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学术交流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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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的学术交流方法论自觉》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3660
颗粒名称: 第二节 学术交流的主要目的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14
页码: 20-33
摘要: 本文记述了学术交流对双方都有促进作用,因此朱子以“得失分明、彼此有益”作为学术交流的主要目的。其中还包括欲“得失分明”,则不讳“好辩”、论辩则须“分明去取,直截剖判”等。
关键词: 学术交流 朱熹 主要目的

内容

学术交流对双方都有促进作用,因此朱子以“得失分明、彼此有益”作为学术交流的主要目的。
  一、“得失分明,彼此有益”
  讲论双方都能在交流中获益,只要以公心从事,就能准确分辨不同观点的对错:
  却望吾友更深思之,仍将此书遍呈诸同志,相与反复商确,不可又似向来说先觉之义,更不与徐柯二丈见也。朋友商论,正要得失分明,彼此有益,何必于此掩覆。只此是私意根株,若不拔去,使之廓然大公,何缘见得义理真实处耶。所论好善优于天下,只是一个公字,此等处何不公之甚也。(《文集》39-23:答许顺之)
  “得失分明,彼此有益”,换一种说法,便是“畅彼此之怀,合异同之趣”:
  诲示之勤,尤荷不鄙。然尝谓人之为学,若从平实地上循序加功,则其目前虽未见日计之益,而积累功夫渐见端绪,自然不假用意装点,不待用力支撑,而圣贤之心义理之实必皆有以见其确然而不可易者。至于讲论之际,心即是口,口即是心,岂容别生计较,依违迁就,以为谐俗自便之计耶?今人为学既已过高而伤巧,是以其说常至于依违迁就而无所分别。盖其胸中未能无纤芥之疑有以致然,非独以避咎之故而后诡于词也。若熹之愚,自信已笃。向来之辩虽至于遭谗取辱,然至于今日,此心耿耿,犹恨其言之未尽,不足以畅彼此之怀,合异同之趣,而不敢以为悔也。不识高明何以教之,惟尽言无隐,使得反复其说,千万幸甚。老病幽忧,死亡无日。念此一大事,非一人私说、一朝浅计,而终无面写之期,是以冒致愚悃。(《文集》38-41:答陈君举)
  朱子曾描述自己对学术交流所获成果的期望:
  惟其称道太过,责望太深,乃熹所欲请于左右者,而怠缓不敏,反为执事所先,此则不能不以为愧。然道之在天下,天地古今而已矣。其是非可否之不齐,决于公而已矣。然则熹之所望于执事而执事之所以责于熹者,又岂有彼此先后之间哉。继自今以往,执事有以见教,而熹有以求教,愿悉屏去形迹之私,商订辨析,务以求合乎至当之归,庶几有以致广大尽精微,而不滞于一偏之见,则熹之幸也,执事之赐也。(《文集》40-11:答何叔京)
  也曾真挚地建议对方与别人进行学术交流,从而取得进步:
  潘丈之政为闽中第一,其爱民好士,近世诚少比,恨未识之耳。端叔向见钦夫称之,恭叔昨在建宁得一见,匆匆不能款,然知其惑于世俗高妙之虚谈矣。……择之既从其招致,要当有以开之,使决然无惑于彼,乃为不负其相向之意。然择之向来亦颇有好奇自是之弊,今更当虚心下意,向平实处加潜玩浸灌之功,不令小有自主张之意,则自益益人之功,庶乎其两进矣。(《文集》43-35:答林择之)
  这种益处是实实在在的:
  为学十分要自己著力,然亦不可不资朋友之助,要在审取之耳。(《文集》58-10:答李子能)
  今世徇俗为人之学,固不足道其稍知用心于内者,往往又以骛于高远而失之,是可叹也。来喻之云,似已察于此者,但常专心致志,思绎践行,有疑则与同志讲而明之,则庶乎其有得矣。(《文集》62-28:答胡文叔)
  义理之间诚当明辨,然非有格物致知与敬以直内之功,则亦难明而易失。……伯起旧游,每病其不以此事为急,今乃能勇猛精进如此,人固未易量也,计左提右挈长者之力为多,异时归老田间,复得此一益友为幸甚矣。(《文集》62-30:答奚仲渊)
  然感左右见顾之重,若以为可语此者,故聊复言之,恐或可以少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势也。(《文集》64-4:答巩仲至)反之,不进行学术讨论,就可能会出现问题:
  大抵彼中朋友立说过高、立心太迫,不肯相聚讨论,只欲闭门剧读,以必其自得,故人自为学,而或不免蔽于一己之私见,此亦殊非小病耳。(《文集》47-19:答吕子约)
  二、欲“得失分明”,则不讳“好辩”
  学术乃天下之公器,真理愈辩愈明:
  仰恃知照,不鄙其愚,引与商论,以求至当之归,敢不罄竭所怀,以求博约。盖天下公理非一家之私,傥不有益于执事之高明,则必有警乎熹之浅陋矣。(《文集》42-5:答胡广仲)
  夫道在生人日用之间,而著于圣贤方册之内,固非先知先觉者所独得,而后来者无所与也。又非先知先觉者所能专,而使后来者不得闻也。患在学者不能虚心循序反复沉潜,而妄意躐等,自谓有见。讲论之际,则又不过欲人之知己,而不求其益;欲人之同己,而不求其正。一有不合,则遂发愤肆骂而无所不至,此所以求之愈迫而愈不近也。(《文集》58-49:答丁宾臣)
  要“得失分明”,就不能怕“好辩”之讥。学术论辩是极其必要的,为了明辨是非:
  来书云:“浙间后生贻书见规,以为吾二人者所习各已成熟,终不能以相为,莫若置之勿论,以俟天下后世之自择。鄙哉言乎,此辈凡陋,沉溺俗学,悖戾如此,亦可怜也。”熹谓天下之理有是有非,正学者所当明辨,或者之说诚为未当。(《文集》36-11:答陆子静)
  来喻谆复,益见谦光,又愧向来妄论之率尔也。然是非得失之间,正当精察而明辨,或者内实安于旧习,而阳为是言,则非熹之愚所望于高明也。(《文集》56-37:答李周翰)
  对异端邪说之批判,义不容辞,孔孟以来之儒者皆是如此,“做好自己、不须辩论”之说,不足为训:
  来教又谓吾道无对,不当与世俗较胜负,此说美则美矣,而亦非鄙意之所安也。夫道固无对者也,然其中却著不得许多异端邪说,直须一一剔拨出后,方晓然见得个精明纯粹底无对之道。若和泥合水,便只着个无对包了,窃恐此无对中却多藏得病痛也。孟子言杨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而《大易》于君子小人之际,其较量胜负,尤为详密,岂其未知无对之道邪?盖无对之中有阴则有阳,有善则有恶,阳消则阴长,君子进则小人退,循环无穷,而初不害其为无对也。况熹前说已自云,“非欲较两家已往之胜负,乃欲审学者今日趋向之邪正”此意尤分明也。(《文集》33-4:答吕伯恭)
  《西铭后题》是去年未离家时所题,后来不能去得。然此是道理所系,我且直之,固不容有所避也。仁仲所说,因书报及,漫欲知耳。所云“不必置辨”,今时流俗例为此说。乃是自见道理不明,才有此说,便有此说之害。如许行之并耕、白圭之治水、二十取一,若似今人所见,则孟子亦何用与之辨耶?(《文集》49-27:答陈肤仲)
  所喻“世岂能人人同己、人人知己,在我者明莹无瑕,所益多矣”,此等言语殊不似圣贤意思。无乃近日亦为异论渐染,自私自利,作此见解耶?不知圣贤辨异论、辟邪说如此之严者,是为欲人人同己、人人知己而发耶?抑亦在我未能无瑕,而犹有待于言语辨说耶?今者纷纷,正为论《易》《西铭》而发,虽未免为失言之过,然未尝以此为悔也。临川近说愈肆,荆舒祠记曾见之否?此等议论皆学问偏枯、见识昏昧之故,而私意又从而激之。若公度之说行,则此等事都无人管,恣意横流矣,试思之如何?(《文集》53-2:答刘公度)
  学者有义务帮助同道改过迁善:
  学术不正,使人心颇僻如此,甚可忧惧。不知老兄曾见此论否?闻其托于宾馆,必尝相与讲学者,幸有以警之,毋使东莱宗旨转而为权谋机变之学也。(《文集》46-36:答潘叔昌)
  闻洪适在会稽尽取张子韶经解板行,此祸甚酷,不在洪水夷狄猛兽之下,令人寒心。人微学浅,又未有以遏之,惟益思自勉,更求朋友之助,庶有以追踪圣徒,稍为后人指出邪径,俾不至全然陷溺,亦一事耳。(《文集》42-24:答石子重)
  项掾果如何?若果有志,当痛与说,恐颓波之中救得一个半个,亦非细事也。(《别集》6-6:林择之)
  朱子曾描述过自己一次成功的学术论辩,使得对方改过迁善,弃佛归儒:
  此有李伯间者,旧尝学佛,自以为有所见,论辨累年,不肯少屈。近尝来访,复理前语,熹因问之:“天命之谓性,公以此句为空无一法耶,为万理毕具耶?若空则浮屠胜,果实则儒者是,此亦不待两言而决矣。”渠虽以为实而犹恋著前见,则请因前所谓空者而讲学以实之。熹又告之曰:“此实理也,而以为空,则前日之见误矣。今欲真穷实理,亦何藉于前日已误之空见,而为此二三耶?”渠遂脱然肯捐旧习而从事于此。此人气质甚美,内行修饬,守官亦不苟,得其回头,吾道殊有赖也。(《文集》31-2:答张敬夫)
  毕竟,没有师友的督促,容易堕落:
  逸居独学,无师友之益,不知不觉,过失日滋,功夫无由长进,不可忽也。(《文集》62-18:答王晋辅)
  所以朱子听到某些观点,觉得对另一人有益处,一定转告:
  归来又得伯恭书云,学者须是专心致志,绝利一源,凝聚停蓄,方始收拾得上。此言甚当,不敢不以告也。(《续集》2-64:答蔡季通)
  自己有所得,想到某同道也可能出现同样的问题,马上就想告知对方:
  某自罹祸罚,号慕之余,无复事事,稍得温习旧学。苦淡寂寥之中,时有丝发之见,乃知前日所谓学问者极为草草,而欲以此仰希圣贤、下脱尘俗,亦以难矣。方作书为钦夫言之,想其未免于此也。(《别集》4-1:刘共甫)
  如果自己没有进步,也会羞愧于去见朋友:
  熹杜门窃食,贫病不足言,但操存玩索之功虽不敢废,而未见有以进于前日,以是忧愧,殆无以见朋友也。(《文集》52-37:答李叔文)有时自己不方便,也要请别人前去相劝。朱子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叔度忽为佛学,私窃忧之。前尝因书扣之,今此书来,不答所问。……叔度所见不应如此,盖不欲人之议己而设此以峻却之耳。区区虽欲再进其说,而已觉难于发口,然鄙意犹有未能已者,愿子约从容自以已意言之,劝其且读《论语》,看诸先生说而深思之,以求圣人之意。……此区区所以深惜叔度平日之用心,而不欲其陷于此也。(《文集》47-19:答吕子约)
  往大处讲,朱子亦曾明确的表示,自己之所以好辨,乃是激于当世学风之陋。自治之功诚然重要,但讨贼之事亦不可废。朱子的担当意识及抱负在此表露无遗:
  示喻曲折,深所望于左右,顾其间有未契处,不得不极论以求至当之归。至于立彼我、较胜负之嫌,则熹虽甚陋,岂复以此疑于左右者哉?持养敛藏之诲,敢不服膺。然有所不得已者,世衰道微,邪诐交作,其他纷纷者,固所不论,而贤如吾伯恭者,亦尚安于习熟见闻之地,见人之诡经诬圣、肆为异说,而不甚以为非,则如熹者诚亦何心安于独善,而不为极言核论以晓一世之昏昏也?使世有任其责者,熹亦何苦而譊譊若是耶?设使颜子之时上无孔子,则彼其所以明道而救世者,亦必有道,决不退然安坐陋巷之中,以独善其身而已。故孟子言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惟孟子见此道理,如扬子云之徒,盖未免将颜子只做个块然自守底好人看。若近世,则又甚焉,其所论颜子者,几于释老之空寂矣。熹窃谓学者固当学颜子者,如克已复礼、不迁怒贰过、不伐善施劳之类,造次颠沛,所不可忘。但亦须审时措之宜,使体用兼举,无所偏废,乃为尽善。若用有所不周,则所谓体者乃是块然死物而已,岂真所谓体哉。……此义与近世论内修外攘之说者亦相贯,夫吾之所以自治者,虽或有所未足,然岂可以是而遂废其讨贼之心哉?(《文集》33-5:答吕伯恭)
  答子静书无人写得,闻其已誊本四出久矣。此正不欲暴其短,渠乃自如此,可叹可叹。然得渠如此,亦甚省力,且得四方学者略知前贤立言本旨,不为无益。不必深辨之云,似未知圣贤任道之心也。(《文集》50-44:答程正思)
  朱子详尽描述过自己心路历程的转换:
  所论时学之弊甚善,但所谓冷淡生活者,亦恐反逞而祸大耳。孟子所以舍申商而距杨墨者,正为此也。向来正以吾党孤弱,不欲于中自为矛盾,亦厌缴纷竞辨若可羞者,故一切容忍,不能极论。近乃深觉其弊,全然不曾略见天理仿佛,一味只将私意东作西捺,做出许多诐淫邪遁之说,又且空腹高心,妄自尊大,俯视圣贤,蔑弃礼法,只此一节尤为学者心术之害。故不免直截与之说破,渠辈家计已成,决不肯舍,然此说既明,庶几后来者免堕邪见坑中,亦是一事耳。(《文集》54-54:答赵几道)
  圣远道湮,人心颇僻,险词怪说杂然并起,不惮于诬天罔圣、诡经破义,而务以适其利欲之私,自非刚健明哲之才,确然以胜私复理为己任者,鲜不惑焉。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其兆已见于此,甚可惧也。(《文集》60-12:答杜叔高)
  学术论辩就像是一场战争,朱子曾经邀请别人,与自己一起开展针对另外一人的学术批评。
  伯谏来此已两三日,初欲来日归,因与商量,约左右一来相聚。今专遣此人相挽,渠亦遣人归戒徒御,少缓一两日来矣。千万即命驾,其所论极不争多,孤城悉拔,合军并力,一鼓可克也。(《文集》44-8:答蔡季通)
  关系到现实问题时,朱子也曾指出,只要自己的出发点是大公无私的,就不怕争论:
  又谓熹不能有所养,而于此未能自克,此则中其病。但熹所争乃公家事,无毫发私意于其间,此固官长之所深知,而其戒熹敢不思也。(《文集》24-3:答陈宰)
  当然,辩论本身不是目的,有所改正,有所提高才是目的:
  此举错枉直之间所以难明,非有道以照之,则所自谓公正者,未必非私意之尤也。区区不喜自辩,又于老兄不可有隐情,故久不知所以为报,今偶有便,信笔及之,非欲较比是非,亦欲老兄深察于公私名实之间,而真得其所谓本心之正耳。(《文集》26-19:答黄教授)只想着在学术论辩中取胜,是没用的:
  但今所论无极二字,熹固已谓不言不为少,言之不为多矣。若以为非,则且置之,其于事实亦未有害,而贤昆仲不见古人旨意,乃独无故于此创为浮辨,累数百言,三四往返而不能已,其为湮芜亦已甚矣。而细考其间,紧要节目并无酬酢,只是一味谩骂虚喝,必欲取胜,未论颜曾气象,只子贡恐亦不肯如此,恐未可遽以此而轻彼也。(《文集》36-11:答陆子静)
  然自顷至今,为日愈久而所执愈坚、所见愈僻,孜孜矻矻,日夜穷忙,不暇平心和气,参合彼已异同之说,反复论难,以求至当之归,而专徇己意,竞出新奇,以求己说之胜,以至于展转支离日益乖张而不悟,不知用心错误何故至此?使人更不可晓,但窃叹恨而已。(《文集》44-58:答江德功)
  即使非学术问题,在讨论政事时,朱子也持同样的态度:
  李君又自谓本无欲胜人之心,止是推车欲前耳。异哉,李君之欲前其车也,独不思夫郡县之学本一车耶?……又谓四分钱乃郡县学通得用,熹既留其二,而归其二于郡学矣,尚何言?……推此言之,前李君所自谓无胜人之心者,熹不信也。又谓郡学泉州学也,同安学同安县学也,各尽力于其中耳,此又不然。熹前疏所陈云云者,非以自高,乃所以极论究心一二而求见哀于李君耳。岂有一州之教官,上为丞相所自择用,下与大府部刺史分庭抗礼,而熹铨曹所拟一县小吏,而敢有胜之之心乎?今李君所云,无乃与熹之私指谬也。(《文集》24-3:答陈宰书)
  也需要注意无知妄作与勇猛有为的关系:
  所谕惩创后生妄作之弊,甚善。然亦不可以此而缓于穷理,但勿好异求新、非人是己,则知识益明而无穿穴之害矣。若因陋畜疑,不为勇决之计,又非所以矫气质之偏而进乎日新也。(《文集》41-2:答冯作肃)
  三、论辩则须“分明去取,直截剖判”
  论辩时应当清楚的表明自己的观点,无论是当面论学还是书信论学,如果对方有意保留,不畅所欲言,朱子会表示不满,并且还会向对方指出,在当前这种形势下,决不能糊涂说话,彻底的学术讨论是必须的:
  愚意讲论义理,只是大家商量,寻个是处,初无彼此之间,不容更似世俗遮掩回护、爱惜人情,才有异同,便成嫌隙也,如何如何?(《文集》54-6:答诸葛诚之)
  向来相见之日甚浅,而荷相与之意甚深。中间寓舍并坐移晷,观左右之意,若欲有所言者,而竟嗫嚅不能出口。前后书疏往来,虽复少见锋颖,而亦未能彼此倾倒,以求实是之归,但见士子传诵所著书及答问书尺,类多笼罩包藏之语,不唯他人所不解,意者左右亦自未能晓然于心而无所疑也。世衰道微,以学为讳,上下相徇,识见议论日益卑下。彼既不足言矣,而吾党之为学者又皆草率苟简,未曾略识道理规模、功夫次第,便以己见抟量凑合,撰出一般说话,高自标置,下视古人。及考其实,则全是含糊影响之言,不敢分明道着实处。窃料其心岂无所疑,只是已作如此声势,不可复谓有所不知,遂不免一向自瞒,强作撑柱,且要如此鹘突将去,究竟成就得何事业?未论后世,只今日旁观,便须有人识破,未论他人,只自家方寸如何得安稳耶?……中间得君举书,亦深以讲究辨切为不然。此盖无他,只是自家不曾见得亲切端的,不容有毫厘之差处,故作此见耳。欲得会面,相与剧谈,庶几彼此尽情吐露,寻一个是处。大家讲究到底,大开眼看觑,大开口说话,分明去取,直截剖判,不须得如此遮前掩后,似说不说,做三日新妇子模样,不亦快哉。(《文集》56-16:答叶正则)
  崇礼诸人书信,皆以颔胡状。(《遗集》2-56:答石天民书)
  朱子历来反对议论“含糊”:
  近时一种议论出于正人之口,而含糊鹘突,听之使人愦愦。似此气象规模,如何抵当得?(《文集》24-9:与魏元履书)
  而这是当时学者通病,其弊可至耽误人主:
  养源小批如此,而遂竟去,何耶?熹看得今日之事,只是士大夫不肯索性尽底里说话,不可专咎人主。柳子厚曰:“食君之禄畏不厚兮,惮得位之不昌。退自服以默默兮,曰吾言之不行。”今人多是此般见识也。(《文集》24-13:与魏元履书)
  前辈之说也不是不可以批评的:
  近日说经多有此弊,盖已是看得本指不曾分明,又著一尊畏前辈、不敢违异之心,便觉左右顾瞻,动皆窒碍,只得曲意周旋,更不复敢着实理会义理是非、文意当否矣。夫尊畏前辈谦逊长厚,岂非美事,然此处才有偏重,便成病痛,学者不可不知也。(《文集》47-26:答吕子约)(《文集》53-57:答沈叔晦)①
  公开表明自己的观点没有什么好怕的,不可有掩耳盗铃之行为:
  今承见语,欲成书而不出姓名,以避近名之讥。此与掩耳偷铃之见何异?不知贤者所见何故日见邪僻,至于如此。夫天下之理,惟其是而已。若是,则出名何害?若不是,则不出名何益?(《文集》44-57:答江德功)
  学术交流不应先抱定某种偏见,以为绝对不会产生共识:
  理到之言,不得不服也。(《文集》36-3:答陆子美)
  义理,天下之公,而人之所见有未能尽同者,正当虚心平气,相与熟讲而徐究之,以归于是,乃是吾党之责。(《文集》54-5:答诸葛诚之)
  所示《中庸》《大学》诸论,固足以见用功之勤者,然足下不以仆为愚,方且千里移书以开讲学之端,而先有以胁之曰,“是不可同,同即且为荆舒以祸天下”,则仆尚何言哉。姑诵其所闻如前者,足下傥有意而往复焉,则犹将继此以进也。(《文集》63-25:答余正甫)在交流中产生共识,朱子会比较欣慰:
  来喻一一皆契鄙怀,足见精敏,固知前此心期之不谬也。其间尚一二未合,亦非大故。属此客中冗冗,未及一二条对,更愿益加辨学之功,所见当渐真实也。(《文集》45-25:答廖子晦)
  但朱子也曾指出,要获得确定的结论,也不是很容易的:
  立论相高,吾人固无此疑,然只要得是当,亦良不易耳。(《文集》33-12:答吕伯恭)
  钦夫屡得书,有少反复议论,未及录去。其大概曲折亦非面未易布也,力行固不易,而讲论要得是当,亦复如此之难,可叹可惧。(《别集》6-7:林择之)
  朱子提到过认为自己观点正确的三个标准:
  前书妄论,想荷不鄙,然亦未知果中理否?但所闻于师友者如此,验之圣贤之言又如此,窃独安之,不敢自弃以徇流俗耳。(《文集》64-60:答或人)
  学术论辩是要有结果的,即使没有明确的输赢,也要让双方的观点明确的展示出来,为后世学者考虑,亦应如此,以避免误解:
  高明之学超出方外,固未易以世间言语论量、意见测度,今且以愚见执方论之,则其未合有如前所陈者,亦欲奉报,又恐徒为纷纷,重使世俗观笑。既而思之,若遂不言,则恐学者终无所取正。较是二者,宁可见笑于今人,不可得罪于后世。是以终不获已,而竟陈之,不识老兄以为如何。(《文集》36-10:答陆子静)
  所示诸书,甚善甚善。但临川之辨,当时似少商量,徒然合闹,无益于事也。其书近日方答之,所说不过如所示者而稍加详耳。此亦不获已而答,恐后学不知为惑耳,渠则必然不肯回也。(《文集》50-43:答程正思)

知识出处

朱子的学术交流方法论自觉

《朱子的学术交流方法论自觉》

出版者: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本书通过梳理“边缘化”的内容,展现朱熹对学术交流方法论的自觉探索,揭示他是如何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共同构筑中国古代学术交流的基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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