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朱熹集中国儒学发展之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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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熹与中国文化》 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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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粒名称: 第一节 朱熹集中国儒学发展之大成
分类号: B244.7
页数: 9
页码: 405-413
摘要: 本文记述了儒学是以孔子为宗师的文化传统,强调礼仪、仁义、忠恕、中庸等价值观念,主张德治、仁政和平民教育。儒学起初与其他学派争锋,但在汉代后逐渐成为主流,并以经学形式发展。经历了今古文经学、义疏之学、经学注疏之学的演变,儒学发展在唐代陷入停滞,直到北宋的理学兴起,经过朱熹的发展,儒学形成了逻辑严密、内涵丰富的新儒学思想体系,成为中国文化发展的主导力量。
关键词: 儒学 孔子 礼仪 仁义 忠恕 中庸 德治 经学 理学 中国文化

内容

以孔子为宗师的儒家文化,创立于春秋末期。儒学的主要内容是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崇尚“礼乐”和“仁义”,提倡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忠恕”之道和不偏不倚、无过不及的“中庸”思想。政治上主张“德治”和“仁政”,教育上主张“有教无类”,重视平民教育和伦理道德的培养。
  先秦时期是儒学的早期发展阶段,重要思想在此时已经提出,但哲学思辨尚有欠缺,也未成为中国文化发展的主流。虽然儒学与墨学在当时并称“世之显学”,然而儒学只是先秦诸子学之一,与道、法、名、墨、阴阳、纵横、兵、农、杂等各家学术相互辩难,争相用世。
  自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学逐渐成为中国封建时代文化发展的主流,并以经学的形式出现,即通过注释和阐述儒家经典,来发挥儒家思想。
  在儒学发展过程中,有两汉时以董仲舒和刘歆等为代表的今、古文经学,而郑玄成为汉代经学的集大成者;魏晋南北朝时,儒家经学演变为义疏之学;唐代孔颖达等奉钦命编定《五经正义》,虽然完成了经学的统一工作,但仍沿袭以往的章句注疏之学和笃守师说的家法,如此严重束缚了人们的思想和创造力,使儒学发展停滞;韩愈为排佛而倡导儒学道统说,但因其缺乏哲学思辨的色彩和未系统化,故难以与盛行一时的佛、道宗教思想相抗衡。
  至北宋理学兴起,以程颢、程颐为代表的新儒学学者面对佛老思想的挑战和儒学式微的局面,以儒家伦理为本位,批判地吸取佛、道精致的思辨哲学,创建理学思想体系。朱熹在二程思想基础上,以其深厚的思想根柢和学术功力,创造性地发展了二程理学,在相互联系又各具特色的四个方面把儒家思想哲理化,把儒家经学义理化,把儒学道统体系化,把儒家学说大众化,集宋代理学之成,构筑起逻辑严密、内涵丰富、博大精深的新儒学思想体系。有效地吸取佛、道文化的优长,排斥其与中国古代社会及其社会制度、思想文化不合的宗教教义,把佛教这种外来文化吸收改造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并使道教由出世主义向世俗化逐渐转化。使以儒学为本位,三教融合的理学思潮占据了中国文化发展的主导地位,从而集中国儒学发展之大成。使儒学既主导了学术发展的方向,又广泛流传民间、影响大众,成为中华民族全民的文化。
  一、把儒家思想哲理化
  黑格尔等西方学者用近代西方哲学的眼光来衡量,认为孔子思想没有多少哲学,《论语》所讲的只是一些常识道德。排除西方学者的偏见因素外,传统儒家哲学思辨性确有欠缺,这也是一个客观的事实,因而难以抵挡外来宗教文化的冲击。隋唐时期,佛教盛行,宗教冲击人文,一度动摇了儒家文化的主导地位,并造成社会危机和理论危机。
  朱熹在二程思想的基础上,进一步把儒家思想哲理化,大大提高了中国儒学的哲学思辨水平。在道、气、理、心、性、阴阳、太极、器、物、体用、本末、动静、已发未发、情、欲、知行、形神、变化等众多中国哲学范畴的内涵及范畴之间的相互关系的论述上,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命题、理论和独到的见解,发前人所未发,达到了很高的理论思辨水平,体现了中国哲学鲜明的特点,而与西方哲学形成对照,并超过了同时代西方哲学发展的水平。
  在哲学本体论上,朱熹进一步丰富发展了二程的天理论哲学,不仅在理论的完备性、精致性上有了新的提高,而且以太极论发展了天理论哲学。二程少有论太极,且对图书易学不予重视,朱熹则借鉴吸取道教以图解《易》的治学方法,将其与儒家经典《周易·系辞》之太极说相结合,对周敦颐借鉴道教之图所作的《太极图说》高度重视,在不同的地方作了深入的解释,以阐发其太极论哲学。朱熹把太极等同于天理,认为总天地万物之理即为太极,无极则是形容太极的无形状而言,“无极而太极”,即指无形而有理,把宇宙本体之理提高到天下“极至”的高度。并由太极之“理一”,“自一而二,自二而五,即推至于万物”(《朱子语类》第2386页,卷九十四),即由太极而阴阳,阴阳而五行,五行而万物,推导出宇宙生成,万物演化的模式。将其与邵雍所继承的“《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易传》之太极说统一起来,认为太极之理为一,发见万物则有详略,最终是以太极作为宇宙万物的本体。这是在哲学本体论上,朱熹对儒家思想哲理化作出的努力。
  在哲学认识论上,朱熹明确提出主客体对立的心物范畴,强调以吾心之知去认识事物之理的“主宾之辨”。在吸取佛教临济宗“宾主颂”思想的基础上,提出内外结合,以己知彼,通过格物以致其知,这是对中国哲学认识论的发展。朱熹理学以及张载气学均明确提出了主客体对立的心物范畴,强调并重视主体对于客体、心对于事物及事物之理的认识。因此,那种贬低中国哲学,认为中国哲学缺乏认识论,缺乏主客体对立的范畴的观点是值得商榷的。在认识领域,朱熹对提高儒家思想的哲学思辨水平作出了贡献。
  此外,朱熹在心性论等方面,都达到了当时哲学的一流水平,即使后人也往往不能超越。其深刻的理论、严密的逻辑,给今天的人们也提供了有益的借鉴。这些方面体现了朱熹对儒家思想哲理化作出的贡献,从而大大提高了传统儒学的哲学思辨水平和理论思维能力。
  二、把儒家经学义理化
  儒家经学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延续时间长,涵盖面广,居意识形态领域的正统地位。对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思想、文化学术和意识形态影响深远。自汉代以来,中国传统文化以儒学为主体,而儒学离不开经学的形式。
  经学发展到汉末,融合今古文的郑玄之学流行很广,郑玄成为汉学的集大成者。唐代经生在以往注疏的基础上来疏释经书和原有的旧注,普遍采取“疏不破注”和繁琐训诂释经的方法。这种汉唐经学的传统缺乏活力,表明旧的儒家经学已经僵化,已不适应社会和思想文化发展的需要。
  于是,宋学学者对笺注经学提出非难,他们抛开传注疏释,直接从经书中发挥微言大义和新儒学的义理,凭己意说经,不仅疑传、舍传,而且疑经、改经,蔚然形成一代学术新风。学风的改变,标志着宋学的兴起,义理之学逐步取代训诂注疏之学,成为儒家经学发展史上的重大变革。
  朱熹作为宋代经学的集大成者,在把儒家经学义理化的过程中,起到了突出的作用。这不仅表现在他集注“四书”,首倡“四书”之名,把“四书”结集,从中发明义理,而且表现在他对“六经”等儒家经典详加考释,在探求本义的前提下,以义理解经,阐发义理。这与重考据轻义理的汉唐经学形成对比,从而把儒家经学义理化。
  虽然二程重视“四书”,有开创“四书”学之功,但二程关于“四书”学的言论散见于语录中,没有专书论述,比较零散,未成系统。朱熹则以毕生的精力集注“四书”,集四十年之功,反复修改,逐字推敲,终于撰成著名的《四书章句集注》,把经学与理学相结合,这不仅是朱熹最重要的一部经学著作,亦是他最重要的理学著作。《四书章句集注》的问世,标志着宋学的最终确立,亦是朱熹把儒家经学义理化的突出表现。
  此外,朱熹亦通过注释其他儒家经典,来阐发他的义理思想。如考释《易》书,把图书象数与义理相结合;阐释《诗经》,提出于讽诵中见义理,并以道德理性谴责淫乱之情;治《礼》书,以《仪礼》为本经,以《礼记》发明其理;治《尚书》,则以义理解之,推重《大禹谟》,以求圣人之心,为阐发“十六字心传”,发明儒学道统作论证;治《孝经》,则以义理为根据,删减《孝经》文字,以明其经文大义。如此等等,表明朱熹注经是以明义理为目的,而不是为考据训诂而治经。朱熹之所以亦重训诂,其目的在于通过对传注疏释的考据,以明经文之本义,在明本义的前提下,再发明义理。可见朱熹治经是以阐发义理为其最高目标。从而把儒家经学义理化,改变了汉学重考据训诂,轻义理的治经路数,发展了儒家经学。
  三、把儒学道统体系化
  儒家道统思想对中国文化影响极大,在一定程度上道统论的发展,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儒家道统说发端于孔子,孔子提出仁礼之道,并重视“中”的思想。《论语·尧曰》追叙尧舜相传以“允执其中”,舜亦以“允执其中”传之于禹。孟子则明确提出仁义之道,把仁义二字连用,并初步提出圣人之道相传授受的谱系。董仲舒认为尧、舜、禹相传共守的是同一圣人之道。韩愈面对佛老思想的挑战,以弘扬儒家圣人之道为己任,著《原道》,明确提出儒家圣人之道的传授谱系,认为自孟子以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等一脉相传的儒家圣人之道失传,而以自己为孟子继承人自居。这对宋代理学道统论的确立,产生了重要影响。但韩愈着重从形式上提出了道统说,而对道统哲学理论上的论述尚嫌不足,也未把道统论体系化、系统化。
  二程吸取韩愈的道统思想,以继孟子之后,得不传之绝学而自居。虽然二程对道的理解,比韩愈更为深刻,并确立了理学道统论,但其理论仍不够完备,有待进一步发展。
  朱熹则在二程思想的基础上,借鉴韩愈道统说,肯定二程在道统中的地位。推崇周敦颐,使周敦颐在道统中的地位得以确立,并得到后世的承认。梳理并确定道统的传授谱系,从形式上把儒学道统体系化,系统地论述道的传授统绪,指出道统始于伏羲、神农、黄帝,而尧、舜、禹相传,其后成汤、文、武作为君王,皋陶、伊、傅、周、召作为大臣接续了道统之传。至孔子有德无位,而继往圣,开来学,有功于尧舜之道的传授。孔门弟子颜、曾亲得其传,又由曾氏传之子思。子思作《中庸》,体现了孔门传授心法,使道得以载之于此书而不泯。子思传孟子,孟子没而道统中断而失传。尽管在孟子死后一千多年时间里,汉唐诸儒未能接续圣人之道,但朱熹认为,由于道载之于《中庸》等儒家经典之中,二程兄弟以此为据,使圣人之道复明于世。有时朱熹在二程之前加进周敦颐,将周作为道统的传人;并吸取张载之学,张载在道统中也有一定的地位。朱熹本人也表达了自命继承道统的思想。自此,道统论的传授,经朱熹之手,而成一完整的系统。朱熹并首创“道统”二字,从形式上完善了儒学道统说。
  不仅如此,朱熹还从内容上丰富了道统的思想理论体系。他提出“十六字心传”说,以超越时代的心传体现道统观。在朱熹看来,《尚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字传心诀与《中庸》体现的“孔门传授心法”相通,是以义理之心即道心为标准,随时而为中,通过心心相传,心灵领悟,把圣人之道传授下来。朱熹并建构精致的道的哲学,以道为形上之天理,提出道兼体用的思想,提高了道统之道的哲学思辨水平,这是从内容上对儒学道统论的发展。
  由此,朱熹在形式和内容上,发展了儒学的道统说,把儒学道统体系化、系统化,集道统思想之大成。
  四、把儒家学说大众化
  科学研究的目的,乃在于发掘、利用和发挥研究对象的功能和价值,为包括研究者在内的人类社会服务。落实到朱熹的儒学研究,其目的不在于为研究而研究,而是通过研究,发掘、利用和发挥儒学的价值和功能,使之在整个社会得到推广。也就是说,朱熹对儒学的继承和发展,不是把儒学作为书斋里的死的经典,而是把儒学当作活生生的现实人生,其“道在日用中”,不离百姓的日常生活,通过日用,发挥儒学经时济世的社会功能和作用。
  在这个问题上,考据学家与朱熹的区别就在于,考据学家从事训诂考据,其目的是为了考释经书;朱熹通过训诂求经书之义理,目的在把求得的义理落实到日常生活的践履中去,以向大众普及推广儒家文化。
  要在推广普及儒家文化的过程中,取得最佳社会效果,就须改造传统儒学,使儒学摆脱经学家繁琐释经的束缚,把儒家学说大众化,向民间和整个社会普及,最大限度地提高传播效果,使儒学成为社会生活的指导思想。
  为达此目的,朱熹既在理论上发展儒学,又在形式上简化儒学,使其走出书斋,向大众民间普及。在这方面,朱熹把儒家学说大众化,便于民众接受,做得是较为成功的。
  首先,朱熹一改治经学的重心,把以“六经”为主,改变为以“四书”为主。“六经”文字艰深,诘屈聱牙,晦涩难读,使初学者却步,尤其难以向民间普及。汉学学者为了弄懂“六经”原义,不得不下大功夫从事考据训诂,以致产生流弊,繁琐释经,白头到老,陷于文字训诂之末而失其本,这遭到宋学学者的反对。而“四书”则文字易懂,说理明白,便于阐发义理,向民间普及。于是朱熹推崇“四书”,把“四书”的重要性和地位置于“六经”之上,不仅从形式上改变了汉唐经学唯“六经”是尊的局面,而且在经典的内容上为发明义理提供了依据,这便于把“四书”之义理推向民间。汉唐经学之所以难以抗衡佛教哲学的冲击,而宋明理学之所以能够有效地回应佛学的挑战,把佛教这种外来文化吸收改造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除理论建构的重心不同外,便是汉唐经学所依据的经典难以普及大众,深入人心,佛教则乘虚而入,占领市场;而宋明理学所依据的经书则以“四书”为主,便于发挥最大的传播效果,深入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产生大规模的社会效应,这正是朱熹把儒家学说大众化所产生的社会效果。
  其次,朱熹在教育领域注意推行普及儒学教育,他在“四书”之《大学》之前,开设小学教育,与刘子澄合编《小学》一书,作为教材,把儒学义理通俗化,分立教、明伦、敬身、稽古、嘉言、善行等篇目,以浅近易懂的文字向学生推广儒家伦理教育。朱熹又自编《童蒙须知》,增损《吕氏乡约》,注释《孝经》,作《孝经刊误》。这些都成为当时或后世学校教育的内容和教材,与其《四书集注》一起,为普及和推广儒学,发挥了重大作用。
  以上可见,朱熹在建构新儒学思想体系的过程中,把儒家思想哲理化,把儒家经学义理化,把儒学道统体系化,把儒家学说大众化,从而在把握孔孟儒学真精神,又不拘泥于个别思想和言论的前提下,结合社会和理论发展的需要,克服传统儒学之不足,吸取其他文化的长处,并加以改造创新,集中国儒学发展之大成,成为中国儒家文化继孔子之后的理论代表。

知识出处

朱熹与中国文化

《朱熹与中国文化》

出版者:贵州人民出版社

本书作者把朱熹置于中国文化发展的大背景下,从各个领域系统、全面地研究了朱熹思想及其与理学思潮、同时代的文化派别,以及与中国文化的相互关系。论书了朱子学的理论构成、特征及其在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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