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 《近思录》概述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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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新探索》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3135
颗粒名称: 【六四】 《近思录》概述补遗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8
页码: 415-422
摘要: 本文记述了《近思录》是朱熹和吕祖谦共同编纂的一部哲学经典,选取了北宋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四子的思想,分为十四卷。这部经典对于我国思想制度有重要影响,也影响了韩国和日本。关于《近思录》的注释和研究有很多,其中以朱子为重点。除了儒道经书以外,也有不少是关于朱、吕二儒合作的探讨。注释家们不仅注解原文,也时有发挥和评论。
关键词: 朱熹 哲学思想 近思录

内容

《近思录》为朱子与吕东莱(吕祖谦,一一三七—一一八一)所共辑,采北宋周敦颐(一〇一七—一〇七三)、程颢(一〇三二—一〇八五)、程颐(一〇三三—一一〇七)、张载(一〇二〇—一〇七七)四子之语,分十四卷,为我国第一本哲学选辑之书,亦为以后《朱子语类》《性理大全》《朱子全书》与《性理精义》之模型。《近思录》直接间接支配我国思想制度五百年,而影响韩国、日本亦数百载。恐朱、吕二儒所梦想不到。
  言《近思录》者,每单举朱子之名,对于吕氏,固嫌忽略,然两名并举,亦未为平。主谋、主旨、主编,皆属朱子,显然有主客之分。盖《近思录》之规模,亦即朱子本人哲学之轮廓也。关于朱、吕合作之经过,予曾有详细之讨论,为论者所未道者。选语六百二十二条,详为统计。朱子何以不采邵雍(一〇一一—一〇七七)之言,加以解释。选语来自四子所著二十七种。注家指明出处者甚少。有之亦只举卷数而已。予乃逐条考其出处,为首次之全盘厘清。各卷所引程子究是明道(程颢)抑或伊川(程颐)之语,参考《二程遗书》《文集》《语类》等书,然后确定为谁人之语,兄弟共同之语,抑或无从而定之语(参看页三三四“程子日”条),学者也曾分别二程之语,但以思想为准。予全凭实据,不敢臆测也。以上各点,拙著《朱子之近思录》,皆备言之。1
  除儒道经书以外,注释《近思录》者比任何一书为多。拙著所录而解题者计我国十八种、韩国八种、日本二十四种、西译两种。日本之笔记、讲说、校注,与现代语译将近百种尚不在内。近查北京图书馆藏有黄叔璥所编《近思录集注》稿本十四卷,凡四册,与黄奭《近思录集说》十四卷,为清丛书楼抄本,共十二册,均未见。黄奭不详,黄叔璥则康熙朝进士。又有清人车鼎贲(一六九一—一七三二)《近思录注析微》,不知尚存否。2继《近思录》而后,数百年间,我国有续录十九种,韩国三种。或选朱子之语,或选程门、朱门,以及宋明诸儒之语,皆依《近思录》例,分十四卷。拙文悉予说明。拙文既刊,偶得有我国严鸿逵《朱子文语纂编》,康熙五十七年戊戌(一七一八)序。严氏未详。彼从《文集》《语类》二书选取朱子文语二百五十八条,依《近思录》例,分十四卷,卷目略同。以卷三致知为最长,凡四百二十四条。卷六齐家最短,只二十九条。予所收乃日本安政二年(一八五六)源忠精序,云“传自闽浙商舶”。中日学者从未提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不载。不知国内有存否?陈龙正(一五八五—一六四五)编《程子详本》,专录二程嘉言,依《近思录》卷目分十四卷。韩国有韩梦麟编《续近思录》,朝鲜纯祖十九年己卯(一八一九)序。十四卷,三册。又《续近思录》一册,编者刊年不详。均未见。恐韩国不止此数,恨未考耳。
  一九六七年,予为哥伦比亚大学“文化纪录名著”翻《近思录》为英文。前此曾在日本研究一年,早已留意于《近思录》。有关之书,无不参考。无意之中,竟作《近思录》注书两种之发现。一为陈沆(一七八五—一八二六)之《近思录补注》。陈沆,字太初,号秋舫,湖北蕲水人,嘉庆进士,官修撰。工诗,兼治宋儒心性之学。编《近思录补注》十四卷。此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不载,亦不见各丛书。谈《近思录》者从未有谈及其名。恐国内早已佚矣。予偶在东京大学中国哲学研究室发见此书,急制显微胶片以归。检其内容,则其所见并非卓越。考据远不及茅星来(一六七八—一七四八)之《近思录集注》,诠解亦不及张伯行(一六五二——一七二五)之《近思录集解》。以言以朱解朱,更不如江永(一六八一—一七六二)之《近思录集注》。然远胜日本素来通行之叶采(壮年一二四八)《近思录集解》多矣。所采以朱子为多,然此外亦引理学家约五十人,又述叶采注、江永注、施璜(壮年一七〇五)《五子近思录发明》,而独张伯行不与焉。中韩日诸注家之引吕东莱者,中村习斋(一七一九—一七九九,《近思录讲说》)而外,陈沆而已。此书虽非上乘,然久流海外,急应归还原土也。
  另一发见为金子霜山(一七八九—一八六五)之《近思录提要》。霜山并非著名。但其书屡被人引述。学者均信书已失传矣。予某日偶至早稻田大学,图书馆管理人以数十年所藏之《近思录注》写本示予,乃金济民之《近思录提要》也。书十四卷,注六百余条之大半,多引宋儒,有弘化三年丙午(一八四六)序。予初以金济民为韩国人。后经多方调查,乃知金济民即金子霜山之中文名字,而作为失传之书,固健在也。予急以告图书馆管理人,皆大欢喜,直以宝物视之矣。
  更一发见为出人意料者。卷六第十三“问孀妇”条为伊川“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之名句。张伯行竟删去之,而替以伊川论兄弟之爱一段。3伯行必以伊川寡妇宁饿死不宜再嫁之言为不是,故更改原书。伯行为清代程朱之杰出信徒,而竟不解程子所言与朱子所取,不外舍生取义之意,不亦奇乎?(参看页七八三“孀妇再嫁”条)伯行此举,从未经人指出。不知注家是否同情于张氏也。
  予之译《近思录》,所有人名、地名、篇名、术语,均思加以解释,生卒年亦欲考证,故备注达二三千,间或一注而考究经年者。卷三第五十四“问胡先生”条谓胡先生解九四作太子。注家只注胡先生为胡瑗(九九三—一〇五九),治太学时程颐从学于此。唯胡氏之如此解《易》,是否口传抑见之于书,注家并未明言。胡瑗著述,今只传《洪范口义》与《周易口义》。如《周易口义》无此解,乃可谓之口传。唯《周易口义》遍寻不可得。卒承日本内阁文库制胶片寄来,则太子之说,即见诸第一卷页九上也。
  探索之难,不止一端。张载尝作《东铭》《西铭》,书于其学堂之双牖。凡治理学者,尽人皆知。然第二卷第八十九“横渠”此条,注家从未说明书在牖之何处。今查《遗书》有云:“公掞(朱光庭,一〇三七—一〇九四)昨在洛有书室,两旁各一牖。牖各三十六隔。一书‘天道之要’,一书‘仁义之道。’”4朱光庭稍后于横渠(张载),然不同居洛阳。且《东铭》一百一十二字,《西铭》二百五十三字。是否亦牖各三十六隔?又是否每格书数字?书在纸上抑书在明瓦?此凡均待注家之研究。
  此外尚有数点未能解决者。第四卷第二十“伯淳”条谓“伯淳(程颢)昔在长安仓中闲坐,见长廊柱,以意数之”。我国注家侧重释意,故不释“仓”字之意义为何。日本注家或作仓促,即暂居之意。或作贮谷之处。贮藏所而有长廊,似难置信。然佐藤一斋(一七七二—一八五九)在其《近思录栏外书》谓日本往日谷仓曾有客舍,故程颢有住仓库之可能云云。按宋代有仓场,岂明道曾居仓场之客舍耶?抑长安之仓场,规模宏大,楼宇之间,有长廊柱耶?卷十第五十“先生”条有“客将”一词。中井竹山(一七三〇—一八〇四)之《近思录标记》以“客将”为“客人将近”。此于文义欠解。日本注家多解作主持招待宾客之武官。兹查朱子有谓“客将次于太守,其权甚重。一州之兵,皆其将之。凡教阅出入,皆主其事”5。茅星来复考据云:“‘客将’之‘将’,去声。”又云:“客将即牙将。以其主客往来,故名。”朱子所言之客将或与此条之客将不同。星来考据甚精,则其所释,必定有所本。然则“客将”以朱子与星来所言为是。第三卷第十六“横渠”条横渠答门人范巽之(名育,壮年一〇八七)书言“孟子所论知性知天”之后,续谓“诸公所论,但守之不失,不为异端所劫”云云。多数注家解“诸公”为张子门人。然日本注有解作孔门诸儒,有解作古时圣贤,又有解作当时儒者。众说纷纷,莫知谁是。核以文义,当指横渠门人。然其他诸说,亦绝无可能否?第四卷第十一“邢和叔”条为“邢和叔言吾曹……”若此为邢和叔(名恕,壮年一一二七)之语,则《近思录》只得此一条为非北宋四子之语。邢恕为二程门徒,后背其师。朱、吕未必采其语而加入《近思录》。日本诸家如贝原益轩(一六三〇—一七一四,《近思录备考》)、中井竹山(《近思录说》)、佐藤一斋、泽田武冈(壮年一七二〇,《近思录说略》)、东正纯6(一八三二—一八九一,《近思录参考》)、宇者都宫遯庵(一六三四—一七一〇,《鼇头近思录》),皆谓唐伯元(一五四〇—一五九八)所编之《二程先生类语》“邢和叔”之前有“与”字。7即谓为明道告诉和叔之言。然《遗书》本文无“与”字,8且《二程先生类语》乃明本,后二程已数百年,未可尽信。众注以为邢氏复述其师明道之言,未知是否?
  尚有一条可疑者。第十三卷第一“明道”条谓“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有不少版本“义”“仁”两字互换。盖此语采自《遗书》卷十三,原文确为“杨氏为我疑于仁,墨氏兼爱疑于义”也。9然以为我为似于仁,兼爱为似于义,实不可解。故朱子《孟子集注》云:“盖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10《遗书》卷十五程颐本人亦曾谓:“杨氏为我亦是义,墨子兼爱则是仁。”11故知《遗书》卷十三原文之必为版本之误也。是以茅星来、施璜、江永,皆从《近思录》。唯叶采则从《遗书》卷十三,“义”“仁”互换,而注云:“杨氏为我,可谓自私而不仁矣,然而犹疑似于无欲之仁。墨氏兼爱,可谓泛滥而无义矣,然犹疑似于无私之义。”叶注既在日本通行,故若干日本注家从之。如此解释,可谓牵强之极。张伯行沿叶注,略引述之。但谓“一本作‘为我疑于义,兼爱疑于仁’……语势更顺”。叶采之误,已被韩儒金长生(一五四八—一六三一,《近思录释疑》)指出。可惜不但若干日本注家从之,而清儒张伯行亦从之。日本亦有若干注家不沿叶采者。宇都宫遯庵、中井竹山、簗田胜信(一六七二—一七四四,《近思录集解便蒙详说》)皆谓《二程全书》之《遗书》卷十三作“为我疑于义,兼爱疑于仁”云。彼等所见之版本或然。然现行《遗书》,则皆“义”“仁”互换也。予疑叶采所见之版本误植。叶氏不审其误,有等注家沿之,而若干《近思录》版本反依叶注而改正为误。此是予主观之说,未知然否。
  《近思录》引语颇多,所幸皆已寻出其源。卷一第三十二“冲漠”条,“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之语来自《遗书》,为伊川语。12日本注家几皆谓此为佛语,然无一曾指出其来源者。山崎闇斋(一六一八—一六八二)撰《冲漠无朕说》,列举宋明儒与韩儒所有冲漠无朕之言,13并无出于佛经之说。日本学者醉心佛学,捕风捉影,凡儒家思想或言语有与佛家相似者,辄谓为来自佛家。此其一端。卷三第四十九“伊川”条为《伊川易传序》。内有“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之语。贝原益轩(一六三〇—一七一四)谓此语出自《华严经》澄观(七六〇—八三八)疏。14其他日注与《大汉和辞典》亦谓上语来自澄观之疏。然太田锦城(一七六五—一八二五)之作和澄观《清凉大疏》百卷、《清凉语录》五卷、《清凉玄义》,皆无此语,唯尚直所编《归元直指》引此语为清凉语,而下语亦出于贤首大师法藏(六四三—七一二)云。15太田未指明出处,无从检查。儒佛互相影响,借用文句。故唐荆川(名顺之,一五〇七—一五六〇)曰:“儒者曰‘体用一源’,佛者曰‘体用一源’,儒者曰‘显微无间’,佛者曰‘显微无间’。孰从而辨之?”16

附注

1 拙著《朱学论集》(台北学生书局,一九八二),页一二三至一八六。 2 据杨金鑫《朱熹与岳麓书院》(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一九八六),页一四九。 3 “孀妇”见《遗书》(《四部备要·二程全书》本)卷二十二下,页三上;“兄弟之爱”见卷十八,页四十五上。 4 同上,卷二上,页十六下。 5 《语类》卷八十三,第三十三条,页三四七四。 6 《泽泻先生全集》〔大正八年(一九一九)本〕,页七五四。 7 《二程先生类语》〔万历十三年(一五八五)本〕,卷八,页二十六上。 8 《遗书》卷一,页八上。 9 同上,卷十三,页一上。 10 《孟子集注·滕文公》下,第九章。 11 《遗书》卷十五,页二十一下。 12 《遗书》卷十五,页八下。 13 《续山崎闇斋全集》〔日昭和十二年(一九三七)本〕卷下,页七十八至八十六。 14 《大疑录》〔《明和》三年丙戌(一七六六)本〕卷下,页四下。 15 《疑问录》〔天保二年辛卯(一八三一)本〕卷上,页六下。 16 《唐荆川集》〔万历元年癸酉(—五七三)本〕卷六,页二下。

知识出处

朱子新探索

《朱子新探索》

出版者:重庆出版社

本书收录了朱子行状、朱子自述、朱子自称、沈郎、刘屏山命字元晦祝词、朱子世系之命名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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