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延平初逝时朱子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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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哲学思想的发展与完成》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3536
颗粒名称: 二、延平初逝时朱子的心境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7
页码: 072-078
摘要: 本文讨论了延平逝世时朱子的心境。延平是朱子的启蒙老师,他的离世对朱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延平逝世后,朱子突然意识到延平的教诲中有一定的价值,但他无法再向延平请教和确认。朱子开始自我怀疑,感觉延平的见解有其道理,但他无法在延平身后找到证实。朱子陷入了思想上的困境和左右为难的境地。他对延平的思想产生了重新评价,并意识到自己的体验与延平的体验存在差异。这段时期朱子的心境充满矛盾和不安。
关键词: 延平 朱子 心境

内容

朱子少年耽于禅学,而未知儒佛之基本分疏处。及见延平,态度终于渐渐完全改变过来。壬午朱子三十三岁,春迎谒李先生于建安,遂与俱归延平。这是朱子最后一次见到延平。在这两三年间朱子有好几封信谈到儒释的分野。文集卷三十九答许顺之书有云:
  (上略)所寄诸说,求之皆似太过。若一向如此,恐骎骎然遂失正途,入于异端之说,为害亦不细,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况此非特毫厘之差乎?(中略)恐当且以二(程)先生及范、尹二公之说为标准,反复玩味,只于平易悫实之处认取至当之理。凡前日所从事一副当高奇新妙之说并且倚阁,久之见实理,自然都使不着矣。盖为从前相聚时,熹亦自有此病。所以相渐染成此习尚,今日乃成相误,惟以自咎耳。如子韶之说直截不是正理,说得尽高尽妙处病痛愈深。此可以为戒而不可学也。(答许顺之二十七书之第四书)
  此书白田系之于壬午,而张子韶即兼好佛学者。全祖望于宋元学案谓其驳学,朱子直斥之为洪水猛兽。这也自反映出朱子对他本人少年以禅学附会儒学之反感。癸未则有上章引过的答汪尚书一书。
  大概朱子受到延平的影响,乃于圣经中求义理,在日用间做功夫,并领略理一分殊之旨。既重分殊,乃反对禅学之笼统。同时他摆脱了初赴同安前后的高蹈避世的思想。由甲戌年(朱子二十五岁)起,经过数年的努力,到辛巳春乃有了“万紫千红总是春”、“为有源头活水来”一类的体证;但独对于延平所授默坐澄心之旨内部所涵之隔离的智慧则无所会心。然而不幸延平终于在癸未十月中逝世。
  文集卷三十八答江元适有云:
  近岁以来,获亲有道,始知所向之大方。竟以才质不敏,知识未离乎章句之间。虽时若有会于心,然反而求之,殊未有以自信。
  白田系此书于甲申。但钱穆先生据夏炘之辨正,断定为癸未入对垂拱殿后书也。(注一)此书当在延平逝世以前。此数年间朱子学问自有实得,然尚未臻成熟自信阶段则事至显然。
  甲申春正月,如延平,哭李先生。此年有答何叔京书,乃充分宣泄其痛悼延平之心情:
  (上略)熹少而鲁钝,百事不及人。独幸稍知有意于古人为己之学,而求之不得其要。晚亲有道,粗得其绪余之一二。方幸有所向而为之焉,则又未及卒业,而遽有山颓梁坏之叹。伥伥然如瞽之无目,擿埴索途,终日而莫知所适。(下略)(文集卷四十,答何叔京三十二书之第一书)
  朱子此函谓未及卒业,怅怅然如瞽之无目,这些决非普通应酬文字,乃为当时情况与心境之真实写照。(注二)
  越一年,丙戌朱子三十七岁,继续与何叔京通信讨论,可见朱子在这两年间中心之关注所在。
  熹孤陋如昨。近得伯崇过此,讲论逾月,甚觉有益。所恨者不得就正于高明耳。(中略)李先生教人,大抵今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然当时亲炙之时,贪听讲论,又方窃好章句训诂之习,不得尽心于此。至今若存若亡,无一的实见处。辜负教育之意,每一念此,未尝不愧汗沾衣也。(同上,答何叔京三十二书之第二书)
  牟宗三先生指出朱子作延平行状仅言:“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中庸原意也只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决不言“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为何如。朱子此一滑转显对龟山以至延平一脉相承之指诀无相应之契悟,对于大本中体,天命流行之体,无亲切之把握(注三)。此所以朱子必奋发历经艰苦而在数年之后开创出他自己的中和新说。但在当时朱子确在修养的过程中感觉到了问题,极力想追索延平之遗教,找到一条线索来往前作进一步的工夫。
  同年又有答何叔京之二书有云:
  昨承不鄙,惠然枉顾,得以奉教累日,启发蒙陋,为幸多矣!杜门奉亲,碌碌仍昔。体验操存,虽不敢废,然竟无脱然自得处。但比之旧日,则亦有间矣。所患绝无朋友之助,终日兀然。猛省提掇,仅免愦愦而已!一少懈,则复惘然。此正天理人欲消长之几,不敢不着力。不审别来高明所进复如何?向来所疑已冰释否?若果见得分明,则天性人心,未发已发,浑然一致,更无别物。由是而克己居敬,以终其业,则日用之间亦无适而非此事矣。中庸之书要当以是为主,而诸君子训义,于此鲜无遗恨。比来读之,亦觉其有可疑者。虽子程子之言,其门人所记录,亦不能无失。盖记者之误,不可不审所取也。(同上,答何叔京三十二书之第三书)
  昔闻之师,以为当于未发已发之几默识而心契焉,然后文义事理触类可通,莫非此理之所出,不待区区求之于章句训诂之间也。向虽闻此,而莫测其所谓。由今观之,始知其为切要至当之说,而竟亦未能一蹴而至其域也。僭易陈闻,不识尊意以为如何?(中略)伯崇近过建阳相见,得两夕之款。所论益精密可喜。其进未可量也。(同上,答何叔京三十二书之第四书)
  由这两封书信我们可以看到,朱子是在做内圣的修养体证工夫,而以中庸为中心之关注所在。此时对于延平之信心甚坚。对于子程子之言,虽有不合,亦以为门人所误记,而未加以措意。范伯崇来访朱子似不止一次,比对致何叔京之第二书与第四书可见。
  这一年又有答罗参议之二书,值得我们注意:
  某块坐穷山,绝无师友之助。惟时得钦夫书问往来,讲究此道,近方觉有脱然处。潜味之久,益觉日前所闻于西林(受教于延平)而未之契者,皆不我欺矣。幸甚幸甚!恨未得质之高明也。元来此事与禅学十分相似,所争毫末耳。然此毫末却甚占地位。今之学者既不知禅,而禅者又不知学,互相排击,都不札着痛处。亦可笑耳。(文续集卷五)
  朱子如今似乎在做延平所提示的默坐澄心工夫,故曰元来此事与禅学十分相似。但此时朱子对于禅佛与儒学之内圣工夫之大体分疏处自有所把捉,不致将二者混为一谈。然朱子一生并不真正了解延平之默坐澄心为把握天命流行之体之一手段。他本人是偏于已发与动的一面,有时感觉天机活物,妙运无穷;有时又感觉日间但为大化所驱,不容少顷停泊,不免有好些病痛处。延平的静坐既可以助人收敛,胜如奔驰,朱子在此自可得到一些益处。但朱子后来终嫌此法偏于静,故谓“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禅入定。”(语类一〇三)朱子必以他自己的方式找到一动静一如之法方始能够安心。这使他不满于自己初体验儒家的道理时的偏于已发与动,也终不能不跳跃过延平之偏于未发与静。但延平只是以默坐澄心为方法,以此证体,另一方面乃重日用工夫,洒落融释,实未必真如朱子所了解之偏向一边。朱子既未学得延平之精粹,延平的遗教乃变成了一种触媒,促使朱子不断前进去寻求他自己的答案。
  又答罗参议书有云:
  胡仁仲所著知言一册,内呈。其语道极精切,有实用处。暇日试熟看。有会心处,却望垂喻。(中略)钦夫尝收安问,警益甚多。大抵衡山之学,只就日用处操存辨察,本末一致,尤易见功。某近乃觉知如此。非面,未易究也。(文续集卷五)
  朱子此时思想既未定型,故可以往不同的方向去吸收滋养。此时他尚称赞五峰,同时从五峰的传人张钦夫在彼此通信之间受到好些有益的刺激。而他深深感到有好些精微问题不找到机会与钦夫面究,恐怕不易得其底奥。钱穆先生指出此书犹以操存置于辨察之前,或为受延平之影响所致,许多地方尚待商榷也。(注四)
  是年还有答许顺之书有云:
  此间穷陋。夏秋间伯崇来相聚,得数十日讲论,稍有所契。自其去,此间几绝讲矣。幸秋来,老人粗健。心闲无事,得一意体验。比之旧日,渐觉明快,方有下功夫处。目前真是一盲引众盲耳。(中略)更有一绝云:“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试举似石丈如何?(文集卷三十九,答许顺之二十七书之第十一书)
  朱子此时真正下功夫处是在体验方面。此书所提及之有名绝句实作成于辛巳春朱子三十二岁时,距今已有五年时间。朱子内心的体会虽上上落落,然要求融释自在之境界如此诗之所提示者,则数年之间并无变化。
  由以上的书函,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在延平初逝世时,朱子深深感到自己学问未成,乃有一种若穷人之无归的心境。既写延平行状,乃苦思延平遗教,以中庸为中心之关注,做内圣之体验功夫。朱子此时思想并未定型,时而感觉有所实得,但又不能自信,每思质之于高明来印证自己的体验。是在这样的心境之下乃有与张南轩的一段交往,而引发他的所谓中和旧说。后来又整个否定旧说,发展出一套新说,这才找到朱子后来终生信守的成熟的思想规模与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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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哲学思想的发展与完成

《朱子哲学思想的发展与完成》

出版者: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本书剖析了集宋代理学之大成的朱熹的学思内涵,比较集中地体现了刘述先先生关于宋明儒学研究的成就及其学术思想观点。全书正文分为“朱子哲学思想的发展”“朱子哲学思想的完成”“朱子的历史地位及其思想之现代意义”三部凡十章。部四章论述朱熹的家学师承、性格志趣、为学进路及其参悟中和与论辩仁说的学思经历,勾勒出朱熹哲学思想的发展脉络。第二部两章呈现朱熹的心性情三分架局的人性论及其理气二元不离不杂的形上学,厘定了朱熹哲学思想的完成形态。第三部四章梳理朱熹哲学思想自南宋以降与皇权政治、功利取向、陆王心学以及佛道诸家的摩荡,并基于现代观点评论了朱熹本体论、宇宙论、践履论、政治论的得失。附录七篇以专题形式对朱熹生平思想的某些方面进行了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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