忧思感伤之意;而君臣上下之间,不能无怨怼激发之辞。十五《国风》为诗百七十五篇(作文按:当为一百六十篇。),而其为妇人而作者,男女相悦之辞,几及其半。虽以《二南》之诗,如《关雎》、《桃夭》诸篇为《正风》之首,然其所反复咏叹者,不过情欲燕私之事耳。汉儒尝以《关雎》为刺诗矣。此皆昧于无邪之训,而以辞害意之过也。而况《邶》、《鄘》之末流乎?故其怨旷之悲,遇合之喜,虽有人心者,所不能免。而其志切,其辞哀,习其读,而不知其旨,易以动荡人心之邪情泆志,而况以铺张揄扬之词,而序淫佚流荡之行乎?①
  马端临于朱熹废《序》与“淫诗”说皆不赞同。他是跟从汉学一派,“求诗意于辞之外”的,但他这一段关于《国风》文本字面意义的论述却很精彩。他很干脆地指出《国风》中妇人所作的男女相悦之辞占了一半,就是《正风》开首的《关雎》篇,其文本自身也不过是写情欲燕私之事,更何况《邶》、《鄘》等《变风》呢?这与实际情况大抵相合。《诗集传》说诗的情况也与此大抵相合。抛开“淫诗”不说,即使是《诗集传》注明作者非“民俗”之人的33篇,也仅只《邶风》之《式微》、《旄丘》、《简兮》、《北门》,《王风·黍离》、《秦风·渭阳》、《豳风》之《七月》、《鸱枭》、《东山》这9篇不是出于妇人之手,其余24篇的抒情主人公皆是女子,内容也皆是写男女情欲燕私之事。
  我们可以说,《风》诗在内容上的基本特色是“情欲燕私”。“淫诗”是不必说的;《诗集传》认定是后妃、诸侯大夫妻的作品,也无非是表现这种情感。前文在分析“淫诗”之外的自抒其情例时,已经提到过这种现象:《国风》部分的行役诗,一般是君子行役,家室思之的“相思”主题;而《小雅》部分的行役诗一般只是行役之人慨叹自身际遇悲苦。这也能说明《风》诗在内容上的特色。
  其实,尽管“淫诗”与后妃、诸侯大夫妻的作品在作者身份上有差异,其情感与言行也存在是否“越礼”的分别,但在今天看来,同样属于“婚恋爱情”的主题范畴。“淫诗”的语言固然鄙俗而且淫佚流荡,为士君子所不屑道;后妃、诸侯大夫妻咏叹情欲燕私之事,其情感,似亦属于个人私生活范畴,至少是不宜拿到公开的社会场合去宣扬的。朱熹曾用“今人致语”与“闲泼曲子”来比况《小雅》和“淫诗”。后妃、诸侯大夫妻咏叹情欲燕私之事,虽然不至于和“闲泼曲子”是同一格调,但与“致语”一类庄重典雅的社交言辞相比,在风格与意趣上,同样有天壤之别。似乎可以做这样的一种区分:《雅》、《颂》是针对社会生活的,其情感与言辞是社会性和礼仪化的,典雅、庄重是其特色;《风》诗则属于个人情感范畴,其情感与言辞是私人性和非礼仪化的,也就不必和《雅》、《颂》一样典雅、庄重。个人的情感世界,尤其是婚恋爱情方面的感受,总是激动人心的,或欢悦飞扬,或忧思感伤。“婚恋爱情”主题的诗歌,其文辞即使不是淫佚流荡,也多半是缠绵悱恻。朱熹读《诗》贵涵泳,自身文学修养又高,对于《风》诗与《雅》、《颂》诗在个人情感性与社会生活性的抒情风格差异,自然有很深的体认。后妃、诸侯大夫妻的思夫之作,其作者身份虽然不属于“里巷”与“民俗”,但其思想内容亦属“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范畴之内,其抒情精神与“里巷歌谣”并无差别。所以,如果我们不执著于作者身份上的差异,而将着眼点放在“情欲燕私”与“忧思感伤”的抒情性上,朱熹“《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的判断还是基本成立的。
  现代诗经学的“《国风》民歌说”,虽然是直接秉承朱熹的“里巷歌谣说”,但二者在侧重点上似乎仍存在一定差别。“《国风》民歌说”似更重视作者的身份问题。现代诗经学倾向于民歌是民间的作品,它的对立面是朝廷。在胡适那里,朝廷的文学是死的文学,民间的文学才是活文学。在20世纪50年代的文学史建构里,民间的文学是进步的、真诚的文学,而朝廷的文学是反动的、腐朽的文学。这种评价模式,人民性似乎又成了一个重要标准。20世纪50年代文学史的建构,似乎有这样一个潜在的误区:它将人的社会性分成两种——进步的下层人民与腐朽的统治阶级,一厢情愿地认为后者是不配有美好纯洁的感情,所以在理论建构上认定了《国风》的作者是下层劳动人民。
  朱熹“里巷歌谣说”则侧重于抒情风格。“里巷歌谣”的对立面是“庙堂礼乐”,场合与风格上的差异超过创作者在身份的差异,二者对应的分别是私人情感生活与公共社会生活,前者是个人的悲欢,后者是社会角色的扮演。前者更多的是个人情感的抒发,后者则是社会活动的需要。朱熹“《国风》里巷歌谣说”的立足点正在于这种以个人情感为核心的抒情精神。所以,我们说“《国风》里巷歌谣说”是朱熹从文学角度认识《诗经》的一个重要标志。

知识出处

朱熹诗经学研究

《朱熹诗经学研究》

出版者:学苑出版社

本书为南宋朱熹诗词作品集,分为感事诗、哲理诗、山水诗、酬对诗、杂咏诗和词赋六大类。其中感事诗90首,主要反映朱熹对天下大事的观感及其在各个时期的基本思想倾向,按其主题又分为爱国恤民与述怀明志两组;哲理诗73首,主要反映朱熹的学术观点,按其主题又分为宇宦观、人生观、道德修养和为学三组;山水诗148首,主要反映朱熹的游踪和各地山川形胜,其中又分为武夷云谷、衡岳、庐山及其他胜地四大块;酬对诗87首,主要反映朱熹的社会交往和人际关系,内又分为奉和、题赠、迎送、寿挽四组;杂咏诗99首,为朱熹对各种事物的吟咏与思想寄寓,反映其日常生活情趣,内又分为咏物、咏景、咏居、咏事四组;词赋18首,按体裁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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